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小侯爷?”萤灯颤声道,“那个刺客是小侯爷?”

她摇摇头,不敢相信,兀自又问了几遍。

“奴婢早该想到的。”

她进王府这些年,能近得了赵怀英身的,又有几个?能伤得了他的,除了陆照枝,想不到还有谁?

萤灯缓缓抬头,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坠下。

“怎么办啊?肃王不会放过他的,”萤灯握拳敲着心口,忍着不敢大声开口,“夫人,该怎么办啊?”

“赵怀英答应过我,不会杀他。”这话说出来,连衡阳自己都不信。

可好像只有这么一句了,唯一能叫她安心。

“夫人,”萤灯瘫到在地,无助地看着眼前人,“夫人真的以为,肃王会放过他吗?”

早年,肃王拉拢陆照枝,扩充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却被拒绝,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树敌了。

萤灯的一番话,突然点醒了衡阳。

赵怀英只答应自己不杀他,但可以叫他死于非命,随便找个理由就好。

反正他陆照枝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想……”她道。

想再去一趟大理寺。

总该有线索的,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可大理寺是赵怀英的人,贸然前去必定遭人起疑,也会惹怒他。

衡阳此刻才突然明白,为何陆照枝一言不发。他更加清楚这其中的利害,手无寸铁,孤身一人,他说自己无罪,谁会信?

但眼下,她想先保住陆照枝的性命。

可如果,他一心求死,自己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衡阳。”赵怀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有些疲惫。

他还是没能忍住,先她一步来了,他有些担心。

衡阳看了眼萤灯,心跳地厉害。

“我知道你醒着。”他踹了一脚大门,哐当的声响在夜里震耳欲聋。

谁都听得出他的怒不可遏。

萤灯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径直往门口走去。门被打开的瞬间,赵怀英手早已死死掐住萤灯的脖子,酒气冲天而来。

萤灯喉咙被掐地死死,满脸通红,发不出一句话,只能拼命挣脱。

“怎么?你主子不肯见我?”赵怀英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越发用力。

衡阳听到动静,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赵怀英,满脸通红,青筋爆起,嘴角留有一抹诡异的怪笑。

“你……”她哆嗦着去掰他的手,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滴落,“别生气,是我不好,你快松手。”

他缓缓松手,一改先前的愤怒,柔声道,“以后再敢避而不见,我就杀了她。”

衡阳连着退几步,看着萤灯平安地出门,才敢道,“你醉了。”

他喝了酒才敢来,陆照枝算什么?她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妾,有什么资格对他耍脸色?

“我醉了?我怎么会醉呢,”他冷笑一声,“要不我杀了她,你再问我有没有醉?”

他不是做不出来,这个人太可怕了,和记忆的胆胆怯怯根本不一样。

他无情,身上好像没有骨血。

“赵怀英,你不要逼我……”她掏出匕首抵在喉咙上,声音嘶哑。

可此时的赵怀英根本不怕,也没有像往常一般,但凡她动刀子就会心软。

“你想一死了之?”他显然有些不高兴了,“你是死了,可那些人怎么办?你的孩子,你的爹娘,还有你最爱的弟弟!”

他玩味地看着她,“我差点忘了,还有陆照枝呢!”

“今日你敢自刎在我眼前,那明日我就通通送他们来陪你。黄泉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你说好不好?”他的笑容没有任何情感,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确实不敢,随便一个人,都是她的软肋。

“念归他也是你的儿子!”她试图唤醒他为数不多的良知,“你也下得去手吗?”

他这个疯子。认识他多年,衡阳才知道什么叫骨子里透出来的阴森恐怖。

“你终于记得,他是我儿子了?”他走上前,夺回匕首,扔到一旁,“怎么陆照枝一回来,你的整颗心都乱了?”

衡阳蜷缩在塌上,看着他步步逼近,想躲已然躲不掉。

他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从来叫她安神定志的香,此刻却叫人害怕。

书生面皮下,是一张狰狞的面容。他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微微俯身,“怎么?先前不是很主动么?”

至少不那么排斥。

但也因为陆照枝,她好像变了,这样的转变,让赵怀英嫉妒,嫉妒地发疯。

骨头都要裂了。

她喉咙发出痛苦的呜咽,试图去掰开他的手,乌漆漆的眼眸被泪水浸透,浑身战栗,像只受了伤的兔子。

她不敢不看赵怀英。

他已经疯了,疯子是没有理性的,下一刻可能就会扭断她的喉咙。

果然,衡阳的沉默,再次将他身体里的占有欲点燃。

“想为一个将死之人,守身如玉?”他突然怒吼道,“抱我!”

