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645 混为一谈

“陆兄,你认识这个年轻人?”唐崇信好奇地望着康钧儒。

“他不就是南京绥靖司令部作战室的少校参谋肖亦楠吗?难道唐司长没听说过他?”康钧儒回过头来,斜睨了唐崇信一眼。

唐崇信无奈地笑了笑:“请恕鄙人孤陋寡闻,我也是刚确认了他的身份,不过之前好像没听说绥靖司令部里有这个人啊?”

“这也难怪,唐司长都离开南京已经一年了,自然对这一年内南京军政界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肖亦楠现在可是绥靖司令部里的红人,连任司令,黄参谋长都对他信任有加,甚至是这儿参谋部的高级参谋,军事顾问,石川将军都对他刮目相看,他进绥靖司令部才几个月,就已经从中尉晋升为少校了,在绥靖司令部里风头正劲,可谓前途无量啊!”康钧儒向唐崇信解释,随即不解地问唐崇信:“唐司长,肖参谋犯了什么事,怎么会成为阶下囚,你竟然还对他用刑?”

尽管此时康钧儒心如刀绞,但他必须得保持冷静和镇定,以对付面前心怀鬼胎的唐崇信。

“这可不是我想要对他用刑的,是日本人,那个日本少佐北原翔想要通过严刑逼供让他招认。我只不过是被抓壮丁抓过来帮个忙而已,陆兄可别误会了。”唐崇信讪笑着,连忙撇清。

“日本人想要让肖参谋招认什么?”康钧儒佯装对此一无所知。

“陆兄,你还不知道吧,今天中午,石川将军府上发生了集体中毒事件,四死三伤。”唐崇信摇了摇头,小声跟康钧儒说着:“啧啧啧,这些可都是日本高级军官啊,而且还都是派遣军司令部里各部门的头头脑脑,这能不让日本人发疯吗?”

唐崇信似乎想要在康钧儒面前显摆日本人对他的信任,所以毫不顾忌地将这一机密告诉了康钧儒。

“啊?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件?”康钧儒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唐崇信:“那日本人的意思是怀疑肖参谋是凶手?”

“是啊,刚才那个北原少佐就是一口咬定肖参谋就是凶犯之一,想要让肖亦楠签字画押,被肖亦楠一口拒绝,所以才把他打了个半死。”

“这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这样严刑逼供,不是想让肖参谋屈打成招吗?”

“我觉得有没有证据不重要,刚才这个肖亦楠倒是挺硬气的,说其实并不是日本人掌握了什么证据,而是因为他是中国人的缘故,石川的宴席上就只有肖亦楠一人是中国人,其他都是日本人,现在死伤了这么多日本高级军官,这些都是大和民族的精英,日本人能不把矛头指向中国人吗?我觉得他说的没错,我看呢,这次肖参谋恐怕是在劫难逃啰!”

康钧儒听罢,心里拔凉拔凉的,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让自己情绪失控,他满脸疑惑地问道:“唐兄,但这样的话,不是在制造冤假错案吗?就因为肖参谋是中国人,所以就得当替罪羊吗?可这个肖参谋也不是一般人呢,石川将军对他可是非常器重的,可以说肖参谋是石川将军的亲信,或者说是他的羽翼。万一石川将军追究下来,我看他们也不好交代吧?”

“唉,你还不知道吧,石川将军自己都危在旦夕呢,刚才我说的四死三伤里,就有石川将军本人,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呢!”唐崇信不经意地说道。

康钧儒没想到石川还没死,不过重昏迷跟一命呜呼也差不离了,而日军高级将领四死三伤的这个结果无疑是场大胜,但他脸上还是充满了疑虑:“原来是这样,可也不能因为石川将军生命垂危,就把这凶犯的帽子往肖参谋头上扣啊!”

“陆兄,我看你对这个肖参谋倒是充满了同情啊?”唐崇信不怀好意地朝康钧儒笑了笑:“对了,我刚才听他叫你陆伯伯,他跟你的关系倒是挺近的嘛!”

康钧儒从他看见凌云鹏的这一刻起,就知道唐崇信为什么深夜里让徐宏把他带到这儿来,说是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个惊喜就是他的麟儿落入了日本人之手,唐崇信至始至终认定凌云鹏就是彭若飞的儿子,而当年他被唐崇信威逼时,唐崇信就拿着从他的宏利商行搜出来的那张麟儿在南京陆军军官学校前的照片,逼他承认那是彭若飞的儿子,而他跟彭若飞同为我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他当时一口咬定照片上的人是他的养子,也就是他姐姐过继给他的外甥康大为,他去美国读书了。虽然这个编撰的托辞让唐崇信无法证实他所言真伪,但这件事始终在唐崇信的心里埋下了狐疑的种子。

