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常说会哭闹的孩子有糖吃。

韩青时天生反骨,在难也不会跟谁示弱,自然也很看不上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人。

穆夏这声娇气的‘忍不住’一出,她知道自己又要为她破例了。

“停车。”韩青时对司机说,声音绷得很紧。

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看着后视镜变道停车。

车子甫一停稳,韩青时又道:“下车。”还是那副冷硬的语气。

司机大惊,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到赵嘉卉递过来的眼神,稍有点明白,忙按捺住慌张下车。

后排,韩青时也已经下来。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扶着车门准备往驾驶位坐。

进去之前,韩青时对赵嘉卉说:“你先带人过去,我尽量赶,如果迟到,提前找理由和池总解释。”

赵嘉卉正色,“好。”

语毕,韩青时坐入驾驶位。

不出五秒,车子混入主路,速度快得一点也不像她稳重的性格。

“赵助理,韩总这是怎么了?”司机心惊胆战地问。

自打韩青时接手GN,就一直是他在给韩青时当司机,五年多时间里,他还从没见韩青时有哪一次这么着急。

赵嘉卉望着韩青时离开的方向,严肃语气里带着警告,“老板的事少打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司机立刻闭嘴。

另一边的车上,韩青时没有挂穆夏的电话。

她戴了蓝牙耳机,一边在违章的边缘尽可能加速,一边对穆夏说:“二十分钟后去正门等我。”

穆夏冻得脑子发懵,不解地问:等您干吗?”

“不是忍不住?那我陪着你。”

“……”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穆夏瞬间破防。

沉默的掉泪很快成了小声呜咽,再到大声抽泣,一声接一声震着韩青时的耳膜。

很不舒服。

三环车少。

韩青时罕见地超速了。

原本半小时的路硬是被她压缩到了20分钟出头。

她以为自己提前到这么多,穆夏肯定还没出来。

不想老远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站在树下躲雨。

垂头丧气,没有一点精神。

韩青时熟练地打着方向,直接将车子停在穆夏正前。

很大一声‘吱’,吓得她一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看到从车上走下来的熟悉面孔,穆夏刚压下去的泪意蹭得又冒了上来。

她紧攥着手,努力忍住。

很快,高高瘦瘦的人影从前方压过来。

挡着冷风。

带着让人安心的淡香。

吸进肺里,湿冷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变暖和了。

两人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穆夏低头看着韩青时的鞋子。

她刚往过走的时候踩到了不稳的地砖,渐起来的污水沾得鞋面到处都是。

韩青时也低着头。

她在看穆夏。

乌黑头发半湿,几缕贴在脸上,衬得一张脸更白。

身上的衣物也因为浸了雨,颜色变深,不似以往的色调清爽活泼。

可明明天上只飘着蒙蒙细雨。

“淋了多久雨?”韩青时问。

穆夏没动,哭得太久声音哑哑的,“不知道,可能一两个小时。”

韩青时无声叹气。

看来是从陈德平那儿走就一直在淋雨。

她几乎能想象陈德平在气头上会说什么。

穆夏应该是真的吓到,或者伤心了。

“还想不想哭?”韩青时问,嗓音温柔得不像话,一点也不像有权有势,还有钱的大老板。

这样的反差让穆夏眼睛更红,憋着声,委屈巴巴地说:“想。”

还挺诚实。

韩青时忽然想笑。

忍住了。

她抬手拨拨穆夏湿漉漉的头发,说:“上车哭,你淋感冒了有没有人心疼我不知道,我一旦病倒,GN上下十几万人都得担心自己的饭碗。”

明显夸张。

穆夏偏还信了,马上越过韩青时往车边走。

抬头的瞬间,韩青时看到了她的眼睛。

因为哭过,更显得黑亮清澈。

也因为哭过,此刻红肿得刺眼。

“坐后排。”韩青时提醒站在路沿上努力磕鞋子,生怕把鞋底的泥土带上车的穆夏。

穆夏咕哝一声,乖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韩青时走过来扶着车门,稍欠身,对坐姿端正的她说:“里边去点。”

