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儿只着一件素白绸袍,衣襟微敞,半躺在凭几上,右手撑着身子,左手捻着一只青白盏,眼神迷离的看着这边,然后浅浅一笑,竟有几分妖娆!
真是好一个风流不羁的郎君!
廖文南前世虽见多了这种场面,但眼前这番景象仍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毕竟眼前的人昨日在她心里的印象还是位丰神俊朗的儒将,如今反差实在太大!
深吸了口气,廖文南回过神来后从那双迷离的眼神里竟察觉出一丝挑衅,顿时觉得自己被蔑视,那双桃花眼淡淡地来回扫了两圈,嘴角微微一撇,适时的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轻哼一声:“瘦了点!”
韩世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但廖文南地花信少女身里住着颗饱经沧桑的心,她本是觊觎人家老子,自持是他的长辈,今日对着如此不羁的晚辈,还是心上人的儿子,即便脸皮堪比城墙厚还是有几分尴尬,嘴上报复了一句,立即背过身去,因此未曾察觉他的异样。
这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须臾间,韩世棣踉踉跄跄的走到她身后,许久未曾说话,她心里觉得怪异打算赶紧离去,突然身后传来轻笑声,慵懒沙哑的笑声里带着些许的嘲讽,接着就听身后之人轻声道:“自然没有父亲的英雄气概!”
他说话时呼出的气喷在她的颈肩,廖文南不由打了寒战,浑身的鸡皮疙瘩。
但是紧接着涌起一股怒火,她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然后扭头看着眼前这满身怨气的郎君,再也没有了印象里的温润如玉,像一个误入阴诡地狱的生灵,可怜又可怖!
“你怨恨他独留你在京都?所以自暴自弃来报复他?没想到温和谦逊,智计过人的小韩先生竟是个如此愚蠢之人,只会做让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廖文南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有愤怒,有心疼,有失望,还有憋屈!
替韩道远心疼,他最引以为豪的长子竟对他充满了怨怼,若有一日他发现了这个事实该有多难受!
但愤怒和失望却只是因为韩世棣,她心里不停地闪过前世大周百姓对韩家一公四郎君的评说,一门忠烈,个个英雄,满门屠尽,再无来日!
直至前世韩家满门被抄,韩家大郎依旧是那个温润谦和,有勇有谋的翩翩儒将,她怎么都有些不敢相信今日所见。
难道是他前世隐藏的太好,还是今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走出莫问阁,清风拂面,恍然惊醒,她今日所为何来!
没想到被韩世棣如此一闹,她什么都没有问便被逼的狼狈逃窜。
此时她多少也醒过神来,莫问,莫问,这人是故意不让自己问出口的吧!
廖文南往外走着,不由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突然福至灵心,转身看着身后的莫问阁,眼神幽深。
这小子竟同她玩了如此一出,而自己竟然真的被愚弄了!
韩世棣的屋里弥漫着寒食散的味道,照理说他身上的味道应该更加浓郁,但是她细细回想起来,他近身的那片刻,自己似乎只闻到了淡淡的香气,那种熏香自他身上的绸袍上散出,与包裹着玉簪的绢帕上面的味道如出一辙。
廖文南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一挑,虽然什么都没能问,但自己想知道的已然有了答案。
接下来,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很快出了水云间。
而莫问阁里,廖文南狼狈的逃了出去,韩世棣脸上的慵懒迷离之色缓缓淡去,眼神清明如初,时而精光乍现,显得神秘莫测。
突然他的内室里传来窸窣之声,然后有个略带妩媚的男子之声传来,然后一袭红衣长袍及地,袅袅娜娜的身姿缓缓走到距韩世棣身后一步处停下,带着淡淡的好奇问,“这女子是谁?竟能让小韩先生如此费心,啧啧,自污啊!对自己可真狠!”
韩世棣并未觉得如此自污有何不好,反倒是带着淡淡的新奇之感,更为自己把这个胆大的奇女子给吓住了而觉得沾沾自喜。
而且他昨日的试探,今日已经有了结果,她见到那东西时能很快便怀疑到自己,足见其才思敏捷。
但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把东西送去郑府,而是选择独自来试探自己,其实这便已经够了。
他曾调查过廖文南此女,与丹阳郡主可谓是生死之交,如今更是一同经营绣丽庄,丹阳郡主待其如亲姊妹,自己并不奢望廖文南能完全站在自己这边,只是想知道她待父亲之心是否值得所托!
从今日她的态度来看,韩世棣更放心了,即便廖文南没有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也不会把那东西还给丹阳郡主。
至于廖文南今日的奇怪反应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韩世棣即便察觉到了一点,却没有心思多想。
只是他的沾沾自喜刚刚爬上眉梢便裂开了,因为他看到廖文南的脚步突然变得轻快起来,还洋洋得意的回头望了他一眼。
韩世棣身边的红衣男子看到这一幕,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胆大的道,“郎君,看来您失算了呢!这女子果然不俗,只是她从哪里看穿了您!或许您这东施效颦学得不像?”
他眼波流转间来回打量着韩世棣,似乎在品评这个效仿自己的东施到底学到了几分。
突然他向前走了半步,倾身在韩世棣身上嗅了嗅,似是无意的赞叹道:“郎君身上的熏香真特别,似是加了丁香,还有苏和香,让人觉得舒服安心,必是夫人配的香料吧,郎君真是有福气!”
韩世棣陡然沉下了脸,他把衣衫拢紧走路带风的进了内室,很快换了身月白素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莫问阁。
红衣男子看着屋里缭绕着的香味,轻轻摇头,可惜的叹气,“真是浪费我的宝贝!”
韩世棣回了轻鸣阁,一把推开窗棂,看着眼前的和煦景色才舒了口郁气。
但这并没让他心情好起来,他真是大意了!
醒来的这几年,他步步小心,处处仔细,没想到竟在一个小女子身上栽了个跟头,若廖文南真的如此敏锐,此时怕已经发现了那绢帕上的气味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
本来他的打算是抛出点小东西试探廖文南,即便她心里有了怀疑,但碍于父亲,只要不确定真相她便不会抛出韩家。
虽然是豪赌,但是他也是无奈之举,若不能寻到合适的人,他所有的计划都是镜花水月。
但此时,廖文南心里的怀疑已经得到证实,她又会如何抉择?
韩世棣觉得自己此时必须做出应对之策,想了想便冲着外面喊,“青伍,派人去廖文南院里守着,若她或者她院里的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