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后】
三月莺飞草长。
终于忙完一个项目的穆夏难得休息,心血来潮地嚷嚷着要去春游。
韩青时拧不过,腾出周末陪她去了人相对较少的南郊看湖光山色。
经过一片温室种植的玫瑰花田,穆夏激动地让韩青时停车。
韩青时莫名,“还没到。”
“我知道呀。”穆夏已经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韩青时无奈,只能跟着穆夏下车。
没一会儿,她就后悔了。
“阿时,你去帮我偷一朵。”穆夏扒拉着大棚的一条缝隙往里看。
韩青时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拒绝穆夏荒唐的想法,“你想要多少我都买得起,为什么要偷?”
“偷来的香啊。”穆夏转过来,两只爪子握着韩青时的手腕左右晃,“求你了。”
韩青时坚定拒绝,“我不去,太丢人了。”
穆夏讨好的表情一收,松开了韩青时的手腕,“真的不去?”
韩青时,“……去。”
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结束,花钱不眨眼的韩总在女朋友兴奋地注视下进了大棚。
韩青时活到近四十的年纪,从没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根本拉不下那张脸。
这会儿即使心里知道是偷,依然直挺挺地站着,没有一点偷的自觉。
“阿时,腰猫着!猫着腰!”穆夏看韩青时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韩青时听见也装没听见,自顾自地和GN老板巡视一样,朝穆夏刚才看中的那朵花走去。
“咔!”刚折断,还没彻底揪下来,门口忽然跑进来位大叔,手里拎着一把超大的剪刀,冲韩青时大喊,“我在监控里盯你很久了,马上放下证据,举起手来!”一听熟练的语气就知道常干逮人的事。
韩青时被抓现行,本来就难看的表情,顿时黑如锅底。
她到底为什么要受穆夏的威胁,跑来干这种蠢事?
外面,穆夏见此一下子急了,连忙钻进车里捞了手机出来,准备拿钱赎人。
走得越近步子越慢,进去之前彻底怂了。
这个大叔骂人的语气也太凶了吧……
“看你穿得人模人样,怎么一点人事不干?”
“有手有脚学什么不好,学人偷?”
“偷来的东西就那么香吗?”
“买一朵能花你几个钱?”
“……”
穆夏趴在门口,清楚看到韩青时的表情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等大叔丢出那句,“真没钱就别学人装什么浪漫!”时,韩青时彻底冷了脸。
穆夏确定,韩青时这是已经到爆发边缘了,但凡大叔再多说一句,她就会变身GN老板,让大叔深刻体会什么是眼神和气势的绝杀。
然而,大叔像是算好的一样,说完这句,立马捧着还挂在枝干上的玫瑰开始嚎啕大哭,“我做点生意容易吗?每天起早贪黑,就等一年这几次花期,谁成想钱没卖到几个,还成天遭贼惦记……”
那粗犷的嗓门,穿透力极强的声音。
穆夏还在门外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说韩青时就在他跟前,那感觉,简直酸爽。
韩青时用力闭了下眼,忍无可忍,还要继续忍,强行让自己心平气和地说:“你这片玫瑰有多少亩?”
大叔立马停止大哭,站起来说:“十亩。”
韩青时,“我全买了,明天早上8点之前送3000朵到这个地址。”
韩青时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
递出去之前顿住,撕掉了自己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大叔接过名片,一脸的难以置信,“你真要全买?”
韩青时一秒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语气生硬地反问:“不卖?”
“卖卖卖,当然卖!”大叔急忙道,“但是要先付百分之七十的订金。”
韩青时,“我一次付清。”等花送到GN再结尾款,她的脸就不用要了。
说着韩青时去拿手机,摸到空空如也的口袋时面色一僵,平生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不远处,穆夏见状,火速冲出来,躬着腰,双手把韩青时的手机递了出去。
韩青时冷笑一声接过来,扫码付钱。
半小时后,韩青时被大叔笑呵呵地送出了玫瑰园,手上还拿着那支她没偷成功的玫瑰,现在已经被大叔包装得华丽精致,颜值喜人。
穆夏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一点不敢再触韩青时的霉头。
之后整个春游都是如此。
任穆夏怎么明里暗里地试探,韩青时始终不为所动,连晚上亲热都像在太阳底下溜冰,又冷又热,滋味异常难忘。
隔日一早上班,穆夏全程惶惶不安。
到了公司,穆夏习惯性和韩青时同乘一部电梯上楼。
不想,电梯却在一楼停了。
门打开,赵嘉卉站在门外,恭敬地和韩青时打招呼,“韩总。”
韩青时淡淡地‘嗯’了声,对她说:“人带走。”
赵嘉卉,“是。”随即朝穆夏欠身,说,“穆工,您这边请。”
穆夏,“???”去干吗?
