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墨从柳明曳这里搞来了一件方便行动的马甲和短袖换上。
在风系魔法的加持下,两人很快便到了博纳尔主宅外的围栏边。
柳明曳最后和苏墨确认了一番行进路线,行动就此开始。
苏墨翻开音系魔法大全,照着上面记录的隐匿魔法低声吟唱,两人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博纳尔家族好歹有着皇室之下第一贵族的美称,苏墨已经猜到里面的防守肯定会很完备。
但亲眼所见后,苏墨只觉得自己的脸疼得厉害。
并非里面的防守不完备,而是里面的防守有些夸张过了头,大概每隔百米就有一个哨位站,上面设置的触发式魔法,只要发现非博纳尔一族之人,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其轰为碎片。
除此之外,还会将博纳尔家族的守备军唤来,这才是两人最不想见到的。
毕竟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两人也算不上什么“老师傅”,人一多,只能认怂投降。
因此,这就要求苏墨必须时刻维系这加持于身的隐匿魔法。
……
另一边,皇宫之中。
菲尼斯眉眼低垂的站在博纳尔一族家主,葛兰的身边。
脸上再也找不到在秀场时那副绅士温雅的模样。
“塞西尔大帝找的明明是博纳尔家的人,真不知道你这个家族的污点来干什么。”一旁,博纳尔家中一名水系天赋极佳的少女尤拉,她双手抱在胸前,连正脸都懒得给菲尼斯一个。
菲尼斯不以为意的笑道:“看来尤拉小公主是忘记了混杂在您高贵血统之中的魔鬼鱼血统了啊,需要我替您回忆吗?那副满脸黑纹的丑陋模样?”
“你在威胁我?”尤拉横眉冷对菲尼斯道。
菲尼斯状似惊恐道:“我怎么敢,只是,魔鬼鱼混血,这般丑陋的东西,就是在我们奇珍秀场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呢,随时欢迎您的加入。”
“你!”水系魔法在尤拉的手中汇聚。
“够了,尤拉,这里是皇宫,不是能任由你乱来的竞技场。”葛兰适时出声阻止了一场战争的发生。
菲尼斯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讥讽:“我还以为你们博纳尔家族的人天生不知怕字怎么写呢。”
葛兰回头望向菲尼斯,不咸不淡道:“别忘了,你也是博纳尔家族的一员,并且,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这个身份。”
菲尼斯自嘲一笑:“是啊,我这辈子都是你们博纳尔家族养的一条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葛兰沉默的注视着看上去孤零零的菲尼斯,最终吐出的话语却是:“你知道就好。”
“但是啊,狗,是会咬人的。”菲尼斯低垂这头,垂落的发丝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葛兰心头一紧,下意识开始确认覆盖满整个右臂的咒文是否存在。
当看见黑色的纹印爬满菲尼斯全身的皮肤后,才松了口气。
菲尼斯面无表情的承受着来自咒文的折磨,对常人来说难以承受的痛楚,在他这里却是习以为常,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
尤拉上前时,故意撞了下菲尼斯的肩膀,随后亲昵的抱住葛兰的左臂:“葛兰哥哥,我们走吧。”
一直到那两人离开他的视线,菲尼斯才抬起头,用手拍了拍左肩,仿佛那里沾了什么脏东西。
“博纳尔一族的作风,还是这般令人作呕啊。”图尔斯伸手取下礼帽,自拐角处走出,“难怪你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菲尼斯眼神瞬间冷却:“我要的报酬,你打算什么时候支付?”
图尔斯指尖在礼帽上的纹章上来回抚摸,低笑道:“中途虽然多了些变数,但无碍,所有的棋子已经就位。”
菲尼斯看向图尔斯的视线中除了审视外还多了几分怀疑:“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图尔斯安抚似的拍了拍菲尼斯的肩膀:“放心好了,这位魔兽一族的君王,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再不济,我们手中不还掌握着苏墨这颗queen吗?”
