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这几个是剑阁弟子,看着有些面熟,黄色衣裳的应该是玄音门的,妙法宫的人也在,这些看不出?门派,应该是附近的小门小派,赶来看热闹的。”郁秋站在满地的尸体中?间,一一辨认。
“一群乌合之众,”陆见寒杀完人收了剑,冷嗤,“郁秋,就这些人,还想把你们埋在里面,可笑!”
他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一张皮,换完装,面容俊秀,剑眉星眸,笑起来更是一脸无邪。
也怪不得赵九州认不得他,乍看下去,此时的陆见寒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修士。
仙魔一战都结束了,谁能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竟然藏匿在正道门派之中??
郁秋低着头?,沉吟着说:“这里面……没有沧澜宗的人。”
司珩青道:“沧澜宗弟子不会参与这种事情。”
郁秋抬眸看他。
司珩青淡淡地说:“沧澜宗和这些门派不一样。”
陆见寒舒展着筋骨,歪了歪脖子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些所谓的正道。”
司珩青不理会他,与郁秋说:“回沧澜宗后,他们都得称你一声师祖。”
郁秋“啊”了下,一下子没能明白沧澜宗主?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句话。
司珩青注视着她说:“你应该,会喜欢那里。”
郁秋“哦”了声,点了下头?。
他是不是惦记着山洞里头?那句话?
要带她回沧澜山?
……囚着她?
陆见寒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两人说:“山洞里发生了什么,你们两怎么回事?郁秋,你脸怎么跟螃蟹一样?”
“把你憋在里面试试?”郁秋横他一眼?,“有心?思?在外?面杀人,怎么不来救我们?”
陆见寒却笑了,他笑起来喜欢勾左边唇角,唇角露出?两个梨涡,一副凡事不挂心?头?的样子,拖长着音调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杀人的样子,剑都见血了,哪里止得住?”
郁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问?:“小七,当初老二是为什么入了魔?”
系统顿了顿,“主?人,这个问?题……直接由我来告诉你,恐怕不太好吧?”
郁秋:“什么意思??”
“少君见寒,立地成魔的典故,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就知道啊!”
郁秋舔了下嘴唇,心?道:“十有八九,也是我辜负了他。”
系统哭笑不得,“主?人,你不要这样想啊。”
郁秋:“大概率是的。”
经历了顾风华的事情,郁秋逐渐地对过去的自己有了一定的了解。
一方面,她对顾风华的娘亲所遭受的痛苦视而?不见,另一方面,编造谎言欺骗顾风华,让他与剑阁断绝联系,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她这么残忍地对待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
郁秋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疯起来连自己都能杀。
在溶洞下面的时候,老三没朝她发火已经是很克制了。
等他回过神来,还会对她死心?塌地吗?
郁秋有点忐忑。
她从一众尸体前跨/过去,来到洞口,挪开一块山石,这时候腰间的玉简亮了。
郁秋连忙回应——
“师尊,”顾风华沉闷的声音说,“你们还好吗?”
郁秋说:“我们都出?来了,老三你呢?”
“唔,师尊,”顾风华嘟哝说,“你们都丢下我不管,我还在里面找出?路。”
“没用的废物,”陆见寒一把夺过玉简,嘲讽道,“老三你个孬种,亏得老子平日里以?为你本事不错,没想到就这点山崩能把你埋在里面,你索性在里面安安心?心?躺着,老子找人给你立个碑,就说你们剑阁绝后了,你也别出?来了,出?来丢人现眼?!”
一顿狂喷,骂得顾风华体无完肤,他顿了顿,问?道:“陆师兄,外?面这么大动静,你杀了多少人?可还记得,师尊最见不得血腥了?”
陆见寒立刻脸色一变,将玉简扔给了郁秋。
郁秋哭笑不得,温声说:“阿华,需要帮助吗?”
“要的,”顾风华立刻说,“师尊师尊,阿华带着青莲火不方便,找不到出?路,你要是能来接我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司珩青和陆见寒的脸色同时沉了下去。
郁秋却高兴地说:“好哇,我找找有没有工具,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正说着,眼?角余光扫到了一抹白色的人影。
司珩青从她旁边走过去,来到洞口,犹疑着,将手?掌放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上。
顾风华还在里头?唠叨,突然听?到“轰隆”一阵巨响,已经崩裂的山,再一次解体了。
粉尘、碎石往四面散开,泥土哗啦啦地往两边垮,郁秋将伞前倾,挡着迎面飞来的碎石,又留出?一条缝,看着面前这超越了自然的一幕。
可怜的大山!
她想:这座山一天之内崩了两次了!
司珩青这一掌下去,地形地貌都发生了改变,波及四周的村落,使得山下的村民们四处逃窜。
这些村民们都有些简单的修为,世世代代为剑阁工作,忙碌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人间烟火,就是为了打造出?绝世宝剑。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剑阁已经是大势已去,如广厦将倾。
顾屹之一死,剑阁后继无人,这个门派或许将会从历史上消失。
新的纪元里将不会再出?现这个名字。
这些世世代代为剑阁劳碌,除了铸剑一无所知的村民们,又能去往何处?
