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茵换了衣服,手机又响。
何聿:“为什么躲着我?”
她白眼翻上天,这叫什么话?谁躲着他了!
她想说没有联系的必要,才打字教练就过来催。
文茵没法,删光了刚打的字把手机收进柜子里。
下了课先去洗澡,坐在凳子上吹头发的空档,把手机掏出来看。
何聿:“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这人就没别的事了?
她抬腕看表,8点多了。
本想回他信息,脑子里一转又放弃。已经这个点了,跟有妇之夫聊天不道德,别让人家老婆误会了胡思乱想。
她收起手机,加快速度吹头发,把自己收拾好,拿起拍子背上包出了网球馆。
暑假又逢周五,街上人多,她叫了网约车还没来。
人站在路牙子上,腿上已经被蚊子咬了几个包。
文茵弯着腰挠痒,自己生自己的气,居然忘了带蚊子水。
在左脚踝的蚊子包上刻满了十字之后,她气得掏出手机给陈知行打电话。
“我被蚊子咬死了!”
“都怪你,非要检查我的功课!要不是你我至于临时抱佛脚来上课吗?”
她心里愤愤,反正不管什么事,怪陈知行就对了!
电话里头陈知行还在笑。
“你还笑!”
“我让姚叔去接你,你先回网球馆等着。”
“不用了。”她声音软下来,“车子应该快到了。”
果然有辆车拐进来,文茵仔细看车牌,就是她叫的那辆。
“我上车了。你明天回来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她不待陈知行说话匆匆挂断了电话上车。
车里空调开得足,文茵擦了擦汗,真好,又活过来了。
她有些累,靠在座椅上养神,心里琢磨着明天的安排。
白天回去看望爷爷奶奶,天热早点起早点去,这样下午回来可以补个觉,等陈知行到家了,来接她跟曾子扬去吃饭。
车从高架走,比搭公交快一倍的时间。
她还没吹够空调,司机就提醒她到了。
文茵拎着书包下了车,散步往小区走。
“文茵!”她一抬头,何聿就站在东门里边的雕塑旁看着她。
大晚上的,他这是搞哪一出?
躲是躲不掉了。
她往里走,何聿快步迎过来,走到她跟前,两个人都驻了脚步。
“你一直没回我信息,我看了你的朋友圈,知道你住在这里,所以我过来等你。”
她点点头:“这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主要她跟东门保安混熟了,这下子要是传出去她夜黑风高夜会男生,岂不是抹黑了她圣洁光辉的形象。
况且还是跟有妇之夫。
何聿还是站着没动,自顾自说:“下周二晚上一起去看歌剧,可以吗?”
文茵闻言抬头望他,他思维跳跃得有些快啊。
她摇了摇头:“我不去。作为同学,有事的话微信上联系就行了。现在大家工作了,都挺忙的。”
何聿忙反驳:“我不忙,我看你也不忙。打球,爬山,玩游戏,我觉得你也有时间。”
文茵汗颜,这人听不明白话嘛,非要人掰开了说。
她深吸一口气:“何聿,你有老婆了。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联系得好。大晚上来找我你觉得合适吗?”
“我回南城第一天就得知了你结婚的消息,我们不要联系,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她自认为说得一清二楚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是挺好。
对面何聿心下了然,她就是认错了,以为他结了婚。
但是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容:“我老婆你也认识。”
那可不!她心里嘀咕,公交车上我还见过呢。
她又想说就这样,再见吧。
何聿抢先开了口:“好歹是老同学,就一起去吧。我把我老婆带上,还有朱新阳,大家一起见个面。以后说不定经常碰到。”
又问:“你住这里?”
文茵点点头:“暂时住这里,住我哥嫂家蹭饭,给我大侄子补补课。”
何聿心下一喜,她应该还是单身。
又听她反问:“你新房买在这里?”
他愣了片刻,含糊点了点头。
她误会得挺深啊。
怕人再跑,忙又再次邀请:“一起去看歌剧行不行?”
