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后面一段时间,穆夏每天被穆妈妈提溜到店里帮忙。

她没父母的好手艺,也就算算账,接待一下客人。

忙完了,再骑上穆爸爸给她新买的小绵羊去镇上找外婆,在她那儿一待就是八.九点,等回来天早就黑透了,愁得穆爸爸每天都要在离小区不远的路口等着,一直到看见她的小绵羊出现才能放下心来。

这天,穆夏偶遇了一起车祸,被堵在半路迟迟走不了。

好在她只要出门,手机一定会充饱电,提前给穆爸爸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不然他不知道得多担心。

饶是如此,回到家,还是被穆妈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父女俩可怜巴巴地贴着墙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穆妈妈一想到自己晚上在家坐立难安的等这俩人回来,气不打一处来,逮着个由头就开始吼人,“你说你,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成天去烦你外婆,她年纪那么大,还要招呼你这个小祖宗,你就不怕累着她?”

穆夏怕怕地看了眼穆妈妈,小身板不停往穆爸爸身边缩,“我没烦外婆,就,和她说话来着。”

“说话不费劲?”穆妈妈冷哼一声,拿着晾衣杆狠敲穆爸爸的小腿,“出去给我把鞋子弄干净再进来。”

穆爸爸一脸笑容,态度好得吓人,“好的好的,我保证蹭得一粒灰都不沾。”

穆妈妈没憋住笑出来,马上又冷下脸,扫了眼穆夏,“你也去!”

穆夏条件反射,“我的鞋子很干净,爸,你别拉我啊!”

“砰!”门被穆爸爸用力在身后推上。

穆夏被楼道里的冷气刺激得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无语地说:“你老婆好凶。”

“胡说。”穆爸爸弯下腰收拾鞋子,笑得像朵花,“你妈那是刀子嘴豆腐心,担心咱俩。”

“好吧。”穆夏象征性跺了两下脚,就当是把鞋子上的泥巴处理干净了,然后靠着墙吹手指。

穆爸爸看到,问她,“冷了?”

“没。”穆夏捏着食指,盯着指腹上刚扎的两个小针孔叹气,“爸,你说我好歹也是‘缝三代’吧,怎么连个扣子都缝不好?”

穆爸爸没听懂,“什么‘缝三代’?”

“我外婆是裁缝,你和我妈也是裁缝,那我不就是‘缝三代’?”

“你这词还挺新鲜。”穆爸爸明白过来,对这件事表现得格外大气,“缝不好就缝不好,咱家又不缺会的人。”

“不一样。”穆夏嘟囔。

卫蓁姐爷爷生日宴那晚,韩青时借她的裙子到现在还没补好。

她答应过韩青时要亲手补,然而让人发愁的是,经过这几天的刻苦学习,她发现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她真的没有当裁缝的天赋,哪怕是有外婆亲自指导,依然缝得一塌糊涂,还因为一直戳手指,心疼得外婆要亲自缝,就当是给小孙女媳妇的见面礼。

坦白说,穆夏一点也排斥这份见面礼。

就是吧,食言而肥不地道。

“哎。”穆夏垂头丧气。

穆爸爸一看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快速擦干净鞋子站起来,委婉地询问女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穆夏摇摇头,“没啊,就觉得好手艺没遗传到怪可惜的。”

“哈哈哈,这有什么,现在谁家姑娘不是宝贝着养大,不会就不会,咱以后花钱找人伺候。”

穆爸爸刚说完,门就被一直在后面‘偷听’的穆妈妈拉开,‘哼’一声说:“就是,又不指望你以后当裁缝。赶紧进来,也不嫌冷。”

穆夏和爸爸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你/我老婆心软得可真快’的表情,然后欢欢喜喜地进了家门。