穆夏没多想,抓着前排的座椅借力,快速挪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还没坐定,车门被韩青时关上。

紧接着,韩青时转而从副驾上来,开大了空调暖风。

马上又下去,打开后备箱。

好像在找东西。

一两分钟后,电动尾门缓缓闭合。

韩青时再次拉开后座车门,侧身坐进来。

手里多了一块干净的毛巾。

浅蓝色的。

看起来厚实又软和。

“转过去。”韩青时对愣愣看着自己的穆夏说。

穆夏抬眼看她,然后迟钝转身。

她今天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很呆。

傻兮兮的。

比之前易毛易爆炸的性格温顺许多。

说实话。

这样的穆夏更招人喜欢。

韩青时忍不住笑。

在被穆夏发现之前,快速将软乎乎的毛巾盖在她脑袋上。

手跟着压上来,捂在两边,帮她擦拭发丝上的雨水。

动作很柔。

轻轻的。

碰到穆夏耳朵时停留。

两手轻轻焐着。

揉了揉。

穆夏原本一直低头看着腿面,眼神发直。

感觉到韩青时焐在耳朵耳朵动作,目光闪了闪。

忽然觉得车里的空气暖得有点过分。

和身体里的冷意形成巨大反差,刺激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韩青时看到,动作停下,侧过身体问她,“还冷?”

穆夏,“不冷,热得。”一个意思,翻个个说了两遍。

韩青时绷着的嘴角完全翘了起来。

静默里,暖意持续。

穆夏揪着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这才想起来问韩青时,“韩总,您怎么知道我想哭啊?”

韩青时擦到发尾,两手隔过毛巾,轻环着穆夏湿漉漉的脖子沾水。

“猜的。”她说。

穆夏,“哦。”原来是心有灵犀啊。

韩青时又想笑。

穆夏不写代码的时候,防备心低得让人发愁,谁说什么她都信。

默了默,韩青时再次挑起话题,顺着刚才那个问:“想不想跟我说说?”

穆夏用手指扣着裤子,声音很闷,“也没什么,最近天天下雨,特别冷,我晚上要跟倩倩挤在一起才能睡着。她今天不在,我不知道晚上怎么睡,急得。”

这种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儿。

可不知道为什么,穆夏就是不想让韩青时知道自己挨了陈德平的骂,还几乎被逐出师门。

计算机是她很喜欢的专业,也是占据未来人生几乎一半时间的东西。

她想一直以它为荣,而不是丧气地大哭。

说白了就是人要脸,她不想被韩青时知道自己被老师骂哭了。

韩青时隐约明白。

毕竟穆夏的骨气,从她拒绝GN的保研就有所领教。

所以韩青时没揭穿,而是细细回忆了一下穆夏刚才的话,准备替她圆过去。

不想,抓住的点刚好是个雷点。

韩青时收回手,靠于后座,不再温柔地帮穆夏擦头发。

穆夏舍不得脑袋上轻柔的按压,疑惑回头。

就见前一刻还好声好气的韩青时此刻面无表情。

穆夏心尖儿一颤,弱弱地叫她,“韩总。”

韩青时扫她一眼,表情淡淡,“倩倩是你那个同事的女朋友?”

嗯?