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过去了十来年,没想到十多年之后的今天,当唐崇信一见到凌云鹏时,肯定被凌云鹏的样貌,神态,气质与彭若飞如此相像而震惊了,他一定认为面前的肖亦楠就是彭若飞之子,所以想要通过他来求证,想要从他口中证实肖亦楠就是他所谓的养子康大为,或是说化名为康大为的彭若飞的亲儿子。

如果康钧儒一时冲动,将肖亦楠认作是自己的养子,那就有可能被唐崇信认为当年在刑讯室里,他所编撰的康大为是谎言,他的养子根本就没有出国,也并非他姐姐的外甥,康钧儒的养子其实应该是彭若飞的儿子,一旦这个真相被唐崇信证实了,那无论是麟儿还是他自己的身份就完全暴露无疑了。

幸亏刚才在他情急之下差点开口叫出云麟的乳名麟儿这一千钧一发之时,被麟儿的一声“陆伯伯”所掩饰过去,麟儿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们父子俩。若是他一声“麟儿”叫出口,那他们俩的身份就马上暴露了。虽然康钧儒可以说是个资深的谍报人员,善于隐藏自己,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面对的是他最为珍视的麟儿,当他看见凌云鹏被严刑拷打那一刹那时,又如何能做到无动于衷,心静如止水?

“你说我跟这个肖参谋关系密切,倒也并非虚言,怎么说呢,我养女弘玉你是知道的吧?”康钧儒坦然地承认自己与这个肖参谋关系不一般。

“知道知道,陆兄虽然是个单身主义者,不过却有儿有女,你曾说过你姐姐把她的幼子过继给你当养子,而这个养女呢,是多年以前,你朋友过世之后,你觉得他的女儿无依无靠,很是可怜她,所以就收为养女了。”唐崇信对康钧儒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唐兄对我家情况倒是挺了解的。不错,我确实有一对不是亲生的儿女。我家弘玉的闺蜜,就是绥靖司令部作战室主任林之皓的爱女林依依,她们姐妹俩形影不离,依依的未婚夫就在结婚前几天突然遇害了,依依的心情可想而知,整天以泪洗面,林之皓就让女儿去香港散散心,弘玉就陪同她一起去香港,安抚她,开导她,可弘玉又担心我没人照顾,所以呢,就让依依未婚夫肖亦枫的弟弟肖亦楠来我府上照顾我的生活,就这样,亦楠经常下班后来我府上,帮我烧饭做菜,整理家务,总是陆伯伯长,陆伯伯短的,一直照顾我这个残疾人。”康钧儒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加重了语气,很显然,他是在提醒唐崇信,他的这条残腿是唐崇信造成的。

唐崇信听后,当然明白康钧儒言语中对他的怨气,他讪笑着:“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陆兄,你没觉得这个肖亦楠跟你那个养子的模样很相似吗?”

唐崇信从钱包里将那张凌云鹏在军校前的照片拿了出来,比对着吊在刑架上的凌云鹏。

“像吗?”康钧儒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裤兜里取出一只钱包,然后也从钱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唐崇信:“你看看,这人你还认得出吗?”

唐崇信狐疑地接过照片,照片上的这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脸的络腮胡,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穿着白大褂,坐在实验室里,旁边还有一架显微镜。

唐崇信摇了摇头:“这人是谁啊?”

“这就是我养子康大为呀!他现在是哈佛大学的医学博士。怎么样,跟你见到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是不是大相径庭?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子长大了,也一样,男大也会十八变的。”

“这就是你的养子康大为?”唐崇信将这两张照片放在一块儿,怎么也无法将这照片上的两个人视为同一人,他把那张照片翻过来,上面有一行中文,上书:父亲留念,儿子康大为于民国三十年摄于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生物实验室

没想到,十多年不见,原先那个青涩而清秀的男孩长成了这模样,这大大出乎唐崇信的意料,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把那张所谓的康大为的照片还给了康钧儒。

其实这张照片是当初那些想要给弘玉介绍男友的相亲照片中的一张,自从凌云鹏来到自己身边之后,康钧儒就防备着唐崇信有一天见到凌云鹏时,会把他当作是他的养子康大为,或者说是他收养的康大为其实就是彭若飞的儿子。

所以,康钧儒要早做打算,当康钧儒从众多相亲的照片中看到这个络腮胡的医生时,灵机一动,便在照片后写了几个字,然后就一直把这张照片放在钱包里,以此来冒充那个子虚乌有的康大为。没想到这张照片今天居然真派上用场了,康钧儒庆幸自己当初未雨绸缪。

康钧儒朝唐崇信笑了笑,想要讨回那张旧照片:“唐兄,你手上的那张照片是大为当年在南京陆军军官学校前的留影,我也就这么一张照片,对我来说可是意义非凡,这张照片留在你身边也快十年了吧,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吧?”

唐崇信自然不好意思将别人儿子的照片一直归为己有,只能讪笑着把这张照片还给了康钧儒。康钧儒接过照片,与那张络腮胡医生的照片叠放在一起,放进自己的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