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在海景汽车旅馆,丹尼尔·佩尔将目光从珍妮的电脑上抬起。他刚刚上完网。这时他看到珍妮摇曳生姿地缓步走了过来。

珍妮发出一声媚笑,轻声说:“快回到床上来,宝贝。我要你跟我做爱。”

佩尔调整了一下屏幕,这样她就看不见他所搜索的内容,然后又用胳膊挽住她的细腰。

男人和女人每天都相互行使自己的权力。起先,男人面临更大的难度。他们必须打破女人的防御,建立微妙的关系,发现她的喜好、憎恶和恐惧,而这些都是女人竭力隐藏的东西。要想俘获芳心,得花上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时间。但一旦你得到了她,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享有长期控制权。

噢,我们就像,你知道的,就像是心灵的伴侣……

另一方面,女人则拥有丰胸和美臀,她所要做的,只是带着这些“武器”接近男人——有时甚至都不用这样做——就能让男人对她死心塌地。女人所面临的问题来得比较晚。一旦在性的方面被男人得手,她的控制权就彻底消失了。

从逃亡开始以来,珍妮·马斯顿曾有过几次掌权的机会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在雷鸟车的前排座位上,用丝袜绑在床上的时候,还有——更悠闲、更舒服的一次——在地板上的那番云雨,那些性爱用具可真能让丹尼尔·佩尔如痴如醉。(当然了,珍妮并不喜欢这种特殊的性爱方式,但她勉强默许的态度却比她兴致盎然的接受更加撩人。)然而,她苦心经营的魔力这会儿已经消退了。

但老师永远都不会让学生知道自己心不在焉。佩尔咧嘴笑了一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摆出一副欲火难耐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能满足你,亲爱的。但你把我给累坏了。不过,我需要你替我跑趟腿。”

“我?”

“是的。现在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所以我需要你独自去完成这件事。”新闻报道说他可能还在这附近出没。他必须更加小心。

“哦,好的。但我更想跟你做爱。”她撅了一下嘴。她这种女人以为这样的表情就能让男人就范。

但她并没有成功,佩尔日后会教她学会这一点。不过此刻她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学习。

他说:“现在,去把头发剪短。”

“我的头发?”

“是啊。还得染成别的颜色。餐馆里的人见过你。我给你买了些棕色染发剂。就在那家墨西哥商店买的。”他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

“哦,我以为那是给你自己用的。”

珍妮尴尬地笑了笑,抓住了十几缕头发,用手指在其中缠绕着。

丹尼尔·佩尔并没想好该怎么打理她的头发,只想着如何让别人更难认出她。不过他明白,这将牵涉到更多的内容,完全是另一码事。珍妮的头发就像是她那件宝贵的粉色衬衫,它立即就能让佩尔产生欲望。他还记得在“全食”高档超市停车场第一次见到珍妮的时候,她当时就坐在那辆雷鸟车里,骄傲地梳理着头发。

啊,我们泄露出的信息……

她不想剪头发。事实上,她真的不想剪。一头长发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他觉得珍妮希望让头发长到一定的长度,以便遮盖她难看的自我形象。这是某种可怜的获胜标志,用以抵消她平胸、尖鼻的缺陷。

珍妮还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她说:“亲爱的,我的意思是,我会剪的,一定剪。你叫我干什么都行。”她又停了一会儿,“当然了,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趁早一走了之呢?在餐馆已经遇过险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可受不了……我们再搞辆车,赶紧到阿纳海姆去吧!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幸福的。我来挣钱养家。你可以留在家里,直到警方把你忘记。”

“这听起来真好,亲爱的。但我们还不能走。”

“哦。” 棒槌学堂·出 品

她希望得到解释。佩尔只是说:“现在就剪。”

他轻声补充了两句,“一定要剪短。非常短。”

他把剪刀递给她。珍妮用颤抖的手接过了剪刀。

“好的。”珍妮走进了狭小的卫生间,打开了所有的灯。由于她曾在理发店工作时接受过培训,或者她还在迟疑,所以她先花了点时间将一缕缕的头发夹起来,然后才开始剪。她一边盯着镜子,一边不安地抚弄着剪刀。她随手将门半掩着。

佩尔在床上换了个位置,这样他就能清楚地看到她。尽管他刚刚才拒绝了珍妮的性爱要求,此刻他却觉得脸颊发热,身体里的欲望之球也开始膨胀起来。

快点,亲爱的,快剪!

