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3 谄媚之臣

苏贤以当朝太尉的身份,亲自下地播种木棉一事。

当日便轰动了整个神都,惹出一系列争议。

比如,侯府的土地都是上等的良田,不种粮食,反而去种那什么劳什子的木棉,苏贤是疯了吗?

木棉是啥玩意儿?

据说是一种用作观赏的花朵。

而粮食就太重要了,一天不吃饿得慌,多日不吃就会被饿死!

百姓们对苏贤终究还是信任的。

只是非常好奇,苏贤此举究竟有什么意义?

就当百姓们热议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批人,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等任何地方乱带节奏——

说苏贤是为了向女皇献媚,才去播种那罪恶滔天的木棉。

百姓们对这种谣言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们也不知如何反驳,即便反驳了也底气不足。

导致话语权彻底被那批人劫持。

那些人并不满足,接着又变本加厉,在人群中大声说道:

「诸位,去年全国上下遭遇的粮食危机,你们都忘了不成?饿肚子的滋味你们都还记得吗?」

「侯府拥有最好的土地,但却不用来种粮,而是去种没有任何用处的木棉,太尉这是不顾我等的死活啊!」

「……」

众人听了这些话,心中就算再如何相信苏贤,也不禁差生了一些嫌隙。

是啊!

太尉这是在干啥呢?

莫非果真是为了向女皇献媚,所以才种的木棉?

可木棉又不能当饭吃……

百姓们集体陷入了沉思。

那些乱带节奏之人,见状心头狂喜不已,他们暗中对了下眼神,准备一鼓作气干个大的。

若能扇动这些无知的百姓站出来闹事,那就最好不过……

「谁说太尉在良田里播种木棉了?!」

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

众人齐头看去,原来是一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气度不凡,身后跟着一群仆从。

这中年商贾一脸怒容,环视众人一圈,朗声道:

「诸位,在下刚刚入城,在入城的途中,正好瞧见太尉下地躬耕的那一幕。」

「谁说太尉是在良田里播种木棉的?站出来,我们可以引导大家去现场瞧一瞧,且看太尉究竟将木棉种在了何处!」

话音落后,大街上鸦雀无声。

方才那些带节奏之人,一个也没吭声。

「哼!」

中年商贾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诸位都看见了吧,一说让他们带领众位出城,去亲眼观摩太尉躬耕,他们就不敢吭声了,诸位可知这是为何?」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莫非这里面有鬼?」

「……」

人们纷纷回过味来,议论不休。

「我来告诉诸位吧。」中年商贾摆了摆手,待众人安静下来,朗声道:

「太尉播种木棉,是播种在山野荒坡之上的,亦或者干旱缺水的梯田,并未占用任何良田,哪怕一寸!」

「我们可以作证,他说得对!」

这时,又一群人钻入人群,做农人打扮,自称是侯府的佃农。

这些人说得更为详细,比如,苏贤是如何来到田间地头的,又是如何开荒播种的,又是如何亲自劳作的,讲得非常细致。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们没有说谎,不然哪来那么多细节?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侯爷怎么会用良田去播种木棉呢?」一位百

姓叹道。

「方才好险,差点就中了那些人的圈套,诸位,若我们刚才头脑一热,干出一些蠢事,后果将不堪设想!」

「谁说不是呢,诶,我们也真是湖涂,明明亲自去看一眼就能明白的事,我们就是不去看,还差点被人利用……」

「刚才那几个人呢?」

百姓们群情激动,到处寻找那几个乱带节奏之人,一幅要收拾他们的架势。

令众人意外的事,那几人竟未离去,还待在那里。

他们见众人眼神不善的看来,面色丝毫不乱,笑道:

「即便太尉没有占用良田,可他播种的木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只是一种观赏用的花朵,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太尉此举,无非浪费人力物力罢了,还企图向女皇献媚,这分明是女干臣之举,其心当诛!」

「……」

众人一听,心头莫名的憋了股火气。

但却不能发泄。

因为他们不知该当如何反驳。

对呀,太尉没事儿播种木棉干啥呢?

难道说果真是为了向女皇献媚?

不然那个不能吃的木棉能有什么用?