穆夏迷糊,想起第一次方案评审,张迟说过自己女朋友和她是舍友的事,了悟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感情特别好,等倩倩毕业就要结婚了。”

韩青时表情不变,“知道就好,以后少和她一起睡,她男朋友会吃醋。”

穆夏想反驳,说她在乐倩心里的地位比张迟高,他吃醋没用。

话到嘴边硬是自己咬碎吞了回去。

韩青时的眼神好凶。

“好的。”穆夏规矩地说。

韩青时没应声,扯掉穆夏头上的毛巾,用手去试她的头发干到什么程度。

五指贴着头皮插进去抓了抓。

又是那种舒服的感觉。

痒痒的。

很暖。

就是……感觉怪怪的。

穆夏抿抿唇,迟疑着说:“韩总,我真的不是狗,不用这么撸毛。”

她这话起得突兀,语气也倔强。

韩青时还在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对她的形象定位。

回忆了下,想起根源。

第一次方案评审结束,两方一同吃饭。

闫伟问她手上为什么贴胶布,她说被小狼狗挠伤了。

当时只是随口敷衍,没想到穆夏记性还长。

韩青时轻‘嗤’一声收回手,语气略冲,“狗比你认人。”

“……”所以,她连狗都不如?

穆夏刚暖和起来的心顿时凉了。

“韩总,我不想哭了。”穆夏说,她怕眼泪掉出来直接冻住。

韩青时半信半疑。

仔细瞧了穆夏一会儿,确定她不是骗人。

“不哭了就跟我去个地方。”韩青时说。

穆夏疑惑,“哪里?”

“蹭饭。”

“!”她现在刚好感觉饿了!韩总果然是活菩萨,能掐会算,还慈悲善良。

两个字的功夫,穆夏对韩青时又从凉凉变成了感激,情绪变化之迅速,连韩青时本人都有点叹为观止。

韩青时避开她发亮的眼睛,有些话就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其实一会儿带她去的地方除了蹭饭,还有其他事要借她的脸帮忙。

短暂犹豫,韩青时什么都没说。

让穆夏换到副驾后,迅速驱车去和赵嘉卉几人汇合。

高峰期路况不好,三十来分钟的路愣是堵了一个多小时。

等韩青时赶到,赵嘉卉几人已经被灌到了六七分,显然有些招架不住。

见韩青时进来,池总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说话语气却不如表情那么平易近人,“韩总架子不小啊,约好的7点,您这都过8点了。”

韩青时理亏在先,加上这次政企合作对GN未来的发展意义重大,她再不喜欢池总夹枪带棒的态度也不能敷衍了事。

“临时有事,实在抱歉。”韩青时说,把姿态放得很低。

池总是个明白人,韩青时既然已经退让,他也不会追着找难堪,便换了口气说:“多大的事,还得劳烦你这个大忙人亲自跑一趟?”

韩青时不着痕迹地朝后面勾了勾手。

等穆夏进来,语带无奈地说:“家里的小朋友在学校受了委屈,一直哭,有点担心,这才急匆匆过去接了一趟。”

穆夏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可能不懂中文。

不是来蹭饭的吗?现在什么情况?

而且。

她好像真从韩青时语气里听出了一股子长辈的感觉。

就,离谱。

想不明白,穆夏决定先配合韩青时演戏。

嘴角一垮,眼睛一红,脸上弱小委屈又可怜的表情恰到好处。

看到这幕,还想再给韩青时点下马威的池总一改刺刺的态度,笑容和蔼地说:“原来如此,没想到韩总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看你们的年纪应该差不了很多,是家里妹妹?”

韩青时带着穆夏坐下,瞟了眼眼睛泛红,把演戏进行到底的人,说:“叫过姐姐,但不是妹妹。”

穆夏,“……”

演不下去了,能不能直接砸场子?

