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一更)

柳书彦没有?说话,柳石轩立刻上前道:“王爷言重了?,我?们不妨移步柳家再谈,王爷以为如何?”

“父亲,您先回去?吧。我?与王爷自行商量就好。”

柳书彦突然开口?,随后朝着秦书淮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不妨水榭一叙?”

“书彦……”

柳石轩有?些不放心,秦书淮抬手止住柳石轩的动作?,淡道:“柳大人先回去?吧,这是我?与柳兄的私事,我?们自己谈便好。”

说着,秦书淮微微躬身,同柳书彦道:“柳兄,请。”

秦书淮和柳书彦往御花园的水榭前去?时,秦芃风风火火回了?府邸。

“将陆祐找来。”

秦芃吩咐了?白芷一声,随后便进了?自己的书房,开始从书房中?独立的人物信息中?找出柳石洲。

柳石洲是柳书彦的二叔,柳州州牧,一旦柳石洲倒了?,柳家就等于?倒了?一半。

一般世家都是在朝廷有?人,再以自己实际管辖的州属作?为支撑,形成一个稳定?的世家权力结构。柳石洲如果不是柳州州牧,那州牧一职必然会成为秦书淮和柳家争抢的核心,若州牧的位置没有?回到柳家手里,对?柳家来说便是足以动摇根本的问题。

秦书淮为什么?做这些,秦芃自然明白。

一来自然也是为了?权势,权力这东西都是靠抢的,秦书淮不抢柳家,也要抢别?人。

但为什么?抢柳家?

秦芃觉得,怕是有?自己的因?素在其中?。

她作?为长公主,别?说如今秦书淮的态度可能有?些喜欢她。便就是不喜欢她,也不可能放任她嫁给?一个有?权势的世家。

一上来就动柳石洲,以她所接触过的柳石轩和柳诗韵的性子来看,柳家必然要深受震动,柳书彦怕是阻力不小。

而她一贯不是等着别?人付出的人,既然是她主动拨撩柳书彦,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刻袖手旁观,被动等待着。

等着陆祐的时候,秦芃低头看着柳石洲的信息,今日秦书淮参报的,是柳石洲挪用国库一事,她若是压一压,此案立案时间拖上两天,等朝廷内消息派出去?,到达柳州查封银库,怕是要十天之后的事情。

当然,如今柳石洲肯定?也不会知道他已经被参奏,不会有?任何事。

陆祐进来后,秦芃立刻道:“柳石洲认识吗?”

“认识。”

陆祐有?些奇怪,秦芃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人来,秦芃果断道:“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一趟摄政王府,然后你出城去?柳州找柳石洲。”

说完,秦芃便站起身来,带着白芷走出去?:“去?柳府。”

坐在马车上,秦芃闭着眼睛想整个事情。

“柳州最大的钱庄,是不是金泰钱庄?”

她突然出声,白芷愣了?愣,随后道:“是。”

这样钱、粮、盐、矿之类重要的东西,白芷一向十分关?注,别?说齐国,就算是旁边诸侯小国这些项目的商家价格,白芷都十分清楚。

秦芃睁了?眼睛,立刻道:“白芷,你现在去?金泰钱庄,找了?掌柜,告诉他你是北燕人,要和他合作?,教着他们在北燕放印子钱。”

“掌柜怕是不会应。”

“你同掌柜说,这印子钱是他私人放的,让他签字盖手印就可以了?。但是你不要用私契,你要用开头标着‘商契’的契约和他签。”

“这是何故?”

白芷有?些疑惑,私人之间的债务往来,一向是用私契,而公账则一般用商契,北燕向来是如此。但齐国并没有?私商之分,从来都是以契约为准即可。

而印子钱,其实便是高利贷。齐国法令有?明细的规定?,商家严禁放高利贷,否则是所有?负责人都要连坐入刑,而私人放高利贷,则只?是罚些银钱即可。如果是放高利贷到他国,商家按通敌论处,私人则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金泰钱庄是如今齐国与北燕最大的钱庄,实际上是当年秦书淮在北燕时自己私下经营的,赵芃自己还参股在了?里面。如今柳石洲被查,他会被查到国库银钱,秦芃猜想,必然是因?为他在金泰钱庄中?有?所动作?,才会让秦书淮注意。

