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中的道路横平竖直,地上皆用青石铺路,道旁的水渠网络修建得十分完整。
叶七至今还记得当初东郊绿柳庄的原址是什么模样,所有房屋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仅有裴越居住的主宅门前有一片空地。每户人家都养着牲畜,路上随地可见粪便和污秽,每到下雨时节更是泥泞混合在一起,让人无处落脚。
与之相比,现在的绿柳庄可谓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裴越从朝廷手中买下这片地没花多少银子,连带庄子的主体区域以及小河对岸的五千亩田地,一共才八千两银子。
究其原因,朝中从开平帝到户部主事,心里都明白裴越献上的蜂窝煤方子有多重要,称之为价值连城也不为过。在这个大前提下,新任户部尚书甚至奏请皇帝直接将这片地赏赐给裴越,最后还是裴越强行交了八千两银子。
在看过外围的防御体系之后,四人朝内部核心区域走去。
庄内的居民早已相互通知,站在各自宅院门口恭敬地望着裴越,沿路都能听到亲切的“少爷”喊声。裴越微笑示意,然后嘱咐他们不必候着,去忙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理。
真要论起来,藏锋卫的将士们都未必比得上这些庄户对裴越的忠心程度。
如今整绿柳庄没有成年男子还在土地里刨食,要么在商号中要么在矿场上,或者是在中山侯府中当差,还留在庄中的除了老幼妇孺之外,便只有一支由五十多人组成的护卫队伍。
沿路走来,叶七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想了想之后提醒道:“裴越,庄中的守卫力量是否薄弱了些?”
裴越点头道:“是的。”
叶七知道必有下文,便静静地等待着。
裴越轻声道:“原本我将这件事拜托给席先生,有他坐镇在此,再操练出一批好手,便不用在意那些宵小。先生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在灵州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最后打算让藏锋卫中那些肢体受损的将士住进来。虽然他们不适合继续留在行伍之中,但以他们的能力守住这座庄子绰绰有余。当然,我最看重的还是他们的忠心。”
叶七道:“如此也好。”
主宅后面有一个面积很广的建筑群,外墙高耸屋檐封闭,看起来很像是各地常平仓用来储存粮食的粮仓。裴越在紧闭的大门前停步,转身对邓载和王勇说道:“你们一起进来。”
“是,少爷。”两人齐声应下。
内里别有洞天,通风和照明措施做得很好,而且被划分成不同的区域。
邓载和王勇都是第一次进入这个神秘的地方,心中都有些紧张,一路蹑手蹑脚,连大气也不敢出。
裴越见状便微笑道:“不必如此紧张,眼下这里面还没有太多秘密,此前只是我和先生在一起捣鼓出一些东西,真正厉害的都没有开始做。”
说罢,他带着众人走进第一片区域。
叶七望着架子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裴越温和地道:“打开看看。”
叶七取下一个罐子,揭开封条,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冲进众人的鼻子里。
王勇双眼一亮,惊讶地说道:“好烈的酒!”
裴越指着旁边的器具说道:“你们都尝尝。”
邓载取来四个酒盏,
王勇从叶七手中接过酒罐,小心翼翼地斟了一些。
“这酒比平江双蒸更好!”邓载浅尝之后,满脸惊喜地赞道。
叶七问道:“这酒是怎么酿出来的?”
裴越将蒸馏法简单说了一下,见她依旧脸色茫然,便略过这个话题,转头看着王勇说道:“你从商号中取出一笔银子,在京都南郊靠近永州的地方筹建一个酒坊。朝廷那边若是有人刁难,就用我的名义去打通关系。等酒坊建成以后,我会将详细完整的酿酒之法告诉你。”
王勇躬身道:“是。”
裴越继续说道:“在都中找一些熟手伙计和匠人,不要担心花费,只是必须要找那种知根知底身世清白的人。”
王勇点头道:“好的,少爷。”
叶七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很小的瓷瓶,打开之后放在鼻尖嗅了嗅,奇道:“好古怪的味道。”
裴越笑道:“那可是样好东西。”
叶七从瓷瓶中倒出一些细碎的粉末,铺在掌心上细细端详着。
邓载和王勇当然不敢靠近,只是抻着脖子望着,满脸好奇宝宝的表情。
裴越便从叶七手中拿过瓷瓶,将其递给邓载,淡然道:“这个是用来炒菜的佐料。”
邓载闻了闻,不太确定地说道:“有点腥,uu看书好像是海货。”
裴越略微诧异地看着他,缓缓道:“眼光不错。我也是当初一个偶然的机会,知道都中有秦州渔民从瀚海之中捕捞上来的渔获,从中找到一种名叫海肠的产物。你们现在看到的这种粉末,便是利用海肠磨制而成,倘若加在菜肴之中,味道就会极其鲜美。”
邓载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你打算在京都开饭庄?”
在尝过那种独特的烈酒和见到这种海肠粉之后,不怪他会这样想。
只是连叶七的神情都谈不上振奋激动,显然在他们看来,酒肆饭庄这种营生即便能赚银子,也不符合裴越现在的身份。他手里有祥云号,光是垄断京都一百多万人口的蜂窝煤生意就有极其丰厚的利润,哪怕每年都要分红给包括谷范在内的七家勋贵府邸,中山侯府依旧占着大头。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扣除对商号和矿场的投入,再减掉其余七家的分红,裴越手中的闲钱已经达到恐怖的一百多万两,而且这个数额还在不断的累积和增加,用巨富之族来评价毫不为过。
邓载和王勇当然明白银子不嫌多的道理,只不过不太理解裴越这般郑重其事的原因。
裴越并不意外他们的反应,毕竟他的想法总体上来说有些超前,以他们的眼界很难跟得上自己的思路,不过他没有立刻解释,反而笑吟吟地看着叶七问道:“你猜猜我想做什么?”
叶七静静思索着,片刻之后不太肯定地说道:“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