当晚,穆夏拿自己的旧衣服练习针线活,练到快一点。

由于实在太过投入,导致做梦都在被人拿针扎,吓得她半夜爬起来给韩青时打视频,一会儿哭哭啼啼地说害怕,一会儿哼哼唧唧地说想她,态度之矫情,让人不忍直视。

好在韩青时耐心不错,全程没有任何怨言和不适,这才哄得穆夏乖乖睡了一会儿,第二天起来又是活蹦乱跳。

不过,越是这样,穆夏想起韩青时的时候心里越堵得慌。

她现在特别能体会乐倩常说的‘小别胜新婚’,尤其是看到楼上楼下,好几个姐姐带了对象回家过年,就更想韩青时,有时候心窝都泛着疼,和她视频的时候还不能表现出来,愣生生憋几十分钟。

等挂断了,在一个人难受地趴在桌上翻她的照片。

一看就是很久,外婆叫她也不吭声,弄得外婆忍不住取笑,“想她了?”

穆夏一开始还知道不好意思,后来总是很干脆地承认,“对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后面还有大半辈子,总这么想着不怕腻?”外婆笑问。

穆夏不假思索,“当然不腻啊,她如果现在出现,我能马上给她按住亲到明天早上。”

甚至,她想要得更久,更多。

————

临近年尾,穆爸爸关了店,开始置办年货。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这天天刚亮,穆夏被妈妈从被窝里拉起来贴对联。

午饭过后,一家人去了小舅舅家。

这是很多年的习惯,每到三十,几个兄弟都会拖家带口去小舅舅家陪外婆吃团圆饭。

穆爸爸因为父母早逝,不用顾忌自家那边,也就算了这边一份。

穆夏一家到的时候,另外两个舅舅已经到了。

之后整个下午,穆妈妈和几位嫂嫂都在厨房里为年夜饭忙活,男人们则围着炉火打牌,至于小辈,大都被长辈赶去了后面陪外婆。

穆夏也在,她除了陪外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帮大舅带他们家的双胞胎二胎,两个儿子,皮得穆夏数次抓狂,偏偏还不能发火。

老幺又一次用水枪对准穆夏的眼睛时,她条件反射去挡,结果脚下踩空,在台阶上结结实实跌了个屁股蹲。

水泥地,疼得要命。

她当时就没绷住,红了眼睛,表情自然也就没之前那么友善。

两个弟弟看到,吓得跑去找母亲打小报告,说姐姐太凶了,不想和姐姐玩,要去镇中心的小卖部坐摇摇车。

母亲没在意,直接给了他们钱,把人打发走了,只有穆妈妈意识到女儿可能受了委屈,借着给几位男士送水果的机会,让穆爸爸出去瞧瞧。

穆爸爸过来,看到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抹眼泪,无不心疼。

他大手一挥,给穆夏买了两大把仙女棒,说等年夜饭结束了,陪她去河岸边放。

这样一说,穆夏的心情勉强好了点,但因为眼睛还红着,进去难免被人问及。

她不想敷衍,也不想惹事,就和穆爸爸说想出去走走。

穆爸爸明白,给她塞一大把零钱,叮嘱道:“想吃什么随便买,吃完饭咱们就回自己家,不受这委屈。”

穆夏破涕为笑,攥着钱,说:“我奖学金还剩很多,不用这个。”

穆爸爸不高兴了,“奖学金是你自己挣的,这钱是爸给你和你妈赚的,性质不一样。”

穆夏拧不过,只好把钱揣进口袋,裹着羽绒服走了。

她去了离家不远的湿地公园。

这个点的公园空无一人,穆夏还是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给韩青时打视频。

韩青时接得很快,“夏夏。”

穆夏听到她的声音,才憋回去的委屈一下子全冒了上来,比之前更加猛烈,难受得根本说不出来话。

韩青时一眼看出来不对,担心地问:“怎么了?”

穆夏光哭不说话,急得韩青时沉了声,“夏夏,跟我说话,发生了什么事?”