一个地?区最大的钱庄往往是和当地?官府的关?系极好,秦芃问清楚了?柳州最大的钱庄,自然就能推测出来前因?后果。

而金泰钱庄当年钱财紧缺,实际上就是靠着印子钱起家,他们的大掌柜几乎都是早期北燕那边的掌柜教出来的,前些时日秦芃的探子还有?说北门那边的钱庄生意似乎有?些惨淡,此时是年中?,秦书淮习惯年中?、年底各盘账一次,若是做得好便有?晋升,做不好,关?门的可能都有?,所以这时候,这些生意不大好的分点必然十分紧张。

她如今让白芷送上门去?,对?方十有?八九是会签这份合同的。

但这份合同,掌柜必然不会以钱庄的名义签,估计是以私人的名义签下,但其实是钱庄的生意。

“朝廷前些时日刚通过的法令,民间许多人都还不清楚,如今商契私契分开,若用了?商契,就是他们金泰钱庄的事。”

听了?这话,白芷便明白了?秦芃的意思,怕是打算设个套让秦书淮跳了?。

秦书淮这人谨慎,但手里这么?多人,总是要出点事的。

白芷和秦芃商议了?一会儿,确定?了?北门的钱庄后,便跳下马车往北门去?了?。

而这时秦芃也到了?柳书彦家,给?柳家递了?帖子后,走了?进去?。

秦芃一进门,就看见柳家上下老小几乎都在屋子里。

恭恭敬敬跪着给?她行了?礼,秦芃笑着上前道:“诸位请起,我?与书彦乃是好友,诸位都是我?的长辈,无需如此多礼。”

“公主盛情,柳家愧不敢当,”柳石轩似乎并不大开心,语调硬邦邦道:“只?是公主乃天子贵女,凤凰高贵,柳家非梧桐不敢以栖。”

这话说得含沙射影,秦芃什么?都没说,已经先告诉秦芃,柳家庙小,你可千万别?来。

秦芃听出来,低头笑了?笑,同柳石轩进了?屋,转了?话题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柳州牧之事。”

一听这话,柳石轩就气得发抖。

柳石洲怎么?会出事,柳石轩一想就知道是为着秦芃,这女人还敢上来提这事儿,柳石轩整个人都气得不行。

柳诗韵却是上前来,扶住柳石轩道:“父亲,同公主屋里谈吧?让母亲带着其他人先下去?吧。”

“你们先下去?。”

柳石轩稳住心绪,给?秦芃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公主请。”

秦芃的点点头,同柳石轩一同进了?屋中?。

柳诗韵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在屋中?侍奉。

她点了?熏香,香味清凉,让人内心平静下来,而后她坐到一旁煮茶,始终保持着安静的状态,却悄无声息转变着谈话的情况。

秦芃不着痕迹看了?柳诗韵一眼,随后转头瞧着向柳石轩,面色郑重道:“时间紧急,我?便开门见山了?,我?知道柳大人对?我?心中?有?怨,觉得柳州牧一事是因?我?而起,可柳大人是否想过,柳家乃世家大族,与他人争执不可避免,一味躲藏,只?会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可也不该直接就对?上秦书淮!”柳石轩猛地?提了?声音:“我?柳家世代如此,无需公主指指点点!”

“您的意思是,柳家当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吗?”

秦芃冷然开口?,柳诗韵将茶推到秦芃身前,柳石轩冷着声音:“没有?。我?柳家保持现状就够了?。”

“我?知道,”柳石轩声音回软:“公主的身份,多的是有?人想要迎娶。迎娶公主,成则飞黄腾达,日后第一贵族必然非驸马家族莫属。可败却也是一败涂地?,怕是家族难宁。柳家在朝堂之中?,之所以屹立多年,只?因?为我?等从不卷入是非之中?,公主如今是在逼着柳家啊!”

柳石轩声音有?些激动:“我?儿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的确算得上聪慧,可却是文人脾气,若是继承家业倒也是稳稳当当,可若执意要卷入斗争之中?,我?怕我?儿性命难保啊!”

秦芃微微一愣,她一时竟是无法言语。

柳石轩的话……

倒也是说得不错。

以政客的角度来看,柳书彦的确是轻狂和善了?些,比不得秦书淮那样的铁血手腕。

可秦芃向来不是个容易放弃的性子,她要什么?至少都要努力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可不是有?我?吗?”