文茵蹙着眉,略一思忖,算了,他说的也对,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搞得太尴尬。跟他夫妻俩见一见也行。
她点头应承,何聿蹬鼻子上脸:“电话号码交换一下吧。”
文茵接过他的手机输进去,理了理书包跟他说再见。
何聿一直目送她拐了弯看不见人影才回头。
什么朱新阳,先把人骗过去再说。
进了门哥嫂不在家,留了沙发边的一盏台灯,桌上留了纸条,他们散步去接曾子扬下课,让她把冰箱里的绿豆百合汤拿出来吃。
文茵盛了一碗出来,倚着桌边三两口吃完。
炖开花的绿豆出了沙,还有百合的苦甜,凉凉的太舒爽了。
她又拍了照给陈知行发过去:“明晚不吃酒店的糖水,我关照哥哥再炖绿豆百合汤。”
她想到什么就要讲出来就要去做,那个第一时间收到她分享的,永远是陈知行。
“好。”
“冰箱里拿出来的吧,你少喝点,别闹肚子。”
她说知道,放下手机拎起书包进了房间。
等冲完今天的第三趟澡,她仔仔细细把全身都抹上身体乳,贴了面膜,走到按摩椅上坐下,调了肩颈模式。
后背被轻微捶揉,力道刚好。
她放松下来,舒服地眯眼,脑子里思绪飘散,飘着飘着就想到了何聿。
当年上高中,她跟陈知行分开了。
这么多年,从出生到念高中前,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陈知行7月的生日,她自己生在大雪纷飞的时候。
蒋青原考虑到两个孩子从来没分开过,在陈知行要念小学的那一年,托了人让他多念了一年幼儿园。
那会儿她还嘲笑过陈知行,怎么上了两个大班,肯定是太笨了。
气得陈知行赖在家里不肯上学,最后她道歉,分了自己的圣斗士星矢卡片给他,才把人哄好。
那是这些年里为数不多的她哄他吧。
她在南中,他在私立学校,一东一西,陈知行登山地车抄近路也得40分钟。
私立学校社会实践更多,倒不太管学生带手机,但是南中不一样,南城最好的高中,老师抓风纪抓得紧,文茵手机都是偷偷摸摸带着。
所以白天不太敢跟陈知行联系。
她对高中生活感到新鲜,坐她后面的男生,叫朱新阳。
朱新阳颇有大哥风范,不仅长得高壮,为人也开朗有义气。
有回文茵放学忙着做作业耽误了去食堂吃饭,等她离开教室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昏暗,楼梯上灯也没开。
她快下到最后几层台阶的时候,身后有人在楼梯上打闹,结果殃及她这条池鱼。
她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慌张之下左脚绊右脚,从楼梯上跌了下来,头撞到墙上,起了个大包。
朱新阳刚巧从食堂回来,忙把她扶起,确定人没事撒开腿就去追肇事者。
一刻钟后跟拎着小鸡仔一样,把两个人拎到了她跟前。
从此以后,她就有了这个交情特别好的朋友。
后来朱新阳就把自己的一帮好友介绍给她认识,其中一个就是何聿。
何聿是朱新阳的邻居,也在南中,在九班。
文茵闭着眼笑。
她不太记得清怎么跟何聿越来越熟的,只记得他经常给自己带零食,晓得她喜欢火影和海贼王,还送过她一些周边。
这个男生挺不错,不爱漫画没事,他爱踢足球,能跟她一起惋惜罗纳尔多挂靴,感慨欧冠决赛后范德萨也退了役。
她梦到他几回后,确定自己有了青春的萌动,她对何聿有好感。
她有过小心地试探,手被锋利的刀片划破,故意问朱新阳要纸巾。才下课,何聿就送来了创口贴。
她脸红耳赤收下,但并没有贴。
当时确定了何聿的心思,转而就把他丢在一边,随后本能地拍了照发给陈知行,委屈控诉,她受伤了。
一节课后放了学,她出了大门,陈知行坐在马路牙子上,山地车倒在一边。
看见她出来,忙不迭跑过来:“怎么搞的?给我看看。”
她晃着手指大笑:“没事。一点小伤口。陈知行你逃课!”
陈知行冷哼:“我找的借口是我妹妹被割伤了,流了好多血,我得去看看,防止见不到最后一面。”
“陈知行你滚吧!”
文茵噗嗤笑出声,今天的回忆居然想起了当年这样一段插曲。
陈知行这张嘴,真的要拿针缝起来。
她在按摩椅上微微动了动,后来,后来她怎么跟何聿渐行渐远的?
后来他每天都要问她吃得好不到,睡得好不好,中午能不能一起吃饭,周末有没有时间看他踢球。
她渐渐不耐烦,他的贴心压得她喘不过气。
连陈知行都没让她这样报备过。
更可怕的是,她被贴上了标签。
在朱新阳他们眼里,她被贴上了专属于何聿的标签。
最终,在期末考试后,她毫无征兆地跟何聿讲,做同学做普通朋友,两人之间的好感就此打住。
何聿求了她好久,让她觉得自己做了恶,这样的行为方式是多么得十恶不赦。
甚至到了高二下学期,每次考试,他还托朱新阳把崭新的2B铅笔橡皮尺子带给她。
文茵一一退回,终于这样拒绝了几次,才断了何聿的心思。
可是他还是在晚自习后拉住她发誓,他会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她还能想起昏暗的路灯下,他眼睛里蕴着的坚毅光芒。
按摩椅工作结束,她的身上少了束缚,换了一种状态。
人生也是如此。
文茵缓缓呼了一口气。
年轻时候的话不作数,不否认那时候的美好纯真,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何聿结了婚,一切都风吹云散。
以后见了面,就是高中同学。
仅此而已。
她听见客厅开门的声音,忙起身出去。
哥嫂他们回来了。
曾子扬嫌弃地看着她:“脸上糊的什么?嬢嬢你不漂亮了。”
话音刚落,兜头被焦云拍了一巴掌。
文茵哈哈大笑,走过去挽住焦云的手臂:“嫂子走,这面膜晒后修复太绝了。给你也带了两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