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谷的回话与那个伊藤浩树的描述几乎如出一辙,看来虽然这个黑衣人与他们俩近在咫尺,但两人都无法看清此人的真面目,甚至连男女都无法确认,这可真是一桩无头案,田骏手里拿着一支从那些尸体上取下的梅镖,左看右看,无奈地叹了口气。
“涩谷将军,你好好在这儿休养,我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去处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田骏觉得涩谷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再问也是枉然,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田骏和高仓二人的车刚驶入司令部,卫兵就报告说,那个曾来过此地的南京政府财政司司长陆桑正在会客室,想见高仓。
高仓马上明白了,是那个曾当了半天翻译的陆尧久想要见他,高仓也正好想要见这位陆司长,于是便朝会客室走去。
“陆桑,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康钧儒见高仓的胳膊上吊着绷带,吃惊地问道:“怎么啦,高仓中佐,你受伤了?”
高仓点点头:“昨天午夜有人越狱了,这是次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越狱,我们跟那些策划营救越狱逃犯的抗日分子展开了激战,我的胳膊就是在激战中受伤的。”
“我今天一早听见有许多人在议论纷纷,说是鸡鸣寺那儿昨夜发生了枪战,该不会就是高仓君所说的越狱?”康钧儒试探道。
“正是,陆桑,我们在鸡鸣寺附近临时设置了一处石川将军府邸投毒案的办案点,是一栋大楼,我们把涉案的疑犯都移送至那儿了,昨夜越狱的是四个支那人,其中就包括那个肖亦楠和他的随从,另两个是石川将军家的厨师和他的徒弟。”
“肖亦楠和他的随从越狱了?”康钧儒佯装吃惊的模样。
高仓嵘的嘴角歪了歪:“陆桑曾向我介绍过肖参谋的身世背景,你跟这个肖参谋不是挺熟的吗?”
康钧儒点点头:“是啊,我承认我跟这位肖参谋算是熟识,我对他的印象不错,当然不仅是我,连绥靖司令部的那些头头脑脑和石川将军本人,对这个肖亦楠也都大为欣赏,可我没想到他会越狱,高仓君,你也看到了,他当时身上这么重的刑伤,他怎么可能越狱呢?”
“是啊,起初我也不信,不过搞懂了他们的逃跑路径之后,我觉得是我低估了这些支那人逃跑的决心和能力以及策划者的智谋。”
“他们是怎么越狱的呢?”康钧儒好奇地问道:“不知道我这个问题是否涉及到你们的机密?”
高仓微微笑了笑:“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他们是从关押他们的大楼楼顶通过溜索滑到对面的习文斋书店,然后从那儿溜走的。”
康钧儒佯装吃惊的样子:“是吗?那肖参谋是怎么到楼顶的呢?他身上的伤这么重,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不可能自己走到楼顶的吧?而且这楼里肯定有士兵,他们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走到楼顶吧?”
“当然不是,确实如你所说,楼道里毕竟还有卫兵,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大模大样地走到楼顶,我们已经查勘了现场,掌握了他们的逃跑路径,确认他们是从设备房的通风管道爬到大楼厨房隔壁的小仓库,然后从小仓库进入厨房,从厨房炉膛爬进去,从烟囱管爬到了楼顶。”
高仓查勘过现场,发现底楼设备房通风管入口的铁丝网盖已经被卸下来了,而通风管的另一头出口是在厨房旁的小仓库里,而这出口处的铁丝网盖已经被掰断了,高仓一看就明白了那条逃生之道,疑犯是通过通风管道来到了厨房,然后从厨房的炉膛爬进去,从烟囱管那儿爬到了楼顶,而楼顶上已经有人做好了接应准备,那根带有登山爪的绳索和带有滑轮的木板足以说明,这些人是通过在这栋废弃大楼与对面习文斋大楼楼顶之间架起的溜索,把这四个疑犯成功转移到了对面的书店楼顶,然后从书店那儿下楼,完成了越狱。
康钧儒一听,看来日本人的破案速度倒也不慢,已经确认了凌云鹏他们的越狱线路。不过现在这四人已经逃之夭夭了,就算是知道他们的越狱线路也是马后炮了。
“那请问高仓中佐,你们现在抓到了这些越狱的疑犯了吗?”
“这些疑犯与外面的抗日分子里应外合,虽然目前尚未抓获他们,但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高仓说着,将一盒金创膏的药盒放在康钧儒的目前:“这个是我们在通风管道里发现的,估计是他们几个人在爬行时掉落的,在这四人之中,也就肖亦楠受了刑伤,我当初还给过他碘酒等药品治伤,但我并没有给过他这个。”
康钧儒瞄了一眼便知这是当初傅星瀚偷偷带进去给凌云鹏治伤金创膏:“我可以看看这个吗?”