不久之后,穆夏绝望了。
3000朵玫瑰堆在身后,却只有一株属于她,这也就算了,重点是其他2999朵需要她亲自发到每一位女员工手里,祝她们‘3.8女神节’快乐。
“穆工,你怎么惹到韩总了?”赵嘉卉见穆夏发得实在太累,忍不住问她。
穆夏欲哭无泪,“我昨天撺掇她去偷花,被花田老板抓了个正着。”
赵嘉卉,“……”难怪她觉得这花烫手。
等穆夏发完花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火上楼主持晨会,投入一整天忙碌的工作。
中午休息,穆夏终于空出来时间,悄悄从赵嘉卉那儿打探消息:【嘉卉姐,韩总现在在办公室不?】
赵嘉卉收到穆夏的微信,抬头看了眼韩青时办公室紧闭的门,心说怎么还真闹上了?韩总想知道穆工的情况问她,穆工想知道韩总的情况也问她,她这个传话筒当得着实心累,生怕哪一句没说好,影响了两人的感情。
琢磨片刻,赵嘉卉如实回答:【在,午饭都没怎么吃。】
穆夏:【\大哭\大哭\大哭】
赵嘉卉一个头两个大,安慰吧,不合适,不安慰吧,也不合适,只好硬着头皮说:【要不您上来哄哄?】
穆夏:【我不敢\快哭】
赵嘉卉,“……”所以,她能怎么办呢?
赵嘉卉心神俱疲地吐了口气,继续周旋:【早上不是还剩了一点花吗?在后勤放着,我和后勤知会一声,让您过去挑点。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您人来了,花也到了,韩总总不至于狠心把您赶出去,您说呢?】
穆夏咂摸一会儿,动摇了:【真不会么?】
赵嘉卉不能保证,谁知道‘你追我赶’是不是人.妻妻间的小情趣。
最终,穆夏还是听从赵嘉卉的建议,跑去后勤挑了一大束花,偷偷摸摸上楼去找韩青时。
门敲开,里面空无一人。
穆夏奇怪地探着脑袋往里看。
视线飘到窗边,和斜斜倚在玻璃墙上的韩青时撞了个正着。
穆夏顿时一阵心虚,下意识往回缩,不想脖子卡到门,疼得她‘嗷’了一声。
韩青时原本懒散的站姿一紧,快速直起身子走过来,把穆夏拎了进去。
“开个门都能把自己卡进去,穆夏,你怎么每天都能想到办法让我对你刮目相看?”韩青时冷着脸,语气沉得吓人。
穆夏连人带花,紧贴着墙,可怜巴巴地说:“我害怕你还在生气,一时情急嘛。”说着,脑袋试探着往韩青时怀里靠。
韩青时垂眸看她,没有躲开。
看到她头发上缠着的一片玫瑰花叶子,眼里晕开点笑,软下声说:“上班大半天也不见吭声,还以为你的良心全喂狗了。”
穆夏立刻摇头,“喂狗的是给别人那半,给你的这半保护得好好的。”
“是吗?”韩青时憋笑,“怎么个好法?”
