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御剑飞行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陆云真站在长剑上,窝在莫长空的怀里,不知飞了多远,他在狂风中探出身子来,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去,脚底下是烟波浩渺的大海,水天一色,还点缀着两艘近海作业的小渔船。

渔民们喊着号子,在拖网,网里满满都是大鱼,每个人都快乐极了。他们把未长成的小鱼拋回海里,感谢大海的馈赠,机灵的海鸟看准机会俯冲下来,叼走一两条做美食。

真有趣……

陆云真看得津津有味,他踩着薄薄的三尺青锋,如履平地,身在万丈高空,完全感觉不到害怕,很兴奋。

海阔天高,洗涤心灵。

剑修就要心胸坦荡,梦境里那些乱七八糟,该放下就得放下,没有什么烦恼是御个剑解决不了的!

他不想待在徒弟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看风景,想玩更刺激的,可是……

莫长空看出他的蠢蠢欲动:“师尊想试试吗?”

陆云真委屈:“我不会飞了。”

他被轮回禁锢万年,先天剑体刚刚苏醒,纵使被灵石法阵日夜养着,努力修炼,也是刚入玄门的新手菜鸟……各方面都差很远,没办法御剑。

莫长空说:“我帮你。”

陆云真的眼睛亮了起来,满满都是期待。

莫长空伸出手,替他整了整被狂风吹乱的碎发,发现最近没有修剪,变长了些,刘海遮挡视线,便解下自己的发绳,替他简单地在头顶绑了起来。

指尖划过脸颊和耳朵。

陆云真又有点心跳加速,他别过视线,东看看西看看,装出疑惑的样子。

莫长空解释:“你喜欢飙剑。”

“胡说,”陆云真摆摆手,尴尬道,“做人要稳重,这辈子才第一次御剑,安全驾驶,小心为上,怎么可能飙剑?那个……我要怎么御?”

他拼命按捺激动,保持镇定,忍住不在徒弟面前搓手。

忽然,莫长空松开手,消失不见。

陆云真失去结实的“护栏”,独自被放置在高空,差点以为要掉下去,脸都吓白了,惊慌道:“长空?”

“我在这里。”脚底下的黑色长剑隐隐泛出血光,凶煞的剑气溢出,化作数十道暗红色的丝线,轻柔地缠在他的脚上,往体内渗入,“师尊,你放松,让我进去。”

这话让陆云真想到点别的,身体绷紧片刻,然后理解过来,不好意思地尝试放开识海和丹田,让莫长空庞大的剑气轻柔入侵,在所有经脉处建立连接,成为桥梁。

黑剑是莫长空的本体,他放下身段,撤掉所有傲慢,通过御剑术,融为一体,将所有的妖力暂时借予剑修使用。

这种感觉非常好……

陆云真的体内被强大的力量包裹着,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就是识海深处传来剑的气息和声音,让他意识到体内有另一个人,有些害羞。

“长空,还是算了吧,”他小声说,“哪能御着自家徒弟到处飞,总觉得为师不尊……”

“没关系。”黑剑发出轻轻的嗡鸣声,莫长空在直接在他识海里,温柔道,“幼时,师尊曾带我走遍天下,见识海阔天空;如今,我愿载师尊扶摇直上,重归浩瀚苍穹。”

用温柔种下的因,结出温柔的果。

陆云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他不能再推辞这样的好意,高高兴兴地在空中飞了起来,最开始还有些生涩,缓慢地转了几圈,后来发现御剑就和骑自行车差不多,学会就刻在身体的记忆里,慢慢唤醒,再加上莫长空的配合和教导,他轻而易举就掌握了御剑的方法。

这事太好玩了!

莫长空熟练地打开隐蔽气息的法阵,避免被凡人发现异状。

陆云真确认没人发现他在超速,越飞越快,越飞越浪,他仗着有莫长空做防护,把安全驾驶抛到脑后,直接冲到万丈高空,再来一个急速坠落,免费蹦极,过瘾刺激!

