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不想回去见那些被怒气冲昏了头的士子,想到还得费劲口舌的应对他们的质问,倒不如在凉亭一次性解释清楚。
而且她现在得出去找一趟藏在附近的青卫,她今夜恐怕去不了山里,得送个信过去。
郑微不想引起旁人注意,专找隐蔽的小路,找了个年久失修的洞口出了行宫,来到附近偏僻的林子里,拿出那一只细细的竹哨吹了几声,然后便开始耐心等待。
过了盏茶工夫,果然林子里有了动静,细看之下有一黑衣人快速朝这边奔袭而来,在郑微身前停下行礼,“郡主!”
郑微点头,沉声吩咐:“你给青十一带句话,今日行宫事杂,本郡便不过去了,山里的事情他看好了,然后让十三过来寻我一趟,别惊动行宫里的人。”
黑衣人领命迅速离开,郑微便转身往行宫而去,本想原路返回,恰巧看到了一人骑马疾驰往行宫而来,好奇之下走了过去,正看到一人与行宫守卫说话。
守卫接过那人递上的东西翻开看了一眼,立即行了一礼,然后冲着身后的守卫喊了一声,“开门!”
郑微借着月光看到了那人的侧脸,辨认出来人是姗姗来迟的王家大郎王旭,记得前几年谢氏谋反之时,他便入了军,如今一直在萧禹成麾下,之前听萧禹成提起过王旭很卖力,如今已经是千夫长了。
没想到王灿竟会让长子放弃这几年努力得来的成就从头来过,不过王家二子好像留在了军中。
看王旭此时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是从石头城赶了一日的路才到了覆舟山。
郑微看了他们一眼,准备悄悄撤去。刚从出来的时候她没有惊动守卫,此时最好也悄无声息的回去。
只是她一转身不小心踩到一支干树枝,发出轻微的声响,但就是这点声响惊动了正欲离开的王旭。
“谁!”
他厉喝一声,犀利的眼神朝这边望了过来,左手已经握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见他如此警惕戒备,郑微不想节外生枝,便主动走了出来。
她走上前,对着王旭抱拳一礼,“王家阿兄,许久不见了!”
“原来是丹阳郡主,为何深夜在此处徘徊?”王旭见到是郑微,长剑回鞘,人也松弛下来,惊讶的问道。
这时行宫门前的守卫对着郑微抱拳行礼,“监察大人!”
王旭先是一惊,很快就恍然,笑着打量她,“原来陛下任命的监察竟是郡主!”
郑微面露苦笑,无奈道:“我被他骗来的,王兄信吗?”
“这是陛下对郡主的信任!”这话郑微虽可以说,王旭却不好接,不过看她这模样是真的头疼,便又问,“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郑微指了指行宫里面,揉了揉眉心头疼道:“咱们边走边说!陛下把各家的士子们扔到了这荒凉的行宫里,却一粒粮食都没有送来!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陛下诓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把这烂摊子扔给我解决!”
郑微把今天下午的情形还有如今行宫里的处境和盘托出,之所以对王旭如此坦白,是因为她知道王旭在这群年轻士子中的分量。
琅琊王氏如今仍是士族门阀中的最强大的家族,而王旭更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在这些士子都颇有威望。
只要王旭愿意配合郑微,接下来她的计划会顺利很多。
王旭听说如今那些士子仍饿着肚子堵在她门口,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难怪她会跑出来躲清静。
“那监察大人打算如何做呢?”王旭自然明白郑微的用意,而且他也不介意与郑微合作。
不仅因为郑微是他好兄弟兼上官的未过门的妻子,更是因为他认为与郑微交好对王氏有益。
这并非他心思深沉,而是作为世家子,首先为家族谋划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郑微听他如此问,就知道王旭答应了,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夜幕下眼里有似有星星闪烁,王旭被她的笑容感染,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许多。
“行宫里那些护卫内侍虽然种了些粮食和果蔬,但想要供应这近百口人吃饭,恐怕也吃不了多久,还得我想办法解决!而且此地不比京都,人手不够,我打算体会圣意,仿孟圣人之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王旭闻言突然反应过来,惊道:“莫非你还要那些士子下地种田?我们可是奉旨来读书的?”
郑微见王旭似也是吓到了,摆手笑道,“王兄多虑了,如今是收粮的时节,哪里还有田种,即便要种田也得过些时日。不过地里的稻米刚收回来,无法食用,须得舂米。虽然于途已经带着他的人在赶工了,但也是供不上他们。所以,稍后我会在凉亭通知那些矜贵的士子们,若不想明日饿肚子,就得自己舂米,舂多少吃多少!”
王旭听得目瞪口呆,抱拳道:“监察大人厉害!”
郑微双手作揖,小声哀求道:“还望王兄体谅,我也是没办法了,我要是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形,定会提前告诉你们自带口粮了!不过王兄放心,这段时日我与诸位共进退!”
王旭哭笑不得,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狠啊,就连郑微都没有饭吃。
“王兄快些吧,今夜里我费了许久口舌才为诸位讨到一碗白粥,恐怕晚了连稀粥都吃不到了!”郑微饿的饥肠辘辘,突然记起今晚这晚膳也怕是要靠抢的,拉着王旭往行宫跑去。
他们赶到来到凉亭时,二十位士子带着各自的长随正焦躁的等在那里,见到郑微出现,有沉不住气的已经站起来开口质问,“我说,监察大人,我们是奉命来读书的,为何连饭食都不管!”
王旭看着气愤不已的众人都有些兴奋的对郑微开口责难,正欲替她分说一句,就见有几个年老的内侍捧着碗碟进来,后面有士兵抬着两个木桶,木桶里热气腾腾的,想来就是今晚的晚膳了。
他倒是无所谓,这些年在军中摸爬滚打,随行出征时可是就连草根树皮,甚至虫鸟都是吃过的。
对他来说这白粥已经是顶好的吃食了,只是不太抗饿!
当侍从们把一碗碗的热粥端到这些士子面前时,他们先是一懵,刚才预备闹事的人更是怒了,“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