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屿和邹莱是前后脚回来的,夏屿坐回原来位置的时候,后背刚贴上沙发,就明显感觉到旁边的李思莞睇了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过来,然后微微挪动了一下,离他远了几分。
他没太多想,问道:“怎么了?”
李思莞张了张嘴,又阖上,缄默不语,闷闷不乐。
要说什么呢,说她在他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一封情书吗?
说她因为那封情书而不开心吗?
那她是应该以怎样的立场去说这件事呢?
好像他们的关系目前也就只停留在普通同学上。如果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似乎就是刚刚帮她过挡酒的普通同学关系。
什么都没有表露过,她用不能靠着那些似是而非的举动自动带入不一样的身份中。想到这里,李思莞脸色几乎压不住,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掉。
夏屿挪过去几分,她眼皮都不抬紧接着远离了几分,晃着手里刚刚他带给她的冰汽水,是明显生气的表现,夏屿实在不解,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的功夫,怎么突然就变脸了,他又贴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李思莞鼓了鼓嘴,到底是觉得气闷,无法短时间自我疏解的气闷。李思莞越想越气,眼球一翻,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生气呢?她抬起头瞪他一眼,在他还在疑惑的时候,突然拉着他的手,抓进外套口袋里。
夏屿懵了一下,惊吓于李思莞的主动,胳膊僵直了一下,没拉动。待回神后,放松手臂,李思莞依然没有放弃,手腕又被她强硬地拉住,探进穿在她身上的外套口袋里。
甫一探进口袋,方才的所有遐思散去,他一下就明白了李思莞气恼的原因。狭小的口袋里放了两只手多少有些拥挤,坚硬的骨节对上柔软的掌心,温热对上微凉,两个人俱察觉到些许不一样。
除此之外,触感是硬质的信纸,夏屿愣了一下,又摸索了几次,已经猜出那是什么东西。
他眉心微拧,有些讶异于它是怎么出现在他的外套里的,再抬眼对上李思莞气鼓鼓的模样,他眼神瞬间就软了下来了,指腹在她掌心轻轻划过,然后带着疑问他从口袋里抽出了那张情书。
“你慢慢看吧。”李思莞没什么好气地说道,抽出自己的手,闷闷地拧开汽水瓶,“刺啦”气泡上涌的声音,她的动作停了一下。明明嗓子干哑,但又突然不想喝这瓶汽水了,她沉着脸把瓶盖拧了回去。
李思莞知道现在的身份,现在的立场,她似乎没有资格去生气,就像很久之前的那场冲入教室里的当众表白,再看不下去她也只能逃离教室,避开那些让她无端气闷的场景。
她喜欢夏日里的冰汽水,总会习惯在开封前摇晃几下,在拧开瓶盖的那一瞬间,气泡迅速向上翻涌,带走溢出的澎湃。汽水不会再呛人,但同时好像也失去了汽水冲刷过舌尖的刺激感。就像现在的场景,夏屿对她并不能只是等同于一瓶冰汽水,但那时不时出现的表白又或者隐秘的情书,总会将她盛满情意的气球扎出一个洞,膨胀的气体泻出,对于恋爱的期待和刺激好像也随之泻出。
只是这样想着,她脸色更难看了些,无端气恼再度离他远了几分,莫名的觉得身上的外套味道都不再清新。
手掌压在短裙上,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百褶裙摆,忍不住睨向侧边,而她身侧的男孩注意力并不在那封情书上,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的侧脸。她眨了眨眼,唇瓣不满地嘟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忽而温热柔软的指腹触上她的尾指,李思莞眼睛猛地睁大,意识到了什么。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肩膀也跟着她陡然急促的呼吸颤了一下。
愣了几秒,李思莞才低头定睛,在桌下无人注意的角落,在她光洁的膝盖前,他的手指悄然勾上了她的手指。李思莞紧张地无所适从,突然的肢体接触,让她方才的所有胡思乱想碎成汽水鼓出的泡沫,跟着打开的瓶口散出。她的尾指不由缩了缩,却被强硬地勾住,溢彩的闪灯照过她的脸颊,那一抹红晕比绚丽的强光更耀眼。
口腔里瞬间丰沛的唾液,让她想说些什么却生生被呛住。李思莞舌尖抵住牙根,手上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却丝毫未动,手指无意识地弯曲,无意之间却将夏屿的手指扣得更紧。
“你生气了吗?”他凑到她耳边问。
呼吸就打在她的耳廓处,李思莞微微偏头,鬓角细小的绒毛也跟着颤抖。
生气吗?当然生气,没有理由的生气,却是不能说出口的生气。
见她不语,他又凑近了几分,小拇指的指腹在她指节处轻轻摩挲:“我都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突然就这么生气是不是对我不太公平啊。嗯?班长。”
李思莞依然不言语,呼吸却在他愈发靠近的距离中紊乱。
“说真的,外套一直放在包里,书包就放在沙发上,这封信什么时候塞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夏屿的视线在她白皙清丽的脸庞上定住,“你突然这么生气我也很无辜,不过——”话锋一转:“班长,你是生气这封情书呢?还是生气我呢?”
