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为高官打造的住所坐落在天然的半山上,看似风光秀丽,一层层防护像一道道天罗地网,隔绝了外来的入侵。
半山岛看似不起眼,和普通的别墅区没什么区别,但能住在半山岛的,都是星际联邦权贵中的权贵。
严述之从飞行器走出来,抬头看了一眼,小三层的别墅还是和以前一样,坐落在簇拥的花园之间,静谧安宁。从他的飞行器通过第一道安防,严家就得到了消息,仿生人管家在门口等候,接过行李替他推开门。
一楼是大客厅,算不上多富丽堂皇,但是布置得十分典雅有序。
严老爷子,严老夫人,他的父亲严诚悬,他的继母严夫人,同父异母的弟弟严简都在客厅里坐着。
“述之,好久不见了。”严夫人第一个看见他,起身和他打招呼,“简儿,快叫哥哥。”
严简原本在和严夫人玩三维积木,闻言怯生生地看了严述之一眼,没有说话。
严简今年已经10岁,长得清俊可爱,却是天生智力有缺陷。严夫人是beta,只有极低的概率可以怀孕,一直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医生说很可能是怀孕期间吃了不该吃的药物造成。
即便已经到了新公历3333年,人类已经攻克了许多难题,却仍没有把人体研究透彻,没有办法完全解决智力障碍问题。
这一顿饭吃得平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饭前,严简小声问了一句:“阿续呢?为什么不下来吃饭?”
严夫人更小声地哄他:“阿续去学校读书了,你忘记了?”
严老夫人的眼眶立即红了,严述之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严述之的父母是典型的家族联姻,西普特星的严家和阿瑟星的严家都姓严,但原本毫无瓜葛。西普特星远在“新光城”,严述之的母亲严安眉的本家在那儿世代经商,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阿瑟星在“旧城”,这儿的严家几代从政。
经过几千年几万年的实践,依然没有比联姻更牢固的关系。严安眉和严诚悬都是alpha,两人结婚后,在月牙基地孕育了双生子严述之和严续。人类的寿命延长,生育率却低下,仅靠数量稀少的omega没办法延续人类繁衍。为了解决生育问题,婚姻关系续存的夫妻,不管是六种性别中哪两种的结合,都可以在月牙基地申请人工子宫培育孩子。
他们二人没有感情,或者应该说只有合作伙伴的联系,和平离婚后,虽是共同抚养两个孩子,但严述之跟随严安眉回到西普特星作为继承人抚养,严续则留在阿瑟星。
严续的死对两个家庭,两个家族来说都是沉痛的打击。
那一场大爆炸很明显是蓄意而为,但三个月了,查不出丝毫线索。
严老爷子半生峥嵘,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却在孙子遇害后大病一场。这会儿见到严述之,精神总算好了一些。
严述之陪着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天,接到了世交伯父之女古丽娜的来电。
“听说你回来了?”古丽娜问。
“刚回来,”严述之笑了笑,“古姐是听谁说的?”
“听索宴宁那小子提了一嘴。”古丽娜说。
索宴宁?
又是索宴宁。
晚上20点,严述之准时出门,去流云台赴程敬尧的约。
他出门的时候,严诚悬正在一楼客厅看报纸,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说了句:“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严述之和严续名义上是双生子,却是长相和性格都截然不同。严续身上有高官子弟的习气,骄纵倨傲,年轻气盛。年轻人总觉得自己才华横溢,能控制一切。撇去这些浮躁,他其实已经做得不错,但严诚悬很少夸赞他。他跟了严诚悬便是注定要进入政界,严诚悬总想好好打磨他,让他沉淀下来。
出事前一天,严诚悬还借着小事批评了他,让他谨慎些,骂他日后少不了吃亏,却没想到他头一遭吃的便是这样无法挽救的大亏。
严述之则自小便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优秀、自律、聪明、得体、礼貌。每一年西普特私立军校反馈的成绩,不管是从课业、技能、品格还是心理测试,都是全A,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也很高,近乎完美。
严述之比严续更适合当一名政客,严诚悬很早便有了这样的判断。严安眉也就这个问题和他谈过,严续的个性不适合官场,或许严述之更适合。
她是想两个孩子的位置对调,严续从商,严述之从政。倒不是说商场比官场容易,而是官场里到达一定高度了就不可避免“形只影单”,就像严老爷子没退下来之前,严诚悬根本不可能回阿瑟星任职。商场里至少没这样的规矩,西普特严家已经是个大家族,表兄弟妹们总是可以互相帮助互相支持。
但当时严诚悬拒绝了,说不上是不愿意承认他培养的孩子不如严安眉培养的孩子,还是因为严续不至于无药可救,又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他拒绝了。
如果当时……
严诚悬的额角又开始一下一下地跳痛,他按着太阳穴,脸色不太好看。
“头又开始疼了?”严夫人正好从楼上下来,连忙过来替他揉了揉,“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不用,”严诚悬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述之这次回来,也不知道应不应该……”
“安眉小姐既然让述之回来,必然有他们的考量和打算,人家也没有说让述之留下来不是?”严夫人轻声安慰他。
严诚悬没有说话,如果严述之不回来进入政体,严家便要在政界断层了。
过了一会儿,他冷笑一声:“安眉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一定查个水落石出,加倍奉还。”
程敬尧在流云台门口等严述之,正在流云台设宴的卫毅然几乎在程敬尧刚抵达流云台就得到了消息。
“程少是流云台的稀客啊,他等的是谁?”身边的公子哥好奇地问。
程敬尧以前就不经常和他们往来,自从进了军部,便几乎不怎么在这些地方出现。
“能让程敬尧特地等的除了严家那两兄弟还有谁?”卫毅然眯着眼睛,抖了一下烟,“严述之居然真的回来了。”
人和人的悲喜并不能相通,严续的死和那一场大爆炸甚至是经历丧痛的严家,都不过是他人口中的谈资。
“严家大少?西普特的严家居然舍得把自己的继承人让给严家?”
