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寒火急火燎地又去扯那蝉壳,皮肉被扯得疼痛无比,可黑蝉依旧不动分毫。刺痛随后背蔓延,耳边听见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扑通扑通,像是体内压抑着的什么东西将要破笼而出。
“师父!”孔寒大呼道。
太一真人听见这一声叫喊,将欲转头,可大群的黑蝉涌来,他根本无力分神。
孔寒心中顿时凉了大半截,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身旁却忽如风动,一点炙热自后背荡漾开来,脖后忽然一轻,他听见了黑蝉啪啪落地的声响。
回身一看,却是木离:“小道士可得小心些。”
“多谢木掌门!”孔寒大松了一口气。
太一真人听见了声音,扬声道:“木道友,快用铜镜啊!这样才去,何时才能解困!”
木离听见空中传来一声鹤啼。
来了。
她手中捏诀,三个赤色火球朝团团黑蝉滚去,噼里啪啦地在窗前烧出了一条道来。
她扶住肩上的小鸡仔跳窗而出,蝉群紧随着她落入了庭院之中。
太一真人长舒了一口气,却见孔寒要往下跑,慌忙拉住了他:“你跟着去做什么!刚才的苦头还没吃够!”
孔寒被他扯住袍袖,挣扎着探身往窗外瞧,密密麻麻的黑蝉从天空飞来,涌到庭院中包围了木离。
“我们若不相助,木掌门独自如何抵御!”
话音未落,十数个巨大的赤色火球在庭中点燃,像是他曾经见过的灯集上由人托举串联的火龙,火球次第而动,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黑蝉成片地扑簌簌落下,空气中满是炙烤后的浓烈气息。
太一真人冷哼道:“她那个样子,如何吃的了亏,现在想来,刚才于她来说,也只是逗乐罢了,你修为不精,别去凑热闹了!”
孔寒被说得无地自容。
他确实太不中用了。
若是……
他看向火光中的木离,若是有朝一日,像她一样……
空中又传来一声鹤唳,木离仰头一望,一只巨大的黑影被白鹤追逐着下落,擦过天井,瓦当和碎瓦落了一地。
是一只巨大的黑蝉,蝉翼伸展,满是黑色的脉络。
果真来了。
它一落到庭院,便股起了一阵狂风,将院中的火球吹灭。
微茫月色下,它的身躯投照的黑影顷刻盖住了四方庭院。
庭院中尚还残留的黑蝉被这只巨蝉吞噬。
恶兽附身为蝉,也难逃弱肉强食的宿命。
木离手掌轻推,火势如剑朝巨蝉刺去。
巨蝉振翅而飞,躲了开去。
木离又捏火诀,仍未刺中。
巨蝉振翅卷起的疾风,吹得院中瓦砾大响,连几重小楼似乎都摇摇欲坠。
北面小楼的门却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两个红衣道人跃出,一左一右地布阵,空中乍现了一张红网。
太一真人临窗而立,口中惊道:“是崆峒派的道友!”
木离瞧了两人一眼,巨蝉振翅,被红网扑下,它扑腾了数息,红网便破了一道裂口。
其中一个红衣道人皱眉道:“道友,这巨蝉有些难对付,我与师弟再结一阵,道友把握时机,以火为攻!”
木离笑道:“好啊。”
空中又落一网,木离掌中接连推出三柄火剑,第一柄直入蝉首,另外两柄不偏不倚地刺入了两侧的蝉翼。
火光烈烈地烧灼着巨蝉,蝉翼上的脉络被火烧得通红。
两个道人对望一眼,其中一人恍然大悟道:“有邪印的恶兽!”
另一人惊道:“为何会有三尸门的邪印。”
巨蝉急欲高飞,两个崆峒道人只得紧咬牙关,守住了阵法。
数息过后,巨蝉发出尖利得如人一般的嚎叫,巨大的身躯顷刻化作了黑灰。
两个道人长舒了一口气,抬眼就见木离转身要回小楼,连忙叫住她。
“崆峒派魏乙,崆峒派林昆。敢问道人何门何派,高姓大名。”
木离回身:“玄天峰木离。”
两个道人面露疑惑。
木离笑道:“两位道友兴许未曾听说过玄天峰,但想来日后也有见面的机缘。”说罢便走了。
此刻,天还未亮,两个崆峒道人便也回到了北面的小楼。
魏乙琢磨道:“她到底是什么修为,先前屡次刺不中,后来连出三剑,皆中要害。”
林昆一听,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好像,她是故意引我们出去的。”
林昆思索片刻:“先前蝉群来的时候,无人出手,后来她到了庭院里,似乎是在等那一只巨蝉,如此说来,倒也不是故意引我们,反而是在引那一只巨蝉,空中的白鹤似乎也是她的灵兽。这个玄天峰到底是什么来头?”
魏乙摇摇头,“并不知晓,往后或许真能再见。”他顿了一顿,“她该不会是说宗门大比罢。”
林昆蹙眉道:“难道……她真是引我们出去,好瞧瞧我们的身法?”
“这院中还有其余道派之人,那玄天峰若真是存了宗门大比的心思,也就不奇怪了……”
林昆点点头,心里仍觉古怪:“那定西侯赏银捉的妖便是这只蝉?”
魏乙:“不知,今夜动静这么大,侯爷都没派人来,明日兴许才能知晓。”
林昆沉吟道:“若真是此巨蝉,那赏金该平分于我三人罢。”
魏乙低笑一声:“这院中静观其变的人可不少,谁出力多,谁出力少,一目了然。”
林昆干笑一声,再也无话。
而西边的角楼中,太一真人一见木离回来,面露喜色道:“木道友,此番灭兽,侯爷定会重赏。”
木离耸耸肩:“但愿如此罢。”
太一真人殷勤道:“木道友之后打算去哪里?不妨再与某结伴?”
问完这话,木离却没有马上答话,只看了太一真人一眼。
看得他一阵心虚,撇开眼去,而孔寒却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木离。
木离摇头道:“桐城事毕,我便要回玄天峰。”
孔寒眼睛睁大,插话道:“木……木掌门,为何如此着急?”
木离笑道:“我来一趟,是为了收徒弟,可收不到徒弟,我总得回去想想办法教徒弟。”
孔寒沉默了下来。
隔天一早,定西侯便派人来请院中的诸位道人往前院而去。
庭院中青城、崆峒、梓芜各派的道人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人,昨夜走出楼来得却只有魏乙、林昆二人。
木离见到二人朝她拱手,便也报之一笑。
走到前院,才知青城派的其余道人也到了。太一真人大喜道:“师兄与师伯都来了。”
可他的师兄、师伯只是神色冷淡地朝他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