穆夏哭得上头,毫无形象地擤了把鼻涕,哼哧哼哧地开始和韩青时控诉,“我大舅家那两个小孩儿太坏了,踩我鞋子,揪我头发,抢我吃的,给我水杯里撒辣椒面,往我凳子上放香蕉皮,还一直拿水枪呲我,害得我摔跤。我比他们年纪大很多,不能打他们,还要赔着笑跟他们玩,呜呜呜,我太难了。”

韩青时安静地听着,确认没什么大事,笑容逐渐恢复,“是太坏了,要不要我帮你收拾他们?”

穆夏‘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我都见不到你,怎么收拾嘛。”

“如果能见到呢?”

“……”穆夏的哭声戛然而止,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那我肯定要先把你拉去没人的地方藏起来,等抱够了,亲够了再说其他不重要的事情。”

“所以,现在我是最重要的?”韩青时笑问。

穆夏塌下腰,声音闷闷的,“对呀,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可以这么想一个人。”

韩青时被她的直白俘获,柔了声,“我也是。”

“可是我们还要将近二十天才能见面。”

“不会那么久。”

穆夏以为韩青时这么说只是为了哄自己,没在意,又和她撒了一会儿娇。

后来接到穆爸爸打来的电话,不舍地说了再见。

事实上,韩青时从不图口头之快。

她从父母的墓地回来,立刻让赵嘉卉查了外协人员的档案,里面有穆夏的户口地址。

带着一只手机,一把车钥匙和形单影只的自己,踏着月色,朝她奔赴而去。

往年,除夕夜的韩青时总是寂寞的。

或者一个人在家喝着酒,看部老电影,或者被韩明哲叫去吃饭,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

今年,她不用羡慕谁。

不远的地方,有人说想她。

————

年夜饭一直吃到快十点。

外婆年纪大了,要早点休息,其他几家人也就没过多逗留,收拾完厨房便各自回家继续守岁。

因为时间的缘故,穆夏没去河岸边放烟花,而是直接跟爸妈回了家。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

她陪父母看了会儿春晚,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借口睡觉跑回了自己房间,打开窗,趴在窗边点仙女棒。

绚丽的光亮了又暗,过后的黑夜会多出一种万籁俱寂的彷徨。

穆夏很不喜欢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总会在前一根烧尽之前引燃另外一根,好让星河一般的光亮一直持续,那她眼睛里最亮的那颗星星——韩青时,就能一直闪耀。

很快,一把烧完。

穆夏来不及拆另外一把,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星星’终于还是暗了下去。

一瞬间,鼻子酸得发疼。

穆夏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转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其他几栋楼。

没人注意她。

于是,经过短暂迟疑,穆夏做了自己想做很多天的事——两手拢在嘴边,朝着会有韩青时的东边大喊,“阿时!好想你啊!”

尾音还没在夜空飘散开,书桌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震动。

穆夏做了‘坏事’,正心虚着,这阵震动对她来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吓得她心脏几乎跳出来,急忙关上窗,躲回去,拿起了手机。

韩青时!

穆夏欣喜若狂,立刻接通,“阿时!”

“嗯,是我。”韩青时的声音缓缓的,听起来有点空。

穆夏奇怪,“你在外面?”

韩青时,“是。”

“一个人吗?”

“对。”

“哦。”明明她们都是一个人,却还是见不着,这个新年对她们的恶意好大。

韩青时听不到穆夏的声音,主动给她送话,“出来见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比她重要?非要在这这么特殊的日子去见?

穆夏喉咙里胀胀的,很努力地抓着手机才能让自己不表现出异常。

“嗯嗯,那你快去见吧,我挂了。”穆夏说。

韩青时,“还不能挂,需要你帮忙带个话,我才能见到她。”

“啊?我能帮你带什么话呀?你的亲人朋友我又不认识。”

“不是亲人朋友,是后来遇见,放在心里的人。”

穆夏呼吸哽住,伪装了失效,“韩青时,没你这样欺负你的人啊,我每天想你想得要命,你呢,马上跨年了,不止不和我说新年快乐,还让我帮你见心里的人,我不会吃醋吗?我会蠢到把女朋友往别人跟前送吗?你别想!”

