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的宅子蓦然间灯火通明,管家被匆匆地敲门声惊得醒了过来,初来乍到的姝晚并不知可以冲着外面叫喊侍婢,头发还散乱着,光着脚便去喊了邹妈妈。
待管家得了信儿扯上衣服来到院子里时,依稀听到了卧房里传出来的低泣,他匆匆进门:“出了何事?”
姝晚神色凄惶的蹲在床边,一旁的邹妈妈语速很快回道:“孩子起了红疹、发了热,已经去请大夫了。”管家心里咯噔,探身过去瞧了一眼,半大的女娃躺在床上,脸颊煨红,胳膊腿上起了些红疹。
姝晚惶然间扯着管家的下摆:“可否能替我知会相公一声?”她说的小心翼翼,充斥着不安与怯懦。
在这偌大的宅子里,她无所依靠,只得寄希望于眼前的管家。
管家闻言犯了难,他自是知晓公子去了何处,国公府哪是他能随便进出的,更何况就算他进得去他也不敢去知会,满府都是国公夫人与公爷的眼睛,这不纯纯捅事儿吗。
管家躬身道:“娘子莫急,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月黑风高的,宫门早已关闭,还是等天亮了再知会不迟。”他话说的隐晦,神情也镇定些,但姝晚却低下头不说话。
这时春和匆匆地跑了进来:“来了,大夫来了。”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一年老的大夫提着药箱被请了进来,随即蹲在芸姐儿面前把脉。
大夫满脸褶子,眼睛半阖,花白的胡子垂在胸前。
姝晚:“大夫,孩子可有事?”
大夫拧眉,吓得管家和邹妈妈提起了心,半响他道:“这女娃晚膳可食了牛乳?”
姝晚忧心:“未曾,牛乳怎么了?”
大夫起身走至桌边,不急不忙的从药箱拿出笔墨,“观这脉象与状态,应是风疹,牛乳不可食,以后都不能碰。”说着又从药箱里拿出针袋,铺在桌上,拿出一长针在一旁的蜡烛上来回烘烤。
随即给芸姐儿施针。
管家与邹妈妈对视一眼,管家思衬着开口:“娘子,今晚的馒头里厨房加了些牛乳,原想着牛乳好东西,给小孩子补补,未曾想出了这种事,还请娘子恕罪。”
管家诚恳的认错,姝晚却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她一向不擅长与人纠结对错,“不是你的问题,就连我也不知芸儿有这毛病,她也是第一次食牛乳,以后多注意些便好。”
随即她又倚在床边,眉目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因起的急,身上只着薄薄的亵衣,勾勒出纤细姣好的腰肢,此刻却因倚靠领口扯的大了些,露出一片白腻的玉肤。
引得管家老脸一红,给邹妈妈使了个眼色,忒不体面了。
邹妈妈忙不迭的拿了一件披风,给姝晚裹住,女使丫鬟们也都是有眼色的,瞧着这尹娘子如此不端庄不免暗暗发笑。
俗话说的好,宁得大家婢,不娶小家女,这里面好些侍婢都是从国公府里出来的,这处宅子也是国公夫人给世子爷的私产,丫鬟女使眼界心气儿那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姝晚懵的紧,根本不知周围婢子妈妈的几百个心眼,只是有些心疼的抚了抚芸姐儿的脸,一脸疲色的守在床边,邹妈妈劝她去歇息一会儿,姝晚摇了摇头。
直至天色微亮,芸姐儿的烧才退了下去。
众人松了口气,邹妈妈一使眼色,婢女们都垂着头往外退,姝晚却把邹妈妈叫住。
一夜的操心使得她眼下有些青黑,却仍旧不掩华色,“邹妈妈,这会儿时辰差不多了,能否叫总管去宫门口通传一声相公,就说芸姐儿病了。”
此时的姝晚并不知京城里的规矩叫人办事,哪怕是下人也得有赏有罚,如若不然,刁奴欺主那也是常有的事儿。
邹妈妈此时已经累了一夜,心下也有些不耐,她打心眼里觉着这姑娘定是使了什么法子攀上了世子爷,但瞧着世子爷对这娘子上心的很,也只暗暗嘀咕,不过是一女娃子病了,又不是世子爷的骨肉,事儿恁多。
不过她敷衍赔笑:“娘子放心,奴婢这就差人去。”
姝晚感激的点点头,邹妈妈随即便出了门,廊下站着的春和与另一婢女,二人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窃笑一声。
“唉你瞧她,居然叫世子爷是相公,好大的谱儿。”春和学着姝晚的样子,却是一番矫揉做态。
邹妈妈上前打了她后脑勺一下,低声不轻不重的呵斥:“你这小妮子,好大的胆子,敢背后嚼主子的舌根。”
春和面上颇为不屑:“主子?哪门子主子,不过一外室罢了,连妾都算不上,与我们有何区别。”
邹妈妈瞪了她一眼:“给我关住自己的嘴,如若不然,小心我把你打发到人牙子那儿发卖了去。”
春和与那侍婢悻悻垂头,不敢吱声。
“你们在外面守着,若是娘子问起来了就说世子爷快了,管家已经去知会了。”邹妈妈叮嘱。
随即便回了房,打算睡个回笼觉。
宅子恢复了寂静,姝晚却不大睡得着,她握着芸姐儿的手,担忧的贴了贴,这才到京城的第一日便出了这等事,姝晚原本就对这繁华的上京含有怯懦,这下生出了一丝疲累之感。
