第485章 斩草除根

姜雅笑过之后,渐渐镇静下来,冷冷地望着面前的二人,“你们想知道的事情我都说了,要杀要剐悉随尊便。”

见她没有求饶的意思,时春分挑了挑眉,“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你也不管了吗?”

提到孩子,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眸子里闪过几分厉色,“那个贱人的种,我不要也罢!”

时春分没想到她会这么决绝,心里莫名地有些佩服,如果她看中的人不是褚令,或许这辈子会过得很好吧?

褚令的表情比姜雅更冷,“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时春分有些犹豫,理智上她知道不能再给姜雅机会,否则必留后患,但情感上对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是个母亲,怎么忍心牵连姜雅肚子里的小生命?

“我还没有想好。”时春分坦诚道:“要不先把她关起来再说吧?”

见她很明显心软了,褚令无奈地摇头,“她都不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你却在意?”

时春分被他道破了心思,顿时有些尴尬,“将心比心,如果我落在敌人手里,也希望对方饶我的孩子一命。”

她都这么说了,褚令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挥挥手让下人将姜雅押下去关着,脸色明显有些难看。

见此状况,时春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如何躲过马夫人下的药的?”

难得她还关心自己,褚令冷哼一声,漠然道:“因为这副皮囊,从小到大我被人下药没有百次也有十次,那些低级的迷药,我基本上一闻就会知道。”

“什么?!”时春分满脸意外,她怎么都没想到,褚令竟会有这样的经历,原来男子生得美貌,也同样会遭人惦记。

看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褚令冷笑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痛恨被人下药了吧?”

比起被人下药更难启齿的是,他还曾经被好男色的男子下过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下药时的惶恐与无助。

男也好,女也罢,他一直都觉得受害者不分性别。

若他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男子侵犯,他也同样会有想死的念头,可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跟时春分说过,因为对方一直将他拒之门外。

看见他满脸郁色,时春分颇有几分不知所措,“对不起,是我还不够了解你。”

“不是不够了解。”褚令冷冷道:“是你从未想过要了解。”

时春分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很想解释不是这样的,她一直都很在乎褚令的感受,但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因为她的确没有为此付诸任何行动,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跟褚令过着,对方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出现,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像个鹌鹑躲到一边,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取任何事情,她以为这样是对褚令最好的,但今时今日,面对褚令的埋怨,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似乎也很需要她的主动。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选择了桑皮?”时春分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呵!”褚令轻笑一声,眼里写满了讥诮。

如果时春分稍微了解过他,便会知道他从未选择桑皮,他不敢责怪对方被表象所骗,他只怪自己没有让她信任的本事。

“我有没有选择桑皮对你而言重要吗?”褚令讥讽道:“你不是曾经还亲口劝我纳妾吗?那那个女人是桑皮或是其他,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时春分无言以对,半晌说不出话来。

二人再次陷入了僵局,褚令站起身子,漠然道:“你想怎么处置姜雅我管不着,但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割舍,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斩草除根。”说着,他便背起双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斩草除根……”时春分细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一股无力感瞬间涌上了心头。

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下定决心要如何处置姜雅之前,马夫人先带着礼物上门了。

“早就听闻柳州褚氏富甲一方,今日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马夫人细细地打量着褚家的陈设,眼里写满了艳羡。

时春分淡淡一笑,平静道:“不知夫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见她对自己的称呼是“夫人”而不是“姐姐”,马夫人的表情一滞,突然上前几步猛地朝她跪了下去,“好妹妹,你打我吧,当日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到你头上,险些毁了褚大人的清誉。”

时春分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起身想将她扶起,但听到她所说的话之后,又缓缓停住了脚步,冷冷道:“臭男人哪有什么清誉,姐姐又何必自责?”

马夫人知道她说得是反话,表情愈发难堪,“是,我知道是我不对,千不该万不该自作主张,让妹妹伤了心,可你我都是感情中的受害者,妹妹又岂会不明白姐姐的心思?若非那姜雅将我逼到绝境,我也不会鬼迷心窍,连妹妹的感受都不顾了。我若早点知道不用下药也能解决这一切,断不会自作主张,让妹妹伤心。”

她说得情真意切,可时春分一点也不觉得动容。

今日她低声下气,无非是因为褚令帮她摆平了姜雅,倘若姜雅的事情没有解决,他日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他们,这样的盟友根本不要也罢。但想是这么想,对方始终是太守夫人,就算时春分心里不肯原谅她,也不会由着她一直跪着。

“姐姐请起。”时春分上前几步,假惺惺地将她扶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责怪自己?”

马夫人高兴起来,一把抓住了时春分的手腕,“妹妹这是原谅姐姐了吗?”

