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荆无忧整个人扑倒在地的时候, 严绍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疼。

太他妈疼了。

他的脚踝怕不是被身下这破石头磕碎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严绍?严绍!”

耳边传来荆无忧慌张急切的呼声, 严绍用力眨了眨自己疼出生理泪水的眼睛, 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没事, 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 不过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小姑娘急促的气息从耳边传来, 带着温热的湿气和清甜的奶香。严绍有一瞬间恍惚,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觉得抗拒。他单手撑起身子, 想说什么, 突然“咻”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贴着他的耳朵擦了过去, 刮得他耳廓生疼。

严绍脸色一变,什么想法都没了。

“走!”

虽然这具身体目前还很垃圾,但他毕竟是正儿八练练过自由搏击,还参与过军事训练的人, 反应和速度就算受身体的限制打了点折扣,也多少还是在的。因此说完这话后, 严绍就忍着右脚脚踝处传来的剧痛一跃而起, 拉着荆无忧朝道观的方向冲去。

然而那些杀手怎么会给他们下山求救的机会,很快就从暗处冲出, 堵住了两人的去路, 并想方设法地把他们往小山坡后面的山林深处逼去, 一副要关门打狗的架势。

严绍:“……”

妈的。

荆无忧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些杀手显然是有备而来,且人数众多,她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等会儿我找机会拖住他们, 你赶紧下山找人帮忙。”

正慌着,身后的少年突然贴着她的耳朵说了这么一句话。荆无忧愕然,一下转过了头:“你说什么?”

“我说我等会儿找机会拖住他们,你赶紧回去叫人!”严绍以为她没听清,又压着声音重复了一边。

荆无忧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他竟会说出让自己先走的话。明明丢下她就跑才更像是这人会做的事情……

但这会儿没时间惊讶,很快她就回神摇了一下头:“我留下,你先走。”

严绍一听就皱了眉:“都什么时候了,别闹!”

他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把她一个小姑娘丢下?

“是你别闹。”荆无忧小脸肃然地说完,袖子一抖,一道细长的银光倾泻而出,“他们的目标是你,你留下来只能送死。我不一样,我有武器,还会打架,比你厉害多了。”

说完不等严绍反应,便一个点足欺身而上,把身前一个举着大刀的蒙面大汉抽飞了出去。

严绍:“……”

严绍看着这飞身跟那些杀手缠斗在了一起,手里的银鞭挥得啪啪作响,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子凛凛杀气的小丫头,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呆滞。

这他妈……

是有点厉害啊。

他不是犹豫不决的人,见她确实有这个能力,并不是在逞强,回神后就不再纠结,而是找准时机从杀手们的包围圈里冲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跑去。

杀手们的目标果然是他,见他跑了,纷纷丢下荆无忧去追。

荆无忧自然不许,小脸紧绷地挥着手里的银鞭缠死了他们,不给他们追击的机会。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人面对十几个魁梧壮汉实在是有些吃力,加上林子里的地势陌生复杂,她有些反应不及,胳膊上很快就见了血。

听见小姑娘的闷哼声,正一边躲避身后砍来的大刀,一边努力往林子外面冲的严绍心下一惊,猛然回过了头。

“我没事,你别回头!快走!”

荆无忧见此大喊,严绍看着她被血染红的袖子,目光剧烈一缩,随即寒冰四结。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掉头冲回去的欲望,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严绍从牙关里挤出一句“小心点”,然后就不管不顾,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冲出了包围圈。

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只是一颗心却像是被人高高吊在了九重天外,又冷又空,说不出的阴沉。

“严世子!严世子你没事吧?!”

突然从山林外传来的声音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严绍的眼睛。他奋力冲至林子入口处,果然看见了那俩匆匆赶来的公主府侍卫。

这一路他们一直打扮成普通老百姓的样子跟在他附近,刚才是见荆无忧来了,怕打扰到即将成婚的小两口独处,这才走得稍远了一些。

没想到就出事了。

俩侍卫急得不行,好在严绍只是受了点伤,性命还在,两人松了口气,忙冲过来加入了战斗。

严绍身边的压力瞬间就小了。

第一次,他由衷地感谢起了自己万事多留一手的习惯。不过就算加上他们俩,他们还是以寡敌众,胜算不多,严绍喘了口气,当机立断道:“留一个人在这,剩下的你们谁,用最快的速度下山搬救兵去!”