到底是她学坏了,还是韩青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竟然韩青时这句话里听出了颜色……

就,那天晚上确实叫挺多次吧。

可是后来也叫过啊,特别纯情那种求助来着。

穆夏的心里进程逐渐复杂,表情自然也就跟着越发纠结。

池总还当她是委屈劲儿没过,彻底放下高高在上的态度,帮着安慰了几句。

之后的时间,也不再想方设法灌韩青时的人,主动开始谈要合作的项目内容。

饭局结束。

两拨人先后离开。

GN这边晚点。

几位男士去了外边抽烟醒神。

赵嘉卉买过单,坐回原位。

看看堆在墙根的酒瓶,心有余悸地对韩青时说:“还好您及时把穆工带了过来,不然今天真不知道怎么收场。您没过来那会儿,我们几个都打算提前约120了。”

韩青时晚上本来不打算沾酒,后来没办法,也喝了不少。

这会儿随意靠着椅背,看不出情绪。

听到赵嘉卉的话,韩青时转头看向旁边的穆夏。

她早已经吃饱喝足,这会儿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看,显然是对赵嘉卉刚才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

“想知道?”韩青时吐字迟滞。

穆夏兴致勃勃地点头,说:“想。”听起来,她好像在今晚的饭局上起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作用。

韩青时抬眸,灯光照亮了她的眼睛。

被酒精浸得太久,眼尾微微泛着红。

妩媚动人。

一开口说话……

算了吧。

“可我不想告诉你。”

“……”

穆夏无语,她怎么忘了韩青时一喝酒就会变得特别难伺候呢?

听听这话。

幼不幼稚啊。

哎。

穆夏扶额。

赵嘉卉今天喝得有点上头,少了平时的严肃正经,看到穆夏浮夸的叹气表情,没绷住笑了出来,好心和她解释。

GN对于任何一次合作,都一定会先把对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部了解清楚。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主要领导。

池总老来得女,宝贝得很。

爱屋及乌,他对乖巧可爱的小姑娘多少都会留有几分余地。

像穆夏这种一看就很听话的小姑娘受了委屈,他哪儿还舍得当着她的面继续摆架子,让韩青时下不来台。

更不可能无所不用极其地灌赵嘉卉几人酒,暴露成年人世界里的险恶给穆夏看。

“穆工,今晚的项目能顺利谈下来,你功不可没。”赵嘉卉说。

穆夏表情凝固。

原来韩青时带她来是这个原因啊。

她竟然天真的以为她是真心实意带自己来蹭饭的。

呵呵。

其实就一刷脸的工具人。

她果然还是太天真。

就不该信韩青时这个奸商会不求回报地帮她!

还陪她哭?

得了吧!

“不出声,是在心里骂我呢?”脑瓜子突然被人弹了下。

穆夏急眼,扭过头龇牙咧嘴,露出一脸凶相。

已经站起来的韩青时被她‘吓’到,手停在半空。

回过神,手腕一抬,用力捏住穆夏光滑的脸蛋,反问:“吓唬谁呢?今天沾了你的光不假,饭不是也给你吃了?小姑娘别不懂知恩图报。”

她呸!穆夏暗戳戳地把韩青时按在脑子里摩擦,完了笑眯眯地说:“我知道呀,我怎么可能骂您,刚是在练习表情控制呢。”

韩青时信她的鬼话。

她收了手,抄进口袋,下巴冲穆夏一抬,轻飘飘地说:“展示下练习效果。”

穆夏,“唔?”需要什么效果。

韩青时没应声,抬眼看向赵嘉卉几人。

后者心领神会,立马起身离开了包厢。

没了第三个人看,韩青时坐回座位,斜靠着椅背说:“笑一个。”

穆夏,“……???”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为了小命就轻易出卖笑容的人吗?

特别像。

穆夏两手平放在腿上,嘴巴轻抿,唇角勾起,眉眼弯下。

一笑,整个包厢仿佛都亮了起来。

韩青时散在眼底的淡笑沉下去,一瞬不瞬地盯着穆夏。

目光虽不如谈判桌上那样强势锋利,依然能从黑沉的瞳孔里捕捉到一丝压迫。

穆夏以为是自己笑得还不够灿烂,赶紧又将嘴角又提了些。

谁知道笑意还完全融开,眼睛忽地被韩青时捂住,与此同时,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这么跟我笑。”

话音一落,眼前的黑暗跟着消失。

韩青时再次站起来,恢复一身严肃,沉声道:“走了。”

穆夏坐着不动,脑门上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往出冒。

她不笑不对,笑了也不对?