时春分的表情一滞,硬着头皮笑笑,“这是当然。”

反正原不原谅也只是口头一句,之后她跟马夫人也不会再有那么多交集,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

但马夫人明显松了口气,一脸如释重负,“那我就放心了。”

看见她这副紧张的模样,时春分知道她大概率是有求而来,很快拉着她齐齐坐下,询问道:“姐姐还没告诉我,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见她一直追问此事,马夫人垂下眸子,显然有些心虚,“不怕妹妹笑话,今日姐姐过来,还是为了姜雅的事情。”

“哦?”时春分有些意外。

姜雅都已经离开了马家,莫非这马夫人还不依不饶,想亲眼看着她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马夫人再次开口,“我已经问过了相公,那姜雅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褚全的,很有可能是我相公跟她的孽种。我思前想后,既然这孩子跟你们褚家无关,断没有让你们褚家养的道理,不知妹妹能不能大发慈悲,等姜雅将来生下孩子之后,将那孩子转赠给我,也好圆了我当母亲的梦。”

“原来如此。”时春分微微点头,这才明白了马夫人的如意算盘。

她一无所出,年纪也不小了,与其侥幸等待自己怀孕,还不如将姜雅的孩子接到自己膝下抚养。

倘若是个儿子,她手中便有了嫡子,而这个孩子又的的确确是马不为的血脉,想来马家也不会计较,她坐稳了太守夫人的位置,马家也有了香火,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那孩子未必会是男孩啊!”时春分直言道:“万一是个女孩儿,姐姐也要吗?”

“要,当然要!”马夫人忙不迭地点头,“是男孩儿固然最好,若是女孩儿的话,也是一个贴心小棉袄,我照样会尽母亲的责任,将她抚养成人。”

她说得大义凛然,可时春分心里却难免有些担忧。

自古以来,女孩儿的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官宦之家,大部分女子的姻缘都被用来交换利益,亲生子女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别人的孩子,就算马夫人再怎么保证都好,她也不信对方到时候会没有私心。

“这件事情……我得跟郎君商量商量。”时春分直言道:“你也知道让姜雅留在褚家不是我的主意,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没办法做主。”

见她搬出了褚令,马夫人自然不敢质疑什么,只得讪讪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她抓住时春分的手,真挚道:“如果那孩子能交给我抚养,妹妹也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不是吗?”

说是这么说,可这件事情对谁最好是显而易见的。

时春分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眼看氛围有些尴尬,马夫人缩回了自己的手,试探道:“除了这孩子以外,我也想知道那姜雅在你们褚家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表面上看姜雅是被褚令接回来的,可大家都是人精,知道时春分必然容不下她。

这么一来,那姜雅在褚家的地位就愈发古怪了,马夫人也很想知道时春分到底是怎么想的。

提到这个,时春分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

“哦?”马夫人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是。”时春分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她的确想趁机问问马夫人的意见,“按理说,身为主母我没必要容不下一个医女,尤其对方还是被你相公玩弄过的女人,即便住进了我们褚家,想来也不会威胁到我什么。可站在女人的角度,她之前那么对我,还几乎害我毁容,如果是姐姐的话,你会如何处置她呢?”

听到最后的问题,马夫人挑了挑眉,直言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她可不是什么心软的女人,如果姜雅落在她的手里,别说生下孩子,能不能活过明天都很困难,所以她完全不明白时春分在纠结什么。

时春分被噎了一下,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斩草除根,才是正常人都会选择的路子。”

听到这四个字,马夫人愣了愣,连忙道:“那倒也不用除根这么狠,那孩子可是无辜的……”

她想要这个孩子,自然觉得孩子无辜,可如果不想要呢?

时春分轻扯唇角,淡淡道:“姐姐想要这个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只不过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今她已经是我们褚家的人了,在商言商,姐姐是不是应该拿些别的东西来交换?”

“额……”马夫人微微一怔,万万没有想到时春分会跟她谈条件。

毕竟在她看来,这完全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褚家不把孩子给她,难道真的想替马家养孩子吗?

看见她发起愣来,时春分微微一笑,“姐姐别怪我直白,人都是自私的,这孩子生下来对我们褚家一点好处都没有,且不说他不是褚家的种,既然是姜雅的血脉,万一长大后替他娘亲向我们褚家报复怎么办?我可不想十几年后,又被一个黄毛小子在大街上敲破头,到时候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走运,能保住这条性命了。”

“这……这倒也是。”马夫人讪笑起来,她倒是忘了褚家还能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选择不让这个孩子诞生,之所以没想过这一点,是因为时春分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做事又优柔寡断,怎么也不看是会对一个孩子下手的人。

如今看来,倒是她低估了对方,对方显然没想过要让姜雅留后,这倒是有些棘手。

“那……那就谈条件好了。”马夫人吭吭巴巴地道:“不知妹妹想要什么条件,才肯将这个孩子留下给我?”

“我一时间也没有想到。”时春分坦言道:“还是让我先跟郎君商量一下,再作打算吧。”

提到褚令,马夫人的大脑便嗡地一声,对方可是三州巡抚,在朝堂上难免会跟马不为有利益纠葛,尤其马不为还是刘太傅那边的人,万一他们借着此事想要挟马不为,那可就难办了。

马夫人细细打量着时春分的神情,也不知她心里知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她只能凭本能猜测,觉得时春分只是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应该不懂褚令政务上的党派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