“是!”

见其中一个侍卫顺利地甩掉杀手们冲了出去,严绍心下一松,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冲回去狠狠砸在了一个正准备偷袭荆无忧的杀手脑袋上。

荆无忧见此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来陪你啊,不然回头我娘肯定得抽我。还有我爹,我可受不了他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少年挑着嘴角斜了她一眼,眼神带点痞又带点傲,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荆无忧愣愣地看着他,心头恍惚间,突地跳了一下。

***

留下来的那个侍卫是公主府里身手最好的,有了他的帮忙,荆无忧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没一会儿,另外那个侍卫也带着帮手回来了。

“大胆贼人,竟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高壮,面容刚毅,说话声音洪亮如雷,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就是皮肤有点黑,看着跟刚从非洲回来似的。

严绍认出他就是便宜爹口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英国公世子秦川,果断拉着荆无忧退到后方,把战场交给了这一看就很能打的小老弟。

小老弟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很快就带着几个手下解决了大半的杀手。剩下那些杀手非常老油条,眼看情况不妙,拔腿就溜了。

溜之前还非常敬业地吼了一句:“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姓严的你等着,我们还会再来的!你逼死我妹妹害死我全家这个血仇,老子一定要报!”

严绍:“……”

血你妈啊!

刘庆远你个老王八犊子!

——没错,虽然不知道刘庆远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做出这种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来,但严绍几乎可以肯定这群杀手就是他派来的。

因为原主是个外强中干的小怂逼。

从小到大小打小闹的坏事儿干过不少,可真要说闹出人命什么的,那是从来没有过。所以除了刘庆远,原主认识的人中真没谁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今日之行是刘家主动相邀的。要说这两件事只是巧合,甭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严绍是不信的。

他不信,荆无忧自然也不信。

不提破未婚夫有没有干过那种坑死人全家的坏事,就冲这些杀手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眼看不敌之后才放话的表现,她就可以确定他们说的不是真话,并且十有八.九是刘家派来的——只有刘家人才有这个动机让他们杀人之余演上这么一出戏。

然而其他不明真相的人却被杀手的话惊到了,纷纷用一种嫌弃鄙夷的眼神看着严绍。尤其是性格耿直忠正的秦川,更是眉头一皱,一脸“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的表情:“原来是来报仇的,我还以为是什么贼匪呢。”

——不怪他们问都没问就信了,实在是原主这个小智障平时太喜欢跟狐朋狗友比赛吹牛逼了。

什么他在家可有威严了,府里的下人们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什么他爹娘都可宠他这根独苗了,他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他;什么他胆子可大了,不仅徒手抓过蛇,某次上山打猎的时候还差点打到一只老虎……还有什么对待得罪过他的人,就该找准机会往死里打,被他看上的姑娘,要是敢不从就弄死就什么的,也是他亲口跟人说的。

严绍:“……”

严绍大概能理解这些愚蠢的中二少年想要让大家觉得他很厉害,因此敬畏他、崇拜他的心情,但他无法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那小智障做的孽,凭什么要他来背锅!!!

荆无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见他脸色黑漆漆的难看极了,不由有些担心:“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严绍回神,揉了揉额角:“……没。”

他没有向众人否认杀手们的话,一是因为没有证据,说了他们也只会觉得他是在狡辩;二么,虽然被人这么看着很不爽,但毕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懒得费那个口舌。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不是,你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看着身上血迹斑斑,右手手臂上更是破了一道大口子,正在汩汩流血的小姑娘,严绍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眼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更是什么念头都没了,“你是不是傻?!”

***

荆无忧当然不是傻。

她也疼,也害怕,只是这点疼这点害怕对她来说,远不及他的安危重要罢了。

这会儿见严绍似乎是被自己的伤吓到了,她忙侧了一下身子,避开他的视线说:“破了道口子而已,回去上点药就好了,不要紧的。”

“倒是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余光瞥见他背上那几道突围的时候被砍出来的伤口,荆无忧脸色大变,想都没想就弯下了身子,“快,我背你下山!咱们找大夫去!”