一旁塞西尔大帝的执事开始催促两人入场。
图尔斯将礼帽递给执事,入场前最后整理了一番领结,说的再多也没用,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如何扛过这次的鸿门宴。
……
苏墨这边,此时已经顺利潜入了博纳尔家族深处。
两人猫在角落里,偷偷观察着档案室守卫的行动规律。
最终绝望的发现,档案室前的守卫堪称无懈可击,根本没有破绽可言,这也使他们更加坚信里面藏着的辛秘。
柳明曳摸出一个储存着□□魔法的魔导器,复制出一个和苏墨别无二致的人来:“一分钟后,由□□引开绝大多数□□,剩下的我们解决,进入档案室,先确定脱离之法,其次才是寻找有关菲尼斯的线索。明白了吗?”
“明白。”
一分钟后:“行动。”
和苏墨有着同样外表的□□,从暗处冲出,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守卫面前,就在苏墨以为□□会施展魔法来挑衅守卫时,他竟然原地跳起了彩带舞,并逐渐拉开和档案室的距离。
一颦一笑尽显媚态,这是苏墨本人绝对干不出来的事。
那模样看的苏墨老脸一红,随后用怨念的眼神看向柳明曳。
“别在意那种细节,结果不错就行,你看,守卫都过去了,我们抓紧时间。”柳明曳俏皮的眨眨眼,“走吧。”
苏墨憋屈的跟在柳明曳身后,敲晕剩下的守卫时,泄愤似的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柳明曳随手捡起一名守卫腰间的身份牌,在大门上扫描后顺利打开了档案室的大门。
入目是一间昏暗的房间,暗紫色的法阵熠熠生辉,彰显着邪恶气息的紫色沾染着艳丽的红,铁锈味铺散满整个密闭的空间。
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存放在一个培养室中,置于法阵的一端,手腕处一根细长的管子一直延伸至法阵上。
最惹人注目的恐怕还要数婴儿脸颊上那属于头顶中央那只尖锐的羊角
苏墨上前两步走到一个处于启动状态的星台前,上面正显示着有关这个婴儿的全部信息,
“马克西博纳尔”
“体表出现魔羊族特征。于日耀历986年9月26日进行纯血仪式。”
苏墨在星台上一通操作,找到了有关纯血仪式的记载。
记录中,留有一个纯血仪式所需的法阵。
“纯血仪式,即血液转移仪式。”
“所需材料:契合献祭法阵的家族成员”
柳明曳走到纯血仪式和这名婴儿相对的位置,那里也有一份参与纯血仪式的成员记录,如果记载无误,这应该就是那名被献祭的家族成员。
苏墨看着星台上的照片良久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柳明曳也同样睁大了眼睛,惊愕道:“菲尼斯博纳尔”
“纯血仪式祭品,第873次纯血仪式。”
“年龄:493”
苏墨记得博纳尔一族诞生的第一名纯血是在日耀历503年,算算看,那时的菲尼斯应该是10岁,自那时起,便不断被拿来做纯血仪式的祭品,持续了480多年......
整整873次仪式……倘若记载的皆为真实,那菲尼斯的体内怕是融合了几乎所有种族的血统。
奇珍秀场,所谓的奇珍指的便是在纯血王国中已极为少见的混血,而菲尼斯,恐怕就是秀场中最大的奇珍。
但问题是:“这个世界中,人类的平均年龄不是90岁吗?怎么会有人能活这么久?”
回答苏墨的是一道男声:“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啊。”
暗室中,菲尼斯身体上的黑色纹印和地面的纯血仪式法阵产生共鸣,一齐亮了起来。
苏墨戒备的慢慢后退,一直到后背抵在书架上。
“873次纯血仪式,呵。”菲尼斯自嘲的笑道,“已经这么多次了吗。”
“其实,图书馆上记载的资料并不准确,博纳尔一族诞生的第一个纯血,应该在日耀历493年。”
苏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菲尼斯接过他的话:“对,你猜的没错,那个纯血就是我,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
“家族所有的人都和我进行过纯血仪式。为了防止我这个便利的工具人自杀,还特意给我定下契约,不仅不能自残,也不能伤害博纳尔一族之人。”
“原本我以为,只要撑到死亡的那一刻,我就解脱了,但我忘记了,神从未眷顾过我,常年累月的纯血仪式改变了我的体质,我的时间永远停在了28岁,并且被赋予了不死这个特质。”
“在他人看来不死,和所有魔法极高的契合度,就像是神赐予我的无上荣耀,但在我看来,这只是让我堕入更深渊底的枷锁。”
拥有摧毁一切的力量却不能伤害博纳尔一族分毫,拥有力量的同时,又被死死束缚。
苏墨从菲尼斯的声音中听到了浓到快要溢出的悲痛,放柔了声音:“所以,你和图尔斯的交易就是摧毁博纳尔家族?”
