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眸光一震,下意识屈起手指,把韩青时勾过来的小指攥了起来。
连同被她那句话牵动的心跳一起,紧紧攥住。
然后,眯着眼笑,“哦,是啊,您二十多分钟就过来了。今天这个司机师傅是不是开得比较快?”
“是。”韩青时说,她靠着穆夏的姿势没变,阖上的双眼也没有睁开,说话声音慢慢的,和刚才比起来,感觉有点心不在焉。
穆夏猜想她是真的累,想让她睡觉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想和她再说说话。
她出差总是很久。
这次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您为什么突然换司机了啊?”穆夏找了个最近的话题问她,“之前那个师傅不是挺好的吗?”
韩青时往下滑了点,坐姿没了方才的端正,她将身体也侧向穆夏那边,一开口,声音更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因为他听到我在微信里和你撒娇了,那些话除了你,不能说给第二个人听。作为GN的老板,我的形象就代表了GN的形象。可我又不能杀人灭口,只好暂时把他调离。”
“啊。”原来是因为那个呀,听着还蛮有道理的。
穆夏对无辜的司机师傅没有任何歉疚,她攥着韩青时小指的力气变大,心窝腾起热意,“您当时不是没答应吗,后来怎么突然又,又说了?”
韩青时克制地打了个哈欠,脑子逐渐开始停止思考,“觉得你生气了。”
“?”觉得她生气就要在明明不情愿、不合适的情况下说出来?
其实,就算拒绝,她也会认为是情理之中。
本来就是无理的要求。
再说了,她那次生气并不是因为韩青时拒绝了她,而是因为还没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意,在吃韩书颜的醋。
但韩总依然说了,还那么认真。
想起韩青时那条语音里的语气,穆夏直勾勾瞧着前方座椅的脑袋悄悄往她那边靠,“韩总,好像从第一次见,您就对我很好,很……宠?”应该就是这么形容的吧?穆夏不太敢确定,只知道说出来这个字后,她一跳一跳的心脏更加让人无所适从。
太快了。
整个人都好像慌慌的。
韩青时昏昏欲睡,没有感觉到穆夏的变化,只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本能应了句,“嗯。”
承认了?
穆夏嘴里浮起蜜意。
她左右转了转脑袋,感受韩青时头顶碎发从脸上蹭过的轻痒,随即小心又期待地问:“为什么呀?”
韩青时睡意太浓,已经没办法主动整理思路,安静好一会儿,才极慢地回她,“嗯。”还是那个代表肯定的字,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什么意义。
穆夏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难免失望。
只一瞬。
她知道韩青时是太累了。
遂敛去多余的心思,不再打扰。
有些东西,她既然已经想明白,照着往下做就行了,不一定非要去等一个明确的方向。
发动机低速运转的些微嗡嗡里,穆夏低着头,一瞬不瞬地望着韩青时柔和的侧脸出神。
平缓又躁动的心跳追着时间,一分一秒,悄然流逝。
————
韩青时醒来得不早不晚,和她给穆夏说的两个小时只差了五分钟不到。
此时,车窗外夕阳渐落。
她被融融暖光打亮的睫毛微微闪动,带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睛。
抬眸的瞬间,漆黑瞳孔被霞光照亮。
像有人执笔轻落,在水墨画上留下一抹惊艳的温柔颜色,于穆夏停滞的视线里悄然流淌。
韩青时坐起来,动了动酸疼的身体,问直挺挺盯着自己的穆夏,“怎么样了?”
穆夏不解,“什么怎么样了?”
“还冷不冷?来的时候,看你鼻子都冻红了。”韩青时说着,抽出一直被穆夏攥着的小指,动作自然地盖住她的手背试探温度。
感觉到她手上的凉意时,韩青时柔和的目光有了棱角,“空调温度不够?”