果然今天就不该一时冲动给韩青时打那个电话。

女人心,海底针。

她也该学得深沉一点了。

————

穆夏是韩青时带来的,自然要她再送回去。

司机开车。

韩青时和穆夏坐在后排。

上车后,韩青时就没再说过话,沉沉地靠在后座,双眼紧闭,眉心隆起,看起来很不舒服。

穆夏一开始打算保持高冷。

时间久了心里防线慢慢放下,想起韩青时给她开空调,擦头发时的温柔。

视线三飘两转,逐渐落在了她脸上。

车子移动时,明明暗暗的光影落在她脸上,像缓缓流淌的精美画卷,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眼。

要不跟她说说话?

一个人闷着多难受。

穆夏心想。

真说起来,韩青时今天要不是为了她,根本就不会迟到,也就不用为了表示歉意一直陪酒。

穆夏啊穆夏,做人得有良心。

再说了,你不是还想跟人做忘年交呢么。

多好的表现机会。

上吧。

“韩总。”穆夏在一片寂静里开口,声音软软的,带着年轻女孩子的娇气。

韩青时胃里翻滚得厉害。

本来不想说话,听到穆夏这么叫自己,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问她,“怎么了?”

穆夏思量片刻,一开口的语气格外谨慎,“按照赵姐姐,不对,按照嘉卉姐的说法,我应该能算今晚的一个小功臣吧?”

功臣问话,韩青时总不好装聋作哑吧。

那话匣子不就轻易打开了?

穆夏暗自窃喜。

韩青时没看到穆夏的表情,听言舒展的左腿挑起,搭在了右腿膝头,说:“算。”

“那有没有奖励?”穆夏顺杆子爬得格外娴熟。

韩青时默了默,声音拖得很慢,“想……”

“得美?”穆夏下意识接话。

说完马上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韩青时之前几次虐怕了,总觉得她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要求。

韩青时却是表情一柔,望着她笑了起来。

嗓音清凉悦耳,比她听过最动听的钢琴曲还好听。

“想要什么?”韩青时问。

啊?

就,答应了?

穆夏还以为自己听错,细看,韩青时依然在笑。

深邃瞳孔里拢着一缕夜色,紧紧包裹着自己将信将疑的脸。

所以是真的让她提要求喽?

不好吧。

她说功臣就是为了找个肯定能进行下去的话题而已。

下一秒。

提个什么呢?

一鸣惊人,还是中规中矩?

穆夏按捺着兴奋,试探道:“想要您给我撒个娇,啊!”司机一脚刹车下去,车子猛地停在了斑马线前。

穆夏和韩青时的身体随着惯性猛前倾。

稳住,韩青时沉下表情,凝声道:“再有下次,自己去财务结算工资。”

司机惊魂不定,忙侧身道歉。

可这事儿也不全怨他啊,实在是后面那姑娘说话太惊悚了。

让杀伐果决,雷厉风行的GN老板撒娇,明天的太阳还出不出来了?

司机不敢说,不敢问,更不敢再听,仔细观察路况,尽力把轿车开得和高铁一样稳当。

似乎,后排也没再传出来过交谈声。

韩青时经过刚那么一甩,胃里翻江倒海,更加难受。

担心万一吐出来,吓到穆夏。

她恢复最初的模样,阖眼靠在后面不再说话。

穆夏的无理要求被迫搁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想认识韩青时后,和她吃过的几次饭局。