她知道,今天的事儿怪不得别人,芸姐儿从小在灵水村连牛乳都没碰过,谁又料到会起疹子。
许是昨儿一天的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又许是夜晚遍寻不见的相公,又或是她与这上上下下都格格不入,姝晚到底生了退怯之意。
但寒哥儿和相公的前途摆在这儿,她又两头发难,姝晚叹息,罢了,忍一忍又何妨。
管家到底还是去知会了闻时砚一声,不过是等他下了朝后去户部寻得他。
闻时砚闻言眉头一皱,告了假便匆匆往甜水巷去,因走的急,官府还穿在身上,还是管家提醒了他一句才匆匆换下来。
他进了宅子一声未吭便直奔小筑,卧房内姝晚趴在床边迷糊睡着,闻时砚进门后放轻了脚步,撩开纱幔往里而去,一只大掌轻轻扶在姝晚肩侧。
沉睡着的姝晚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闻时砚深邃的眉目。
她睡意跑了三分,抓着闻时砚的手软软叫道:“相公。”
闻时砚皱眉:“上床歇息。”说完便转身去往外间。
姝晚原本想说些什么,见此还是咽了下去,她提起精神也随他往外走,随即上前抱住闻时砚遒劲的腰身,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
姝晚有些累,靠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闻时砚单手抚上她的手背,似是在安抚。
闻时砚并不怎么习惯与人亲密接触,母亲给他房里放的丫鬟他也未去碰过,但身后这个女子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姝晚黏着他,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相公,我们要个孩子吧。”要个孩子也能与芸姐儿做伴。
话音落,姝晚敏感的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僵,她心里一沉,霎时乱七八糟的思绪缠绕在脑海中。
闻时砚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怎么好好的想要孩子了,急什么。”
姝晚垂头:“我年岁也不小了,旁人在我这个年岁早就诞育了子嗣,我想为相公生个孩子。”
闻时砚拨开了她的手,转过身,姝晚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闻时砚思索了一会儿,“不急,待芸姐儿再大些。”
姝晚神情有些低落,但也没办法反驳相公,只好低下了头,却忽略了闻时砚眼中的深思。
闻时砚只在这里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只说晚上回来。
因他这一句话,姝晚雀跃了很久,原想亲自下厨却被邹妈妈拦住,只说不合适。
姝晚只好作罢,待到晚上闻时砚回来时她已然快睡了过去,昏昏欲睡间一道带着些许寒气的身躯贴了上来,她脑袋来不及清明便被拽入无边沉溺深海,呼吸不过来。
闻时砚原以为自己对女色毫无欲望,但在遇到姝晚后整个人似尝到了荤腥般一发不可收拾,在欲.望到达高潮时他脑海中把人带回国公府那方院子里藏起来的心思达到了巅峰。
过后,他便又清醒了过来,暗自发笑自己简直是色·欲熏心了,他转过身把已经陷入昏睡的柔软身体揽入怀中,轻轻的吻了吻她红润的唇角,睡了过去。
晨起,闻时砚走时姝晚还在昏睡,管家思索几许附耳说了几句话,闻时砚一愣,沉默不语。
随即又转身回了内屋坐在床边,直愣愣的瞧着姝晚,发了好一会儿呆,直至外面的侍从催他上朝,他才敛了神色出来,眉间重归冷淡肃然。
他暗暗道,规矩便是规矩,破不得。
方管家还在一旁等着,闻时砚低声道:“给药吧。”
这一切沉睡着的姝晚丝毫不知,她醒时天色已然大亮,身旁的被褥早就变凉,她红着脸挣扎起身,想去瞧芸姐儿,下床时却腿脚一软。
芸姐儿已经退了热醒了过来,邹妈妈抱着她与姝晚一同在桌上吃饭,饭间邹妈妈招呼春和端了亮碗黑色的药汁。
一碗放在芸姐儿身前,一碗给姝晚递了过去,姝晚不解:“为何有两碗药?”
邹妈妈笑笑:“这是爷找大夫给您炖的药膳,补身体的。”
姝晚却理解为相公把她昨日的话放在心上,便想让她调理好身子,好诞育子嗣。
姝晚显而易见的高兴了起来,端起碗便小心翼翼的吹凉了喝药,一旁的邹妈妈神色怜悯,随即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姝晚:芸姐儿真可爱,我也想要个自己的娃娃。
砚台慌张:未…未婚先孕使不得。
姝晚疑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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