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贤终于告辞离开。
香闺之中。
兰陵身着一袭宽大的青色道袍,头挽“混元髻”,手上抱着一柄雪白的拂尘,蹙着眉头,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她在沉思,到底如何处理今晚之事。
根据她对苏贤的了解,有这么一条秘道,苏贤大概率会顺着秘道爬过来找她,这是避免不了的。
老实说,抛开个人因素,她其实挺喜欢这条密道,今后她与苏贤就可以私下交流、秘议,不会引起有心之人的关注。
可是,苏贤是一个男人啊,精力旺盛。
而她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又是“暗中相会”的私密场景,就连她都会往那方面去联想,更不用说精力旺盛的苏贤了。
忽然。
兰陵脚下一停。
抬眸看着不远处的软塌。
面色坚定,似是做出了某种决定。
随即,兰陵随手将雪白的拂尘丢在桌上,快步走向软塌,靠近软塌后,一把掀开床板,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算大,仅许一人轻松通过,但若是两人的话,就有些拥挤。
有一条石阶蜿蜒向下,很是陡峭,再深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这时,兰陵的表情又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纠结、犹豫起来,她立于软塌之侧,单手扶着掀开的床板,久久不动。
方才,她下定了决定,要将这个窟窿堵上!
可事到临头,她又犹豫起来。
若堵上这个窟窿,固然可以阻止苏贤对她的“骚扰”,可却也断了暗中联络的路。
再者,她不能确定,此举会不会让苏贤心生芥蒂……
可是,若不堵住这个窟窿的话,苏贤一定会借此狠狠“骚扰”她的,若是寻常的把戏倒也罢了,她无所谓。
反正,她已将自己身子的大部分都奖励给了苏贤……
她真正怕的是,两人没忍住擦枪走火,干出洞房花之夜才会干的事……她并不想这么快被苏贤吃掉。
她怕苏贤得手之后,就不再对她感兴趣。
这可不行!
她还没实现那个庞大的计划呢,不能轻易让苏贤得逞。
正犹豫之际,屋外忽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哒!
一步一步,似踏在兰陵的心尖。
兰陵当下顾不得其他,赶紧放下掀开的床板,盖得严丝合缝,再拉过床褥遮住,让人瞧不出一丝端倪。
床底下这个窟窿,目前只有兰陵一人知道,秋典军、冬典军等贴身侍女皆不知,为避免误会,还是不让她们知晓为妙。
冬冬!
敲门声响。
同时传来秋典军的声音:“公主殿下,奴婢已将其他地方收拾妥当。”
兰陵回到小圆桌旁,拿起雪白的拂尘抱在手中,一脸镇定,回道:“很好,你们今天都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
门外的秋典军愣了愣,又道:“公主,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兰陵心下莫名一紧,微微瞪眼问道:“你进来作甚?”
“公主莫非忘了,太尉登门做客之前,公主就曾吩咐过奴婢,若忙完了其他事就来公主房间,将剩下的首饰都打包带回公主府。”秋典军回道。
“哦……”兰陵扶了扶额,“是有这么回事儿,那你进来吧。”
“是。”
吱呀!
房门被推开。
秋典军走了进来。
她手上抱着一个巨大的漆木盒,兰陵一眼便认出,这盒子是一个特制的首饰盒,可以装下她日常所佩戴的全部首饰。
紧接着,兰陵面色一愣,因她忽然想起,苏贤在临走之前,曾“请求”她今晚恢复公主的装扮……
秋典军抱着这个硕大的首饰盒进来,明显就是要收走她所有首饰,这……
兰陵再度犹豫起来。
到底允不允许苏贤“偷渡”到她的香闺?
若不允许的话,可顺便将那个窟窿堵上。
若是允许的话,这些首饰就不能收走……
到底怎么办?
兰陵一时十分头痛。
秋典军不知兰陵心中所思,进屋后,抱着那个硕大的首饰盒径直走向梳妆台。
放下首饰盒,她便开始从梳妆台中取出一件又一件各种首饰,整齐放入其中,准备打包带走。
兰陵在旁,纠结许久,抿了抿鲜红的朱唇,忽然喊道:“停!”
