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箭三雕

夜阑人静,柳姨娘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打理着自己的青丝,美人多媚骨,她也不例外,虽然已经三十四岁的年纪,可因为保养得宜,脸上没有一丝细纹,岁月唯一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便是生完两个孩子后头发越掉越多,以至于她现在对满头青丝格外在意,就连身边最得宠的大丫头也不能碰她的头发。

“姨娘,老爷那边好像散场了。”说话的人叫绿枝,是柳姨娘身边的大丫头,刚才她一直站在阁楼的窗户边观察院子那边的灯笼,见那边的灯笼逐渐熄了,立刻转过头向柳姨娘汇报。

柳姨娘梳着头发,手中动作未停,“老爷最爱喝的鹿血酒拿出来没有?”

绿枝忙不迭地点头,“已经温好了放在屉子里,姨娘随时可用。”

柳姨娘微微颔首,眼里闪过几分得意,算算时间,她的莹儿应该已经得到了时春分的“谅解”,并会由褚严做主继续留在褚家,虽然整件事情她都没有出面,可她有信心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怪只怪时春分太过愚蠢,竟然天真地相信一个母亲会舍得送走自己的女儿,她本不想与她作对,可谁叫褚令护她护成那样,为了防止褚令与她们母女三人生出嫌隙,她只能用这种手段来离间他和时春分的感情。

倘若他跟褚严一样,相信了整件事情是时春分所迫,逼得她要送走自己的女儿,那固然最好。

就算他不信,时春分在她这儿吃了一个哑巴亏,日后也必定会与他生出嫌隙。

褚莹始终是他的妹妹,她不信褚令会如此狠心,为了一个女人就对自己的妹妹弃之不顾。

至于时春分那边,日后她大可以说整件事是褚莹自己的主意,她不想被送去柳庄,所以跑去求她的父亲,之后褚严不肯相信她的解释,她也没有办法。

以时春分那样愚蠢的性子,大抵只会自认倒霉,就算她心存不甘,也拿她们没有办法。

整件事情可谓是一箭三雕,既保住了褚莹,又离间了时春分和褚令的感情,还得到了褚严的怜悯,柳姨娘觉得自己这步棋简直下得太好太好了。

可惜华亭县主不在,不然偌大的棋盘,她还能想法子再添把火……

正如柳姨娘所料,院子里的灯笼熄了没多久,褚严的脚步声就在阁楼外的楼梯上响起,一步接一步地抵达房间门口,就在她以为他会推门进来的时候,对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隐约还能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

她的心里一沉,与不知所措的绿枝对视一眼,二人都有一种事情的发展似乎超乎了她们想象的不安。

可是褚严不进来,她们也不好直接跑出去问,只能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地,假装没发现他的到来。

也不知踌躇了多久,褚严终于推门走了进来,柳姨娘故作惊喜地站起了身子,“老爷!”

褚严的目光闪了闪,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因为要假装自己不知道褚莹去求他的事情,柳姨娘很自然地答道:“绿枝见老爷的院子灯火通明,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一直不敢熄灯。”说着,她顿了顿,假装疑惑道:“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爷好像很少这么晚过来找我?”

褚严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从未觉得这么为难过,因为柳姨娘的家世,这些年来他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她,所以一直都待她和两个女儿如珠如宝,目的就是想告诉她们,即便是做他褚令的妾,也未必会比其他人的正妻差。

万幸的是,这些年来柳姨娘也很知足,从未因为姨娘的身份就轻贱自己,她一直努力地与华亭县主和谐共处,才让他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齐人之福。

他本以为自己能保护她们母女三人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褚令打破了平衡,他要将褚莹送走,无疑是在柳姨娘心上捅刀子,这让他这个当爹的,以后还如何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M..

见他沉默不语,柳姨娘的心已凉了大半,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褚令会无条件相信时春分并维护她,这让她所有对人心的计算都成了笑话。

她这一生,最怕的不是敌人有多聪明,也不是对手有多强大,而是她所忌惮的人,总会得到旁人无条件的维护。

比如褚严对华亭县主,又比如褚令对时春分……

明明她们一个娇蛮,一个愚钝,可却总能轻而易举地被人护在掌心。

反而她温柔解语,机关算尽,却始终只能成为别人的备选。

她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大概是觉得事情总要有个了断,褚严纠结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你要送莹儿去柳庄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有没有想好哪一日出发?”

他问得是哪日出发,而不是再考虑考虑。

柳姨娘垂着眸子,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自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叫阿令难做。”

她的语气低落,可却没有要抗争的意思,让褚严微微一怔,心里更生怜爱,“你……你也不用这么委屈自己,阿令始终是你的晚辈。”

柳姨娘抬起眸子,一双眼睛红通通的,里面装满了泪水,但却始终含在眼眶,一副要掉不掉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老爷,我不委屈,整件事本就是莹儿的错,怨不得别人。我只是有些难过,自己身为母亲却没有教好莹儿,如今她要被送去柳庄,不能再跟芊儿一起承欢膝下,老爷可会怨我不够尽责?”

“不会,当然不会!”褚严连忙道:“如果连你都不算尽责,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又算什么呢?”说着,他一把将柳姨娘拥进怀里,犹豫道:“反而我想问你,我没能留住莹儿,你会不会怨我?”

柳姨娘靠在他的怀中,眼泪落了下来,“慈母多败儿,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莹儿认识到错误,等到她将来改过自新,咱们再接她回来也不迟。”

“这倒也是。”褚严叹了口气,仿佛为自己的无能找到了借口,“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她回来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补偿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