她要么坐着喝水,要么不得已喝酒,几乎不怎么吃东西。

白天还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出不完的差。

这种生活状态要是放在自己身上,最多一周,估计就到极限了。

韩青时……

好多年了吧。

之前,她说这是身不由己。

恻隐之心渐渐跳动起来。

穆夏侧身趴在车窗玻璃上,仔细留意路边的店铺,想找家便利店,给韩青时买份热粥。

不巧这片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繁华地段多是大商场,小餐饮简直是稀罕物。

终于看到一家,穆夏高兴得差点叫出来。

她快速倾身向前,拍拍司机的座位,小声说:“师傅……”

话刚出口,后排忽然传来急促的手机震动。

穆夏忙回头看了眼韩青时。

就见她眉心的褶子更深。

果然被吵到了。

穆夏赶紧坐回去,准备先调静音,等韩青时缓过来再说。

看到屏幕上浮动的名字。

穆夏焦急的心一瞬间凉透。

颜颜。

叫得还挺亲密。

“穆小姐,您刚叫我有什么事?”司机问。

穆夏面无表情,语气阴沉,“没有。”

“好的。”司机应声,完全没听出不对。

倒是旁边的韩青时睁开双眼,转头看了过去。

穆夏……脸上又凉又凶的表情活像被谁踩了狗尾巴。

“电话。”狗尾巴的主人说话了。

韩青时垂眸。

看清来电显示,随手拿起来接通。

“喂。”

“输了就输了,不用太在意结果,比起拿奖重要的是比赛过程。”

“演出服是按你的尺码订做的,你留着。”

“有时间想想要什么礼物,就当是我没看你比赛的补偿。”

“嗯,早点休息,平时注意劳逸结合。”

韩青时和韩书颜的通话极为简短,信息量却是巨大。

果然就是306几人说的那样。

韩书颜穿着几十万的演出服去参加比赛。

韩青时出钱又出力,亲自给她定做的。

可惜她不争气,输了比赛。

输了就输了,韩青时还带安慰。

简直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噫。

穆夏看着韩青时,在心里冷冷地吐槽,“就这,说你瞎可真是抬举你了。我只被韩书颜骗了时间,你还得搭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可怜。”

更可恨!

穆夏气不过,闭上眼,集中精神,更加卖力地在心里数落韩青时。

韩青时不知道,只当她是累了。

毕竟,不论是车,还是飞机,她都能快速适应环境,睡得天昏地暗。

遂没有叫她。

到学校门口,车子刚一停稳,穆夏就拉开车门下去,笑着和司机说:“辛苦您了,谢谢。”

对韩青时,只有一声夹着寒冷夜风的‘砰!’

门是被砸上的。

韩青时错愕。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还不是以前那种扭头就能狗腿地跟她示好的小性子,刚明显是在跟她发火。

“韩总,可以走了吗?”司机请示。

韩青时目色发沉,“走。”

车子缓缓滑出。

韩青时不明的目光始终望着校门口方向。

穆夏正在刷卡进门。

即使看不清表情,韩青时也确定她现在肯定在骂自己。

可自己做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那个关于撒娇的话题?

韩青时表情僵住。

不久,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按着录音键低声说话。

几乎同时,宽阔的北三环上,一辆性能极好的黑色轿车突然刹车。

路上空无一人,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

穆夏回到宿舍,直接把手机扔上床,拿了脸盆去洗漱。

之后抢过乐倩电脑,打了几圈麻将。

等她再次拿到手机已经是11点之后。

此时,距离韩青时发来微信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穆夏心里还堵着,不想看。

手机塞枕头底下没一会儿,又拿出来,默默对自己说:“万一是工作怎么办,我是不得已才看的哦。”

微信上,韩青时发来了一条语音。

短短5秒。

听完之后,兴奋得穆夏直在床上打滚,差点没把床架子摇塌。

“夏夏小姐姐,胃好难受啊。”韩青时对穆夏说,声音低软,委屈,还有点小娇气。

穆夏戴着降噪耳机,反复听了几十次。

心跳越来越来快。

冒着粉色泡泡。

甜甜的。

从心底一直蔓延到舌尖儿。

把先前那些不悦冲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