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大奇。
福建口音的道姑配以公主挨打的场景,着实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闹哪门子妖?
不是说好了的仙姑传法么,怎么搞的跟受刑一样。
魏公公大跌眼界,好在偷窥无罪,心下诧异更甚,便将脑袋往门缝近前贴了过去。
这叫洞若观火。
世间之事,唯有细致方能显微入目,一探本源。
那道姑身段可不妙,看着莫说是圣姑了,尼姑都不如。
水桶粗的腰身,梁姑婆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暗叹一声,魏公公敬而远之,迅速收了杂念,只瞧寿宁,这一瞧,顿时大为心疼。
道姑使力极大,竹枝虽细嫩,可抽在身上不亚鞭子。
然寿宁却是生生的吃了这一痛,紧咬牙关,除细微哀呼外,竟是忍着不发一言。
道姑见状,却是毫不留情又是一枝。
“呜!”
寿宁身子一颤,眉头紧皱,面露痛苦。
“殿下肯怀了么!”道姑声音冷漠。
寿宁不吭声。
“叭!”
竹枝又是落下,寿宁依旧不吭声。
接连数次,只看得魏公公心都要碎了时,终听寿宁讨饶了。
“仙姑莫再打,我愿怀,愿怀了……”
言毕,身子已是软成一团,趴在长凳上都无力起身。
后背,那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魏公公看的真切,寿宁脸上竟无半分怨恨之色,反而有愉悦和满足之感。
当真是百撕不得其解……
两世为人,经历信息大爆炸时代的魏公公,着实叫这一幕看的愣了。
想了半天,愣是没想明白此举到底有何含义。
周瑜打黄盖还有个说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仙姑打公主是个什么说法?
……
寿宁讨饶之后,那道姑脸上的冷漠之色也是立时褪去,代之是一脸关心之状,急忙放下竹枝,俯身去扶公主。
前后变化,恍若两人。
单这份表演功力,魏公公自愧不如。
“难为殿下了。”
道姑说话间,眼眶为之一红,甚至手都在发颤。
寿宁一手搭着道姑胳膊勉力撑起,尔后弱弱问道:“仙姑,本宫受此法后,当真能称心如愿?”
“当然,”道姑笑了笑,很肯定地说道,“我已施法将殿下身上的小人精赶跑,殿下再与驸马同房时,这小人精就不会再作崇,一定能称心如意!”
闻言,寿宁如吃糖小童般露出灿烂笑容,成婚一年多以来,她不但承受着性淫流言恶语,更承受不能生子之痛。
这两桩痛事压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偏一肚子冤屈无处去说,以致驸马被欺,父皇明知驸马无辜,依旧发他去国子监反省。母妃那里对她也是好生斥责,说未能敬妻子之责便是不孝,更隐隐骂她不知端庄。
如今,虽无女官敢相欺,可夫妻分隔两处,身边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寿宁心结便愈发深了。竟将求子之念寄托在神鬼之上,这才使人请了这京中有名的宋仙姑替她施法。
“若是本宫能如愿,定重金相酬仙姑大恩!”寿宁真是信这道姑,不顾疼痛,也不顾身份,竟欲要给这道姑施礼。
然而就在此时,屋门被猛的推开,旋即就有喝斥声传来:“殿下糊涂,怎能信此妖婆胡言乱语!”
进来的就是已经洞中观过火的魏公公,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寿宁被打是次要,叫那道姑骗了钱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觉得这道姑抢了他的生意。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魏公公心中如醋坛子打翻,看那道姑眼神欲要杀人。
要叫你这道姑成了公主殿下的大恩人,咱家往哪摆?
“魏公公!”
寿宁被突然出现的良臣吓了一跳,张着小嘴一脸愕然,不知对方是怎么来此的。
“殿下乃贵妃嫡女,金枝玉叶,岂能让这等妖婆出入府上,传出去,殿下清名必毁!”魏公公一脸痛心模样,恨恨的眼神落在那一脸茫然的道姑脸上,二话不说,拿起竹枝就抽向那道姑。
“啊!”
胖道姑显然没有法力,也不是江湖中人,被魏公公结实抽个正着,疼的捂着脸哀叫一声。
寿宁见了,却是慌了,连忙拉住魏公公,急声道:“公公误会了,何道姑不是妖婆,乃是有名的送子仙姑……”
“什么送子仙姑!”魏公公脸黑如炭,“这就是一骗子,殿下怎的如此糊涂!”
不待寿宁说什么,猛的转身看那胖道姑:“咱家也不与你啰嗦,你哄得殿下却哄不得咱家……咱家给你一条路走,老实说来,否则,咱家有的是手段叫你生不如死!”
“魏公公……”
寿宁急了,宋姑姑可是她请来的仙姑,魏公公可不能那样对她。
“殿下最好莫要多言,否则,咱家只能将此事奏于皇爷知晓。”
“不要!”
寿宁吓的后退两步,面无人色。
魏公公不再理会公主,只盯着那胖道姑,一脸阴冷:“说,你缘何蒙骗殿下!”
“没,没,公公误会了,我没骗公主……”
道姑被吓住了,她听说过太监的坏,眼见公主都吓的不敢替自己求情,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讨饶,说她不是蒙骗公主,而是这法子确是她家乡习俗,很灵验的。
“怎的会有这种习俗?”魏公公半信半疑。
宋婆子忙说了,原来她家乡是福建某地,那地但有新妇久婚不育,每年正月十五,乡人见之便拿竹枝打她,问其怀了未否。
若说怀了便罢,若说未怀则接着打,边打还要边威胁明年这个时候一定要怀上。若第二年同一时候,这女子还未怀上则接着打,直到怀上为止。
于是乎,很多未能怀上的女子便拼命和丈夫恩爱,以求尽快怀子。要是这样做都不能怀上,一些女子便私下与丈夫之外的男人苟合,称之为借种。而夫家对此则是默认,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人。
至于小人精这说法,纯是宋婆子自己编造,为此事罩上一层神秘气息而矣。
其实这宋婆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她倒是个懂妇科的,又懂接生,所以在京中真是有些名气,要不然寿宁也不会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