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有转机,程奕急道:“妹妹可是改了主意?”
清懿摇头笑道:“不是,只是想请表兄帮个忙。我这些妹妹跟着我,左右也是无趣,没得闷坏了她们,不如请表兄带她们一同玩去罢。”
清兰眼神瞬间亮了,视线紧紧追随着程奕,目光暗含着狂热。
程奕却没发觉,他强笑了一声,讷讷道:“哦,好,我自然将她们照顾妥当,妹妹也保重身子。”
清殊本不想去,但是瞧见曲清芷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她就改了主意,今天还非要凑个热闹气气这丫头不可!
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一行人终于到了一处风景怡人的庭园,园门上书“留芳庭“”。这地儿十分宽敞,假山花圃错落有致,中间还有一片小湖泊,恰好分隔开两处亭台,这头是男客,通过桥梁往对岸走,那里便是女客。
在家时,清殊便听姐姐说了这盛会的因果。老平国公当年素有贤才,名声在外,很有些脸面。他聘请到了当世大儒杨柏松为馆师,入驻程家私塾。又办了女学,请来了宫里的赵女官授课。因此,举凡京里数的上号的高门都送了子女入程家学堂读书。
时至今日,学堂已开办十余载,现下京里的权贵子弟泰半师出程家。因着感念这份师恩,这次寿宴才办得这样体面。否则,单凭这空有虚爵的国公府名号,断不会有今日盛况。
再者,京里各家关系复杂,众人难得齐聚一堂,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男人们攀谈交际,夫人们相看适婚男女,公子们卖弄文采,姑娘们精心打扮出一出风头。大家各司其职,心照不宣。
清殊方踏进园门,便听着前头一阵嘈杂,不时有喝彩声。
她好奇地探头望,却被清芷瞧见,正好逮着了嘲笑的机会,“那是国公府门生在举行诗会,这可是个极文雅的趣事,在诗会上夺魁的才子,日后定是名扬京城,前途无限。怎么着?你可没见过吧?”
“……”清殊翻了个白眼,“你不会真觉得他们作诗就只为着名扬京城吧,依我看,他们诗好不好还在其次,头个要紧的是提笔作诗的样子风流不风流,读书时的派头倜傥不倜傥?是否叫对岸的女郎们看中?”
“你说甚么胡话!”曲清芷双眼瞪圆,气鼓鼓跑了,“我不与你这俗人搅和,我自去找我好友。”
说罢她便过了桥去,一番寻觅,最终站定在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身旁,窸窸窣窣说了甚么。那女孩身边围了好些同龄姑娘,均是各府闺秀,隐隐透露着以她为首的架势。
隔着一片小湖泊,清殊看不清那女孩的脸,但那股子骄矜傲慢的气息倒是不受阻隔地扑面而来。
在曲清芷凑到女孩耳边说了甚么后,那女孩挑衅又不屑的神情更明显了。
出门在外,清殊并不想惹是生非,只面无表情地回瞪那女孩一眼便不再看她。适逢程钰热切地邀她去玩,她便顺势跟着。
原想问问清兰要不要一起,却见她一心跟在程奕身后,片刻不离。
程奕作为主人家,一出现便被拉入男客亭子里作诗饮酒,顾不上妹妹们了。他倒也妥帖,安排了几个丫鬟带她们逛逛。
可清兰却不肯走,执意留在那男人堆里。
时下男女之防虽没有前朝那般严苛,但女子的名声到底贵重,一不留神就要落下话柄。清殊这年纪的小孩儿还不打紧,也有哥哥带着妹妹在园里玩的。然则清兰再过不久便要及笄,最是个风口浪尖的年纪,对岸可有不少利眼瞧着这处呢。今个儿她若在男客这边扎了根,明个儿指不定传出多难听的话来。
清殊蹙了蹙眉,出声道:“二姐姐,你过来陪我罢。”
清兰愣了愣,目光游离片刻,面色有些为难,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过来了。
清殊自然不是真要她陪,而是察觉她行事不妥,提点两句罢了。
“姐姐你要么同我逛逛去,要么就去对面找找你相熟的女伴,切莫再跟着表哥了,否则落人话柄事小,太太若知道了,怕也要找你不痛快。”
“……我晓得了。”清兰嘴唇动了动,没辩驳,又小心翼翼地偷看程奕一眼,才过桥去。
这边厢,程钰等候多时,早便在那挤眉弄眼,招手叫清殊跟上。
“好妹妹,你也不认识旁的人,不如同我一齐去陪世子爷玩玩。我娘亲只说他同我一般大,也是九岁,却不知性情如何。”程钰原先也是个拉帮结伙玩得风生水起的,但是这回他娘亲耳提面命叫他不许开罪人家,他好歹是个公府嫡子,平日里只有旁人让他的份,这会子叫他照顾人,他哪里知道分寸,只好央着清殊一块去,“我平日里最疼妹妹们,我想着这世子殿下也差不离,咱们若得罪了他,兴许他看在你份上,就不同咱们计较呢?”
