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一早,困倦的穆夏被生物钟叫醒。
她习惯性将下巴缩进暖烘烘的被窝,先伸个舒服的懒腰。
嗯?
被窝里怎么香香的?
穆夏左一下,右一下,拧巴着肩膀往下蹭,一直到整颗脑袋缩进被窝才停下,在一片温热里深呼吸。
几秒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个香味和韩青时身上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有些零碎面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昨晚韩青时去处理工作邮件,她一个人待着无聊,就坐那儿不停吃蛋糕。
吃腻了想找水喝,又不好意思直接去要,怕打扰到韩青时,只好巴巴地缩在沙发上盯她。
盯得眼睛都困了也不见她发现,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最终,一个没控制住,把整整半瓶酒全灌进肚子,成功把自己灌飘了。
再后来……
穆夏嘴唇发干,摸着还有点热,很难受。
她随便用口水润了润,继续回忆。
后来,韩青时忙完来找她,好像跟她说了什么,还……还干了什么呢?
穆夏想不起来。
机械目光从天花板游走到窗边,再从窗边飘到床头。
那里放着一块腕表,清晨金色的阳光照上去反射出细碎又闪亮的光芒。
这块表她在韩青时手腕上见过。
所以,自己现在真的是在韩青时家?还睡着她的床?
穆夏怔怔地望了一会儿,压在被子上的下巴再次蹭进被窝。
动作轻轻的。
呼吸静悄悄的。
没多久,手也缩了进去。
摸到什么,穆夏忍着宿醉的不适快速坐起来,掀开了被子。
她昨天穿的衣服果真被换掉了,身上现在是套粉色的睡衣,偏大,一看就是韩青时的。
大了,穿在她身上就显得空,平。
胸前也是。
穆夏抬起手,颤抖着拉开衣领,低头往里面看。
“……”
什么都没穿。
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被韩青时看光光了?
穆夏心如死灰地倒回床上,两手抱紧被子,将脸埋进去,在床上边滚边叫,“啊……!”
叫累了,穆夏摊平四肢,一脸的生无可恋。
被看光是铁板钉钉的事,无法改变,现在就求老天爷保佑她昨晚没对韩青时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穆夏接受现实,掀开被子下床,踮着脚往门口方向摸去。
门拉开,外面空无一人。
她大着胆子走出来,左右看看,确定了个方向往过找。
韩青时家很大。
穆夏搞不明白格局,走哪儿停哪儿,见这里没有,就再去下一个地方找。
不久,她在靠近走廊进尽头的房间里看到了韩青时。
她正在做空中瑜伽,身侧是大片阳光,优雅自信的动作跟着音乐一气呵成,像极了没有穿白裙的神仙在空中跳舞,轻盈柔软,如诗如画。
穆夏看得出神,忘了叫她。
韩青时一开始就看到,亦没有中途停下。
等到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她才赤脚走过去拿起水杯喝水,顺便问穆夏,“脸洗了?”
“没有。”穆木木神情呆滞靠在门口,真像一根成了精的漂亮木头。
韩青时忍不住笑,她捏着杯子走过来,屈指轻敲穆夏光洁的额头,“去洗脸,等会儿出来吃饭。”
穆夏回神,扭捏地‘嗯’了声,转身跑开。
韩青时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扬起的唇角始终没有放下。
她以前总觉得这间房大得无趣,走到哪儿都只看得到形单影只的自己。
偶尔,卫蓁厚着脸皮过来蹭厨房,也不过是多了一双碗筷,和一份一方忙于工作,另一方枯坐饮酒的寂静,始终没有生活气。
今天,她头一次觉得大了才好。
至少穆夏冒冒失失地跑进一个房间,发现走错,吐着舌头跑出来的模样让清晨静谧的阳光变得具象——温暖,敞亮,充满生气。
————
半小时后,穆夏规矩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油条,小笼包,还有她最喜欢的梨子。
去了皮,切了块,摆在精致的透明盘子里,旁边放着银色小叉。
对面,韩青时正小口咬着包子,动作斯文优雅。
一旁放了台电脑,她不时滑动触摸板,神情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内容。
浏览完行业新闻,韩青时合上电脑,抽了张湿巾擦手。
看到穆夏两手捂着杯子走神,问她,“不喜欢喝牛奶?”
“没有。”穆夏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怎么不喝?”
“……”一不小心吃多了,撑啊。
穆夏丢不起这人,支吾两声没正经回答。
好在韩青时也没那么重的好奇心,看她一会儿便要起身。
穆夏见此,着急地喊:“韩总!”
韩青时起身的动作停下,重新坐回去,问:“有事?”
穆夏吞吐不言,好半天才从唇缝里挤出一句,“我昨晚喝多,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韩青时眉尖一抬,看了眼穆夏比往常红出许多的唇色,反问:“你指哪方面?”
“没给您添麻烦吧?”
“嗯。”
“挺安分的?”