当然都生气。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李思莞余光瞥到他闪烁的眸光,只觉得那双狡黠的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一切,撇开脸哑声道:“我没生气。”
“哦?”夏屿轻笑一声,眼眸微深,即便了解她的性格,也期望她会给出不一样的答案,但好像想听她说一句实话真的很难,他想了想又说,“班长,以前我记得你还帮别人送过情书给我的吧,那个时候你怎么没生气呢?”
当然也生气的。
在教室门口被拦住,央求她帮忙送一封情书,她原本是不愿意接的,可是都不忍心拒绝女孩子的请求。顶着夏屿灼然的目光,不情不愿地把情书放在他的桌面上,心里怄着火,回家气得吃了满满两碗饭。
提起从来的事情,李思莞眼神乱飘,不由心虚。慌张地从贴身小包中拿出润唇膏,装模作样地抹在唇上,抿了又抿,磨蹭了许久,才故作淡定地说:“是吗?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也收到很多情书。”
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李思莞嘟起脸颊:“以前的事我们扯平了,可是现在我都没有收到过哦。”脸上表情生动活泼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却变了个调子,生生噎人。
“这样啊。”夏屿不接她的茬儿,故意说道,“我记得你那时候把那封信放在我桌面上,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应该也是很生气吧?”
李思莞睁大眼睛,向后坐了几分:“不可能,你胡说,我放下之后都没看你直接就走了。”
夏屿却拉着她的手指,不让她后退,嘴角勾起:“原来你还记得呀。也是,班长的记性一向很好,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记得住。”
“好了好了,你快闭嘴吧。”李思莞的脸色快挂不住了,不想听他再翻旧账,连连说道,“我没生气,我真的没生气。”
夏屿也不再逗她,把那封信放回书包中,回头正对上李思莞追过来的视线,挂了些笑意:“怎么了?你又在想什么清奇的角度要来跟我闹脾气?”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没事找事的人?”斜睨他一眼,李思莞的眼神忍不住地飘到他手里的那封情书上,到底忍不住好奇,“那封情书是谁送的?”
“不知道,我没看。”
“你猜是谁送的。”
“不知道。”夏屿盯了她半晌,扣紧她的尾指,温软的指腹在她的指节上打转,酥麻一片。
李思莞心跳加快,垂下头,夹在耳后的长发落下,遮住红透的耳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
“……”
李思莞只侧过半边脸,长发垂在他的小臂上,一双清澈澄净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以前你收到的那些情书都是怎么处理的?”
“……”
夏屿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远处的邹莱看着两颗凑到一起的头,心凉成一片,拿起桌上开封的啤酒,酒液入喉,各种苦楚齐齐涌上来。低头苦笑,他不由得想起刚刚在卫生间,他和夏屿的对话。
夏屿洗过手正准备离开,被他突然叫住,邹莱推了推眼镜:“夏屿,你不觉得你刚刚的举动会给李思莞带来一些困扰吗?”
“什么困扰?”夏屿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擦手纸,不急不缓地说道,“至少我帮她解决了劝酒这件事吧。”
“其他的呢?可是其他的呢?”邹莱站在他身后,“你不觉得你说的那些会让人质疑她的人品吗?”
“不觉得。”夏屿把擦过手的纸巾丢掉,“那你呢?你不觉得你刚刚的举动才会给李思莞带来困扰吗?”
邹莱一噎,想起刚刚李思莞纠结的表情,脸色阴沉没说话。
“邹莱,你知道她是个不会拒绝别人的性格吧。”
“你什么、什么意思?”
夏屿微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说,高考后那天下午,我看到你对她表白了。”
“那又怎样?”邹莱的脸色几乎维持不住,“表白你也要管?”
“表白当然没关系,可你明明知道她很难拒绝别人,连起哄喝酒她都温吞说不出狠话。偏偏选在人流最多的校门口跟她表白,所以当你看到她为难的表情的时候在想什么?”
邹莱不语。
“你最后放弃的时候,是在想不愿看她纠结,还是你知道僵持下去也得不到她的答案?”
邹莱继续沉默。
“那么,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的举动呢?”夏屿挑眉,“至少我从来不会让她为难,不会利用她的性格弱点来挟持她做选择。”
邹莱眼波微动。
“不知道我的解释你能否接受。”夏屿看了看表,“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邹莱终于有了些反应,突然拉住他,冷声问:“夏屿,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的?”
“没什么身份。”夏屿耸了耸肩,“如果非要有一个身份的话。那大概是——”
“竞争者。”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性格都有缺陷,本质年纪还小,都会成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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