方才那位中年商贾,还有那几个侯府的佃农,此刻也闭上了嘴,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

好在,人们有了方才的教训,不会轻易怀疑苏贤。

在他们心中,太尉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人,太尉此举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

可是,面对那几个气焰嚣张、污蔑太尉的家伙,他们虽恨得牙痒痒,但就是没有办法,只能干瞪眼。

「最新消息,兰陵公主府也在播种木棉!」

这时,又传来一条震动整个神都的消息。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什么?

兰陵公主也跟着苏贤一起乱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几个家伙眼中勐地一亮,在那阴恻恻笑道:「一丘之貉,都是谄媚之臣!」

「刘侍中府上也在播种木棉!」

「工部尚书亲自下地开荒播种木棉!」

「麒麟王亲自播种木棉!」

「……」

随着一连串消息连番「轰炸」而来,众人再度陷入呆滞。

满朝文武,竟有七八成都在今天播种了木棉。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怎会有那么多朝廷大官都在播种?

那木棉究竟有何奇特之处?

「都是女干臣,都想用木棉来对女皇献媚!」那几个家伙口无遮拦,他们的声音清晰落入所有人耳中。

众人纷纷怒目而视,但却毫无办法。

这时,又传来一条重磅消息:

「陛下在西苑亲自躬耕,播种了一大片木棉!」

「这个「陛下」也是一个女干臣,妄图向女皇献媚,苍天无眼啊,我大梁危矣!」那几个家伙习惯性嘲讽道。

话音刚落,一个百姓勐然抬头,盯着那几个家伙,嗤笑道:

「露馅了吧?哈哈哈,诸位,他们刚才说了什么?陛下是女干臣?还妄图向女皇献媚?哈哈哈,笑死我了。」

众人经他这么一提醒,当即醒悟过来,纷纷笑道:

「无知!居然说陛下企图向陛下献媚,语无伦次,毫无逻辑,看来这几人就是存心使坏,大家千万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那只是一时口误罢了。」乱带节奏之人毫不变色,镇定道:

「即便太尉等人播种木棉,不是为了向女皇献媚,但木棉也是无用

之物,太尉此举就是在浪费土地,就是在浪费人力物力!」

「诸位试想,那虽只是一些荒地,但也可用来播种粮食啊,即便收成不好,但也总好过毫无用处的木棉吧!」

「……」

经此人如此一说,方才还群情激奋的百姓们,顿时就歇了菜,宛若一盆冰水直接浇在头顶。

这话倒是不错。

女皇君臣都在播种没用的木棉,这事儿太不寻常。

那些地皮用来播种粮食多好?

就这样,人们虽不怪罪女皇君臣,但还是保留着一些疑问,不免在茶余饭后讨论,热度居高不下。

……

话说,苏贤播种完木棉刚回府,便得知了神都城中的讨论。

焦点的问题是,木棉究竟有什么用?

不仅百姓们不知,就连兰陵公主、文武百官,甚至是女皇,都派人前来询问苏贤,那木棉究竟能干什么?

当时,苏贤抢救下那批木棉种子,并未告知女皇等人木棉有何用处。

他本想保留一丝神秘,待日后给女皇也天下百姓一个惊喜。

但现在看来,似乎弄巧成拙了。

「罗绣娘在哪里?」苏贤思考一会儿,准备采取一定的行动,侧头看着身旁的唐淑婉、柳惠香问道。

陪同苏贤下地躬耕的资格,只有唐淑婉与柳惠香才有,她们负责为苏贤擦汗,准备吃食与酒水。

妾室与侍妾都留在府中没去。

「夫君刚刚回府,要不还是先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吧?」唐淑婉建议道。

「夫君快去洗浴,妾身这就去叫她来。」柳惠香转身就往罗绣娘的地方走去。

苏贤一把将她拉住:「这件事耽误不得,必须马上处理,不然说不定会酿出大乱,快,我们先去找罗绣娘。」

就这样,苏贤穿着带有泥泞的衣服,直接赶去了罗绣娘的院子。

唐淑婉与柳惠香没办法,只得紧随其后。

话说,罗绣娘的院子在西北方位,是一座偏院。

罗绣娘居住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

她的工作,便是凭借高超的裁缝技术,将苏贤的各种「奇思妙想」变为现实,玉罩、丝衣等物便是这么来的。

因为工作的需要,她这院子与其他的院子都不同,里面多了一个缝纫作坊,还有一大批侍弄针线的丫鬟,都听罗绣娘一人指挥。

这便是罗绣娘的「研发工作室」。

当苏贤、唐淑婉、柳惠香赶到时,她正在作坊中穿针引线。

她身形消瘦,端坐在那里,长发披肩,从后面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从她那捏着绣花针的、翘着兰花指的纤纤玉指,便能看出她此刻十分认真与专注。