“嗯。”
“那就好。”
穆夏悬空心落地,借着喝牛奶,不着痕迹地挺起了一直猫着的腰杆。
一口奶没咽下去,差点被韩青时接下来的话送走。
“如果把你背下GN大楼,再背到我家里不算;如果……”韩青时靠着椅背,抬手拉下居家服右侧宽松的衣领,望着穆夏的眼睛说,“这个也不算的话。”
穆夏含住实在咽不下去的牛奶,往韩青时平直清晰的锁骨看去。
红,红了?!
“噗!”认出那个红色的痕迹是什么东西,穆夏一口牛奶直接喷了出来。
韩青时早有防备,没被荼毒,还能不紧不慢地抽出纸巾,递到已经濒临崩溃的穆夏跟前说:“我还没说这是什么,你慌什么?”
穆夏用纸巾捂着嘴,强装镇定,“我慌什么,我有什么可慌的,您直说吧,这是什么?”
韩青时,“吻痕。”
“……”
“你弄的。”
“……!”
“一遍不满意,你连咬带吮折腾了五六遍。”
“!!!”
不不不。
她肯定是太困,出现幻觉了。
她应该马上回去睡个回笼觉才对。
“哈——”穆夏浮夸地打哈欠想走。
屁股没离开凳子,韩青时表情一敛,沉声,“坐下。”
“砰!”穆夏跌坐回去,抽抽噎噎地说,“韩总,我错了,您想让我跪下吗?我可以的。”
韩青时表情淡淡,“我不是你父母长辈,不用跪我。”
“那我还可以怎么向您认错呢?”
“昨晚已经认过了。”
“?”
穆夏五官石化。
她有种预感,自己认错的方式肯定像在韩青时锁骨上弄出那么一个明显的吻痕一样反人类。
“我怎么认的啊?”穆夏卑微地问。
韩青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穆夏,“?!”
韩青时平静的目光扫过穆夏肩头,望向阳光徐徐飘动的窗帘,“你说做人要公平,非让我用同样的方式在你身上也留下一个吻痕。”
穆夏心死了。
先把人弄成那样,再强迫人给自己也弄一个。
做人怎么还有她这么不要脸的?
“在哪儿?我那个。”穆夏了无生气地问,她决定出了这扇门就去找个五金店,买刀割肉以保韩青时的清誉。
韩青时偏不如她的愿,“自己找。”她说。
穆夏欲哭无泪,以至于坚定拒绝韩青时送她,独自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看谁笑都像是在笑她,别人说一句悄悄话,她都觉得是在讨论自己身上的吻痕。
可是她都跑去厕所上上下下找过一遍了啊。
前面根本没有!
后面……她不敢找人帮忙看……
这才是韩青时的报复吧。
话说一半,让她惴惴不安。
哼!
她绝对不会妥协的!
她只是想看看它在哪里!
看它,是什么样子。
————
穆夏哭丧着脸回去宿舍的时候,只有乐倩一个人在。
见她进来,乐倩一把把她薅过来,按在凳子上说:“你昨晚又把韩总给睡了?”
“!”穆夏被乐倩一句话雷得外焦里嫩,大声反驳,“我没有!”
乐倩比她声音还大,“韩总昨晚亲自打电话给我,说你在她那儿,让我不要担心,我当时都听到你在旁边造作的声音了!”
“!”穆夏表情凌乱,记忆回笼。
好像确实有打电话这件事。
她不乐意韩青时跟别人说话不理自己,硬要她开免提。
听到那边说话的是个女的,嫉妒上头,扯……扯开韩青时的衣领,照着锁骨那点肉就咬了下去。
韩青时疼得躲开,她就更不高兴,凶巴巴地瞪着她说:“别动,不然弄疼你!”
韩青时看了眼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再开口,声音低了不少,“那你轻点。”
她轻个屁,又咬又吸,就差把人骨头拆了!
一连折腾好几遍,终于在那里弄出一个红艳欲滴的吻痕。
她满意地用手指戳戳,说:“有了这个标记,你就是我的了。”
说完,气冲冲地抓起韩青时的手放在自己领口,命令她,“你也咬我!我要做你的人!这样才公平!”
……
穆夏的羞耻心彻底爆棚。
根本坐不住。
他从凳子上滑下来,后腰顶着□□,抱住膝盖,趴在上面羞愤欲死。
乐倩最近刚重温了《午夜凶铃》,最怕这种披头散发的场面。
她从梳妆盒里翻出根头绳,胡乱拢起穆夏的头发扎在脑后,打算看着她的眼睛,在不给她任何糊弄机会的前提下,深入探讨昨晚发生的一切。
无意瞟见穆夏后脖子上明显的红痕,乐倩震惊,揪着她的衣领结巴道:“木,木,你的脖子,脖子!”
