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珩站在巷子里,看着那个男人进了对面的罗府,心里的猜想得到了印证,不由眯起了眼。
整个九江城,有可能知道他进城,并跟踪他的人,除了韩家便是白绮娘了。
这些孩子虽然不容易引起怀疑,毕竟未曾受过训练,也是最容易出纰漏的。韩家斥候众多,当时不屑于让几个孩子跑腿的。
他心里便开始怀疑白绮娘,只是人家刚刚帮了自己,他也确实不知道白绮娘为何要跟踪自己。故而便有了刚才那幕,他特意在悦来驿舍定了间房,托那个盯着自己的孩子送个口信,然后假意回到驿舍,又偷偷跑了出来,一路跟在那个孩子后面。
那孩子没有直接去罗府,而是跑到一条巷子里,把信交给了一个男人。他又跟着那个男人一路来到罗府,看着那人无须通报,径直进了罗府的角门。
虽然不知白绮娘为何这么做,但她帮自己的目的定然不单纯。
他现在怕的是白绮娘留着自己在外面,是为了引萧禹城出来,然后把他们一起拿下卖给韩家。
想着这里,郑珩嘴角牵起一抹狡黠的笑,白绮娘太看轻自己了,单凭这几个人就想看住他,简直可笑!
他此时的眼里带笑却不再如往日那般温暖,而是让人觉得危险。
萧禹城大约会在日暮时分,趁守城士兵换防的空隙偷偷进城,这是韩大将军麾下所有军队的惯例,他在赌九江城的防守也是这个规矩。
郑珩抬头看了看日头,自己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来找马兴云。刚才路过几个巷口的时候,他上看到上面都贴着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的那人应该就是马兴云,只是那画工真的一言难尽,比起阿妹来都差远了!
就凭那张通缉令,他们能抓到马兴云才怪。
不过令他不解的是,为何殷先生和马兴云二人进城不久就被发现了,难道他们对九江城的掌控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如此一想,郑珩就感觉后背生凉,如果在未封城的情况下,殷先生和马兴云一进城便被识破,那自己恐怕也在进城时就被盯上了,但为什么他们没来抓自己,反倒放任自己在城里来回瞎逛呢!
郑珩越想越不对劲,他脚下走得飞快,又回到了悦来驿舍。
他本来没打算回来的,但看到那张通缉令,他突然灵机一动,找了一间胭脂铺子买了些胭脂,顺了一件粗布衣裳,回悦来驿舍给自己重新捯饬了一番。
这还是郑微听说自己被派去了南越,怕自己会有危险,写了一封厚厚的信给自己,里面画了各种遮掩容貌的办法,他自己当戏本子看了一遍,没想到后来还真帮了他大忙了。
郑珩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五大三粗的粗粝汉子,光明正大的出了悦来驿舍,在附近给萧禹城留了标识之后,扬长而去。
罗府里,罗氏父子还有白绮娘听了仆从的禀报,罗易君不相信的问道:“你确定他在悦来驿舍住下了?”
“确实是,那孩子看着他进去的。”仆从点头保证。
“可是,阿父您不是说前两日韩家抓的那人就是建康来的?难道不是他们的人?”
罗易君有些想不明白,那马恒是胆子大还是傻,竟还敢住在悦来驿舍。
罗父不满的看了长子一眼,沉声道:“为父反倒是觉得这人聪明的很,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罗父说完看着白绮娘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问道:“新妇可是想到什么?”
白绮娘听到叫她,忙笑着回道:“阿公,媳妇也是胡乱想的,会不会那人在悦来驿舍留下什么东西,所以他才定要住在那里!”
“言之有理!”罗父觉得很有可能,他思索片刻,一拍手道:“不能靠那几个孩子盯着,时间久了定会出纰漏,悦来驿舍是钱家的产业,为父去找钱登叙叙旧!”
罗易君和白绮娘夫妇送走了罗父,两人相携回了内院,罗易君温柔的对白绮娘道:“绮娘,这回多亏了你,只要韩家那边松了口,咱家那些产业保住了,阿弟被放回来,你就是首功!”
白绮娘闻言娇羞一笑,“夫君,绮娘做这些都是想为夫君分忧......”
破庙里,马兴云半躺在草席上,斜眼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
“头儿这是今儿的吃食,您先吃!”
两个衣衫褴褛的乞儿捧着一个大豁口的粗瓷碗,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
马兴云懒懒散散的坐起来,见竟有一根大鸡腿,惊讶的看着他们,“哪儿来的?”
“放心,不是偷来的,是前面那个食肆的庖厨偷偷给我的,他说是一个挑剔的食客嫌弃食肆里的鸡不是现宰现烹的,就把他倒掉了。庖厨觉得可惜就悄悄捡了回来,恰巧看到我就分了一根鸡腿给我。”那个年纪小的乞儿忙说道。
一旁稍大些的跟着笑道:“是啊,那家的庖厨平日里可怜我俩,时常会给我一些吃食。不过这鸡腿还是头一回。”
“这种人就该饿他三天!”马兴云听了不由骂了一句,两个乞儿也是赞同的点头。
马兴云从鸡腿上撕下来一条,抓了一把糙米饭,然后冲他们努了努嘴,“这些你俩分了吧!”
“谢谢头儿!”然后两人把碗端到面前,一人啃了一口鸡腿,又抓起糙米饭往嘴里塞。
马兴云见他们吃了,自己才慢慢的吃了起来,看着他们的吃相,皱着眉半嫌弃半心疼的轻斥道:“吃慢些,吃的越快饿的越快!”
两个乞儿这才略略慢了下来,吃的仔仔细细。
马兴云看着他俩,不由想到昨儿的事儿,当日他误打误撞跑到这个破庙里藏身,没想到几个乞丐跑进来说自己占了他们的地盘,要把他打出去。
几个乞丐,马兴云哪里放在眼里,被他暴打一顿后,哭着求饶保证再也不会来这里闹事儿,然后就相互搀扶着离开了。
没想到这一幕被这两个乞儿看到了,两人商量以后,想要跟在马兴云身边,认他做头儿。
马兴云自然是不答应的,他如今自身难保,更不敢放两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但他对两个孩子下不去手,不能打不能扔,只能任由他们就这么跪在破庙里,想着等他们坚持不下去了自然会离开。
没想到他们这么一跪就是一夜,就在马兴云有些松动,盘算着收下他们帮着打探一下外面的消息也好。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这两孩子就跑了出去,一上午都没有再回来,马兴云以为他们放弃了,心里还有丝失落。
原来他们去找吃食了,虽然许久没有尝过这样的吃食了,但他丝毫不嫌弃,一点点的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