「绣娘!」

苏贤大踏步走来,直接跑到罗绣娘身后,双手轻轻搭在罗绣娘那消瘦的肩头,问道:「你在绣什么?」

罗绣娘心下一慌,手中的绣花针差点扎到手指,因她正在绣的这幅绣品,是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仕女图。

仕女图倒也罢了,关键是,她用了一点私心,弄了很多艳丽的色彩,还用上了蕾丝花边,整体看起来格外……

香艳!

她准备将这幅绣品做成一件独特的抹胸,等苏贤来她的房间,便偷偷换上……

她要给苏贤一个惊喜。

结果苏贤竟突兀的出现在了身后,若被苏贤提前看了去,何来惊喜?

羞涩加上慌乱,还有一丝紧张,罗绣娘下意识将绣品一收,想隐藏证据。

「夫君来了?」

罗绣娘回头一笑,本以

为只有苏贤一人的她,勐然看到了唐淑婉与柳惠香,眼皮不禁勐地一跳。

大夫人与二夫人都来了?!

她的笑容刹那凝固。

糟糕,这下更不能暴露那副香艳的绣品了。

她缓慢的将那副绣品收起,因为着实紧张与慌乱,她的指尖都在打颤。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苏贤、唐淑婉、柳惠香都在她的身后,不曾发现她的小动作。

「你在绣什么呢?」

苏贤随口问道。

罗绣娘起身,面朝苏贤,手中紧紧攥着那副绣品,低头支吾道:「没,没绣什么……」

这下糟了!

罗绣娘心中一凛,夫君一定会追问,而追问的结果,便是那副绣品一定会被唐淑婉与柳惠香发现……

身为大夫人的唐淑婉一定会教训她的!

私下绣制那种东西,于家规不容。

唐淑婉是主母,她要教训罗绣娘,即便是苏贤也拦不住。

罗绣娘当真害怕得紧,长长的裙摆这下,两股战战,不停打摆子……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苏贤并未追究,改口问道:「前段时间我给你的那包东西,你弄得如何了?」

「什么?」

「就是那包得自西域的东西啊,软软的一大包。」苏贤比划道。

一旁,唐淑婉与柳惠香听得一头雾水,彼此对了一眼,然后同时看着苏贤与罗绣娘,都没吭声。

至于罗绣娘方才在绣的东西,她们压根就没注意到。

「哦,妾身想起来了,妾身已按夫君的要求纺织成布,并做了一件袄子。」一说到这个,罗绣娘还是有些骄傲的。

她拥有缝纫的天赋,而苏贤很喜欢她的天赋,这便是她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当然,若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

不过,话音落后,她又有些害怕,小心翼翼说道:「夫君请放心,妾身不曾对任何一人泄露此事……」

「干得不错。」

苏贤咧嘴一笑,用力拍了拍罗绣娘那消瘦的香肩。

谁知罗绣娘身子骨弱,居然不堪重负,身子一歪,差点原地栽倒。

好在最后没事,苏贤尴尬的收回手,吩咐道:「赶紧将那件袄子取出,为夫有大用,此事你办得不错,为夫日后必有重赏!」

「多谢夫君。」罗绣娘心中雀跃,迈着小碎步去取那件袄子。

「夫君,什么西域之物、纺织成布,还有什么袄子啊?妾身等竟尚未知。」唐淑婉与柳惠香上前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你们就明白了。」

苏贤没有细说,安抚两女一句,便唤来杨止兰,吩咐道:

「我决定在皇城南侧端门前的广场上,向女皇、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百姓,说明播种木棉的真实目的,想了解的都可以去听。」

「是!」杨止兰转身下去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