穆夏连忙摇头,想说不是空调的事,是她一年四季手脚冰凉。
话没出口,突然龇牙咧嘴。
她刚才摇头的幅度太大,扯到了给韩青时枕的那只胳膊。
太久没活动,这会儿一碰麻得要命。
韩青时一看穆夏的表情就能猜到原因。
这种感觉,她也曾经深有体会,难受得像是每个细胞都在疯狂打架。
韩青时身体稍侧,顺势握住穆夏的手,拉到腿上压着,另一只手从她肩头开始,一路往下轻柔按捏。
一动,更麻。
穆夏挣扎着要往回缩。
韩青时早有预料,压紧她的手,说:“忍一下。”
说话同时,韩青时手下力道加重。
穆夏一个激灵坐起来,牙根紧咬,差点被胳膊上的‘苏爽’送上天。
捏了好一会儿,麻意变淡。
穆夏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靠着座位舒服地说:“韩总,我好了,您歇会儿吧,捏这么久,手肯定酸了。”
韩青时抬头看她一眼。
确定话里水分不大后,撤回手,侧身坐了回去。
穆夏盯着自己还被韩青时压在腿上的手几秒,再看看神色自若的韩青时几秒。
“……”
要不要提醒一下韩总,手可以还给她了?
算了,还是不要扫韩总的兴了。
她已经开始把她的手当玩具玩了。
指头尖尖捏一捏,肉乎乎的掌心捏一捏。
唔……
好像还挺忙满意。
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穆夏忍不住跟着偷乐。
像小孩子雀跃的心事,一刻也藏不住。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在嘴里憋了口气,一下下吹着刘海,给那份喜悦找了个满意又低调的表现方式。
吹到第三下,韩青时闻声看了过来。
穆夏正面对前方,视线朝上,看着反复被吹起又落下的刘海。
从这个角度,韩青时只能看到她眼里的余光。
只是余光,她就能分辨穆夏的心情现在有多好,尤其是当她贴在她掌心的手指带着细微力道按下去时。
她会无意识眯眼,然后笑得更加灿烂。
那副模样像极了得到关注和逗弄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得更多,去看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然而,不等韩青时继续,车窗忽然被人敲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司机正站在外面,稍稍欠身,目光落得很低。
韩青时降下车窗玻璃,语气冷淡地问:“怎么了?”
司机低头看脚的动作不变,恭敬道:“韩总,该出发去机场了。”
韩青时抬腕确认时间。
五点,是该走了。
穆夏学校和机场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距离很远。
“在外面等着。”韩青时对司机说。
司机,“是。”
韩青时将车窗重新升起,在穆夏软绵绵的掌心又捏了几下,才意犹未尽地放她自由,说:“我要走了。”
穆夏刚才听到了。
感性上,她不想让韩青时走。
理性上,大度得很,“嗯嗯,您快去吧,我先下去了。”
“等一下。”韩青时说。
穆夏要拉车门的动作立刻停下,快得像是就在等韩青时叫住自己。
韩青时看出她太过明显的反应,原本平静的脸上迅速晕开笑容,“别在外面瞎溜达,直接回宿舍,太阳一落山,温度降得很快。”
只是这样?
穆夏干巴巴地‘哦’一声,下车走人。
跑了没两步,又快速折回来,拉开车门,弯腰对里面的韩青时说:“韩总,出差也要注意休息啊,您今天的脸色特别差。”
韩青时知道。
连着出差一周,每天忙到凌晨,她的脸色不可能好。
但明着指出来的,穆夏还是头一个。
“知道了。”韩青时说。
穆夏还是不放心,想了下说:“韩总,我能不能和您提个私人要求?”
“说说看。”
“您在深圳出差这几天,我要看着您,确保您每天都有好好睡觉。”
韩青时眉梢轻抬,笑得意味深长,“怎么看?”
穆夏,“微信啊,随时联系。”
“可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随时看微信,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前提。”
穆夏抿着唇,和韩青时撞在一起的目光不躲不闪,“我心疼您太辛苦,这样行吗?”