穆夏埋头的动作不变,“脖子怎么了?”寡淡声音仿佛看破红尘。
乐倩干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半晌,火急火燎地拿过当年给自己和穆夏买的情侣梳妆镜,一块给她拿着,一块在自己手里,对着她后脖子找角度。
渐渐的,穆夏望着镜子的迷离双眼有了些微波动。
一丝一缕,汇聚成江河大海。
……原来韩青时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这里。
从正面亲不到的位置。
穆夏无法想象两人当时的姿势,更无法想象韩青时执着于一个地方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此刻只觉得那里出奇得烫,脑子里不受控地出现韩青时低着头,柔软嘴唇深埋于她颈后的火热。
酥酥麻麻地疼。
攒着劲儿在她身体里乱窜。
她很努力地想压过去那股异样。
偏偏还想借着那股劲儿……叫出声。
“呼呼呼!”穆夏拿镜子当扇子用,小金鱼似的张着嘴大口呼吸,如此还是不能平复身体里一波接一波的热意。
乐倩被穆夏脸上夸张的红吓到,蹲到她身边,用胳膊肘撞撞她,试探着说:“木木,你们真做了?”
穆夏这会儿根本受不了刺激,听到乐倩的话,气急败坏地否认,“没有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乐倩越发理智,“你们就算没真那个,也肯定做了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不然不可能是这个反应。”
穆夏急红了眼,“你再乱猜我打人了啊!”
乐倩马上怕怕地捂住了嘴巴。
两人一个沉默地发火,一个在旁边不停偷看。
宿舍里静得诡异。
过了很久,穆夏脸上的潮红褪下去,主动碰碰乐倩,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该随便对你发火。”
乐倩一点也不在意,“你不跟我发火,难道还想跟你那个前任发火啊?想都别想,她昨天好像也要给谁过生日,听说在人公司楼下等了很久,最后却被拒绝,灰头土脸地跑回来,把蛋糕给306的人吃了。你是没看到她回来那会儿的表情,太解气了,但我其实更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棒,帮着咱们打脸。”
穆夏想说‘可能哪路神仙路见不平吧’,话到嘴边猛地想起赵嘉卉昨晚的话。
她说有人给韩青时过生日,但被她拒绝了。
难道韩书颜那个蛋糕真是给韩青时订做的?
穆夏人有点飘,清清嗓子,略带骄傲地对乐倩说:“还能谁啊,不就韩总。”
乐倩惊奇,“啥?”
穆夏下巴悄悄抬起,露出一股无形的正宫气势,“我说,韩总拒绝了韩书颜,哦,对了,她接受了我。”
话一出口觉得哪里不对。
穆夏想了想,没想出来,就懒得继续。
她扶着梯.子站起来,抖了抖发麻的腿说:“我上去睡会儿,最晚喝了很多酒,现在还头疼。”
乐倩一听穆夏不舒服,什么问题都能暂时忘记,她跟着站起来,担心地问:“要不要我给你冲个蜂蜜水?”
“不要了,睡前喝水,中间还得起来上厕所,我现在就想躺着不动。”
“行,那你快上去吧,我今天不出去,有事你随时喊我。”
“嗯嗯,谢谢倩倩。”
“客气啥,快去睡。”
穆夏麻溜地爬上了床,躺下的刹那一阵天旋地转。
她紧闭着眼睛等不适过去。
脑子里乱糟糟的,塞了很多清晰或模糊的画面。
最后留下的,是她推开韩青时办公室门后,窗边那个挺直却落寞的高瘦身影。
穆夏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愣神。
她想问韩青时一个问题。
如果答案真是她想的那样,那她以后每年都给她做蛋糕,帮她过生日,逗她笑。
如果不是……
穆夏没去想‘不是’之后的问题,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给韩青时发了条微信:【韩总,昨天除了我,还有人想给您过生日吗?】
韩青时回得很快:【有,我拒绝了。】
穆夏抿抿唇,把紧张藏在被子里:【那您怎么不拒绝我啊?】
这次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久得穆夏开始着急,才看到下面蹦出来了一句话:【比起拒绝,我可能就是在等你来。】
穆夏脸上漫开灿烂笑容。
决定了。
以后韩青时的生日她包了!
她不会再让她和今年一样,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也不会再让她和月光为邻,被它抢走一身温暖。
穆夏把头缩进被子里打字,她明知道打字不会有声音,还是躲在没人的地方问韩青时:【您为什么要等我呀?】
韩青时不答反问:【你那么聪明,要不要帮我想个理由?】
穆夏曲起双腿,认真思考。
她想。
或许,韩青时已经在过去那么多天的接触中习惯了她不时的骚扰。
或者……她还有点喜欢她的咋呼,才会去等……
穆夏被手机屏幕照亮的眼睛里暗光浮动。
满得将要溢出来之前,她快速拿起手机打字。
每一次敲击键盘都仿佛带着无声的雀跃。
十几秒后,韩青时收到了穆夏的回复:【因为您喜欢我在您身边的感觉!】
书房明亮。
窗边绿植迎着阳光肆意生长。
韩青时坐在书桌后,静谧阳光在那里分隔出明暗两个世界。
她坐在亮光里,对穆夏说:【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