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觉得伊藤似乎是在搅局,原本阿辉把他的经历讲清楚之后,就可以没事了,现在突然伊藤又像是发现了一个新疑点似的,纠缠个没完,不禁面露不悦:“伊藤君,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自己是个流浪汉,可有人看见他有个貌似兄长的同伙,他们一起出现在蓬莱村秦保长的安康堂里,也许这里面还有些玄机。”
“你这是空穴来风,难道流浪汉就没有兄长了?”
“从他刚才所讲述的经历中,我没听到他提起过他有兄长,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在赌场里闯天下,一个人去坐牢,一个人去找师傅,一个人去流浪,怎么会突然间多了一个兄长出来?渡边君,你不觉得奇怪吗?”
被伊藤这么一说,渡边也觉得是自己忽略了这个细节,伊藤到底是审讯老手,比他缜密多了。
于是他把伊藤的问话翻成中文,问阿辉:“你曾经在蓬莱村的安康堂出现?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阿辉刚才已经听明白伊藤的问话了,这个线索肯定是五爷提供的,当时五爷是见过凌云鹏的,但现在显然他是不能把老大牵扯进来的。阿辉脑子飞快地思索着,该如何填补这个漏洞。
“我是去安康堂了,因为我拉肚子了,听别人说安康堂的秦大夫医术高明,而且对穷人很照顾,有时不收钱,所以我就去安康堂找秦大夫看病。”
渡边把阿辉的话译成了日文,伊藤听完之后,又紧接着问道:“可那天有人看见你跟一个比你长得高大壮实的男子在一起,你当时称他为大哥。他到底是什么人?”
五爷的多嘴多舌果然惹麻烦了,被伊藤抓住了把柄,站在一旁的冯海泉不禁心头一紧,阿辉会不会把凌云鹏也一起牵扯进来,他感到手心在出汗。
当阿辉听明白伊藤的意思之后,他莫名其妙地望着伊藤:“我没有什么兄长啊,我就一个人去的安康堂,我记得当时在安康堂看病的病人有好几个,都在排队,我就跟我前面的一位大哥打了个招呼,我跟他说:‘大哥,你能不能让我先看病,我肚子拉的厉害,那个大哥就同意了,让我排在他前面先看病,就这么回事,怎么变成了我有个同伙,这哪跟哪啊?”
阿辉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望着伊藤和渡边。
傅星瀚松了一口气,心里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个滑头,演技不比我差多少。
冯海泉听罢,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渡边听罢,横了伊藤一眼:“好了,伊藤君,我看这个徐小辉没什么问题,你就不要老是见风就是雨,没影的事说得像真的一样,这案子就到此为止了,就让徐小辉在审讯记录上签字画押,无罪释放。”
伊藤无疑是最受打击的一位,他绞尽脑汁来审讯这个徐小辉,结果却是无罪释放。但他却无法对阿辉所说的一切进行反驳。
“渡边君,虽然这个徐小辉曾经是上海滩的赌王,不过这些年中发生了什么事还很难说清楚,现在只是他一个人在自述,没有证人和证据来验证他所说的都是事实,而他的这些疑点也绝非空穴来风,就算他与这个美国人无关,但若是此人与反日,抗日的人有关联,那也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敌人,是无法令人容忍的,我看是不是这样,可以先让徐小辉取保候审。”伊藤提议道。
“取保候审?”渡边反问了一句。
伊藤点点头:“暂且先把这个徐小辉释放了,但此人不能离开南昌城,如果发现新的疑点,他必须随时被传唤。”伊藤依旧对阿辉不放心,况且还有一些证词需要去核查,比如那座清水湾监狱,这都需要时间,而现在从渡边的态度来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这个徐小辉,自己当然不能拦着,那不如给渡边这个面子,就当是取保候审吧!
“取保候审的话,需要有人担保,或是交付保证金,这个徐小辉一贫如洗,肯定无法交保证金的,而且他是个外乡人,逃难到这儿,举目无亲,谁给他担保呢?”
渡边见伊藤就像是个一根筋的傻瓜,非要把阿辉定为嫌犯才死心,但好歹他现在已经松口了,同意取保候审,释放阿辉了,就算不让阿辉离开南昌城,这点也无所谓,反正渡边已经想好了,阿辉出去后,就把他安顿在自己的馨庐里,让他教自己牌技,以后打牌,玩麻将时就带上阿辉,这样他就能所向披靡了。但是取保候审也得要有保人才行啊,这保人去哪儿找呢?
伊藤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朝傅星瀚努了努嘴:“不如让玉老板当保人吧!”
伊藤觉得渡边与那个玉老板关系暧昧,不如让这个玉老板充当徐小辉的保人,这样,如果徐小辉出事的话,这个玉老板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渡边也会受到牵连。
渡边一想,也对,玉老板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保人吗?于是他回头望了望傅星瀚,用汉语轻声问道:“玉老板,你愿意给这个曾经的上海滩赌王阿辉当保人吗?如果你愿意的话,他现在就能离开这儿了。”
傅星瀚刚才早已听明白了伊藤的意思,当个保人有何难的呢?只要阿辉能尽快离开这个魔窟就行,于是他连忙点点头:“没问题啊,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谁都说不准自己这辈子会不会有走背运的时候,我跟他也算是有缘分,大家又都是上海人,同乡人自然是要帮同乡人一把的嘛,行,我就当这个徐小辉的保人吧!”
“好吧,就这么办吧,让徐小辉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玉老板在取保候审单上签字,我把徐小辉带去我的住所,有我看着,伊藤君应该放心了吧,他决不可能离开南昌城。”
伊藤听了,一愣,这个花花公子还真是与众不同,竟然把一个流浪汉,一个小偷请进自己的寓所,他就不担心自己家被窃?
伊藤笑了笑:“我当然是信得过渡边君的,那就这样吧,让他签字画押,我们立马放人。”
于是,阿辉在审讯记录上签字,按手印,他终于熬到了活着离开魔窟的那一刻了。而傅星瀚则在取保候审的担保书上签上了玉蜻蜓的名字。
傅星瀚签完字之后,趁着渡边和伊藤忙着跟记录员等人交接之际,悄悄靠近冯海泉,随后将裤兜里的那个小纸团塞进冯海泉的手里。
冯海泉愣愣地望着傅星瀚,其实就在刚才傅星瀚为阿辉开脱时,他就隐约觉得这人跟阿辉应该是一伙的,只是他对阿辉的过往不清楚,没想到这个阿辉还真的是傅星瀚所说的上海滩赌王,赌技了得,所以他也以为这个所谓的玉老板只是曾经常常出没于上海滩赌场的赌徒,与阿辉有过数面之缘的赌友而已,但现在自己的手里突然多出了一个纸团,让他立即明白了,傅星瀚和阿辉与凌云鹏是一伙的。
没想到这个凌云鹏,手下能人众多,有文有武,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可谓费尽心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样,玉老板,我让司机把你和这位徐小辉一起送回去,让他先暂时住在你那儿,等我回来后再来安顿他。”渡边马上做出了安排。
傅星瀚和阿辉一听,正中下怀,于是,傅星瀚笑着点点头。
阿辉一瘸一拐地朝门外走去,看得傅星瀚好心疼:“渡边先生,有止血消炎药吗,你看他浑身是伤,要不,我待会儿给他涂抹一下。”
渡边见状,也觉得阿辉需要医治,便连忙吩咐其中一个打手前去医务室,取点外用的消炎止血药,给傅星瀚带回去。
很快药取回来了,傅星瀚拿着药,搀扶着阿辉,朝外走去,经过冯海泉时,傅星瀚朝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