泪水顺着珍妮的脸颊滚落了下来,她拿起一把头发开始剪了起来。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剪下一缕头发。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又剪下一缕。

佩尔探身向前,紧盯着她。

他把裤子拉了下去,然后又退下了内裤。他用力握住自己的阳具,每次看到珍妮的金发像瀑布一般剪落到地上,他就用力紧握一下。

珍妮剪得并不快。她竭力将头发剪得整齐一些。她还得经常停下来,调整一下因哭泣而变得紊乱的呼吸,同时擦去脸上的泪水。佩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呼吸越来越快。剪了它,亲爱的。快剪了它!

有一两次佩尔差点达到高潮,但他及时放慢速度,稳了下来。

毕竟,他是位“掌控之王”。

蒙特雷湾医院是个很漂亮的地方,临近蜿蜒的68号公路——这是一条充满不同个性的道路,由高速公路、商业区道路,甚至乡村街道组合而成,从帕西菲克·格罗夫开始,穿过蒙特雷县,一直延伸到萨利纳斯市。这条路是约翰·斯坦贝克故乡的主干道之一。

凯瑟琳·丹斯非常了解这家医院。她的儿子和女儿都是在这里出生的。在心脏科的病房里,她曾握过刚经历了心脏搭桥手术的父亲的手,她也曾坐在一位加州调查局探员的病床旁,鼓励他挣扎着从胸部的三处枪伤中活下来。

她曾在蒙特雷湾医院的停尸间里辨认过丈夫的遗体。

医院坐落在长满松树的丘陵地带,靠近帕西菲克·格罗夫。建筑物都不高,向四周延伸开去,周围点缀着一些花园,外面还被一片森林所围绕。手术后苏醒过来的病人能看到窗外有蜂鸟在盘旋,或者是一头鹿正眯着眼睛好奇地凝视着他们。

目前胡安·米利亚尔正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这里既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也没有任何能让病人看着高兴的装饰,墙上只有简单明了的电话号码告示表,还有外人看不懂的抢救流程图,房间里摆满了各类医疗设备。他躺在一间用玻璃幕墙隔开的小房间里,与外界隔绝,以便将感染的危险降到最小。

丹斯走到病房外面的迈克尔·奥尼尔身边。她的肩膀碰到了他。丹斯很想抓住他的胳膊,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她注视着那名受伤的探员,回想着他在桑迪·桑多瓦尔办公室里露出的羞涩微笑。

犯罪现场调查部的棒小伙,就喜欢他们手上的好家伙……我也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自从你来了以后,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她问。

“没有。我一直都在外面。”

看着他浑身的伤痕和绷带,丹斯也认为呆在外面是更好的选择。这样做是非常明智的。

他们回到重症监护病房的等候区,看到了米利亚尔的几位家人坐在那里——他的父母、一位姑妈和两位叔叔,不过丹斯并没有真正从相互介绍过程中搞清他们的关系。她向这个表情忧伤的家庭表示了发自内心的同情。

“凯蒂。”

丹斯转身看到一位身材敦实的女士,她留着灰白的短发,戴着一副大眼镜,身穿拼花外衣,上面挂着一只证件牌,写着“E.丹斯,住院护士”,另一只牌子则表明她属于心脏病护理区。

“你好,妈妈。”

奥尼尔和伊迪·丹斯相互微笑了一下。

“没有变化吗?”

“还没有。”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也听不清。你有没有见过我们烧伤科的专家奥尔森医生?”

“还没有,”女儿答道,“我们刚到医院。情况怎么样?”

“他曾苏醒过几次。身体还动了一会儿,这让我们很吃惊。但他正在打吗啡点滴,麻醉程度很深,因此在护士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他根本什么也说不清。”她的目光转向了玻璃病房里的病人。“我还没有看到正式出具的预后诊断,但是那些绷带下面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如此严重的烧伤病例。”

“有那么严重吗?”

“恐怕的确如此。佩尔案件的状况如何?”

“没有多少线索。他仍留在这个地区。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还想来参加你爸爸的晚会吗?”伊迪问。

“当然了。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想去。也许我得去了就走,看情况吧。不过我还是挺想去的。”

“你也能来吗,迈克尔?”