说着,她抬起头,正视着柳石轩:“柳大人,请你相信,我?绝不只?是给?柳家带来麻烦的人。柳州牧的事情,如今关?键在于?及时将国库填充回去?,我?想知道,您预估一下,柳州牧大概差多少钱?”

柳家的账目应该是互通的,地?方的钱往往都在用于?朝廷中?的打点,柳石轩见秦芃说的正经,明白双方是互利互惠的一体,抿了?抿唇道:“大概,十万银。”

“如今柳家能拿出多少?”

柳石轩抬眼看向柳诗韵,柳诗韵笑了?笑,似乎是早有?准备:“至多五万。”

秦芃见此有?了?数,柳家如今内院应该是柳诗韵在管。

她点了?点头,直接道:“剩下五万,我?今夜会准备齐全,劳烦您将银两准备好,明日清晨,我?的人会带着钱直接奔赴柳州。明日早朝我?会将此案拖一拖,只?要在朝廷查案的人到达前将国库填回去?,就不会有?大事。”

柳石轩没有?说话,秦芃抬眼看他:“事已至此,柳大人,要么?接受我?,也接受我?的帮助。要么?我?冷眼旁观,柳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您想清楚。”

秦芃和柳石轩商讨时,秦书淮坐在水榭里,给?柳书彦倒了?茶。

“我?本来以为,王爷是个聪明人。如今王爷与张瑛斗得本就难舍难分,还要空出手来找柳家的麻烦,可觉得疲惫?”

“顺手为之,也没什么?。”

秦书淮淡然开口?:“柳大人也无需同我?说什么?值不值得来规劝,我?要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您只?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所以,”柳书彦抿了?口?茶:“我?二叔的事,不过是开个头,是吗?”

“这是自然。”

秦书淮直接道:“您见过蛇捕猎吗?”

柳书彦手摩挲着杯沿,秦书淮继续道:“它咬住了?猎物,就绝不会松口?,无论猎物多大,挣扎得多凶猛,他都只?是咬死不放,一点一点注射毒液。”

“哪怕被猎人斩成几段,也不放口??”柳书彦冷笑出声:“王爷是打算拼尽全力针对?柳家?张瑛不管,卫衍不管,清河长公主不管,还有?其他诸侯不管了??”

“不管。”

秦书淮果断开口?,抬眼道:“当年是你到北燕来接我?的吧?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柳书彦摩挲杯沿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眼看他,从秦书淮眼里看到一片冷意。

可他却清楚明白,这冰冷背后,那近乎疯狂的炙热,被埋藏得多深,多可怕。

当年他奉旨去?迎接秦书淮,那时候赵芃刚死,秦书淮给?赵芃下葬之后,就折回北燕。

柳书彦去?见秦书淮的时候,是在姜府,当时他星夜兼程赶到,来到姜府门口?,就听见乱哄哄的一片。

他带着士兵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秦书淮,他被许多人围着,身上全是伤口?,姜源带着姜家人就站在不远处,嘴角带笑,静静瞧着他。

那时候怕是秦书淮一生最狼狈不过的时光了?。

那时候他面容稚嫩,神?色天真,一个人提着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却还是一步一步往前。

有?人用棒子直接打折了?腿骨,他被迫跪下去?,然而他喘息着,又?站起来。

另一只?腿再被打折,他趴在地?上,剑甩出去?,可他仍旧一步一步往前去?,想要去?握住那把剑。

那时候,任何一个下人,都敢践踏在他身上。

那时候没有?任何人会想到,那个被人打断了?骨头匍匐在所有?人脚下的人,有?一日能成为今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他为了?一个人爬到今天,那他再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也再正常不过。

柳书彦看着秦芃的神?色,忍不住笑了?。

“你不是爱着赵芃吗?”

他心里酸涩,艰难道:“秦芃是你一手招惹的,你让给?我?的,如今又?来和我?如此争执,又?是为什么?呢?”

“这与你无关?。”

秦书淮冷声开口?:“我?只?问你,柳家,秦芃,你怎么?选?”