清殊缓缓皱眉,神色不善,“合着小表兄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呢?”
“诶!此话怎讲?”程钰煞有介事地摆手,正义凛然道,“你我兄妹二人一见如故,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这叫……额……共御外敌!”
清殊面目表情地盯着他,直把他盯得无地自容,连连讨饶,“好好好,妹妹,算为兄求你,你生得这样可怜可爱,任他是个阎王也不忍心生你气,但我不同,我脾气本就冲,时常惹祸,若这回惹恼世子,我母亲第一个要揍我。”
他委屈极了,“况且,人家世子还带了哥哥来呢,他哥哥淮安王世子更了不得,连皇太孙都打过,更别提我了。”
九岁小孩哭丧着脸、装小大人讲道理的模样有趣极了,清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板着脸逗他,等程钰好妹妹长好妹妹短地叫得嘴皮子都干了,这才答应。
程钰记得,母亲说怕人多冲撞了这小祖宗,打发了十数个丫鬟媳妇侍候,还辟出一个看台还是园子给他。
前头最为僻静的地方就属湖心亭,见外围守着好些人,程钰料定是这处了。
程钰:“喏,我们到了。想来小世子是喜静的,这处是我家顶顶好的住处呢。”
清殊打量片刻,狐疑道:“九岁小孩会喜欢这样儿的地方吗?”
清殊二人没走近便被一个鹰钩鼻内监拦住。
“哪里来的孩子?家里没人教过不可乱跑?”那鹰钩鼻挑剔地上下打量二人,语气傲慢。
清殊规矩地行礼,自报家门,又仰着脸笑道:“劳烦公公通禀,是家中长辈打发我二人来陪世子殿下解闷的。想着他一个人太过孤单,有我们说说话也是好的。”
“不必了,我家主子身份贵重,不是寻常人能见的。”鹰钩鼻面带不屑,轻慢地扫了清殊一眼,“姑娘回去罢,叫你们家里人也收收心思,莫要打甚么歪主意。”
歪主意?
清殊皱眉,拳头紧了紧,还是忍了下来。
院里的小厮认出了程钰,赶忙上前与鹰钩鼻陪笑脸,又是一通解释。即便听见后头是主人家的公子来了,这内监也不松口。
程钰出身不低,又在自己家中,被一个奴才这样摆脸子,心里万般受气。脑子一热,便把先头自己说的都忘了,气得“呸”了一声,不管不顾道:“好你个狗奴才,侍候你主子几天就摆谱,你算老几?你敢拦我,你看我不揍你!”
他虽才九岁,却生得小牛犊子似的壮实,趁那鹰钩鼻被骂懵了没防备,一个猛子把人推倒在地。
这下可炸开了锅,甭管哪边的侍从,一个个慌脚鸡似的冲过来拉人。
“好哥儿!快住手!别伤了自个儿!”
鹰钩鼻地位不低,平日里养尊处优,还未受过这委屈,气得五官扭曲,嗓音都尖了,“天爷啊,国公府打杀人了!”
“你还敢胡咧咧!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替你主子教训你!”
程钰气性上来,索性闹个彻底,上去又是邦邦两拳,直打得那鹰钩鼻面白无须的脸上多了两团乌青。
场面越发乱了。
“外头吵什么?”
一道清冽中夹杂着不耐烦的少年音自屋内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晏徽云:我出来了。(我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