“有这个打算,但得看情况。”

“我明白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有时间。”

伊迪·丹斯的寻呼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我得回心脏病区了。如果我看到奥尔森医生,会让他找你们介绍情况的。”

丹斯的母亲离开了。丹斯看了看奥尼尔,他点了点头。他向重症监护病房的护士出示了他的警徽,护士帮他们俩穿上防护服,戴上口罩。两位警官走了进去。奥尼尔站着,丹斯拉过一把椅子,凑到了床前。“胡安,我是凯瑟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迈克尔也在这里。”

“嘿,搭档。”

“胡安?” 棒槌学堂·出 品

尽管他裸露在外的右眼没有睁开,丹斯还是能感到他的眼皮在微微地颤动。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眼皮又动了一下。

奥尼尔低声安慰他,“胡安,我知道你一定很疼。我们保证让你得到全美国最好的治疗。”

丹斯说:“我们要抓住这个家伙。非抓住他不可。他就藏在附近,他还在这里。”

胡安的头动了一下。

“我们想知道你是否看到或听到过什么能帮我们的事情。我们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计划。”

头又动了一下。虽然很难以觉察,但丹斯还是看见他的下巴稍微动了一下。

“你有没有看见什么?如果你看见或听见什么,你就点点头。”

这次他却没有动。

“胡安,”她开口问,“你有没有——”

“嗨!”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你他妈的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以为这人是医生,这样她母亲就会有麻烦,因为她让丹斯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进入了病房。但讲话的人却是个年轻壮实、身穿商务套装的拉美裔男子。他是胡安的兄弟。

“胡里奥。”奥尼尔说。

护士跑了过来。“不,不,快请把门关上!你不能不戴口罩就进来。”

他抬起胳膊对她生硬地挥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对丹斯说:“他都已经这样了,你却还在盘问他?”

“我是加州调查局的凯瑟琳·丹斯。你兄弟也许知道一些情况,能有助于我们抓住那个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家伙。”

“就是你们杀了那家伙,对他也不会有他妈的任何帮助。”

“如果你不立即关上门,我就去叫保安。”护士厉声说道。

胡里奥站着没动。丹斯和奥尼尔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在他身后关上了门。他们脱下防护服,摘下口罩。

走廊里,胡安的兄弟冲着丹斯的脸说:“我真不敢相信。你们一点都不尊重——”

“胡里奥。”米利亚尔的父亲边说边走向他的儿子。他身材敦实的妻子也走了过来,她漆黑的头发显得很凌乱。

除了丹斯,胡里奥对任何人都不理不睬。“那就是你所关心的一切,是不是?他讲出你想知道的事情,然后就让他咽气?”

丹斯保持冷静,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并没有把他的愤怒当作针对她个人的侵犯。“我们迫切想抓住那个伤害胡安的家伙。”

“儿子,求你了!你让我们难堪。”他的母亲碰了一下他的胳膊。

“让你们难堪?”他讥讽地说,然后又转向丹斯,“我四处打听过了。我问过了一些人。哦,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你派他去火场的。”

“对不起,你说什么?”

“在法院里,是你派他下楼走进火场的。”

她能感到奥尼尔板起了面孔,但他仍在克制着自己。他知道丹斯不愿意让别人插手来替她解围。

她向胡里奥身边靠了靠:“你很难过,我们都很难过。我们为什么不——”

“是你选中了他。你没选这位迈克尔,也没选你们加州调查局的自己人。他是唯一一位墨西哥裔警察——于是你派他去了。”

“胡里奥,”他父亲严厉地说,“别这样说。”

“你想知道关于我兄弟的事吗?嗯?你知道他曾想加入加州调查局吗?但他们不让他加入。因为他的身份。”

这个说法是很荒谬的。在加州所有执法部门当中,拉美裔的工作人员占据了很大的比例,其中也包括加州调查局。丹斯在局里最好的朋友,重案组探员康妮·拉米雷兹,获得的表彰比中西部分局历史上任何一名探员都要多。

但胡里奥的愤怒并非出于对州政府种族构成的不满,这一点是肯定的。真正的原因是害怕他兄弟会死去。丹斯接触过许多类型的愤怒表现;如同抵赖和抑郁一样,愤怒是具有欺骗性的审问对象所表现出的一种压力反应状态。当一个人发怒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发作,直到他筋疲力尽。激烈的愤怒情绪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他还没优秀到有资格和你共事,但派他去烧伤送死已经足够了。”

“胡里奥,求你了。”他的母亲恳求道。

“别这样,妈妈!每次你这么说,这些家伙都会拍拍屁股走人。”

泪水顺着他妈妈扑过粉的脸颊滑落了下来,留下了道道泪痕。

年轻人转身面对丹斯:“你派出去的是个拉美小伙,是个墨西哥来的家伙。”

“够了。”他的父亲大喊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年轻人甩开了父亲的手。“我要给报社打电话,我要给电视台打电话。他们会派记者过来,他们能查清你们的所作所为。这件事会出现在所有的新闻报道中。”

“胡里奥——”奥尼尔张口说。

“别说话,你给我闭嘴,你这个犹大。你们两个一起工作。可你却允许她把胡安当作牺牲品。”他掏出了手机。“我要给他们打电话。现在就打。你们会被整得很惨。”

丹斯说:“我能和你谈一会儿吗,就我们两个?”