太直白的回答完全出乎韩青时意料。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猛地确认了一个事实——今天的穆夏很不一样,在处理有些越界的问题时过分大胆,但,她不反感。
“行,以后只要出差,每晚睡前我一定给你报备。”韩青时说,含笑目光始终凝视着穆夏,看到羞涩从她脸上一闪而过,然后假装矜持地说:“也不用说报备这么夸张啦,您哪怕发个标点符号都行,我就想知道您有好好睡觉。”
“好。”韩青时点头,忽又想到什么,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马上到一阶段的验收期限,代码务必仔细测试,不要犯低级错误。”
说到工作穆夏自然也不是随便应付的人,她自信一笑,底气十足地说:“您放心,已经在收尾了,绝对不会有问题。”
“嗯。”韩青时应声,说完嘴唇没有马上合上,像是还有话要讲。
穆夏安心等着。
虽然站在外面很冷,她还是一点也不想走。
等了一会儿,韩青时到底什么都没再说,只多提醒了一句——最近降温,注意保暖。
穆夏不舍地点了点头,关门离开。
这次走,穆夏没有再半路折回来,一路晃晃悠悠地进了校门。
韩青时始终注视着她的年轻活泼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才笑了笑,低声说:“还是反常的时候比较可爱。”
穆夏一走,司机不用韩青时叫,自觉上车,从北三环直接上高速。
工作日,机场高速一路畅通。
韩青时靠在后座,难得有兴致欣赏路边一晃而过的冬日风景。
听说。
这个冬天没有往年那么寒冷。
穆夏来时,韩青时不这么觉得。
她走。
韩青时信了。
“嗡——”
韩青时放在身侧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她随手拿过来看。
有新微信。
Aki:【戒指送出去了吗?】
韩青时保持一贯的言简意赅:【嗯。】
Aki:【狗尾巴有没有拴住你的小女孩?】
韩青时:【大概,还不能百分百确认。】
Aki:【什么什么?这世上还有你韩青时不能百分百确认的事?】
Aki:【我只管按照你的要求设计,售后概不负责,拿钱,快!】
Aki:【材料费,双倍设计费,一共400万,卡号你助理有!】
Aki催账催得手法娴熟。
韩青时没和她讨价还价,直接通知赵嘉卉打给了她市场价两倍的报酬。
Aki收到短信通知,敷衍感谢,转头就开始有恃无恐地疯狂吐槽。
【你知道让一个国际知名的珠宝设计,给你设计一条平平无奇的狗尾巴有多大材小用吗?】
【你知道找一颗能让你这种吹毛求疵的人满意,还不会太浮夸的粉钻有多困难吗?】
【你知道为这条狗尾巴插队,我后面要加多少天班才能把其他订单的工时补回来吗?】
……
Aki打字飞快,大段大段的抱怨往过丢。
韩青时嫌烦,直接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了一边。
耳边一清净,韩青时不自觉回想起穆夏收到戒指时的表情。
应该,还算喜欢?
事实是,穆夏开心得从下车就没合过嘴。
她本来都走到宿舍楼下了,突然觉得这么大摇大摆的回去不行。
这么好看的狗尾巴被乐倩看到,肯定要抢去戴。
换作其他东西,她眼睛都不眨就给了。
这个!绝对不行!
穆夏稍一思量。
扭头往小东门跑去。
半小时后,她斥巨资在村里的精品店买了一条项链,美滋滋将狗尾巴套上,藏进了脖子里。
狗尾巴400万。
项链……40元……
从精品店出来,穆夏走路带飘。
由于太过浮夸,路边等大红灯的时候,被一位刚从小学教师岗退休的阿姨严厉教育了,“小姑娘,走路不要蹦蹦跳跳,你看流浪狗都比你稳重。”
穆夏顺着阿姨指的方向看过去。
她脚边不远的地方,一只黄色的流浪狗蹲得尤为乖巧优雅。
“……”
“阿黄。”穆夏按毛色给狗狗临时取了个名字。
它竟然还听懂了,高傲的抬起它的脖子等穆夏说话。
穆夏龇牙,恶劣一笑,得意洋洋地扒拉出挂在脖子里的戒指,冲它说:“你的狗尾巴会发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