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
一队手持火铳的明军在一个小旗的带领下踏着整齐的步伐再次抵近城下,即便眼前的堡墙已被炸塌,上面的女真守军大半都被废墟埋住,明军依旧没有掉以轻心。他们动作整齐,步伐缓慢,匀速向前,始终保持高度戒备。
剧烈的爆炸炸塌了永奠东堡一段长约四丈的堡墙,约有上百名女真兵和汉人阿哈被坠落的堡墙带入地面,随即便叫大量的砖石埋住。幸运的挣扎着能爬出来,倒霉的则直接再也出不来。
达尔岱也被废墟埋住了,爆炸就发生在他的脚底下。堡墙下坠时,他整个人的身子就是一轻往下方坠落,那种失重感是他这辈子都不曾经受的,哪怕那感觉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
“呃……”
达尔岱的身子落地时撞在了一块突出的尖石上,他闷哼一声。眼睛根本无法睁开,因为空气中弥漫的是呛人心肺的灰尘。他剧烈咳嗽声,越咳越是难受,每一声咳嗽都让他吸入更多的灰尘,同时也让他的后背伤势更痛。
仿佛自己被置于蒸笼中,温度越来越高,达尔岱几近崩溃。他的双眼流出了泪水,他想他的阿玛,想他的额娘,他却不能大声呼唤,也不能大声哭喊,他只能蜷缩着将脑袋埋在砖堆中,拼命的呼吸着,呼吸着……
许久,空气似乎一下清新了起来,每一口呼吸都不再让他的肺子难过,不再让他激烈咳嗽。
他挣扎着,用双手支撑着自己从砖石中爬出。他仰面看向星空,那里的空气是他无比渴望的。
他突然停止了动作,眼神也变得无比恐惧。
他想大喊一声“不”,可头顶上方那口摇摇欲坠的铁锅还是在砖石的松动下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扣在达尔岱的脸上。
“唔……呃……”
达尔岱什么都看不见,他的脑袋被整个扣在锅中,滚烫的金汁从他的口中、鼻子中、耳朵中、眼睛中浸入他的脑袋。
没有什么比这可种死亡方式更可怕的了。
临死前,达尔岱似乎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想把脑袋上的铁锅甩掉,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的嘴巴再也不能动,他的脑袋如被煮熟般,最后,他的喉咙咽了咽,然后,他的身体停止了一切动作。
在黑暗彻底降临前的那几万分之一的呼吸瞬间,达尔岱感觉到有人踩到了他脑袋上的铁锅。
……
“咣铛!”
脚底下传来的声音吓了魏学文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口反扣着的铁锅。这铁锅显然就是建州人用来熬金汁的,因为铁锅四周的砖头上都是臭不可闻的粪便。
魏学文嫌恶的皱了皱头,目光被左前方一个黑影吸引住。他忙将手中的长刀举起,用右脚在铁锅上用力踩了踩确认可以过人后,他立即一个箭步从铁锅上踏过,挥动手中的长刀将那个刚刚爬起来的女真兵拦腰砍倒在地。
“噗嗤”一声伴随着长刀入肉的声音,那个女真兵的左腰绵甲被整个切开,之后锋利的刀刃切入他的腰间。
将刀从女真兵的腰间抽出后,魏学文将对方踢倒在地,持刀又走向右侧一个半截身子埋在砖石中的女真人。
“杀!”
整个豁口处,两百多大明皇军步兵不断的将手中火铳,狠狠剌向那些还未从爆炸中反应过来的女真兵。
几十个女真兵当场就被捅穿,不少女真兵死死抓着明军捅进自己胸膛的类似匕首状的兵器。
一些皇军官兵因为刺杀太过用力,以致前端的“刺刀”不是被折断,就是从铳杆上脱落。这使得官兵不得不用铳管来结束敌人的性命,不少官兵在解决敌人的同时也会把制造总局的人骂上一番。
他们认为刺刀这么不经用,最大的原因就是制造总局的人把魏公公拨付的银子吞没了,若不然质量岂会这么差。
却是完全冤枉制造总局的人了,他们已经尽力了。
魏公公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对于山寨刺刀有点失望。准确的说,他让制造总局给官兵火铳装配的这种东西并不能叫刺刀,因为无论是样式还是工艺上都达不到“三棱刺刀”的标准。
这主要是受限于制造技术,相关图纸魏公公已经画给制造总局了,如果时间足够的话,一两年内标准化生产并不是难事。但谁让魏公公要的急,所以制造总局便在原有“铁矛”的基础上弄了这么个山寨版的刺刀。
刺刀就是发源于中国,且就是本朝的永乐年间。最早的刺刀是在火铳上安装矛头用于刺杀,但随着实战的检验,发现这种铁矛不是太好用,所以渐渐的就淘汰了。真正的刺刀现在也应当发明了,不过是遥远的欧罗巴人弄出来的,公公不知道有没有量产,反正他已经让郭居静写信给他的“同事”们在法国物色“刺刀”的实物,如果能找到的话再由江南制造总局生产,就事半功倍了。
眼下,怎么说呢?
能凑合的,就先凑合吧。
虽说会掉会断,但大体也发挥了六成功效出来。
魏公公还是很满意的,对那个正指挥部下清剿豁口的小旗十分赞赏。从相貌上讲,那个小旗很是英俊不凡,颇有他魏公公三成风范。
“此人不错,战后晋总旗。”魏公公就是这么个直爽的人,看中谁了当场就能升官。
旁边有两个参谋部的参谋画事正在记录战况,一人观察,一人记录,所做的相关记录都要汇总到参谋部。其中一人是苏州招的童生,另一人是原吴淞口水营的书办,姓赵。
听了公公的话,赵参赞忙道:“公公,魏小旗是您的侄儿。”
公公一听愣了:“啥?咱的侄儿咧?”
“是啊,公公有所不知,如果按辈份算,公公是魏小旗的堂叔伯叔父呢。”赵参赞笑道,他私下和魏学文关系不错。
“噢?”
公公这才想起怕真是这样,按“进良学义”算的话,自个还真是那小旗的叔叔。
“好,好,我老魏家果然是人材济济,人材济济啊……”
魏公公由衷高兴,家族的晚辈成器,就是他这个做长辈最欣慰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