“哦,现在你害怕了。”

探员走向了一旁。

胡里奥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面对着丹斯,手里还握着手机,仿佛那就是一把利刃。他探身向前,侵入了丹斯的个人空间。

丹斯可以容忍这种举动。她纹丝不动,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关于你兄弟的事,我非常难过,我知道这也让你非常伤心。但我不怕受到威胁。”

胡里奥苦笑了一声:“你就像——”

“听我说,”她平静地说,“我们还不能确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确实知道有一名囚犯夺走了你兄弟的武器。他曾用枪押着那名嫌疑犯,之后枪被夺走了,场面也随之失控。”

“这么说是他自己的责任了?”胡里奥睁大了眼睛问。

“是的。我要说的正是这一点。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迈克尔的错。你兄弟自己有责任。这并不是说他是个坏警察。但他的确犯了错。如果你把这件事向公众透露,那么媒体一定会报道事实的真相。”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想告诉你,我不会让调查工作受到破坏。”

“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女士。”他转身冲出了走廊。

丹斯注视着他的背影,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回到了其他人身边。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米利亚尔先生说。他用一只胳膊搂住他妻子的肩膀。

“他很难过。”丹斯说。

“请你别听他的。他总是口无遮拦,说完就会后悔。”

丹斯觉得胡里奥并不会为自己说过的半个字表示悔恨,但她也知道他不会立即给记者们打电话。

兄弟俩的母亲对奥尼尔说,“胡安一直都对我们说你是个大好人。他不会责备你或其他人。我知道他不会的。”

“胡里奥很爱他的兄弟,”奥尼尔安慰他们说,“他只是担心胡安的状况。”

奥尔森医生来了。这是个身材瘦小、表情冷静的男人。他向警官和米利亚尔家人介绍了胡安的伤情,内容和伊迪刚才的介绍几乎是一样的。他们仍在试图让病人的情况稳定下来。一旦休克和败血症的危险能得到控制,他就会被送进重度烧伤和康复中心。医生承认他的伤情很严重,他无法确信胡安是否能挺过来,但他们一定会倾尽全力。

“他有没有说过关于遭受袭击的事情?”奥尼尔问。

医生用平静的眼神看了一眼监视器。“他说过几个字,但都不怎么连贯。”

胡安的父母继续为他们小儿子的行为不住地表示道歉。丹斯和他们谈了几分钟,安慰他们,之后她和奥尼尔就同他们道别,离开了医院。

警探在手里转动着他的钥匙。

表意学专家知道人们很难将强烈的情感隐藏起来。查尔斯·达尔文曾写道:“被压抑的情感几乎总能以某种身体动作的形式浮现出来。”通常,它表现为手部或手指的动作,也可能是用脚踩地的动作——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控制自己的言语、眼神和面部表情,但我们对肢端的有意识的控制却少了很多。

迈克尔·奥尼尔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己在把玩钥匙。

丹斯说:“照顾他的是本地最好的医生。我妈妈也会留意他的变化。你是了解她的。如果她认为胡安需要特殊监护,她会亲手把科室主任拖进他的病房。”

奥尼尔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这是他擅长的表情。

“他们能创造出奇迹。”她说。但她也不知道医生到底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和奥尼尔曾在过去的几年里多次彼此安慰过,大多数是为了工作中的事情,有时也是出于个人的原因,例如丹斯丈夫的去世或奥尼尔父亲不断恶化的精神状况。

他们两个都不擅长表达同情或安慰;老生常谈式的语言似乎会有伤他们之间的关系。通常,只要对方出现在身边,就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希望如此吧。”

当他们接近医院出口的时候,丹斯接到了联邦调查局探员温斯顿·凯洛格从他位于加州调查局的临时办公室打来的电话。丹斯停下了脚步,奥尼尔则继续走向停车场。她告诉凯洛格有关米利亚尔的情况。她则从对方那里得知联邦调查局在贝克斯菲尔德进行的调查没有找到目击者,没人曾见过有人闯进佩尔姑妈的工具棚或车库并从里面偷走榔头。

至于带有“R. H. ”姓名首字母的那只钱包,也就是被人和榔头一起丢在井里的那只,联邦刑侦专家也无法追踪到最近的买家。

“还有,凯瑟琳,我已经安排飞机在奥克兰做好起飞准备,只等琳达·惠特菲尔德从上帝那里获得恩准。还有一件事。第三个女人什么情况?”