客机在云层里路过,庞然大物,霸占天空,他感觉速度被挑衅,立刻追上去,想和驾驶员竞速,你追我赶飞了一大截,忽然想起路怒症是不好的行为,影响空中安全,不好意思地对客舱里的孩子做了个鬼脸,乖乖溜回来了。

虽然是冬日,但今天的阳光好,海面温度不错,他毫不畏惧地俯冲下去,贴着海水飞行,划起两道长长的浪花,吓坏了捕食的海鸟,偶尔有海豚在旁边跃过,发出疑惑的鸣叫声……

他就像个大孩子,做了很多恶作剧,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黑剑也不断发出愉悦的嗡鸣声。

他们飞了很远,去了许多地方,绕了个大圈,终于回到青丘附近的城市里。

金乌落下,华灯初上。

陆云真累了,他降落在电视塔的最高处,倚着栏杆,吹着稍稍有些寒冷的风,看着这座美丽的城市。

现在是晚高峰,高架桥上,车水马龙,或顺畅或拥堵,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地铁站里,行人匆匆,奔向四面八方,努力地生活着。

他看了很久很久……

莫长空不知何时变回人身,静静地站在他身边,替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裹得严严实实。

陆云真拉了拉外套,想起自己保证过不飙剑的话语,脸有些疼:“我以前就这样?”

莫长空轻声道:“嗯。”

师尊特别喜欢带着他们乱飞,速度很快,但是贺锦年很不赞同这种没意义的危险的行为,阿绥是废材,每次都晕剑,吐得昏头转向。

万年时光,千次轮回。

每次陪在身边的,只有他。

陆云真的心越跳越快,觉得飙完剑还缺了点什么,他在身上摸了摸,却怎么也想不到。

“给,”莫长空从芥子空间里拿出几瓶啤酒,掰开瓶盖,递去道,“我在阿绥那里拿的,他也喜欢喝几口,屯了很多,各个国家各个牌子都有。”

“他做明星怎么能喝酒?给粉丝看到,会塌房子脱粉的,”陆云真果断接过啤酒,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我们替他分忧解难,保持形象,好好固粉。”

莫长空笑着说:“好。”

陆云真举起玻璃酒瓶,朝他伸过去,轻轻地碰了碰:

“干杯!”

苦涩微甘的酒液,顺着兴奋了一天的喉咙下去,落入胃里,带来畅快的感觉。酒精慢慢挥发,顺着血管毛孔,进入脑子里,带来阵阵微醺。

“长空,谢谢你。”

几瓶酒下去,陆云真感动地拉着宝贝大徒弟,胡言乱语,絮絮叨叨,“我今天好开心,特别开心……我喜欢你在我的身体里,感觉特别好……”

莫长空见师尊摇摇晃晃,动来动去,怕从电视塔摔下去,算了算酒量,知道差不多醉了,醒来会把事情全忘掉,干脆抱进怀里,随口应:“嗯。”

陆云真觉得自己落入安全的地方,到处都是熟悉的味道,不由蹭了蹭,细若蚊鸣道:“长空,我喜欢你。”

莫长空低声答:“嗯。”

腕间的锁妖链紧了紧,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欲望。这条锁链并非是为了做武器炼制,而是在他无法控制心魔,再次被蛊惑,产生伤害师尊的冲动时,限制自身的行动,不至于再酿成悲剧。

师尊的姿态和话语都好诱人……

定是该死的心魔又出现了。

这种美好的话语是心魔惯用的手段,在幻象里反反复复出现,每天都会说上十几次,先想尽办法诱惑他堕落,骗他欢喜如在云端,再用无情的拒绝和厌恶,把他重新打入深渊,迫使他采取手段挽留,反反复复,直到崩溃。

他已经在炼狱里学会不要分辨真伪,拒绝所有诱惑,只要不相信,就不会被骗了。

“长空,你送了我那么开心的事情,”陆云真拉着他,继续唠叨,“为师也想送你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只要我能做到,都会努力给你……”