严绍:“……”

严绍低头看着这小脸因为失血有些苍白,神色却很坚毅,从头到尾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的小姑娘,心里莫名想发脾气的同时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丫头真是女的吗?

还有,她真有把他当男人吗???

“姑娘快起来吧,我们这么多大男人在呢,哪能让您背这位公子下山。”说话的是个子高些的那个侍卫。

严绍见他说完之后忍不住用一种“你未来媳妇儿对你可真好”的羡慕眼神看着他,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荆无忧也反应过来了,不好意思地挠了一下脸说:“我、我这都急糊涂了。”

这俩侍卫的事情严绍谁也没说,荆无忧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所以说完这话后,她就拉着严绍跟这两位路过的“好心人”道了谢。

“好心人”们见严绍没发话,也没敢多说,含糊几句就率先告辞了。

“诶?等等……”荆无忧想问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日后好上门答谢,却被严绍打断了。

“把你帕子给我。”

“帕子?”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荆无忧愣了片刻后,还是低头找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绣帕递给他,“这个吗?”

严绍没回答,接过那帕子绕到她右侧,用一种野外求生专用的,能紧急止血的法子给她进行了简单包扎。

荆无忧愣住了。

好半晌她才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地问:“严绍,你刚才……是在关心我吗?”

严绍一愣,想都没想就嗤了一声:“美得你,我是怕我爹娘回头找我麻烦。”

果然是她想多了。

荆无忧没觉得意外也没觉得失望,“哦”了一声后歪着脑袋笑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严绍被这话哽了一下,想说什么,处理好现场的秦川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

“喂,你俩怎么样?还有没有力气走路?”虽然觉得宁远伯府这倒霉世子挺活该的,但他的身份摆在那,秦川不好真的丢下他不管,只能指指身后的侍卫说,“没有的话我让人背你们下去。”

“多谢秦世子,我就不用了,劳烦您派个人背一下我家世子吧。他受了不轻的伤,怕是不好走路。”

荆无忧的话让秦川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秦世子英勇无双,这京城里应该没有多少人不认识您吧?”荆无忧没有什么拍马屁的心思,完全是实话实说,因此神色语气都特别实诚。

秦川心下一美的同时有点不好意思:“姑娘过奖了。”

他挠挠头,态度比刚才客气了不少,“那咱们走吧,先回道观再说。”

荆无忧刚要点头,就见严绍嫌弃地往她手上斜了一眼:“先把你这玩意儿收起来,血淋淋的脏死了。”

荆无忧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光顾着担心他的身体,忘记把袖鞭收起来了。

她本能地有些紧张,身子也有一瞬僵硬,等想到大越是以武开国,这些年虽然渐渐开始重文,但尚武之风并没有完全消失,京中闺秀们也有不少是骑射好手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

她应了一声,随手擦去袖鞭上的血迹,然后袖子一抖,那细长的鞭子就像是有生命的小蛇一样,“咻”的一下钻进她的袖子不见了。

严绍一愣,想说什么,一旁的秦川先惊了。

“姑娘!你刚才收进去的那、那是什么?!”

荆无忧被他眼睛大亮,一脸激动的样子吓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是……是一条鞭子。”

“竟是一条鞭子?!”秦川目光炯炯地盯着荆无忧的袖子,整张黑脸都在发光,“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藏在袖子里不会很沉吗?我刚才看它挺长的……还有那个,这么细的鞭子使起来能给得上劲儿吗?还有还有,你刚才是怎么把它收进去的?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抖了一下袖子,它自己就进去了?”

荆无忧:“……”

他一下问了这么多问题,她都不知道先回哪个了。

正想说你一个一个慢慢问,严绍黑着脸开口了:“先下山,等你跟他说完,我血都要流干了。”

荆无忧一听就急了,连忙说:“是呀,秦世子,我们还是先下山找大夫吧,我这袖鞭的事,回头有机会再说给你听吧。”

秦川虽然心痒得厉害,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聊天的时候,便嘴巴一咧,露出了一个爽朗憨厚的笑:“行,到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荆无忧:“……?”