穆夏迅速把背在身后的花束捧到了韩青时面前,昧着良心说:“我专门给你藏的,38朵,女神节快乐呀。”
韩青时不接,一手插兜,笔挺站姿微躬,扯下一片花瓣放在掌心观察片刻,后又抬起手,对着掌心轻轻一吹,花瓣撞上穆夏翘挺的鼻尖,吓得她一惊,本能往后缩,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可爱,一点也不像年近三十,已经晋升为高工的项目经理。
等到花瓣飘飘荡荡落入花束之间,韩青时转过身,一身优雅地朝办公桌走去。
穆夏抱着花,心思千回百转,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迟疑片刻,穆夏决定先下手为强,大跨步跑了过去。
等韩青时一坐下,她马上把花塞进她怀里,掷地有声地说:“花你已经收了啊,就不能再生气了,晚上回家要好好和我说话,要抱着我睡,早上起来要亲我,不能一声不吭背对我。”
韩青时抱着花,表情淡淡,“强买强卖?”
穆夏听到韩青时的语气,心里猛地打了个绊子。
默了默,她熟练地坐到韩青时腿上,跟她撒娇,“明明是软硬兼施。你就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撺掇你偷,啊,不是,我以后再也不怂恿你去路边菜花了,野花哪儿有家花香是不是?不信你闻闻。”
穆夏边说边往韩青时跟前凑。
主动送上门的小媳妇,韩青时自然不会拒绝,埋首在她脖间缓缓吸了口气。
霎时,韩青时的呼吸被熟悉味道填满。
有穆夏身上独有的香,还有韩青时自己常用香水的香。
这款香被穆夏‘借’用得时间久了,已经契合得像是专门为她挑选的一样——成熟沉稳,大气干练,和那个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变成女强人的穆经理格外相似。
韩青时心里忽然生出感慨。
这些年,穆夏在研发中心越做越好,从初级工程师做到高工,只花了不到5年时间。
去年年底还因为连带两个大项目,被破格提了项目经理。
用不了多少年,她就能升部门经理,甚至总工或者技术总监,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仔细回忆,韩青时竟然想不起来穆夏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起了职业装,即使坐在颠簸的车上也能熟练化妆。
总清清爽爽的她,还爱上了她喜欢的香水,说闻到它就好像看到了她,再难的项目,再大的场合也能自信应对。
其实,是她已经靠自己的本事拿到那份底气了吧,和她在不在身边没有多大关系。
韩青时一直知道穆夏优秀,她真来了GN,来了自己身边,还一步步追得如此之快,她才猛地发现,穆夏的优秀自带光环,有时亮眼得让她心生骄傲。
韩青时抬起头,没有离开穆夏,而是将下巴抵在她肩窝,和她手底下那几十号程序员一样,喊她,“穆经理。”
穆夏怪不好意思的,拧巴着身体靠近韩青时,别扭地说:“你别这么叫我啊,好奇怪。”
“怪吗?我怎么听说你这几年在外面越来越有技术专家的范儿了?”韩青时戏谑,余光看到怀里的花,再次想起自己昨天的遭遇,态度一变,用力箍住了穆夏的腰,说,“私下却还是这么能折腾我,我欠你的?”
穆夏腰上一紧,瞬间坐得笔直,“在外面遇到的都是外人,在外人面前肯定要装一装正经。”
“我呢?”韩青时反问。
穆夏不假思索,“你是内人啊。”
韩青时轻笑,“油嘴滑舌。出去,看见你就心烦。”
穆夏一听这话,赶紧抱住韩青时,哭丧着脸说:“我下午要跟王总工出去开会,大神云集,你真的忍心看我揣着一肚子不安去吗?万一说错话多丢人。”
“丢人丢的是我的人吗?我为什么要不忍心?”韩青时故意刺激穆夏。
穆夏脑子转得飞快,“我是你的人,我丢人,你肯定也要丢人啊。”
韩青时偏头瞟她一眼,竟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起来。”她说。
穆夏抱得死紧,“不起。”
“那花也别要了。”
“嗯???”穆夏惊疑,“什么花?”
韩青时连人带椅子往前滑了点,侧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支包装精致的玫瑰,递到了穆夏面前。
穆夏惊喜地两手接住,“这不就是昨天让你偷的那朵?”
韩青时非常抵触‘偷’这个词,但能让穆夏高兴,她不介意偶尔陪她胡闹。
“喜欢吗?”韩青时问。
穆夏重重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韩青时抬眸,望着穆夏脸上精致的妆容,和日渐成熟的眉眼,笑着说:“节日快乐,我的小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