“公主怎么了?”秋典军回头看来,手中还拿着一支金步摇,步摇末端串缀的珠宝轻轻摇晃,反射出阵阵星光。
“你放下,将所有首饰都放回原位。”在做出决定之后,兰陵反倒轻松起来。
“可是公主……之前不是说,既已出家做了女冠,便用不到这些东西了么?”秋典军迟疑,一脸古怪与异样。
兰陵略有心虚,生怕被秋典军瞧出端倪,不过好在,她自我管理能力极强,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古怪,反而还不耐烦斥道:
“啰嗦什么?本宫忽然觉得,晚上没人的时候换上以前的装扮倒也不错,毕竟,本宫又不是真正的出家。”
“奴婢知道了。”
秋典军没有多想,迅速将硕大首饰盒的首饰取出,再一一归回原位。
忙完这些,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可是……公主的宫裙、宫鞋,以及配套的衣物等,已于上午送回了公主府,今晚……公主怕是不能恢复以往的装扮了。”
“你说什么?!”
兰陵秀眉蹙了蹙。
没有宫裙在身,她还是公主么?
苏贤所提的“请求”之中,明确要她换上以前的公主服饰,还有那个丝衣,若没有这些的话……苏贤大概率会不高兴。
既已决定不堵上那个窟窿,那么此事的利益必须最大化。
要玩儿就要玩儿得尽兴。
所以,没有宫裙、丝衣是不行的!
兰陵当即瞪着秋典军,带着质问的语气:“本宫的衣服,你为何擅自送回了公主府?今晚你叫本宫穿什么?”
秋典军登时十分委屈:“公主莫非忘了不成,这是公主的吩咐啊,奴婢只是照办……请公主明鉴。”
兰陵扶了扶额,是了,这的确是她的吩咐。
“罢了。”
她摆了摆手,扭头看了眼即将落山的太阳,吩咐道:“赶紧进入皇城,将本宫的衣服都取回,你亲自去办,赶在皇城关闭之前。”
“是。”
秋典军不敢怠慢,也不知公主为何忽然要取回那些衣服,没空多想,转身小跑着执行任务去了。
……
夜幕降临。
天黑擦黑时分,秋典军终于赶在皇城关闭之前完成任务,将兰陵的衣饰尽数取回。
兰陵早早用罢晚膳,便开始沐浴洗漱。
沐浴完毕,再由秋典军、冬典军合力为她更衣,换上往日所穿的紫色宫裙,再坐在梳妆台前化了个美美的妆。
此时,夜幕已彻底降临,屋外黑洞洞一片。
没有星光,老天爷似乎也想掩盖些什么……
“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进来。”兰陵手捧一枚精美铜镜,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对今晚的妆容还算满意,最后将铜镜放回梳妆台。
“是。”
秋、冬两位典军一起行礼,然后退出闺房。
走廊上,两女暗中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感觉到一丝狐疑。
今天的公主好怪!
大晚上的,化了个盛妆不说,居然还将她们赶了出来……公主一个人在屋内要做什么?
两女着实想不透。
“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在附近守着便是,公主睡觉之前必然卸妆,到时候我们还要进去伺候。”秋典军最终说道。
“……”
公主香闺。
秋、冬两位典军退下后,待她们走远,兰陵忽地起身,快步走到房门处,一手扶门,一手抓着门栓。
待会儿苏贤要来,为避免误会,还是先将门栓拉上为妙。
可就在这时,兰陵勐然回头,看向她的软塌,头上的步摇、珠串等首饰受力剧烈摇摆,久久不停……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苏贤似乎坐在那里,用一种戏谑的目光看她拉门栓的动作。
兰陵定了定神。
暗道那都是幻觉。
回头,“啪”的一声拉上门栓,回到软塌前,侧身坐下,随手拿过一册书看了起来,静待苏贤的到来。
等不多时,身下隐约传来一些响动。
来了!