“萨曼莎·麦科伊?”

“是的。你给她打过电话了吗?”

这时丹斯碰巧看了看远处的停车场。

她看见迈克尔·奥尼尔停住了脚步,面前走过来一位身材高挑、外表迷人的金发美女。那女人对奥尼尔露出了微笑,伸出双臂搂住了他,并开始吻他。奥尼尔也在回吻。

“凯瑟琳,”凯洛格说,“你在听吗?”

“什么?”

“萨曼莎·麦科伊?”

“对不起。”丹斯将视线从奥尼尔和金发美女的身上移开,“没有。我现在就开车去圣荷塞。如果她真的费尽心机来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么我最好亲自去见她。我觉得要说服她为我们提供帮助,光打个电话是不够的。”

她结束了通话,走到奥尼尔和他拥在怀里的女人身边。

“凯瑟琳。”

“安妮,很高兴见到你。”丹斯对迈克尔·奥尼尔的妻子说。那女人笑了笑,然后她们相互询问起各自的子女情况。

安妮·奥尼尔对着医院点了点头:“我是过来探望胡安的。迈克说他情况不妙。”

“的确不妙,他的伤情很严重,现在还没有知觉。但他的父母在医院,我相信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

安妮肩膀上挂着一架小型的莱卡相机。在风景摄影师安塞尔·亚当斯和“f64俱乐部”的努力下,加州北部和中部已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摄影圣地之一。安妮在卡梅尔经营一家画廊,出售可供收藏的摄影作品。所谓“可供收藏”,通常指的是那些由已故摄影师拍摄的作品:亚当斯、艾尔弗雷德·斯蒂格里茨、爱德华·韦斯顿、伊莫金·坎宁安、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安妮本人也是几家报社的特约记者,包括圣荷塞和旧金山的发行量大的日报。

丹斯说:“迈克尔有没有告诉你关于今晚聚会的事情?我爸爸过生日。”

“他告诉我了。我想我们应该有空。”

安妮再次亲吻了她的丈夫,然后走进医院。“呆会儿再见,亲爱的。”

“再见,亲爱的。”

丹斯点头致意,然后坐进了自己的车里,将寇兹牌拎包扔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她在一家加油站停车加油,喝了一杯咖啡,还吃了一份蛋糕圈饼,之后便上了1号公路向北行驶,沿途欣赏着蒙特雷湾的美景。她注意到车子经过了加州州立大学蒙特雷湾校区,这里以前曾是福特奥德军事基地(这也许是美国唯一一座以旧军营为校址的大学,对面的禁区里仍装满了未曾使用过的军火)。路边有一条巨大的横幅,似乎表明本周末要召开一次大型的电脑行业会议。丹斯想起这座学校曾接受过威廉·克罗伊顿资产中的许多硬件设备和软件资源。她心想,如果电脑专家仍在克罗伊顿8年前捐献的材料基础上从事研究工作,那么克罗伊顿这个人一定是个真正的天才。韦斯和麦琪所使用的电脑程序最多过一两年就会过时。丹尼尔·佩尔杀死了克罗伊顿,这件事会令世人损失多少杰出的创新成果啊?

丹斯翻看着自己的记事本,找到了萨曼莎·麦科伊雇主的电话号码。她拨打了电话,请接待员转接过去,准备好对方一接听就挂断电话。但是接待员说老板今天在家工作。于是丹斯结束了通话,让TJ给她发送短消息,告诉她如何前往那女人的住处。

几分钟后,正当她按下CD机播放键的时候,电话响了。她瞥了一眼显示屏。

丹斯接通电话,和琳达·惠特菲尔德互致问候,就在同时,音响里传来费尔菲尔德四人乐队的福音合唱歌曲。琳达是从教堂办公室里打来电话的。

“仁慈的主啊,如此甜美而坚实……”

“丹斯探员——”

“请叫我凯瑟琳好了。”

“……拯救我不幸的灵魂……” 棒槌学堂·出 品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准备明天上午过来帮你,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好的,很高兴你能来。我办公室的人会打电话告诉你相关安排。非常感谢。”

“……我曾经迷途,现在已经知返……”

对方迟疑了片刻。然后她用正式的口吻说:“不用客气。”

三个女人中已经有两个答应了。丹斯开始考虑这次团聚是否能产生预期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