严绍:“……!”

谁邀请他回家了?这小子也他妈自来熟了吧???

***

罗氏刚才就听说不远处的山上有人遇到了刺客,但那会儿她正在跟死对头英国公夫你来我往地打嘴炮,根本没认真听,自然也就不知道出事的那俩倒霉鬼就是自家儿子和未来儿媳。

远在后院厢房里的宁远伯就更不知道了,他正和刘庆远聊得开心呢。

只有刘庆远一直分神注意着外头的动静,心里暗藏着兴奋与期待。

今天这些杀手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据说非常专业,从来没有失过手。

按照他们的计划,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有人把严绍那小子引去后山那个位置偏僻,方便下手的林子里了。

等他进到那林子里以后,埋伏在那里的杀手们就会跳出来杀了他,然后故意闹出动静,引来周围的游人,在他们面前上演一出“复仇”的戏码,给他的死冠上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那小子是死于自作孽——就算有人不信也没关系,反正一切已经死无对证,还不是他想怎么操作就怎么操作?

刘庆远想着就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姓严的那小子这会儿应该已经断气了吧?

刚这么想着,门外突然有人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伯爷!伯爷不好了!世子出事了!”

刘庆远先是一惊,随即就是大喜。

计划成功了!

太好了哈哈哈!

然而没等他兴奋完,那报信之人就喘了口气继续道,“世子与荆姑娘在山上遇到歹人,受了不轻的伤,这会儿、这会儿被人抬回来了!”

刘庆远:“……”

刘庆远:“!!!”

说话不喘气会死吗???

宁远伯不知道这倒霉表弟内心的起落,一听这话简直懵了,好半晌才猛然从椅子上跳起,一叠声地问道:“你说什么?绍儿和无忧受伤了?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谁伤的他们?他们现在人呢?”

“就在前头的客房里,已经有人去请清风道长了……”见宁远伯拔腿就往外跑,报信的小厮忙跟了上去,“伯爷,伯爷您慢点跑,当心脚下!”

留下刘庆远僵立在原地,心下什么欢喜都没了。

没死……

那小子竟然没死!

他又惊又怒,简直恨不得马上就冲到那些杀手面前,抓抓他们的衣领子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做事的。

可是不行,这会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刘庆远闭上眼睛深吸口气,挤出一副惊恐担忧的模样,快步跟了上去。

清风道长是长明观的观主,能掐会算还懂医,在外头颇有名声。

听说有贵客受了伤,正在屋里打坐的他很快就赶来了。

宁远伯冲进屋的时候,他已经帮伤势轻些的荆无忧上完药,正在给严绍处理后背的伤口。

一旁的软榻上,比宁远伯早一步赶到的罗氏正抱着荆无忧呜呜直哭,与她一道的汪氏等人不方便进来,就留在了外间。

宁远伯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吓坏了的媳妇儿,再看看后背血迹斑斑,整个人狼狈不堪的儿子,腿脚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

“绍儿!绍儿怎么样?你!是谁伤的你?你告诉爹,是谁伤的你!爹找他算账去!”

看着颤抖着往床边一扑,眼泪就掉下来了的便宜爹,严绍嘴角一抽,有点哭笑不得。

找人算账?就他?怕不是去送人头的吧。

又见旁边的便宜娘也在一边怒骂凶手一边掉眼泪,严绍额角隐隐发疼的同时忍不住就说了句:“行了,我还没死呢……”

“呸呸呸!”罗氏被那个字吓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冲过来对着他的屁股就重重拍了两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老天爷您可千万别当真!”

猝不及防之余被拍了个正着的严绍:“……???”

清风道长也被罗氏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还请伯爷与夫人放心,世子的伤与这位姑娘胳膊上的伤一样,只是看着有些吓人,其实并无大碍,只要回家好好养上一阵子,平日里多注意些,不要让伤口碰到水就好了。”

刚进门就听见了这句话,刘庆远步子一僵,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担忧之色。

宁远伯和罗氏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连连与清风道长道谢。

清风道长摆手表示不必:“这是贫道应当做的。二位要谢便谢外头那位秦世子吧,听说是他带人赶过去救了世子二人,并把他们带下山的。”

“秦世子?”宁远伯一愣,刘庆远也是眼神一沉。

哪个秦世子?