“有什么不舍得,官商勾结,官在前,商在后。严家倒台了,对西普特严家可是百害而无一利。”
“少了个严续,严总督和严老爷子还在,严家怎么也不至于倒台吧?至少还能撑个几十年。”
坐在卫毅然旁边的温少说:“严续和布鲁克·霍尔走得近,可这个严述之和卫少你不是老朋友吗?”
“确实是老朋友了,”卫毅然慢吞吞地吐了一口烟,“严述之啊,是个变数。”
温少笑着解释:“严大少这几年在西普特星待的时间长,你们晚些到阿瑟星的可能不是很清楚,如果严大少还在,这圈子哪里轮得到索宴宁说话。”
“索宴宁那厮走了没?”说起索宴宁,卫毅然就烦躁,“我待会儿去跟严述之打声招呼,别让他来坏事。”
换届在即,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副总统威廉·霍尔和秘书长卫清源之争。以索氏家族为首的旧贵族支持的是威廉·霍尔,威廉·霍尔只有一个女儿,索宴宁和他的侄子布鲁克走得很近。二代圈子里子凭父贵,但也不止如此,这些身居高位的高官之子个个都有显赫家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斗争。布鲁克性格温吞,霍尔一党的二代们反而是索宴宁占据了主导位置。
索宴宁这些日子跟疯狗一样,逮着卫毅然咬着不放,卫毅然一有动作,他肯定会来坏事。
“应该还没有。”温少说。
和他们隔了几个包厢的索宴宁确实还没走。
“程敬尧旁边那个就是严续的哥哥严述之。”布鲁克示意索宴宁往下看。
“关我什么事?”索宴宁懒洋洋靠着窗边,明显兴致缺缺。
“严家现在不太平,你少去招惹他。”布鲁克警告他。
“哈?你这么体贴讲礼貌,卫毅然可不会像你一样。”索宴宁微微垂下眼帘往下望。
楼下的青年身姿淡雅从容,一丝不苟,水池的夜灯加深了他眉目的轮廓,隐约可见高挺的鼻梁和下颚弧度。五官英俊,衣冠楚楚,彬彬有礼,没有太多锋利强烈的棱角,却又有一点儿说不上来的冷淡气质。
索宴宁原本不耐烦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他就是严述之?”
布鲁克太了解他,顿觉不妙,微微蹙眉:“你笑什么?你一笑我就心发慌。”
“他是个alpha?”索宴宁充耳不闻,语调悠长地发问。
不需要布鲁克回答,索宴宁自顾自接过话:“不知道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语气轻挑,跟他刚刚挑选打牌的美貌陪侍一样。
布鲁克一时间分不清索宴宁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叹了口气:“严述之可不是可以随意摆弄的人,你别打主意打到他身上。他是西普特私立军事学校的优秀毕业生,那个学校出来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和卫毅然不是一个等级。”
西普特私立军事学院是一等高级学府,百年来风头极盛,就连阿瑟星自帝国时代延绵至今的巴兹利亚大学都要让他一头。和巴兹利亚这些大学不同,西普特私立军事学院不看出身不需要推荐,进入该学校的方式只有考核一条路,不是这些二世祖们有特权就能考上。
“我还以为西普特毕业的都是程敬尧这样的二愣子呢,是不是啊艾维斯?”索宴宁说。
艾维斯冷漠地说:“西普特私立军事学校建校不过150年,共培育了两位总统,三位将军,80位顶级科学家,60位……”
“停,我只问了你是不是,你不需要答那么多。”索宴宁说。
艾维斯顿了顿,简洁地回答:“不是。”
索宴宁毫不在意,语调轻松地说:“艾维斯,我们去跟他打声招呼?”
布鲁克连忙制止他:“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索宴宁的目光追随着楼下的身影,直到消失,“艾维斯,卫毅然今晚有多大可能性会推开严述之那个包厢的门?”
艾维斯回答:“根据卫毅然以往的行为逻辑推测,100%。”
索宴宁勾了一下嘴角,目光冷漠,语气却似乎在打趣:“听见没?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算了,和他一起总好过他自己去。
布鲁克无奈地叮嘱:“我们先说好,你别乱说话,尤其别提严续。”
索宴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有些不耐烦:“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