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普通得甚至让人提不起精神来,随意到只要拿出手机看一眼,又或者随便抬头看一下挂在墙上的钟,就能轻松回答的问题。

可是也正是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让现在的太宰治产生了莫大的恐慌,一份仿佛能够将他彻底溺死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掏出风衣口袋的手机想要给织田作之助打电话过去。

然而他的电话直接被抽走了。

中原中也抽走了他的电话之后随手丢在茶几上,摆明了表示他对这样一台手机毫无兴趣,只是不想让他通过手机联系其他人而已。

“喂,你们这样的做法就不太对了吧!”与谢野晶子忍不住地站起身来说道,她当然不会替太宰这个混球说好话,可是织田作之助又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晶子。”江户川乱步出声叫住了与谢野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眼镜的他看着那边露出一副好像有些懒散模样的男人,锐利的绿色曈眸飞速地扫过蓝染惣右介和他身后的中原中也,可是很遗憾,他的“异能力”给了他一个非常不好的回答,对方没有任何撒谎的迹象,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男人,丝毫没有将几个孩子的生死放在心上,甚至于乐得看到他自己所说的那些画面发生。江户川乱步下意识地想着,警视厅那边的人知道这位工学教授的真面目么?算了,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想的必要,连自己都没有在对方说出那样的话语之前意识到这位和和气气的大学教授居然还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江户川乱步站起身来走到他们几个身边,他看了眼浑身僵硬得几乎像是窒息了的太宰治,又看了眼茶几上的照片,虽然一样喊出了“超推理”三个字,却没有心情像是以前那样摆出自己的标准POSE,他翠绿的眼眸反射出无机质的光芒,疯狂地回忆着关于这个在照片上看起来十分平凡,也许自己曾经有过惊鸿一瞥的男人的情报。

中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这个声名远扬的大侦探,他听工藤新一说过不少关于这个人的事情,但是今天还真的是除了警视厅那匆忙的一个照面之外的第一次正式接触。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喜欢在推理前来这么一句。

中原中也倒是丝毫不认为对方会是脑力型异能力者,无论是蓝染还是工藤优作都明确表示过,这个江户川乱步就是个普通人的事情。而且看多了人,他也不认为推理能力强弱就必须得和异能力什么的挂上钩,隔壁家的绫辻先生和工藤优作也都不是这方面的异能力者来着。

江户川乱步再次感谢自己的好记忆力,让他能够想起来,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这个男人虽然当时仅仅只是作为某起案件的证人提供了一下证言而已,但是从他当时的表情和语言来判断的话……

江户川乱步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才抬眸看向蓝染,“这个人,没有做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吧?”

蓝染挑了挑眉,微笑着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又是以什么来做出判断的?”

江户川乱步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照片上这个人我前两年见过,他是个热爱家人的普通人,虽然没有了自己的会社,但是也在努力工作,是个积极向上的人,除非近期他再次遭遇大变……”

说到这里,江户川乱步的表情也变得不那么自信起来,他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翻了翻最近的横滨新闻,然而他本人就是个只拿手机接电话发邮件打游戏的主,自然不知道该怎么拿手机看新闻,顿时急得大叫起来,“花袋,快找找最近的新闻!”

“不用找了。”蓝染已经笑眯眯地将那张照片拿了起来放回了衣服口袋里,“江户川君你说的没错,这个人确实没有同意我的建议。”

蓝染继续平静地说道:“用这个人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他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他和太宰君有什么区别?就这一点而言,我觉得这样的人非常值得敬佩。”

即使是在说这样的话语,蓝染的用词依然十分谨慎且有礼,丝毫没有给人感觉他其实是在说着恐吓或者威胁话语的样子。

听到蓝染这样说,一旁的太宰治脚下一软,整个人摊坐在了椅子上,他大口地呼吸着,像是要将胸腔里的恐惧也一并吐出去一样,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全部浸湿了,就连发丝间也在滴着水,看起来十分狼狈。

一旁的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也都露出了一样的表情,但是下一秒,他们便看到蓝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叠照片。他动作轻松地将这一整叠照片都丢在茶几上,每张照片之间露出来的距离都相差不多。

蓝染微笑地看着面前的太宰治,“但是这些人里,你觉得有几个人会对我的提议心动?”