“就是英国公家的长子,秦川。”严绍是秦川的贴身小厮背下山的,罗氏刚才与他见过,这会儿想起来心情便有些复杂。

因为她上一刻才刚跟人家老娘交过锋,还仗着上回陈掌柜那件事狠狠压了她一头,气得她差点七窍生烟。

结果还没爽快几下呢,对方就摇身一变,成了她儿子的救命恩人的亲娘。

罗氏:“……”

罗氏几乎能想象到英国公夫人这会儿欣喜得恨不得叉腰大笑的样子,但看看床上狼狈不堪的儿子,再看看身边小脸苍白的未来儿媳,她到底还是默默咽下心头那口气,说了句,“是得好好谢谢那孩子,回头伯爷与我一起去一趟英国公府吧。”

宁远伯自然没有不应的。

严绍却因为便宜娘这句话有一瞬间的意外。

这救子大恩可比陈掌柜那事儿重多了,她知不知道她这一去,以后就再也没法在英国公夫人面前昂首挺胸了?

应该是知道的吧。

但她还是愿意亲自去道谢。

还真是像便宜爹说的一样,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可惜他们真正的儿子——原主却早就已经不在了。

这一刻,严绍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点陌生,他一时间品不出它的味道。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明白,这是羡慕——对原主被人全心全意爱着的羡慕。

***

清风道长给严绍上完药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宁远伯两口子,荆无忧,严绍,还有刘庆远。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们?”

知道两人不会有什么大碍之后,罗氏就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了神,宁远伯的脸色也好转了很多,只是还是心疼得厉害。

“是啊,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当众行凶?这、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儿子再不好,那也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可以打可以骂,却轮不到别人伤害他。还有无忧,一个娇娇小小的姑娘家他们都不放过,实在是太可恨了!

“谁知道那群人什么毛病!”不着痕迹地与荆无忧对视了一眼后,严绍一脸烦躁地开了口,“我俩好端端地站在那说话呢,他们就从林子里跳出来了,然后二话不说就拿刀砍了过来,跟他娘的疯狗似的!”

“什么?”罗氏一听就皱了眉,“那他们就没说为什么要杀你们?”

“是啊,这杀人可不是小事,总得有个理由吧?”宁远伯也是着急道,“你好好想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或者以前有没有跟人结过比较深的仇。”

瞧瞧,这做亲爹的第一反应都是这个,可见他的计划还是很完美的。

怪只怪这小子命太好,还有那个姓秦的小兔崽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一旁的刘庆远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个仇,把秦川的名字和同样坏过他好事的高洋放在了一起。

严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不妨碍他继续演戏。只见他眉头一皱,就越发烦躁,又隐隐有点躲闪地别过了头:“没有没有没有!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一看他这样子,罗氏就怒了:“小命都差点丢了你还不说实话!”

宁远伯也看出了他有所隐瞒,忙道:“无忧你来说。”

一直没怎么开口,只是安静地陪着罗氏的荆无忧一愣,下意识朝严绍看去。

严绍怒视她:“你别瞎说!我根本就没做过那种事!”

“那种事是哪种事?!”罗氏忍着怒气看向荆无忧,“好孩子,你照实说,别怕。”

荆无忧心头一动,有些慌张地垂下了小脸:“他、他们说,他们是来找绍哥哥报仇的……”

“报仇?”宁远伯和罗氏皆是一惊,“报什么仇?”

荆无忧就把那些杀手的话重复了一遍。

宁远伯和罗氏听完皆是又惊又怒,纷纷拷问起了一天天的不干好事儿,就知道在外面闯祸的倒霉儿子。

“我没有!我真的没干过!那是我瞎编的!”

