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南入宫那日子时,韩世棣带着父亲的遗体,日夜兼程来到了九江城外。
这日,天色未明,睡梦中的郑微突然睁开眼,她警惕的穿好衣裳,跳出窗棂,来到萧禹城窗外轻唤,很快衣衫整齐的萧禹城便打开窗棂轻声问:“怎么了?”
“我心里有些不踏实,总感觉要出事儿,而且这府里今日有些不对劲,我们得小心些。”郑微说完看着萧禹城身上的衣衫,问道:“你也察觉到了?”
“平日里这个时辰,西边的演武场早就操练起来了,这院子里也能听到些许动静,今日整座府邸都静悄悄的,很不对劲!”萧禹城问郑微,“你可有发现什么?”
郑微看了看黑漆漆的院外,总觉得这院子外面有种诡异的死寂,她轻声道:“我们恐怕出不去了!”
萧禹城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莫怕!”
“我不怕!”郑微还能抿嘴轻笑,“如今最要紧的是想办法传信出去!可是如今这院子外围得怕是比铁桶还严实,得用些手段才行。”
“最后一支了!”郑微从怀里掏出个小物件,俏皮一笑。没想到平日里闲来无事做的一些小玩意还真派上了不少用场。
“你做的这些玩意儿,我可是都用完了,等回去可否再多做些送我!”萧禹城也故作眼馋样儿,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郑微没有回,而是拿了火折子,点燃前还把玩了一笑,逗他道:“你猜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萧禹城略思量,猜道:“许是传信的?”
郑微闻言不由笑出了声,声音轻灵欢快,门外严阵以待的众人刚要破门而入,听到这笑声反倒犹疑踟蹰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头看向二将军韩世瑛。
韩世瑛冷笑道:“左右这院子四周都被围死了,看在这些日子吃了丹阳郡主不少好吃食的份上,就再等等,看看他们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韩世瑛虽嘴硬,其实心里也是怕那个惯会耍计量胡乱出拳脚的疯丫头在那院子里设了机关陷阱。
九江眼看着就要有大的战事,在自家折了人手,他可不是舍不得。
可是他们等了片刻,里面竟再没了动静,心里正琢磨呢,突然院里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冲天而起一道耀眼的红色火光。
看着拿到火光,韩世瑛突然想起围捕萧禹城那日他突然扔出来的奇怪东西,心里顿时大叫‘不好’,然后命令道:“破门!”
士兵们立即手提大刀冲向前,脚刚抬起来,小院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丹阳郡主与萧禹城并肩而立,坦然无惧的看着他们。
韩世瑛阴着脸看着他们,冷冷道:“你们给何人传信?”
郑微嘲讽一笑,“韩二兄,你怎么也会问这种明知得不到答案的话?再说即便我告诉了你又如何?这火焰在百里之外也看得清清楚楚,若他们在城外你又去哪里寻呢?”
韩世瑛被怼的无言,冷哼着朝手下挥手,立即就有人上来捉拿他们。
萧禹城冷眼扫过,这几个士兵也非普通人虽摄于萧禹城的威势却仍坚持围了过来。
他有些意外,看向韩世瑛,淡淡道:“二将军何须着急,若我们打算反抗的话,就不会自己走出来。”
“你还有何话说?”韩世瑛的声音冷漠中带着愤恨。
他的态度越发让郑微和萧禹城感觉不好,郑微试探着问:“可是发生了什么?”
两人紧紧盯着韩世瑛,只见他眼里涌起压抑不住的悲伤,他们又看向围在四周的将士,这些将士满面悲痛,有些不能自已的更是哭泣出声。
郑微的心沉沉的落了下去,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萧禹城,“终于还是在天上捅了个窟窿!”
萧禹城隔着衣襟紧紧的握了握郑微被汗湿了的手,把她拉在身后,作揖沉声道:“节哀!”
但这两个字却似火药扔进了火油里,一下子炸崩了众人压抑的情绪,众将士纷纷拔剑出鞘,若不是韩世瑛没有下令,恐怕他们已经冲上去,把周帝的这两个马前卒给直接碎尸万段。
韩世瑛浑身颤抖,最后一根弦绷着才没有失去理智,他想着长兄之前的嘱咐,留着他们更有用,咬着牙根挤出一句:“萧将军、丹阳郡主放心,暂时不会伤你们性命,只是请你们换个地方住!”
“好,我随你们走,相信以韩家的规矩,不至于虐杀俘虏!”郑微攥了攥手心,故作镇定道。
众将士警惕的随在他们四周,郑微走了几步,突然提醒韩世瑛道:“之前几日夜里睡不着,在院子里做了些小玩意,韩二兄派人收拾院子的时候小心些!”
郑微和萧禹城被带进了一处牢狱,韩世瑛冷漠解释道:“这里原是前朝刺史留下的暗牢,后来闲置下来被当作库房放一些兵器或是杂物,你们算是这十年来这里的第一个住客!”
说完便转身离开。
郑微只随意扫了一眼,竟还有心思感叹一句,“住在那小院里,我日日忧心,如今来了这里,这颗心反倒是落了地。”
“只是没想到事情竟到了最坏的一步!”
说完,一块石头落了地,更大的一块石头堵在她心口,憋得她喘不上气来。
萧禹城此时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韩大将军,大周的常胜将军,虽不是大周的天却像是擎天柱一般支撑着这片天,只有他们这些常年征战四方,尤其是曾追随在韩道远麾下的将士,才能明白韩道远有多重要。
如今他走了,不是战死沙场,反倒是死在内贼外掳的诡谲算计之下,此事必定已经惹怒九江众将士,不仅如此,整个大周无数将士,凡是受过韩道远恩惠与提携的人都会心生疑虑,到时军心不稳,又如何面对大魏的几十万铁骑。
萧禹城稳了稳心神,见郑微报膝沉声不语,走到郑微面前蹲下来,温声道:“莫怕,即便是死,我也同你一起。而且消息已经散出去了,说不定会有转机。”
郑微抬头看他,眼里含泪,“我虽只跟着大将军习过几次课,却也是师生一回。而且我听阿兄讲过许多大将军的战绩,心生崇敬!之前廖姊姊同我说时候,我总想着他即便不顾忌君臣之情,总归还是会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