莫长空被这次的心魔撩得有些痒。

师尊现在没有力量,躺在怀里,白皙的手腕因为乱动,被他牢牢抓在掌心,毫不费力就可以摆布。

但是,不可以……

他要的已经不是这些了。

莫长空俯身,看着怀里那温柔的人,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姿势放得更舒服些,轻声道:“我想要师尊……永远快乐……”

每天都开开心心,为些许小事笑个不停,每天都快快乐乐,不把任何痛苦放在眼里。

他很想对师尊做过分的事,可是……他更不想看到师尊受伤的表情了,也不想看到师尊痛苦的模样,曾经失去过,才会明白,这个笑容对他有多么重要,

所以,锁链缠在心间,这次……就算死也不能犯错。

陆云真隐约听见感动的话,爬起来,半眯着眼,满意地看着莫长空的脸,他觉得自家徒弟,怎么看怎么帅,眉角凌厉,眼睛的线条比较深邃,带了些暗红,鼻梁高挺,带了些混血的感觉,就像故事里不败的战神。

可是……那两道毒蛇般的印记很讨厌,盘在左颊,把那么好的东西都弄坏了,战神堕落成恶魔,到处都是黑暗的气息,遮掩所有光华。

他不喜欢……

陆云真伸出手,想给莫长空擦掉脸上的罪印,他拼命地擦,还用自己的衣服沾了酒水擦,可是,印记很顽固,他怎么擦也擦不掉。

他的长空被弄脏了,出问题了。

陆云真又生气又难过。

莫长空安慰:“师尊,没关系的。”

“有关系,”陆云真用力地抓着他的脸,左右端详,认真教育,“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莫长空自嘲道:“我该是什么样子?”

陆云真把头埋入他怀里,思绪混乱地在记忆碎片里挣扎许久,最后含糊混乱地回答了半句:“你是世上最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莫长空竖起耳朵,也听不清在说什么,感觉像在说胡话,想把师尊的姿势重新放放好。

陆云真以为他想逃,急了,立刻扑上去,抓回来,狠狠在莫长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张嘴对着罪印又啃又舔,似乎想把讨厌的东西给咬掉。

莫长空被他弄得满脸口水,有点懵,思考是现代社会的不良风气把师尊带歪了,还是心魔作祟,又变严重了,却见师尊从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发表新的师门宣言:

“我一定会好好赎罪,让长空恢复原貌,变得漂漂亮亮。”

“区区一百亿!算不了什么!”

“我们剑修怕什么都不怕困难!”

“师徒齐心!其利断金!”

“……”

莫长空不及多思,赶紧鼓掌。

陆云真觉自己说得可好了,形象高大,特别有师尊的威严!他又乱七八糟说了些东西,然后想御剑回去再找小徒弟也说道说道,临行前,忽然想起重要事情,收回腿:

“酒后驾剑是违法行为,要拘留十五天。”

“长空,我们要找个代驾。”

莫长空顺从地打开手机,找到各个代驾软件,寻觅许久,发现都是汽车代驾,没有会御剑的。师尊死活不肯上剑,他只好把醉鬼背下电视塔,打电话给胡绥,让对方派车过来接。

胡绥早就气坏了。

他黑着脸,开了部越野车过来,把混账王八蛋大师兄和醉得很可爱的师尊给接回去,安置回房。

次日,陆云真醒来,心里满满都是御剑的快乐,不太记得电视塔的丢人后续了,他穿着拖鞋,快乐地去吃自助早餐,看见两个徒弟早就坐在餐厅里,大眼瞪小眼了。

“早,”他叼了块面包,打招呼,“怎么了?我们是今天回去吧?”

“师尊,”胡绥苦着脸道,“锦年师兄传信息说,他过阵子要来找我们……”

“啥?”陆云真嘴里的面包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