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接起电话,一边抖着自己被汗湿的衣服走到电风扇前面，不耐烦道?：“爸，怎么?了,我这还没下?班呢。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我回家了再说啊。”
“洛洛到现?在都还没回家呢。不知道?是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老人咳了两?声，话语里?满满都是担忧：“以前做卫生也?没到那么?晚啊。志平啊，要不你打电话给他们班主任问问？”
“估计是和她朋友玩去了吧。小孩子嘛，一玩就?忘记时间?了。再说了，我哪有他们班主任的电话啊。这以前都是孩子她妈在管的。”舒志平皱着眉,不耐烦道?：“我已经够忙了，哪有空记这个？下?班了我还得去接小娥去产检呢。”
说到这里?,舒志平的声音才明快起来：“爸，隔壁的周婶子可说了，小娥这一胎肚子尖,准是男孩。她这眼睛可厉害了,一看一个准，街坊邻居都这么?说的。爸，你马上就?能抱上孙子啦。”
“男孩女孩都一样。”舒爷爷现?在没心情说这个,随口应付几句便挂了电话。又翻了电话边上的电话簿，拨给自己的儿媳妇。
嘟——
没人接。
“这两?夫妻啊。”舒爷爷叹了一口气。他还发着烧,身子提不上劲。这人老了,一生病就?全身一并发作。这几天又老下?雨,当兵时伤着的右腿针扎似的疼。
舒爷爷拿了根拐杖,强撑着站起来，又从柜子里?翻出雨伞,夹在手臂内侧。忍着疼出了家门。
他要去找他的小孙女。
“我们洛洛可不是会玩到忘记回家的孩子。我得赶紧去学校看看。”
天色阴沉沉地，乌云压得很低，远处隐隐有雷声响动。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低着头往前走。
马上就?要下?雨了......
————
无法呼吸......
舒洛猛地睁开眼，扭头甩开了捏着自己鼻子的手，往旁边退了两?步，大口地喘气。
“嘻嘻，丑八怪！”江玲玲抱着一个水枪蹲在笼子外边，看着舒洛青紫的脸眯着眼睛笑?着。其实舒洛脸上的伤不算太?重，江丽华还想靠着她换钱自然不可能冲着脸打。只是眼下?原本磕到的那块青紫渐渐肿了起来，急得眼睛微微变形，这才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太?丑了，长得像怪兽一样，我要消灭你！”江玲玲叉着腰站起来，学着动画里?的人物做了个英雄变身的动作，举着水枪往舒洛脸上射。
“呀！”小舒洛惊叫一声往边上躲。
“玲玲，干什么?呢？”江丽华一手端着一碗粥，手腕处还挂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药膏，另一只手扶着□□下?来了。
“我太?无聊了，妈妈，你让她陪我玩嘛。”小女孩嘟着嘴冲妈妈撒娇。
“你啊，天天就?想着玩。”江丽华将手上的东西放到笼子边上，将女儿圈到怀里?，宠溺地点了点女孩的额头，她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还是极宠爱的，看她将一地板里?弄得都是水，也?没生气。
“江老师，你放我回家吧。我爸爸会给你钱的。求求你了。”舒洛小声地哀求着，“我不会跟别人说这个事情的。”
“放你回家然后再让你报警抓我？”江丽华满脸不屑，“再说了，就?你爸妈，能给得起多少?钱？”
江玲玲不满自己被忽视，拿着水枪乱扫。又瞧见因舒洛动作而掉出来的书。
“这是什么?？”女孩一看到里?面的黑白图片，还以为是漫画书，上前捡了起来。
“玲玲！”江丽华脸色一变，立刻将江玲玲手里?的书抢过来。大怒道?：“这是你该看的东西吗？好女孩都不看这些东西的！”
她将书丢回笼子里?，抱着女儿就?往□□处走，边走边哄着：“你以后不许下?来了，小心被她教坏了。你要是和那个姐姐一样变坏，妈妈可就?不喜欢你了。”
江丽华哄着女儿上楼，又扭头瞪了舒洛一眼，看到她脸上狼狈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后悔，“袋子里?有镜子，自己把脸上的伤涂了。看看你那脸，出去人还以为见到鬼了。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就?变成这样。现?在的小孩没多大本事，就?是娇气。”
其他地方倒是无所谓，但是脸......
