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微没想到的是魏帝竟真的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过了两日竟真的把洛衍从大理寺里带了来。
“洛神医,你如今可仍是戴罪之身,若此事办好了,陛下开恩说不定你就能免罪了。”
阿素把他带到拓跋宇面前时,不忘施恩似的叮嘱了两句。
郑微站在一旁小心打量洛衍,本就是精瘦的模样如今更是瘦削,气色白了些,其他倒也还好,显然就像阿木和拓跋宇说的除了受困,没遭太大的罪。
只是看着他低眉顺眼连连应诺的模样,郑微突然明白了拓跋宇说的,自己想来也是这样面上顺从,骨子里却是高傲的。
不过,阿素内监像是有什么心事,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洛衍身上,“快些去看看三皇子吧”
洛衍垂首应是,走过郑微身边时手动了动,并没有看她径直跪坐在拓跋宇身边,手轻轻搭在拓跋宇手腕上,紧接着眉头一动。
意味深长的看了拓跋宇一眼,又想到刚才那小丫头,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但是也不太对,凭小丫头三脚猫的功夫也不能把人折腾成这样吧。
看来这小子也有点本事!
拓跋宇被洛衍这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知道自己做的手脚怕是瞒不住这位神医。
洛衍知道了,小丫头也得知道,倒时候......想想拓跋宇就觉得浑身开始疼了。
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为了让盯着的人觉得自己很用心,又认真的摸了半天才缓缓收回手。
“回大内监,三殿下病情虽然麻烦,却并非没有办法。”
阿素闻言一喜,“这么说你能治?”
“能治!”洛衍点头。
“快,你快些医治!”
“老规矩,草民需要施针,还请诸位回避!”
阿素闻言低头静静的看着洛衍,眼神莫测,洛衍却依旧弯腰俯首,意味决绝。
“奇怪!”阿素突然静静的说了句,转头看了眼郑微,复又看向洛衍,轻言厉色道:“洛神医,你可知三殿下若有差池,会有什么后果?”
“自然,若三殿下出了差池,草民自当甘愿领死!”
洛衍依旧不肯退让。
“就怕你的三族,九族都够不赔的!”
阿素威胁的声音一落,郑微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要坏事儿。
这阿素内监平日里看着挺和善一人,今儿这是怎么了,咄咄逼人的!
她看到洛衍的脊背瞬间就挺直了,头也要抬起来,若把洛衍压抑的恨意勾起来,他怕是今日得死在这寝殿里。
郑微眼珠子一转,看向拓跋宇,“哎呀,殿下您怎么了!”
一边喊着,郑微就冲向了拓跋宇,趴在他身上一阵尖叫,“三殿下,你怎么了?哪里难受啊!”
拓跋宇被她一个猛扑,砸的胸口一疼,忍不住咳嗽起来。
阿素听到拓跋宇痛苦的呻吟声,回头看了一眼,也顾不上再跟洛衍计较,无奈妥协道:“无论如何,这屋里不能只留你一人。”
洛衍抬头扫了屋内众人一眼,抬手一指:“那就她留下看着吧!”
阿素看了郑微一眼,一摆手带着屋内仆从出了寝殿。
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洛衍敛起长袖,默默蹲下来取出银针,走到拓跋宇身前。
郑微看着面无表情的洛衍,站起身挡在拓跋宇身前,小心翼翼的低声道:“洛老头儿...师父,他...你...童儿还等着你回去呢!”
郑微被洛衍眼里一闪而过的厉色吓到了,真怕他一怒之下把拓跋宇给扎死了。
看着她如小兔子般慌乱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洛衍深吸了口气又呼出来,才轻声道:“放心吧,我还不想死!”
郑微闻言松了口气,而外殿看着这一幕的阿素眼里闪过欣慰之色,嘱咐身旁的小内监,“盯着里面,若他有不轨当场斩杀!”
小内监应诺,阿素转身离开,魏帝又服了寒食散他有些放心不下,得回去看看。
洛衍施针后满头大汗,郑微殷勤的递上布巾,轻声问道:“洛老头...师父,我就是按照你那书上记得扎的呀,怎么会把他扎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难道是我扎错了?”
拓跋宇躺在榻心里七上八下的,冲着洛衍略带讨好的笑了笑。
洛衍见状脸上露出抹清淡的笑容,看了眼拓跋宇,才斜眼看郑微,“你连皮毛都没学会,就敢在人身上乱扎,胆儿倒是不小。”
郑微心虚的看了眼拓跋宇,尴尬的道:“还不是为了救你,帮他,也是魏帝逼得太狠了,没办法的办法!”
“我去开汤药方子,你差不多得了!”
洛衍出去前意味深长的对拓跋宇道了句,郑微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怀疑道:“你们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拓跋宇闭目假寐不理他,郑微还想再问,被洛衍支使着去煎药,就暂时忘了这事儿。
到了夜里,洛衍被安排在嘉福殿侧殿歇息的,他刚躺下不久,就被人喊了起来。
一路领着到了长盛宫。
拓跋宇看着大魏宫里最雄浑辉煌的大殿,心里百感交集,气血翻涌。
马上就要见到那人了,那个梦里恨不得抽筋剥骨之人。
他拢在广袖里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指甲掐到了肉里才能忍住不让人看出端倪。
当他来到长盛宫魏帝的寝殿,看着虚弱的躺在榻上,一脸灰败的老人时,就知道他的仇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痛恨、不甘、痛快,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久久的站在那里。
阿素给昏迷过去的魏帝提了提被子,然后才转头看他。
“让你来此所为何事,你应当清楚了,”阿素死死的盯着洛衍,“若能医好陛下,你与你的族人自会加官进爵,若此时有一丝传了出去......”
“灭九族!”洛衍接道,虽然他已经没有九族可灭,可是他听到这话依旧忍不住恨意翻涌。
“随我来!”
阿素转身领着他来到魏帝身前。
洛衍手颤抖着摸上了魏帝的手腕,果然是油尽灯枯必死之脉!
须臾,洛衍站起身对着阿素摇头。
“为何三殿下能治,陛下不能?”
阿素很失望,语气里也带了质问。
“医道只能治病,不能改命!”
洛衍低头眼里闪过嘲弄。
“朕...还能活多几日?”
魏帝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嘶力竭的喊着,声音却细若蚊蝇之声。
姝绽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