她唇色惨白,哆嗦着用双手圈住他的腰身。酒气炽热,扑面而来,让她有些作呕。

见她躲过脸去,赵怀英觉得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厉声质问,“陆照枝身上的血腥味你不嫌弃,我身上这么一点酒气你就受不了?嗯?”

“是我让你厌恶,你觉得恶心了?”

“没、没有……”她急忙解释,“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的,你说什么我依你。”

说罢,伸手去解他的腰带,轻车熟路,却也笨拙。

以往,他只要不高兴,就会来同他寻欢。只有在血气上涌的那一刻,他才会觉得这个女人,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她包裹他的血肉,温柔地想为她去死。

她的声音也好听。

她也很美,但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赵怀英看她,不过是一个漂亮的死物。

一个灵魂被别人霸占着的死物。

“无趣……”

只想把陆照枝从她心里挤出去,而不是看着她因为想护全对方,哪怕被折辱,也不吭声。

他陆照枝有什么好,抵得过十年时光?

她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一句又惹得他不高兴。动作不算利索,他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一碰就酥了……

可眼下,他整个人身体僵硬,她无处下手。

脸/颊,锁/骨,唇/瓣,耳/尖。

好像都不行。

他身子滚烫,可掌心手背是冰凉的。

他不想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细柳般的腰/肢,和一双藤蔓般的纤纤玉手,在自己身上停留,游走。

她的朱唇已经干咧,他的眼里却没有半点情绪,宛若一尊圣佛,睥睨世间。

还有她的轻嘲。

为了陆照枝,她自甘堕落,不知廉耻。

甚至,连他不知道,那些新鲜样式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只是为了和自己欢/愉。

还有不杀陆照枝。

他微微凝眸,陆照枝他是一定要杀的,只是不到时候。

想拿到储君之位,似乎又多了一成胜算。当年在虎牢关,到底是谁违抗圣旨,按兵不发,又到底是谁给他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而今陆照枝回来了,天下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这个秘密足矣换他的锦绣前程。

“夫君……”身下人眼眶泛红,红扑扑的脸颊,宛若浮动的春水,“不想要吗?”

她很少唤他夫君的,成婚三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只猎物,眼底慢慢起了一丝厌恶。

她本来就是就是自己的猎物,而现在更像是一只玩物。

她早已不是完璧,他不是第一个进入她的身体的人。

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一个在床上如同死物的人,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这般掏心掏肺。可笑的是,自己也为她守着处子之身,他的王妃,首辅大臣的嫡长女,哪一处不如她?可他压根就没碰过。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十岁那年就喜欢,即便邹家落败,她成了人人可摘的娇花。

他也还是一如当年,倾慕她,心疼她。

那个新婚夜,也是他的第一次。

他手忙脚乱,生怕弄疼她。

他的气息仿佛凝固了,笑容也跟着僵硬,“夫君?你的好夫君陆照枝,要是看到你现在衣不蔽体的浪/荡模样,又会怎么想?”

应该会剁了他吧?他没什么好怕的。眼下的陆照枝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又怎么可能与他势均力敌?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杀了。

从前,冀州候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他赵怀英就像条狗一样去求,可谁来搭理呢?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从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人把他当人看啊!挨打受冻,喝马尿,被猥亵的时候,谁站出来护他呢……

好在他终于熬出头了,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也都死了。是他亲手杀的,天牢的石墙都被鲜血染红了!

当年谁又怎么会看到这样一只可怜虫呢?更别提去帮他?大周的皇城是冷的,人心更冷。

只时风水轮流转,今日不同往日,他手握生杀大权,离东宫那个位置不过一步之遥。陆照枝算什么东西?他早已经看不上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夺走了他唯一所爱。

他不喜欢夫君这两个字。

就好像是自己乞讨来的,不是她真心实意想给的。

她会了他的意,乖巧地贴近他肩膀,“我此生只有你一个夫君,是我唯一的夫君。”

陆照枝还在他手上,她只能顺从他,哪怕让她去狠狠去打巴掌,去唾弃,也愿意。

“我以后都听你的,不惹你生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也会一直陪着你,你不会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说到最后,衡阳自己也沉默了。他赵怀英要的,自己真的给得起吗?

她不是不知道他儿时那些凄惨经历,生母被□□,险些死在冷宫,再长大些,也没人愿意和他亲近。

可她只能安抚,用温柔的话去安抚,只要能解他心头之恨,不让他动杀意。

晨风从窗子吹了进来,床幔轻轻晃动,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他突然就像只困兽,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擒杀。

疼得她眼泪直打转。

“邹衡阳,你求我,求我,我就放了他……”

她两眼微闭,双手紧紧抓住被褥,艰难吐字,“我求求你,我……”

他动作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重。

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

没有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