这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她送出去了，这么?晚了，她爸妈应该开始找孩子了吧。还好这附近住的人不多，且大部分都是些年纪大的，听不见什么?声音。
地窖里?空了，灯又暗了。小舒洛无力地倒在笼子里?，看着外面的那袋药。她之前听见了那夫妻两?人的对话，只要脸好了，她就?得被卖出去了。
药是肯定不能涂的。舒洛看着眼前的栏杆，咬咬牙，脑袋往后一仰，闭上眼狠狠往上撞。铁笼顺着这股冲劲往前倒，直接将装着粥的瓷碗撞翻了，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这声响弄得很大。舒洛趴在栏杆上，她的脚被卡在栏杆底下?，动弹不得，倒在地上的粥浸湿了衣裳，瓷碗的碎片隔着布料刺着皮肤。舒洛不能移动，只好一只手撑着地板，努力将身子悬空，用另一只手将身下?的碎片扫开。
碎片在她的手上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几滴血珠落在地上。舒洛没去管，这点小伤口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她很想哭，但还是忍住了。现?在，她已经不敢再哭了。
舒洛看着天花板上的木门，上头没有任何动静。看来是没有人注意?到刚才的声响。这个地窖的隔音挺好。但对于舒洛来说，这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地窖没有钟表，舒洛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才等到木门掀开的那一刻。
是个男人的影子，董大国下?来收碗筷了。
“天呐。”董大国第一反应便是向后看，想到江丽华没有跟着下?来时，才放松了一些，皱着眉头向舒洛过来。“怎么?回事，吃个饭的功夫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舒洛没有回答，仰着脑袋战战兢兢地看着男人。她怕又挨打。
董大国的脾气比江丽华好得多，没发脾气，蹲下?身子，三两?下?将笼子扶正，又拿了个个破袋子破布，将地板清理干净。
“你没涂药？”董大国看到地上系紧的塑料袋子，又抬头瞧了舒洛一眼，“这额头上怎么?又肿了一块。”
舒洛的额角多了一块青紫，是刚才故意?磕出来的。
“你这么?闹也?没用啊，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听你江老师的话，这样还能少?吃些苦头。”董大国劝了劝，见舒洛没有反应，便换了一副脸色，板着脸威胁道?：“过来，不听话救你江老师过来揍你。”
说完，粗鲁地将女孩拉过来，捡起地上的药，拆了包装，自己动手给女孩涂药。
舒洛不敢反抗，僵着身子任凭男人在她脸上动作。许是有了江丽华对比，她竟觉着董大国还算好心，犹豫了一会，还是试着恳求道?：“叔叔，你能放我走吗？求求你了，叔叔，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什么?呢。”董大国怎么?可能放人，“别想那么?多了，啊，你乖乖的听话，叔叔明天给你拿两?颗糖下?来。”
“叔叔......”小舒洛的眼眶红了，扯着男人的袖子还想再说两?句，却?被一巨大的骂声打断。
“干什么?呢你们？！”江丽华怒骂道?：“我说你怎么?拿个碗用了那么?久？原来是跟这个小贱蹄子勾搭上了。”
“没，没......”董大国赶紧站起来，朝旁边走了两?步，“我这不是给她涂药呢，这也?是想让她的脸快点好啊。”
“她自己没长手？”江丽华控制欲强，平时丈夫多跟别的女人说两?句话就?受不了，现?在这会也?不管这拉扯的还是个女人都算不上，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几步冲过来对着男人狠狠一踹，又伸手扯了一把舒洛，往她后脑勺用力拍了几下?，嘴里?一边凶着：“刚才我在的时候装着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现?在就?这么?不要脸了？啊？！我看你也?别学了，直接送出去得了。”
江丽华手上的力道?就?连旁边站着的董大国看着都心里?发憷，但他也?没敢劝妻子，只是暗自庆幸女人没有将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
“现?在会了吗？”
江丽华终于停手，将将膏药从董大国手里?扯出来，往笼子里?一丢，加大了音量吼道?：“怎么?不说话？！会不会！”
“呜，嗯......”舒洛捂着嘴，无声地哭泣。
“还哭？！有理了你还？”
舒洛赶紧擦干了眼泪，咬着唇拼命忍着泪意?。
江丽华这才满意?：“行了。你也?别想些有的没的，再有下?次，直接把你药成个小傻子得了。”
江丽华只是威胁，药量不对可不是傻不傻的问题，更?有可能会直接丧命，到时候就?难办了。但舒洛自然不知道?这个，只以为她说的是真的，缩着身子连连点头。
地板上还是一片狼藉。两?人离开以后，唯一的光源也?跟着熄灭了。舒洛摸着身上疼痛的地方，缩回被窝里?。
寒冷，饥饿，疼痛.....
恍惚间?，舒洛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是一个老人的声音。是她最亲切，最想念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