“我?……”

“不要和我?说什么?折中?说什么?商讨!”秦书淮猛地?拔出匕首,插在柳书彦手边,靠近柳书彦,低吼出声:“怎么?选!”

柳书彦没说话。

他的手微微颤抖。

柳石洲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被秦书淮死死盯着,这才是柳家无穷无尽的噩梦。

值得吗?

柳书彦拼命问自己,秦书淮的匕首就在他手边,他脑子里反复只?是那一句——

值得吗?

不值得。

为了?一个女人,赔上家族,不值得。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理念告诉他,这并不值得。

他张了?张口?,秦书淮却是明了?了?。

“我?知道了?。”

他收了?刀,淡道:“这个案子会压下去?,你和秦芃说清楚,断了?关?系,自己申请外调吧。”

“等我?和她成亲了?,”秦书淮放回身上,平淡道:“再调任回来。”

说完,秦书淮便下了?楼。

江春跟着秦书淮,看着他微微颤抖的手,高兴道:“嘿,王爷,就柳书彦那怂货,完全不是您的对?手啊。您别?担心!”

“不是的。”

秦书淮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

“不是柳书彦不好,只?是我?,侥幸而已。”

侥幸生命里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一个赵芃,贯穿了?他生命的始终。

如果他也有?家族,如果他也有?责任,如果他也曾被太多人关?爱,他能如此义无反顾吗?

并不能吧。

只?是他秦书淮,至始至终,只?有?一个赵芃而已。

秦书淮闭着眼睛,突然有?那么?几分庆幸。

他的马车刚回到府邸,就撞上了?宫里来的人。

“王爷,”太监走上来,有?些焦急道:“陛下身体不适,哭闹不止,说是被梦魇到了?,让您去?宫里看看。”

秦书淮皱了?皱眉头,一想秦铭若是不适,秦芃必然在宫里焦急,便点了?点头,又?折回了?宫中?。

秦书淮刚走,秦芃就转头对?跟在后面的陆祐道:“准备好了?吗?”

陆祐点点头。

一个时辰前,秦芃刚走出柳府,就让春素去?给?陆祐带了?信,让他带着人到了?秦书淮府邸的后院,紧接着让白芷通知了?秦铭,让秦铭将秦书淮召入宫中?去?。

如今秦书淮已经被成功哄骗走了?,陆祐对?淮安王府又?极其熟悉,他们去?的还是一贯没有?人看管的后院,一行人压力到也不大。

陆祐先潜了?进去?,将后院里的丫鬟直接打晕,而后再关?上了?后院的门。

后院彻底没了?看守,秦芃这才摸进去?。

快两年不见,后院变化很大,长了?许多杂草,秦芃认了?一会儿,这才找到当年埋银子的地?方。

“主子,您这是来干嘛啊?”

陆祐小声嘀咕着,秦芃扒开杂草,一时不能确定?位置,但是倒也不管了?,推了?一把陆祐道:“别?管了?,赶紧先挖。”

陆祐也不多说,拿出小铲子,就和秦芃蹲在地?上,开始挖银子。

秦芃当年是准备了?银票,埋得很深,两人挖了?许久,陆祐一面挖一面道:“主子,我?们到底挖什么??”

“挖钱。”

“您还藏得有?钱啊?!”

陆祐有?些惊叹,他记忆里,姜漪一直缺钱啊。

秦芃一哽,也不好告诉陆祐,姜漪穷了?三年,董婉怡却极其富有?,除了?钱,她一无所有?……

两人刨坑刨了?将近一丈深,秦芃终于?戳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找到了?!”

秦芃高兴出声,把陆祐推开,将盒子拽了?出来,拍了?拍泥土,这时候,她听到一个温柔的问句:“找着什么?了??”

“银……”

话没说完,秦芃直觉不对?,猛地?抬头,就看见秦书淮站在她面前,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低头瞧着她。

陆祐被江春制住,站在一边满脸焦急,秦芃呆呆看着突然出现的秦书淮,秦书淮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来,擦干净她脸上的泥土,温和道:“想来我?府里挖东西,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让人给?你挖。你挖了?这么?深的坑,手一定?很疼吧?”

秦芃:“……”

大概要完。

作者有话要说:睡醒了之后,这篇更新我先干为敬!

大家千万不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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