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未亮,外面就响起了鞭炮声。
起初只有一两家,穆夏蒙上被子,拉起韩青时的手往耳朵上一捂,勉强还能在凑合着眯一会儿,到后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成片,她彻底没办法继续哄自己。
穆夏一把掀开被子,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语气沧桑,“新年第一天啊,我从睡下到现在还不超过一个小时,一定要这么折磨人吗?”
穆夏说完,一旁的韩青时也动了。
她侧身过来,头枕着曲起的胳膊,笑容一如既往得漂亮,但还是无法掩饰彻夜折腾留下的疲惫,一开口,嗓子更是哑得穆夏血气翻涌,“我的错,一开始不该吵醒你,后来,应该及时提醒你时间太晚了,而不是一味顺着你。”
穆夏回想起自己后半程总缠着韩青时,要她,咳,要她出声的画面,略不自然地‘啊’了声,重新拉起被子,盖住了半张脸。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不过的动作,手腕就酸得发抖,腰上的感觉也不太利索。
种种异样都在提醒穆夏,她昨晚和韩青时做了什么,又对韩青时做了什么。
真的太不节制了,但是吧,不论相互取悦时碰触在一起的蚀骨柔软,还是她单方面‘讨好’韩青时时,她沉浸的声音和热情的反应,都是她没办法抗拒的。
对女朋友上瘾是人之常情,不可以怪她。
穆夏做好心里建设,侧躺过来,近距离望着韩青时的眼睛,问她,“阿时,你还好吗?”她昨晚出的力可不比自己少。
韩青时的回答过分诚实,“不太好,尤其是嗓子。”
穆夏,“……”这种情况不知道润喉糖还有没有用,要不先给点精神上的抚慰?
穆夏撑起来一点,在韩青时软如春水的目光下慢慢靠近。
她将平直视线垂下,做了一件自认为心思非常单纯的事——将嘴唇压在韩青时喉咙上,轻轻抿住。
可她忘了,脖子是韩青时喜欢她碰,也怕她的地方。
刚一碰到,唇下韩青时的喉咙就明显颤了下,清亮眸色变得很深。
穆夏感觉到她呼吸之间的变化,原本仅仅想以此表达亲昵的动作停了一瞬,过后试探性以舌尖轻轻扫过。
几乎同时,韩青时因为一个吞咽的动作导致喉咙大幅滑动,将原本的轻扫变成重压。
这是一场意外,与某些蠢蠢欲动的情愫不谋而合。
穆夏不再试,张开嘴,将轻抿变成了深吻。
……
————
下午一点,穆夏被穆妈妈的电话吵醒。
她看到来电提醒,一个骨碌爬起来,跪在床上接电话,“妈,是,好,嗯嗯,明白。”
几十秒胆战心惊的对话结束,穆夏放松下来,猛然察觉手腕比早上那会儿更酸,整条手臂几乎是无力地跟着手机一起摔在了床上。
旁边,韩青时也已经坐了起来,她一条腿曲起,姿势慵懒地趴在膝头,看到穆夏揉手腕时略显扭曲的表情光笑不说话,眼神尤其善良。
穆夏忍着不适给自己找台阶下,“别这么看我,你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韩青时,“嗯,那盒ZT,我们一人用了一半,你手酸,我自然也一样。”
“够了够了啊。”穆夏受不了她的直白,仓皇下床,看到满地狼藉,吓得和被踩了狗尾巴一样‘啊’一声,快步跑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韩青时已经穿戴妥当,床铺和地面也做了简单清理,就是……衬衣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不太对劲。
“你车上还有衣服吗?”穆夏问。
韩青时,“没有,一开始的打算是见你一面就回去了,什么都没带。”
“那怎么办?”穆夏着急,“我妈说我外婆屋里的电视坏了,让我过去看看,我本来还想着带你一起,你穿这样肯定不行吧。”
韩青时低头,短暂打量自己,她现在的形象的确不适合见人。
“县里应该有购物中心,路过的时候买几身。”韩青时说。
穆夏担心,“可是这边的衣服质量一般,你穿得惯吗?”
“能穿就行,我没你想得那么金贵。”
“那行,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夏夏。”韩青时叫住说风就是雨的穆夏。
后者回头,“怎么了?”
韩青时欲言又止,难得有不自信的时候,“今天大年初一,日子特殊,我冒昧登门,会不会打扰到外婆?”
穆夏嘴唇一翘,目光狡黠,“你紧张了?”
韩青时不否认,“毕竟第一次见,我怕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哈哈哈,不可能!”穆夏拍着胸脯保证,“我外婆对你的印象就一个字——好,根深蒂固,我这个当事人都动摇不了。不瞒你说,我现在稍微说你一句不是,外婆就戳着我的脑门提醒我,我是踩了天大的狗屎运才遇见的你,不可以找你麻烦。”
“当真?”
“我拿你送我的狗尾巴发誓!”
