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江玲玲一案的凶手是谁已经很清晰了。只是方栋梁现在人在哪里无人知晓,哪怕是他的生母黄素芬都被他单方面断开了联系。虽然还没将凶手逮捕归案,但查到这一步,所有人都禁不住松了口气。

审讯室里,一切都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你的儿子方栋梁是什么时候和你断开联系独自生活的?”

“在13年前,他16岁的时候,也就是高中毕业的那一年。”

黄素芬眼中黯然无光。在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之后,她表现得对一切事情都不在意了,就好像刚刚那场近似于疯狂的发泄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心力一样。

“他16岁就毕业了?”王乾朝舒洛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碍于现在的场合,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嗯,他很聪明。”虽然是这么夸的,但黄素芬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骄傲,反而还带着一点淡淡的苦涩。

“他从小就很聪明,学东西很快,而且很独立,不吵不闹。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爸爸的原因,所以一直都比较安静,不怎么喜欢和别人来往,比较,比较孤僻......”

舒洛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离开你独自生活?”

“他,”黄素芬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舒洛一眼,在对上她的眼神后又立刻转开视线。言语中透着心虚:“他就是不太喜欢和别人在一起,他精神有点毛病......”

黄素芬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白色的光有一些晃眼,她呆愣着,身边的空间扭曲起来,一切好像回到了13年前的那一天......

“栋梁啊,饭已经做好了,妈先去上班了。”作为一个单亲母亲,没有文化,没有熟人,还要养大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她只能靠工作的数量取胜。白天当清洁工,晚上给烧烤摊子当服务生,时间是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方栋梁没有回答她,不过黄素芬也早就习惯了。他们就这样的人家,哪里还花费心力去教育孩子?反正左右是个男孩,养得糙一点,给口饭吃,给个学上不就行了,他们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有什么问题。黄素芬心安理得的想着。

方栋梁就坐在餐桌上,拿了个塑料袋子,将桌上所有菜夹了一点,转身出门。

他们住的这一片区都是些老房子,楼挨着楼,这家的阳台都能直通那家的窗户。楼栋之间的入口处堆着几袋垃圾,一只瘦小的野猫正霸着这绝佳地盘,企图从里面找到些能吃的东西,好让自己再多熬些日子。可惜,它才刚扯出几块没啃干净的肉骨,便被一只看上去大上几圈的野狗抢去了。

“喵——”

方栋梁蹲在暗处,将装着饭菜的塑料袋子往地上一放,向这只看上去不过一岁大的黑白小奶猫招呼着。

小猫警戒地站在远处打量了他一会,蓝色的瞳孔看着少年的脸,像是在衡量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一样。但终于,熬不过肚子的饥饿的小猫开始慢慢向这个人类靠近。

“乖,吃吧,多吃一点。”少年蹲在地上,嘴角勾着温柔的弧度,原本好看的酒窝却带着一团青黑。他低头看着进食的猫儿,眼中的期待满得快要收不住了。

少年伸出手,摸着这毛茸茸的小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袖子微微向上,露出了苍白的皮肤,和上面数不清的伤痕。有一些像是刀伤,而另一些,则更像猫狗抓出来的痕迹。

“吃完了呀,真乖。”少年将猫抱在怀里,站起身来,“吃完了,就和我回家吧。”

他怀中的猫不安地动着。野猫向来对人类抱有很强的戒心,不过这只猫的年龄尚小,又失了父母,因此哪怕心中有些畏惧,也只是很轻地叫了两声,好奇地打量着抱着它的人类。

也许,在它的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这个人会带着它去一个温暖的,安全的地方,从此远离饥饿和病痛。

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方栋梁顺利地带着这只猫回了家,用钥匙开了自己房门的锁。他的房间一向是锁上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进来。

“咪唔——”小团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了吗?

这个房间很小,窗帘紧紧拉着,看不见窗外的东西。旁边的衣柜拉开着,里面没有一件衣服,反倒是放了些稀奇古怪的器械和几颗散落的猫粮。

小团子闻到食物的味道,立即扑了过去。哪怕在身边的器械是如此的冰冷,都挡不住它对食物的渴求。

它没有看见的是,自己身后的少年一直盯着它,视线从未移开。而他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随着房门关上的声音,倏然消失不见。

MP3中的音乐在房间里响起,同时开口的还有这个逐渐被小猫儿信任的少年。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喵!!!!!”