山崩时,村民们还在极力抢救矿池、抢救那些半成品的剑,若是出?了差错,半个月的辟谷丹就没了。
没人关心?溶洞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珩青自然清楚这些,故意让赵九州放走消息,一方面是不想让世人知道陆见寒的存在,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警醒世人,提防下一位魔君的诞生。
山崩得厉害,郁秋又往后退了几步,挨得离陆渊近了些。
她侧眸看他一眼?,道:“你们魔族不用人管的吗?怎么感觉你好闲?”
“闲的发慌,正好到处杀人,”陆渊拍拍手?,带笑看她,“郁秋,乌绮云飞升之前,是不是将妖皇之位传给了你?”
郁秋转过脸去,说:“不告诉你。”
“妖皇玉玺是不是在你身上?”陆渊讨好地拿手?肘碰了下她,“你偷偷告诉本座好不好?”
郁秋说:“没礼貌,该叫我师尊。”
陆渊笑了笑,“哟,司珩青这样叫你你就不说,怎么每次老子这么叫你,你就这么大意见?”
郁秋面不改色,“他也叫我师尊。”
陆渊轻笑,耸了下肩。
“你若是妖皇,这天下妖族全都任你驱使,你我二人合作,重?新来一次,必当血洗仙盟。”
郁秋看了他一眼?,幽幽说:“你非要将天下人赶尽杀绝吗?”
陆渊愣了下,眼?角微微眯着,意味悠长地看着她,唇分开,轻轻地说:“我成魔时,便发誓杀尽天下,你告诉本座,这天下——”
“有谁不可杀?”
郁秋垂下眼?睑,不再说话了。
她不是人生导师,也没办法跟他讨论三观,更何况——
她对这个陆渊一无所知。
眼?前,一个人影从山崩中?走出?来,身上胧着一层护体金光,手?里捧着一只盆,上面烧着一团青色火焰,看到郁秋后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先和司珩青说:“多谢师兄救我。”
司珩青懒得看他,转过脸去。
顾风华趁机将青莲火一把塞在他怀里,疾步冲过来,来到郁秋面前,双手?按着她手?臂,兴冲冲说:“师尊!”
“没事就好,”郁秋笑道,“这么大个人了,别傻乎乎干站着。”
顾风华目不转睛地盯着郁秋看,一脸傻笑。
陆见寒白他一眼?,“傻子,你脑壳撞坏了吗?”
“我没有,”顾风华双唇抿成一条弧线,抑制不住地笑,扭头?看了眼?陆见寒,得意地说,“师兄,你不知道吧,师尊其实是我姐姐。”
陆见寒脸上的嘲弄消失,宛若他自己才是小丑。
“什么意思??”陆见寒说,“哪方面的?什么姐姐?”
“师尊师尊,”顾风华那双水杏眼?直直地看着郁秋,弱弱地问?,“可以?告诉他吗?”
听?上去就是在说,陆见寒他配吗?
陆见寒:我日。
反正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郁秋说:“嗯,没关系。”
顾风华点了下头?,认真说:“是表亲的,师尊以?前从来没说过她的事,她是蓟国公主?,是我表姐。”
陆渊脸色沉了几分,看了眼?郁秋,有些心?事重?重?地说:“……原来如此。”
顾风华越发恃宠而?骄,拉着郁秋的手?,说:“师尊,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回蓟州看看吧?”
司珩青拿着那盆火,忍无可忍,“顾、风、华。”
“师尊!”顾风华喊了出?声,完全无视了司珩青,抬起一条伤痕累累的手?臂,惨兮兮的语气?说,“阿华好累,一点都不想动了。”
司珩青:“……”
陆见寒:“……”草贱人。
“好,你先歇着,回去给你弄点补血的,”郁秋看了眼?司珩青,有些尴尬地说,“就一盆火,你先帮他拿着?还是我来?”
司珩青面无表情,说:“算了。”
顾风华弯起唇,少年的脸庞上带着得逞的笑。
陆见寒走到司珩青面前,看了眼?那团火,支着下巴思?索,“这玩意,就是大名鼎鼎的青莲火?”
司珩青一脸麻木,一个字也不想说。
“哎老三,”陆见寒说,“你把本座的剑再炼化炼化,就跟你们那些所谓的正道一样,搞个极品法器呗!”
“这火不是用来炼器的,”顾风华转过身,幽幽地看着陆见寒,“你别打其他心?思?,这青莲火是给师尊解毒用的,比起炼器,自然是师尊更重?要。”
陆见寒嘴角抽了一下,当即炸了,“老子没说她不重?要!谁他妈知道这火是给她解毒用的?!”