看着抱着头不停地解释,却还是没有得到父母全然信任的倒霉表侄,一旁的刘庆远一颗高挂在半空中的心终于缓缓落了下来。

看来今天这计划虽然失败了,但并没有露馅儿,也没有引起这家人的怀疑。

那么,只要再找准机会补上一刀,一切就还是可以按照原来的轨迹进行下去的。

只是这一次,必须得更加小心谨慎,确保能万无一失才行。

***

人都受伤了,这桃花自然是没法再赏了。

罗氏拉着宁远伯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表示对清风道长的感谢,又亲手给俩孩子点了两盏祈福灯,之后找到秦川当面跟他道了声谢,表示改日会登门拜谢,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带着严绍和荆无忧回府了。

严绍伤了背,只能一路趴着回去,虽然荆无忧尽可能多地给他垫了软垫,但如今身娇肉贵,又流了不少血的严总还是被折腾得差点吐血,回府后更是筋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

宁远伯两口子吓得不行,忙又差人去请大夫。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严绍才终于醒来。

“老大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刚睁眼就看见高洋满脸激动地扑了进来,严绍眼皮一抽,声音干哑地说了句:“敢压到我伤口就弄死你。”

高洋猛然顿住,讪笑地缩了回去:“我这不是太担心你了嘛……那个,你感觉怎么样啊?看起来伤得不轻啊!”

“一点皮肉伤而已,死不了。”严绍说完动了动趴僵的手脚,艰难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你在这?”

“我刚来,本来是你爹娘守在这的,但我看他俩都挺累了,就劝他们回屋休息一会儿。他们本来是不肯的,不过你爹心疼你娘,就硬是劝着她出去了,他自己一会儿应该还会再过来。”

严绍一直在昏睡,不知道老两口守了他一夜,还有荆无忧,要不是罗氏担心她的伤强行让她回去休息,她原本也是要留下来照顾他的。

这会儿听了高洋的话,他也没多想,只皱了一下眉头说:“给我拿杯水。”

“诶!”高洋麻溜照做,末了才纳闷道,“我真是没想到那姓刘的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对你动手,你说他为啥这么着急?赶着投胎吗?”

严绍喝完水,等喉咙没那么干涩了之后才道:“这里头应该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

“可,能是什么事呢……”

“是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那还用说,肯定是找机会往你身上补刀,好彻底弄死你啊!”高洋说完有点担心,“那孙子一击不中,下次出手肯定会更小心,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次动手……哥,你这处境是越来越危险了,回头我多找几个侍卫跟着你吧,多几个人也能多几份保障。”

“不用。”严绍忍着背上传来的疼痛,下床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才斜了他一眼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

高洋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听你这意思,你是有主意了?”

严绍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卧槽,妙啊!不亏是我哥!”高洋听完忍不住惊叹,末了拍拍瘦弱的胸膛道,“你说的这些事儿都包在我身上了,保证完成任务!不过……”

“有问题?”

“没,就是咱们这计划,要不要告诉你爹娘还有你那小未婚妻啊?”

严绍一顿,脑中不期然地闪过了荆无忧满是关心的小脸和宁远伯夫妇惊惧担忧的样子。

他有一瞬犹豫,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当然不。”

他很久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刘庆远,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然后把背上这几刀,一刀一刀地给他还回去。

对于他的决定高洋并不意外,他家老大一向是个理性得某些时候甚至称得上冷酷的人。

他也没多说,只点头道:“那我回去准备,你好好休息。”

严绍“嗯”了一声,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本以为是宁远伯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竟是荆无忧。高洋冲他挤挤眼,随即就一本正经地告辞了。

他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荆无忧快步走过来,小脸不赞同地皱了起来:“你怎么下床了?大夫说你要多休息的,尤其是伤口,一定要注意不能裂开……哎,你赶紧上床趴好。”

她说着就下意识抬手扶了他一把,严绍看着这一天到晚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丫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以前那么无语了,反而还莫名有点想笑。

由着她扶着自己在床上坐下之后,他指了指她包着白布的右胳膊:“教育别人之前,麻烦先管好你自己好吗?”

荆无忧一愣,有点儿心虚,忙放下右胳膊说:“我、我这是小伤,跟你的不一样。”

严绍好笑地看着她,也没跟她争,只翻身往枕头上一趴,懒洋洋地看向了她的袖子:“把你袖子里那玩意儿拿出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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