菲尼斯挑眉:“不,摧毁博纳尔只是顺便。我和图尔斯的交易至始至终只有一个——杀死我。”
对博纳尔一族来说,菲尼斯的死亡是致命的,因为从星台的记录来看,博纳尔一族一直在寻找第二个和献祭法阵契合之人,然而这么多年来,除了菲尼斯,没有其他人。
菲尼斯要是如愿死亡,博纳尔一族将再度涌现混血,就像是业障一样,回到这个家族,到时候,甚至不需要其他人出手,灭亡只是早晚的事。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你不是不死吗?图尔斯怎么可能杀的死你?”
图尔斯一个失去了魔法天赋的堕落皇族,他能有办法?
“你太小看图尔斯了。”菲尼斯扬唇笑道,“再说,要杀死我,靠的从来不是图尔斯,而是你啊,苏墨。”
苏墨看着突然朝他扑来的菲尼斯,想要侧身躲避,然而身后的木制书架中突然窜出四只木制的手臂,束缚住苏墨的手脚,这是博纳尔的木系魔法。
柳明曳想要阻止菲尼斯,却被一掌挥开,土系魔法塑造出的巨掌将她接住,大拇指按在柳明曳头顶,只要菲尼斯一声令下,惨剧便会当场发生。
“说实话,一开始你来秀场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利用你。”因为在此之前,所有人都知道蔚海人鱼一族中有一个人鱼公主,或者说人偶公主,没有自我意识,听从塞壬的意志活成了塞壬想要的模样。
苏墨当时在所有人心中的定义,更像是一个精致的玩具。
或许是同样是被摆弄的一方,菲尼斯对苏墨产生了同情,这才有了带苏墨去拍卖场一事。
菲尼斯接着道:“但是,拍卖场中的人鱼你还记得吗?塞壬居然会为了一个人偶公主,派出亲卫,并且亲自来到帝国。而他,可能是唯一能杀死我的人。”
他和苏墨终究不是一路人。
苏墨抬头望向菲尼斯的双眼,里面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求死欲,浓郁到要将他淹没,吞噬。
他可以肯定的说,菲尼斯的面前若是放着一把淬毒的利刃,他二话不说就会插进自己的胸膛。
永生一直以来似乎是所有人都追求的目标,但在菲尼斯这,无异于一种酷刑。求死成了他此生唯一的心愿。
所以说……他们这边和菲尼斯不是利益关系一致吗?为什么要打起来......
“你听我说。”苏墨挣扎了一下,直接说他的目的是杀死菲尼斯未免太直接了,但他可以用摧毁博纳尔一族作为借口。
“苏墨!”
苏墨还没反应过来柳明曳为何突然叫住他,低头间视线便触及一只木制的手臂,生生穿透他的腹部,鲜血浸湿了上衫,顺着肌肤滑落。
痛觉迟迟而至,内脏像是被揉做一团,接着又被斩断,一时间,苏墨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内心除了WOC再无别的想法,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好吗......
菲尼斯的手按在苏墨的后脑勺上,轻轻使力让苏墨靠在菲尼斯肩头,丝毫不介意喷洒在耳边的鲜血:“抱歉。”
随着怀中的身躯渐渐软了下来,菲尼斯松开了对苏墨的桎梏。
刚准备将人放在地面,一个浅灰色的法阵出现在苏墨体表的伤口处,紧接着所有细胞的活性被激发到最大,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甚至是洒落在地面上的鲜血也开始涌回体内。
整个过程,硬要说,就像是时间倒流。
在时间之后,空间也发生了扭曲,塞壬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不是说过了吗,需要的时候呼唤我。”
菲尼斯只觉得臂弯一轻,原本依偎其中的苏墨此时被拥入了另一个怀抱。
“终于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