韩青时信了,也放心了。
随穆夏去退房、吃饭,又在镇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挑了几套衣服,才带着临时置办的年货,同她去见外婆。
那边,小舅舅一家人早就出去玩了,后屋里只有外婆一个人坐在外公的遗像前听戏,顺道和他说说过去那一年的琐碎事。
今天收音机的声音不大,想是怕盖过外公‘远道而来的声音’。
进门之前,穆夏把礼物换到同一只手,用空出来的那只仔细握住韩青时,抬头冲她笑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外婆。”
外婆听到穆夏的声音,急忙用衣袖抹了抹眼角,回过头看她。
不料,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个陌生姑娘——高高瘦瘦,长相白净,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羽绒服,牛仔裤,也藏不住一身出众的气质。
外婆一下子就把今日打扮随性的韩青时和穆夏给她显摆过的照片里那个衣冠严谨的韩青时对上了号,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这是阿时吧,我那小孙女的对象?”外婆边往过走边问,一双眼睛里只容得下韩青时一个人,好像看不见穆夏似的。
穆夏又是踢腿,又是晃爪,愣是提不起一点存在感。
只见外婆径直走到韩青时跟前,一出声,穆夏马上酸了,“果然是个俊俏姑娘,配我这个小孙女可惜了。”
穆夏,“……”她不要面子的吗?
韩青时虽然没看穆夏,但能从被扣得生疼的手心察觉出她的不满。
为了安抚女朋友的情绪,她忙接过外婆的话,避免继续引战,“外婆好,我叫韩青时,这次来得突然,没提前知会,还请您见谅。”
外婆年轻时候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最喜欢韩青时这种谦逊有礼貌的年轻人,这会儿听她说什么都觉得好,“不突然,外婆打从第一天知道你,就在等着你过来,要不是夏夏一直不松口,外婆都要亲自打电话把你叫来过年了。”
外婆热情地拉着韩青时的手坐到沙发上,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往下问,看不到头。
穆夏听得多了头疼,跑去折腾电视。
反观韩青时,脸上的笑容要多乖有多乖,回答问题也是认认真真,没一点不耐烦的模样,瞧得穆夏不免又是一阵得意,一个人蹲在电视柜跟前咬着拳头傻乐。
聊了约莫一小时,外婆忽然叫了声盘腿坐在电视机跟前看电影的穆夏,“夏夏。”
穆夏头也不回,“在。”
“去厨房洗点水果出来。”
“好。”
穆夏麻溜地爬起来,跑去洗水果。
她一走,外婆神秘兮兮地朝韩青时抬了下眼,说:“阿时,你跟我来下房间。”
韩青时,“好的。”
韩青时扶着外婆去了房间。
再出来时,穆夏正咬着小金桔四处找人。
见韩青时独自过来,大步跑到她跟前,问:“外婆呢?”
韩青时,“外婆说有点累,想休息会儿。”
穆夏,“哦哦,那你刚干吗去了?”
韩青时不紧不慢地将一个手提袋提到身前,笑容满面地说:“被外婆叫去领新年礼物了。”
“你临时过来的,也有礼物?”穆夏好奇,看到手提袋熟悉的颜色和花纹,她惊叫一声,“啊!裙子我还没缝好呢!”
穆夏恼火地抢走手提袋,抱在怀里。
韩青时看她此举笑容更胜,倾身亲了下她因为不满而微微噘起的嘴唇,解释说:“外婆都告诉我了,你寒假一直在跟她学缝纫,你的在意我会牢牢记在心里,但就是外婆说的,你因为一条裙子弄得自己满手是伤,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穆夏郁闷,“可是我答应过你,要把它补好的。”
“外婆已经帮忙补了。”韩青时柔软的笑容里散着感激,“外婆说她们那个年代嫁女儿,家里的长辈总会亲手缝制几床被褥,现在不兴这个,她就借花献佛,给我们缝件衣裳。这条裙子我妈妈留给我的,现在多了你家人的祝福。夏夏,它坏得值得。”
穆夏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心窝顿时热热的。
她急忙把裙子掏出来展开,原本那条扎眼的口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纯手工刺绣的白色牡丹,从枝叶到繁花,栩栩如生。
“好漂亮啊。”穆夏忍不住感叹。
外婆的手艺一点也不比裙子上原本的刺绣差,生动性甚至更胜一筹。
韩青时看穆夏的反应就知道她是接受这个结果了,转而拉起她已经看不到针孔的手,放在唇边心疼地亲着,“夏夏,你说一句‘喜欢我’比什么都有用,我不需要你用额外的方式哄我开心。”
穆夏怕痒地往后缩,看到韩青时眼睛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心里一软,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拖着音说:“嗯……喜欢你肯定没得跑,不过……”
“什么?”韩青时楼主穆夏的腰,好让这个拥抱变得更加亲密。
穆夏俏皮地在韩青时唇上啄了下,脸色微红,“有一次和外婆聊天,她说喜欢是一时的事,迟早会腻,但爱要比一辈子还长。我对你很贪心,目前打算先占住你这辈子,至于以后,说不定会想要你的下辈子。”
韩青时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穆夏拐弯抹角的话,她漆黑的眼底亮光闪过,“夏夏,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穆夏收紧胳膊,趴在韩青时肩上,柔软嘴唇贴上她的耳朵,和她说悄悄话,“阿时,我想,我开始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