太宰治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心肺停止了。他甚至都不敢去看桌上的那叠照片,这些以前完全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此刻却像是化作一张张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用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明明是秋天的下午,清爽的空气间甚至还带着海风的气味,可是太宰治此时却有种强烈的窒息感,那种放佛卡住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的感觉是如此强烈,甚至比他不知道多少次的投水试图淹死自己的时候的感觉都要强烈而清晰。

就像是在脖子上戴上了一个扼住喉咙的项圈,项圈的内部还有着无数的倒刺,将他的脖颈扎得鲜血淋漓的同时,也让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到此为止了。”一旁的走廊里,武装侦探社的福泽社长大步走了过来,他冷硬严肃的脸上带着几分引而不发的怒意,“太宰治的事情,我会好好教训,但是阁下这样利用伤害无辜之人的方式来报复我的社员,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分了吗?”

“社长!”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一同出声喊道。

“无辜之人啊。”蓝染点点头,“阁下说的不错,小孩子本身确实是无辜之人,但是和他们有牵扯的人就和无辜这两个字没什么关系了吧?”蓝染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却锋锐如刀,让人很难想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笑都可以笑出这种锐利厮杀一般的气势来。

“而且,这些所谓的无辜的小孩子,却是手染鲜血之人,用从其他人那边压榨而来的财产抚养长大的,相比起那些一生都没有违法犯罪,却只是因为工作又或者是一些私人缘故而和Port Mafia之间产生利害关系,最后被前Port Mafia的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君害得家破人亡……到底是哪一边比较无辜呢?”蓝染冷笑反问。

这句问话来的过于犀利,甚至于让在场的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反驳。

确实,织田作之助只是个Port Mafia的底层,做的也都是一些收取保护费、调停夫人和小三之间的关系之类的事情,但是只要他是Port Mafia的人,只要他领的是Port Mafia发的工资,他拿到手的那笔钱就注定不可能少了别人的血泪。

这不是抬杠,而是事实,别说什么他们只是打工人,他们没做什么坏事。织田作之助在Port Mafia里,本身就是一件错误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磨牙,想反驳他,却又找不到该反驳的词语,他忽然看到一旁的太宰治脸色已经由青变紫,甚至开始有点发黑,连忙伸手去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呼吸!”

挨了他这么狠狠一拍,太宰治终于下意识地开始大口喘气起来,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面前的蓝染惣右介,又畏惧下垂视线时会看到那些只是存在就是在控诉他恶劣行径的照片。

福泽社长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皱着眉头看向面前之人,沉声说道:“即便如此,我也依然认为孩子是无辜的,你倘若有什么仇怨,自不当对孩童发泄。”

“社长阁下你搞错了。”蓝染即便如此也依然保持着十足的风度和礼貌,“对太宰君有仇怨的人可不是我。我只是打算给他们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罢了,你说呢,太宰君?”

福泽社长上前一步,挡在蓝染和太宰之间,“我不是说了,请到此为止吗?如果你想要报复又或者做别的什么,大可以冲着我来,不要随意伤害我的社员。”

蓝染忽然忍不住露出个失笑的表情来,“伤害?看来福泽社长似乎并没有真的弄清楚我的来意,不然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吧?不过也无妨,毕竟身为组织的首领,了解组织成员的情况,给予庇护或者惩处,都是首领应当做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那福泽社长可有想过,你的社员因为过去的仇怨而被仇家找上门来,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既然我的社员已经被武装侦探社所接纳,那么我自当承担起社长的责任,和社员共同面对这个问题!”福泽社长说得毫不犹豫,连他身后拼命想要阻拦他说出这些话的江户川乱步都没看到。

“那我对此拭目以待。”蓝染说着,将桌上的那叠照片收了起来。

“社长你在说什么啊!啊啊啊啊,都是太宰你这混蛋的错!”江户川乱步还是忍不住地叫了出来。

“啊对了。”蓝染将照片放好之后,才慢悠悠地看着脸色越发难看的太宰治,“你是在担心我会不会真的这样去做吗?那我给你个建议,你不如先去做点什么,免除掉自己的后顾之忧如何?”

“比如……”蓝染笑着在茶几表面弹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清响,“在他们对你做出什么之前,先去斩尽杀绝如何?”

“阁下!”福泽社长杀气毕露地朝着面前说话的男人看了过去。

“嘛,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想要解除后患的方法也不是只有这一条,我只是提供了一下最简单最便利的方法而已,更何况,这也是你最习惯使用的方法不是吗?”蓝染丝毫没有受到福泽社长的杀气影响,依然笑盈盈地看向太宰治,说出了极其扎心的话语,“倒是太宰君,你真的找得到别的方法么?”

他说完,拿起眼镜给自己戴上,顺便从沙发上起身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刘海放了下来,“中也,你不是早就想打他一顿了吗?那就上吧,毕竟被威胁着说要打一顿,和实际上确确实实地被打了一顿,当事人会产生的感想是完全不一样的,前一个的话当事人还会产生‘只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小心’这样的想法,后一个的话就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做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