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起兵造反后宣示的“七大恨”中就有关于东哥的一条,称之为“老女改嫁”。
那个“老女”显然就是眼面前这位熟透了的叶赫东哥。
良臣怔怔的看着东哥,心里不禁起了一个念头,不知他魏小千岁的命是不是够硬,能经得起这位俏寡妇的折腾。
那样的话,将来奴尔哈赤起兵,“老女改嫁”说只怕就要变成“老女被夺”说了。
不过,这念头只能想想而矣。
良臣还不会臭美到人家女真第一美人会看上他个八品的舍人。
“叶赫部的东哥,女真第一美人,我如何不知。”良臣笑了起来,玩味的看着东哥,忽的正色道:“有关你的事,是高伯伯告诉我的。”他也是自来熟了,一口一个高伯伯叫着,好像高淮真是他大爷似的。
“高淮把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东哥皱了皱眉头,灯光映衬下,看着越发的诱人。
“当然。”良臣不假思索。
东哥提着剑往前走了两步,紧盯着魏良臣:“他都告诉你什么?”
“这个……”
良臣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干咳两声,不知如何说,又不敢正视东哥的目光,只好将头稍许低了低。
不想,东哥见了他这样,脸竟一下红了起来,从耳根子到脖间,都红了起来。
良臣见状愣了下,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种种美艳画面来,很是艳羡高淮的舌头。
就这么沉寂了片刻,东哥恢复如初。面前这个汉人的少年年纪轻轻就做了官,她并不惊讶,因为在女真部落里,十一二岁的少年就得上马厮杀了。
她现在迫切想知道的是,这个自称和高淮是一伙的少年汉人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出高淮。
为了报仇,她不仅将自己的身子让高淮糟蹋,更联络了叶赫和乌拉诸部,挑起了几场针对建州的战争。
虽然这几场战争都叫建州赢了,但东哥坚信,只要明朝站在自己一边,那么她的大仇终将得报。
而想要明朝帮助叶赫对付建州,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只有高淮。高淮倒了,意味着她这两年所有的付出都付诸流水,这是她无法容忍的。
关门军变时,东哥就在山海关,只不过除了高淮,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那夜,她听到了外面鼓噪的乱军喊着杀死高淮的口号冲向税使衙门,然后看到高淮在手下税兵的保护下仓皇逃进了关内。
高淮出逃的那刻,东哥险些崩溃。
这个太监,这个汉人皇帝宠信的太监,是她报仇的唯一希望。要是这个太监就这么失势,她无法想象自己回到叶赫后,她的兄长和那些叔父们会不会失望之余,将她再次嫁给那个大她二十岁的杀父仇人奴尔哈赤。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数千乱军起事,她一个女人,就如汪洋之中的一条小舟,能不被狂风大浪掀翻,就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了。
东哥潜藏了下来,她还有希望。她知道,从前明朝的官员不是没有人对高淮下过手,想杀他,但最终,高淮都化险为夷。
那个身上少了一样东西的男人,他很聪明,非常非常的聪明,他提出来对付建州的办法,也十分的有效睿智。
只要这些措施继续实施下去,用不了三年五载,奴尔哈赤就得领着他的族人们用木棍抗击对手。而到时,那些被建州征服的部落们也会一一脱离建州,没有了羽翼的奴尔哈赤,离死也不远了。
东哥相信高淮这一次也一定会安然无事。事变发生后,她躲在汉人百姓之中看到了带着三个随从进到山海关内的魏良臣。
从那些士兵口中,东哥得知这少年是汉人皇帝派来的天使。当时,她很好笑,皇帝派一个少年过来有什么用。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东哥有些看不懂了,那些嚷着要杀死高淮的乱军竟然对这个少年的话言听计从,不但回归了各自军营,还开放了关禁。然后,她得知了汉人的皇帝已经下旨锁拿高淮。
几乎是下意识的,东哥将这一切都归咎在了魏良臣身上,她认定这个少年向皇帝进了谗言,致使高淮被抓。
愤怒之下,她偷偷跟着这少年来到了宁远中前所,在这家军驿,她终是找到了机会。
她要杀了这个少年,替高淮报仇。
不论高淮是死是活,又如何玩弄过她,对方都是真心的替她在筹划。
东哥对高淮,是感激的。她是女真女人,女真女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坏,我就一辈子记着你。
高淮帮过她,她就要帮他。
哪怕杀了这个少年,还是救不出高淮,东哥至少会觉得心安。
她努力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会说自己是和高淮一伙的,还是汉人皇帝的奴才。
这让东哥改变主意,无论是她的父兄,还是奴尔哈赤,有时候奴才说的话他们是听的。
高淮就是汉人皇帝的奴才,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才能在辽东风声水起,连李成梁都不得不让着他。要不是高淮受了自己的诱惑,想办法对付奴尔哈赤,李成梁是不会动他的。
“怎么救高伯伯,是我的事。”良臣很认真的对东哥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高伯伯是怎么答应你,又如何替你对付奴尔哈赤的。”
“高淮对付那个外来人的办法,很简单。”东哥轻声笑了笑,“让他们赚不到钱。”
“赚不到钱?”良臣愣了下,东哥说奴尔哈赤是外来人,这一点他是认同的。
因为叶赫部连同哈达、辉发、乌拉四部其实是蒙古人和辽东土著女真的结合体,而奴尔哈赤的建州女真却是外来户,他们是从更北边的地方迁移到辽东,以难民身份被明朝接纳安置在辽东的。
所以,辽东女真各部之间持续的战争,也就是奴尔哈赤所谓统一女真的战争,其实是辽东的土客之争。
这场战争,一开始也许是李成梁为了打压日益壮大的土派而扶持客派刻意引起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失控。
客派做大,彻底压制了土派,最后,连裁判也给收拾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