高仓点点头。
康钧儒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又打开闻了闻:“像是用中草药制成的,这药膏是治什么的呢?”
“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化验过了,这药膏有消炎镇痛,止血消肿的作用,是治疗外伤的。我想这应该是给肖亦楠准备的吧!可我现在还不知道这盒药是怎么会进入到那栋大楼里去的?”
康钧儒将这盒金创膏还给高仓,摇了摇头:“这可真是成了一个谜了。”
“这盒药膏应该是有人得知肖亦楠受了刑伤之后才送到他手上的,陆桑,我记得那天肖亦楠被拷打时,你就在刑讯室里,对吗?”高仓瞥了康钧儒一眼,嘴角往上一扬。
康钧儒见高仓是在怀疑自己,便淡然一笑:“对,当时我是被唐崇信,唐司长突然请到这儿来的,没想到一进这儿的刑讯室就看见肖参谋被吊在刑架上,身上血淋淋的,唐司长告诉我,是司令部的田骏司令官向周部长求助,希望能有一位有审讯经验的中国人来负责对四位中国籍疑犯的审讯,而唐司长曾经从事过审讯工作,因而被周部长派来这儿,但唐司长刚从海外考察回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不在南京,对南京军政界在这一年中的变化并不清楚,尤其是人事方面更是一头雾水,对这个绥靖司令部里的红人肖亦楠并不了解,所以他想到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我跟这位肖参谋还挺熟的,也许是我跟肖亦楠的上司林主任是多年好友的关系吧,所以他派人把我请到这儿来。高仓君,你说我怎么可能事先知道肖参谋已经受伤了,把这药膏带来给他治伤?”
高仓嵘点点头:“是的,这我记得,不过你后来不是因为心脏病而退出了翻译工作,然后推荐你的侄儿来这儿继续你的工作吗?”
“高仓君是怀疑我,
高仓讪笑了一声:“别介意,陆司长,我只是好奇这盒药膏是如何进入我们司令部的?”
康钧儒点点头:“我能理解高仓君此时的心情,想要尽快破案嘛,没关系,我作为南京政府的官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我一定会积极配合高仓君的调查。不过,我想告诉高仓君的是,你看,这盒药膏没有品牌,没有任何标识,应该不是在药店里出售的,这应该是自制的吧,我说得对吗?”
高仓点点头:“对,这应该是自制的土药。”
康钧儒不急不慌地说道:“我们家又不是中医世家,对这玩意一窍不通,我们家怎么可能自制这玩意儿呢?”
“那你侄儿呢?他有没有可能接触到这种药膏呢?”
“你说大成啊?他就更不可能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嘛,他爹去世后就来投奔我,他只是暂时寄居在我家,他来我这儿也不过二十来天,没见过亦楠,亦楠不是去了趟香港,在那儿待了一个多月了吧,什么时候回南京的我也不知道,再见他时竟然会是在这里的刑讯室里,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呢,所以大成根本就不认识肖亦楠,他怎么会带伤药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呢?我侄儿啊,他就会说日语,会写日文,曾在哈尔滨周边的县城警察署里干过文书,跟这中医八竿子打不着啊,我当日回去之后,跟他说,现在有个机会让他发挥自己的特长,来这儿当翻译,他一听,又兴奋又紧张,连忙拿出日语书进行复习,大成这孩子挺要上进的,所以我才举荐他来你们这儿,既解了你们的燃眉之急,又给大成找了份差事干干,高仓君,你说,我凌晨五点多到家,九点半你的警卫来接我走,就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上哪儿弄这药去,就算是我心疼肖参谋,想要给他搞点药,也只能上药店去买药啊,你说是吗?事实是,我一回家就服了药,躺下休息了,顺便跟大成说了让他来这儿当翻译一事,大成欣然同意,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三个小时,年纪大了,真的不适合熬夜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高仓嵘听了康钧儒的这番话,确实觉得他家不太可能有这种药膏,看来这药膏应该与这位陆司长没关系,他对陆尧久和伊藤浩树这对叔侄俩的怀疑程度降至低点。
康钧儒瞥了一眼高仓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要是我知道我们叔侄还会惹上这麻烦,那我是绝不会让大成来这儿的。”
“陆司长不必说这种泄气话,我也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高仓嵘见康钧儒有些气恼,连忙安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