“砰——!”

新年到了,谁家燃起的烟花照亮了穆夏的窗户。

她转头,眼睛里的水光被照得很亮。

“夏夏,新年快乐。”韩青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穆夏顿时没了脾气,就算再不高兴,她也在意韩青时的这声‘新年快乐’。

穆夏眨眨眼,软下了语气,“新年快乐。”

说话的她,从听筒里听到了一声接一声的‘砰’,很隐约,但和另一只耳朵里清晰的声音完全同步。

“!”脑子里有个念头快速闪过。

没等她去证实就听到韩青时在那片隐约的烟火声里对她说:“夏夏,我来见的人是你,把窗户打开,让我看看你。”

穆夏愣了几秒,手忙脚乱地往床边跑。

隔着电话,韩青时完全能想象穆夏不可思议的模样,她抬头看着一处紧闭的窗户,把思念拉得很满,“夏夏,开窗。”

穆夏一把推开,趴在窗边往下看。

不远处的空地上,韩青时抬头和她对视,明亮烟火把她的笑容照得格外美丽。

————

“唉,你不是要睡觉了吗,穿这么整齐干吗?”穆妈妈见穆夏突然从房间跑出来,奇怪地问,“怎么还背包了?”

穆夏下意识将小挎包拨到身后,压着兴奋的步子走到客厅,边观察两人的表情边谨慎地说:“有个朋友突然过来了,我去找她,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穆夏说完,客厅倏地安静下来。

穆爸爸显然没反应过来,愣着,穆妈妈则眯起眼,一脸探究,“哪个朋友?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穆夏出来之前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闻言脱口而出,“实习认识的朋友,好朋友,女的。”

“来找你干吗?”

“玩。”

“为什么大年三十来找你,她不陪家人?”

“她爸妈很早就过世了,是为了研究高原生态搞坏了身体,特别让人尊敬。”

穆夏这么一说,穆妈妈的心马上软了下来,“那肯定也没人陪她吃年夜饭吧,要不你让她来咱家,妈给她煮饺子。”

“啊?”这个穆夏倒是没想过,咂摸片刻说,“明天吧,今晚让她来看咱家的母慈子孝不是故意刺激她嘛。”

穆妈妈一想也是,但还是不太放心,“你们晚上住哪儿?”

“酒店么。”穆夏按着包,莫名觉得刚才专门装进去的身份证有点烫手,“我先陪她去西街广场看水光秀,结束之后在附近找个地方住。”

“也行,那片现在发展得还可以。”穆妈妈想到什么,站起来说,“你等我一下。”

穆夏着急,“还要干吗?”

“给那孩子带个红包啊,就许你年年有压岁钱,那孩子没人疼没人爱的,你良心过意得去?”穆妈妈被穆夏不耐烦的口气斗火,从她旁边经过一巴掌抽在胳膊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穆爸爸到这会儿才终于回神,紧张兮兮地过来和穆夏说悄悄话,“要不要爸爸送你们过去?”

穆夏一口拒绝,“不要,谁和朋友出去玩还带家长的啊。”

“爸爸就把你们送到西街。”

“不要。”

穆爸爸被接连拒绝,伤了心,拖着沧桑的步伐去找穆妈妈,打算在她准备的红包上添砖加瓦,聊表心意。

拿到红包,穆夏马不停蹄地走人。

穆妈妈拿着围巾在后面紧追慢赶,还是扑了空,搞得她忍不住感叹,“女大不中留啊。”

“不可能!”这是穆爸爸最后的底线。

穆妈妈凉凉地瞟他一眼,无情补刀,“知不知道你姑娘脖子里挂的什么?”

“什么?”穆爸爸见过好几次链子,每次问穆夏下面挂的什么,就会被她紧紧捂住躲得老远。

穆妈妈,“戒指。”

“噗!”穆爸爸听到自己胸口传来一声插刀声。

“知不知道你姑娘每天十二点多才睡觉,是在屋里干什么吗?”