......

房门被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拧开。少年还穿着自己原本的黑色卫衣,上面沾着一些不是很明显的暗色。随着他的脚步,房间中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一同涌了出来。

在衣柜中,小猫儿倒在地上。它原本用来保护自己的尖爪被人一根根地绞了下来,身上用刀划出的口子向外涌动着温热的血液,染红了白色的绒毛。它的眼还睁着,但原本如蓝宝石般美丽的瞳孔却滚落在衣柜的角落里。

它死了。

方栋梁回到餐桌上,桌上的菜已经都凉了,但他毫不在意,愉快地开始享用自己的晚餐。一滴血从他的指尖滚落下来,像一颗红色的泪珠,摔碎在黑色的餐桌上。

晚餐结束。方栋梁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到水池,打开水龙头。盘上的污渍和他手上的血液一起,顺着下水道流下,不见一点痕迹。将这一切做好后,他才从桶里取了一只黑色的垃圾袋,回到房间,将躺在地上的猫收拾好,再一次离开了家门。

......

“那天晚上,因为老板的妈妈突然犯病进了医院,所以我比平时回家的时间早了很多。刚好撞上他出来倒垃圾。”黄素芬瑟缩了一下,眼中隐隐出现了泪光,“我没想到,我的孩子竟然会做这样的事。我好怕他以后会和他爸一样。”

“然后呢?”舒洛问道。难道因为虐到动物被撞破所以方栋梁才离开的家?这,不太可能吧?

“我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黄素芬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摆,“那时候孩子刚高三,我怕影响他的高考成绩,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我听说康乐医院有在看这种,这种精神不太正常的。所以我就带他去了。”

“治疗的过程不顺利?”王乾明知故问。

“嗯。”女人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当时的治疗,何止能用不顺利来形容。而是应该说,根本就没有治疗。

“你生了什么病要来医院?”方栋梁好不容易被母亲劝动陪着她到了康乐医院。要不是之前没来得及处理好猫尸体被发现了,他心里有些心虚,怕自己母亲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他也不会走这一趟。

“我心里不舒服,最近老是睡不着,过来看看。”黄素芬没敢看儿子的眼睛,也没敢走正门,怕儿子看到精神科的牌子,便只说了自己预约好了,就拉着人往边上的一栋楼过去。

但这样明显瞒不了多久。还没走到科室,方栋梁就领会过来了。

“你带我来的这时什么地方?!”方栋梁怒不可遏,气得脸都红了,颇有几分他父亲的样子,“你,你觉得我有病?!”

“不,不......”黄素芬也慌了,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你就跟我去看看吧。不然这样下去怎么行?”

“你想把我丢到这里?!”方栋梁的怒火根本控制不住,“你想害我,就像害我爸一样。”

周围已经站了一圈人了,他们看向方栋梁的眼神更为他的心中添了一把火。

“啊!”黄素芬一下被推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响。

精神科的医生护士对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很快便有一群高大的保安强行将人按住,扯到一个小房间去。

“你们要害我!这一定是你们预谋好的,你们都是来害我的!”方栋梁的身体挣扎着,他突然爆发的力气竟真让他差一点从两个远比他强壮的保安手上挣脱出去。

少年绝望的声音随着房门一起被隔绝开来,原本还在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也就慢慢散开了。

......

“自从那以后,他都不再信任我。不吃我煮的饭,不和我说话。”黄素芬捂着脸哭了起来,痛苦而又绝望,“老天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的丈夫,我的儿子都会变成这样?!他们一开始,一开始明明就是很好的。”

“他每一天都躲在房间里,经常自言自语。我偶尔听到一两句,好像是说有什么人在盯着他,有人准备害他。有的时候,他还会躲在暗处看我。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可怕,好可怕。好像是,要杀了我一样。”

“有一天,我趁他去上学的时候偷偷进了他的卧室。我看到他写的东西。”

“他想杀了我,他真的想杀了我,我真的没办法”

女人悲戚的哭声在整个询问室里回荡着。

“所以,其实他不是自己走的?”舒洛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你把他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