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归降

武媚娘何等聪明,带着李璄来玄武门定乱,其中的风险她怎会不知,她和李璄的身边虽有高侃和一众卫率护卫,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难免有被射伤的可能。

但武媚娘虽然知道其中的风险,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武媚娘清楚眼下的情况,她和李璄看似稳固的地位背后却也并非一路通顺。

李璄虽然是李恪嫡长,但却不是独子,别的不说,据武媚娘所知,在洛阳的那位萧姑娘便为李恪诞下了一子一女,更何况现在李恪还是壮年,待将来他登基称帝,后宫佳丽更多,到时李恪子嗣兴旺,事情就更加地麻烦了。

如果在其他王朝,嫡长子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了,但大唐却不是如此,大唐的王位继承仿佛是中了毒咒一般,大唐就没有嫡长子继承皇位的先例,李建成如此,李承乾也是如此。

大唐立国至今,只两代帝王,却已经立了四位太子,这放在任何朝代都是极为罕见的,但就是这一切似乎都还没有消停,今天的玄武门又生了战乱。

今日的玄武门之战不是大唐的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所以在大唐皇室中,所谓血脉不过是个前提,真正能够决定最后皇位归属的还是势力和功劳,李世民是这么上位的,李恪也同样,而将来的李璄兴许也避免不了。

正是因为这些缘故,武媚娘哪怕明知玄武门危险的情况之下,还是要带着李璄来此,既是为磨炼李璄的心性,更是为了日后筹备。

在李璄和武媚娘的身边,高侃和李君羡正时刻在盯着城下的局势,怕的就是有人突放冷箭,看着柴令武举箭欲射,便连忙挡在李璄的身前。

柴令武的动作不快,他又不以武见长,当他举箭欲射的时候城上护卫在李璄身边的众人已经反应了过来,但柴令武的箭甚至都不曾离弦,就被人打落了下来,而打落柴令武箭的便是薛万彻。

柴令武张箭欲射,却被薛万彻抬手打落,柴令武没想到薛万彻竟会有如此举动,看着落地的箭,满脸惊讶地看向了身边的薛万彻。

“你这是作甚?”柴令武不满地对薛万彻道。

薛万彻道:“你我此番起兵,是为自保身家性命,是阻太子夺位,你杀小郡王作甚!”

薛万彻虽然因薛万均之事对李世民多有不满,但薛万彻从逆多少有些被柴令武哄骗和裹挟的意思,在薛万彻的想法中,他要做的只是阻止李恪登基,而不是造李世民的反。可李璄不止是李恪嫡长子,也是李世民宠爱的嫡孙,杀了李璄,与向李世民造反又有何异。

李世民威望太重,如果造李世民的反,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子李恪也难成事,更何况是他们了。

柴令武道:“李璄蛊惑人心,若是再由他这么说下去,咱们将士的心就散了。”

其实柴令武的担心倒也没错,李璄的身份太过特殊,从李璄出现,到李璄说了几句话,前后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柴令武部下的人心已经散了个七七八八,若是再任由李璄说下去,不等程知节大军到此,他们自己就败了。

薛万彻听着柴令武的话,道:“你若杀了小郡王,你看这普天之下,还有何处能够容得下你我。”

薛万彻说的也是实情,李恪在关中民间和禁军中都威望极高,李璄是李恪嫡长,若是杀了李璄,不说旁人,恐怕就连他们麾下的士卒都会对他们心生不满,更别谈拼力效死了。

薛万彻和柴令武还在说着话,此时城上的武媚娘也注意到了薛万彻的举动,显然薛万彻和柴令武之间也不是同心协力的。

武媚娘心中念头一动,开口对薛万彻道:“薛大将军,陛下东征未还,太子还在洛阳监国,你兴兵攻玄武门是何道理?当年令兄下狱,太子还曾出言为令兄说话,令兄能陪葬帝陵,如此厚追其中也有太子出力,可如今太子不在,你竟兵逼我们母子,你就是这么回报太子之恩的吗?”

当年薛万均因失职下狱,朝中为薛万均出声的人不多,而李恪就正是其中之一,这些事情薛万彻是知道的。

薛万彻是莽夫,但同时也是重情义的,李恪虽然对薛万彻没有恩情,但对其兄薛万均却有恩情,被武媚娘这一说,薛万彻的老脸顿时红了一大片。

薛万彻道:“太子妃误会了,末将此来只为拨乱反正,非是要为难太子妃和小郡王。”

武媚娘道:“拨乱反正,你拨的是什么乱,反的是什么正,是要反父皇还是要反太子。”

一边的李元昌见薛万彻有些呆愣,知道事有不妥,生怕再被武媚娘说下去策动了薛万彻,李元昌忙道:“自然是太子,太子趁陛下重病昏迷,把持朝政,我等自当出兵勤王。”

武媚娘闻言,反驳道:“陛下现在河北,你要勤王自当往河北勤王,来攻玄武门作甚?”

李元昌道:“太子已伙同李绩和李道宗,意欲劫持陛下,我等自当入宫夺天子印玺,拨乱反正。”

武媚娘轻笑了一声,不屑道:“天下人皆知,李绩和李道宗乃父皇爱将,岂会伙同太子谋逆父皇。更何况太子对父皇忠心耿耿,又怎会生谋逆之心,你口口声声说太子谋逆,又可有证据。”

李元昌若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此事本就是他臆造,既无诏书,更无圣旨,不过李元昌当着众人的面又怎会承认此事。

李元昌硬着头皮道:“护主勤王此乃人尽皆知之事,何需证据。”

比起鼓动人心的本事,李元昌如何比得了武媚娘,李元昌说着,生怕再这么拖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会被武媚娘鼓动,于是高声道:“众将士,太子妃伙同太子谋逆,意欲篡位,还不速速破门,将他们拿下!”

李元昌一声高喝落地,玄武门外却安静地叫他尴尬,身后的禁军士卒都站在李元昌的身后,一动不动,甚至有几人还往后稍退了几步,仿佛是要和李元昌撇清关系一般。

禁军士卒都不是瞎子,不是傻子,方才武媚娘的话正中要害,哪里还有人听信李元昌所言,再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攻打玄武门。

李元昌见状大急,忙抓住薛万彻的手臂,道:“大将军,还请快些喝令士卒上前,只要破了玄武门,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薛万彻站在玄武门下,看着固若金汤的玄武门和城上的李璄,叹了口气。

薛万彻是知兵的,如果武媚娘和李璄未来,他一定还有破门的可能,可就在李璄和武媚娘出现之后,他们的胜算就已经微乎其微了,到了现在,兵无战意,就算他仗着多年积威,强令攻城也是全无破城的可能了。

薛万彻咬了咬牙,叹了口气,甩开了李元昌的手,翻身下马,拜在城下,对李璄道:“末将为人所蛊惑,方才悔悟,此番请降,望郡王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