“干什么?”

“自言自语,时不时笑得天花乱坠,她这反应不是发疯,就是恋爱,你觉得是哪个?”

“……第二个。”

穆妈妈微微笑,“答对了。”

穆爸爸绝望了。

这天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设想了穆夏突然把对象带回家那天所有可能发生的事。

唯独没想到如果那个‘对象’是女人,他们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

楼下,穆夏飞奔到韩青时跟前,一头扎进她怀里。

韩青时被撞得后退,仍然紧紧抱住了穆夏。

久违的拥抱,不止没有驱散连日的想念,反而让压在心里的情绪发酵膨胀得更快。

心跳快如擂鼓,呼吸重又急。

眼睛是热的,喉咙里一堆的话争前恐后地冲撞着想往出挤,但两人谁都没谁马上出声,怕一开口,那些被推到边缘的情绪就会让她们失去理智。

很久,穆夏动了动脑袋,声音不稳,“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韩青时用下巴紧挨着穆夏的额角,语速比平时更慢,“接到你的‘哭诉’电话忍不住。”

“自己开车来的?”

“嗯,前两天让司机回家过年了。”

“开了多久?”

“从挂断电话到刚才。”

“……”将近五个小时。

“打算待多久?”

“见你一面就回去了。”

穆夏仰起头,心疼又欢喜地亲了亲韩青时下巴,靠在她肩上,就着这个姿势同她说悄悄话,“能不能多待几天?”

韩青时迟疑,“你出得来?”

穆夏摇头,“出不来。”

韩青时眉毛轻抬,“那我留下干什么,做个因为想女朋友总在深夜落泪的深闺怨妇?”

穆夏被韩青时伤春悲秋的语气逗得咯咯直笑,安慰性拍拍她另一边肩头,尤其认真地说:“我们可以等夜深人静了偷偷跑出来幽会啊。”

韩青时垂眸,嘴角噙着笑,“虽然没有经验,但可以尝试。”

“哈哈哈。”穆夏笑得花枝乱颤,去揉肚子的时候摸到穆妈妈给的红包,立马站直身体说,“手伸出来。”

韩青时没有任何思考。

下一秒,掌心被拍进来个红包,带着穆夏的体温。

韩青时怔愣,“新年要给女朋友发这么正式的红包?”

“哈哈哈,阿时,你也太可爱。”穆夏笑得停不下来,“这是我爸妈给你发的,不是我。”

爸妈……

韩青时攥了攥掌心的红包,厚厚一塌。

她从来没在除夕夜收到过这样的红包,感觉有点奇妙——激动、感谢、喜悦,还有一丝蠢蠢欲动的酸涩。

在它开始清晰之前,韩青时抬眼望着穆夏,压着喉咙里的不适,笑问:“我是不是可以把它当成公婆给的见面礼?”

“啊?”穆夏脸上闪过羞赧,随即点了点头,“就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

“有机会知道吗?”

“当然。”

一个脱口而出的肯定回答,彻底勾出了韩青时脸上的笑容。

她将红包塞进口袋,仔细放好,然后朝穆夏伸手,说:“再抱一下就上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穆夏毫不犹豫地抱住,说出来的话却是反着的,“我已经和爸妈请好假了,今天晚上不回去,我们可以去看水光秀,然后……”

穆夏停了几秒,把包包拉到身前拍了拍,说:“我专门带了身份证出来,玩累了,我们可以去住酒店。有一家是新开的,很干净。”

这话似曾相识。

初见那晚,韩青时也说附近有家新开酒店,很干净。

它是在点火,不止对穆夏自己,还对韩青时。

……

韩青时漆黑的瞳孔里月光闪烁,她凝视着穆夏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极慢,“23天不见,390公里距离,5小时车程,还是相识的第一个新年,夏夏,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去酒店独处?”

穆夏心跳很快,捏紧包,在有些记忆回归之前点了点头,坚定地说:“确定,我今晚只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