顾风华垂下眼?睑,显得乖巧温顺:“哦。”
陆见寒吼完,才意识到——
郁秋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他失态了。
果然,郁秋责备道:“你别凶阿华。”
陆见寒:“……”气?死老子了。
司珩青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这时候,郁秋腰上的玉简又亮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她那枚玉简上,显得有些警惕。
谁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她?
郁秋若无其事,拿起玉简说——
“小白,什么事?”
哦,原来是那只狐狸。
不足为惧、不足为惧。
江白在那头?焦急地说:“师尊!你们在哪里啊,洞府现在好乱,我逃出?来了,应该去哪里找你们?”
郁秋停下来,看向司珩青,“我们这是在哪?”
司珩青拿过玉简,“去宛都城。”
说罢,利落地掐断了灵力,将玉简还给郁秋。
愣了会,顾风华问?:“去宛都做什么?”
司珩青:“约了人。”
几人面面相?觑,但?既然是沧澜宗主?决定的事情……那就没办法反驳了。
陆渊道:“是不是跟她身上的蛊毒有关?”
司珩青一个字不想多说,看着郁秋,“御剑?”
“好嘞!”
郁秋会意,收了伞,来到司珩青身后,张开双手?从后面抱他的腰。
顾风华、陆渊:“……”
大意了,他们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司珩青二话不说,带着郁秋腾空而?起,同时脚下多了一柄剑。
剑的作用可有可无,只是为了让飞行?更加平稳,郁秋踩在上面也更有安全感。
空中?风太大,她将头?埋低了些,靠在他背上,双手?环着他腰。
司珩青一只手?护着那盆青莲火,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往腹部挪了挪,让她抱得更紧一些。
似乎是为了甩开陆见寒和顾风华,他飞得比平时快了些,提速和转弯时,手?覆在她手?背上,提醒她抓牢一些。
到达宛都时,华灯初上,街道上处处都是摆摊做生意的,路过一家烧烤摊,郁秋便走不动道了。
司珩青走了好一段路,回头?一看,她正盯着烧烤摊上的烤兔看,乌亮的眼?睛闪着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一代宗师,就这点出?息?
司珩青折返回去,抓着郁秋的袖子拖着走。
“我想吃肉……”郁秋鼓着腮帮子说。
司珩青揪着人赶路,冷冰冰说:“你不想。”
郁秋:“……”
这一路上,郁秋发现自己不仅想吃兔肉,还想买个糖人,买个猪蹄,客栈旁边栗子的香味也很迷人!
司珩青不是顾风华,完全无视了她腹中?诉求,冷酷地揪着她,一路将她带到客栈。
一名僧人站在客栈门口,手?举在胸前,朝两人行?了一礼,“阿弥陀佛”道:“施主?,请随我来。”
两人被带到楼上一间客房,里头?熏着檀香,一名僧人从里屋走出?来,朝二人颔首。
见到熟悉的面孔,郁秋惊讶地说:“大师?原来是您约了我们?”
这名僧人便是南音寺住持,此前在凤凰台上他也曾将竹签投给了沧澜宗主?和顾风华,以?示褒奖和鼓励。
仙盟各门各派为了青莲火的事情争来抢去,南音寺住持却早早地离了场,门下弟子也无人参与其中?。
他微笑着,让人给两位客人斟了茶,客气?地说:“郁宗师,沧澜宗主?。”
三人围着一张茶案坐着,旁边烧着炭火。
郁秋喝了热茶,才想起来,又到服药的时候了。
她道了声“告罪”,侧过身去,取出?丹药,以?茶水送服。
住持说:“郁宗师所服用的丹药,可否借给贫僧看看。”
郁秋倒出?一粒,放在住持手?上,说:“这药是压制蛊毒的,药性本身剧毒无比,大师您闻一闻就好,千万别尝。”
那和尚像是不听?人话似的,立刻扳开一点,送入口中?。
郁秋:“……”
和尚品了品,点点头?,说:“果然如此。”
司珩青扬眉看他,“你有思?路了吗?”
郁秋看他们两人说话简直像打哑谜,敲了下司珩青搭在膝上的手?背,眼?神询问?。
司珩青说:“是这位大师说,拿到青莲火,或许可以?为你解毒。”
“或许?”郁秋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司珩青撩起眼?皮看她,“你不信我?”
“不是,”郁秋抿了抿嘴,说道,“我是觉得,就因?为‘或许可以?解毒’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便将青莲火夺来,好像有点过分了。”
“青莲火本就是你的,”司珩青道,“便是为了它,杀光剑阁的人,又有何妨?”
郁秋端起茶,抿了一口,缄口不言。
再多说一句,显得她婆婆妈妈了。
南音寺住持一手?拿起茶盏,一手?抬起挡着脸,将那半颗剧毒的丹药吐了出?来。
他脸色不太好看,想了一会,眉目柔和地说:“二位施主?,你们可知道这霜虫蛊的来历?”
作者有话要说:阿青:只要跑得够快,修罗场就追不上我
小顾:给你们表演一个茶艺
老二:该我的主场了,给老子加戏!
秋秋:饿饿,饭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