兰陵秀眉一展,放下书册,起身立于软塌之侧,拉开被褥,再将床板用力掀开。
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响过,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便出现在眼前。
不过眼下,这窟窿并非黑黢黢,下部……
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了半丈左右,接着便是平地,洞壁打磨得比较光滑,凿痕的纹理很是整齐。
苏贤正往这边走来,还未出现在兰陵视线之中。
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此时此刻,兰陵心跳陡然加速,鲜红的朱唇轻启,口鼻同时呼吸,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苏贤要来了!
要来她的香闺了!
而且还是大晚上的!
此情此景,总让她有种“偷情”的错觉……
莫名让人紧张与……期待!
希望苏贤玩一玩就行了,别“兽性大发”,干出生孩子的事来……兰陵心中默念道,这也是她的底线。
忽然,一股凉风从窟窿中倒灌而出。
透骨的凉意,让兰陵浑身一个激灵。
急忙低眸看去,原来苏贤已行至石阶尾部,披着个风衣,手捧蜡烛,正仰头看着她笑呢。
见兰陵看来,苏贤才道:“公主,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公主竟提前掀开了床板,倒为臣省去了一番麻烦。”
兰陵抿了抿唇,她其实很想说,你在犀”?
但她想了想,懒得在这种事上多费唇舌,只道:“快些上来!”
“好嘞,我的公主殿下,臣来了……哈哈哈哈,我的公主,臣想死你了……”苏贤顿时大喜不已,丢下蜡烛,沿着石阶手脚并用往上攀爬。
兰陵嘴角扯了扯,她真想放下床板,让苏贤狠狠的吃个闭门羹!
为啥?
你听苏贤大喜之下所说的那些话……简直令兰陵心惊肉跳。
什么“我的公主殿下”,什么“臣想死你了”,兰陵敏锐感觉到,今晚的苏贤彻底摆脱了某些“束缚”,将比以往更加肆无忌惮!
她正怕苏贤在冲动之下,与她做出生孩子的事来呢,又见苏贤是这样一番模样,兰陵心中不打鼓才怪。
但。
她终究没有妄动。
既已做出选择,那就坚持到底。
她对自己的定力很有信心,毕竟不是普通女子,她是要干大一番事业的女人……
很快,苏贤浑身激动的蹿出窟窿。
床板被合上,严丝合缝。
兰陵正要拉上被褥,将床板彻底遮盖,结果苏贤已是按捺不住,人还没跳下软塌呢,整个人就已如一座大山般朝兰陵迫去。
“你干什么……”
兰陵吓了一跳,没想到苏贤居然如此冲动,差点惊呼出声。
好在,她时刻提醒着自己,因而保持着理智,不曾惊叫出声,要是引来秋、冬两位典军,那可就不美妙了。
苏贤一击得手,摁住身姿丰美的兰陵公主好好耳鬓厮磨一番后,方才稍稍“解渴”,恢复一些冷静。
但仍未松开人家。
“你……一来就这样,当本宫是什么人了?放开我!”
兰陵压下起伏的心潮,心头很是不爽,她本想与苏贤聊一聊朝堂局势,结果苏贤却像是一头“情兽”,令她无所适从。
“抱歉,臣看到盛装打扮的公主,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抱歉,都是因为公主太美了,试问天下间谁能够抵挡公主的魅力呢?”
苏贤赶紧奉上一计彩虹屁。
兰陵一听这话,心头果然暗喜不已,顿将方才的不满忘掉了七七八八。
不过在表面上,她依旧是一幅嗔怒的样子,凝眉问道:
“那你以前见本宫时,为何没有‘控制不住自己’?还是说……去年在河北道你第一次见到本宫的时候,心头就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苏贤拥着怀中美人,深嗅着她那澹澹的女子体香,感觉浑身舒泰,浑身的毛孔都已张开。
“你……”兰陵面色一黑,她本以为苏贤会掩饰一番,结果苏贤居然如此无耻,就连掩饰都嫌麻烦,最后只是骂道:
“奸臣!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
“骂得好!那臣就卑鄙、无耻、下流给公主看?”苏贤笑道。
兰陵嘴角狠狠抽搐,心知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勉强收起怒容,面色一正,强行转移话题:
“你说,太子他们会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本宫住在这里,与住在皇城的公主府区别并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