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忧不知道这破未婚夫又抽什么风,见他神色烦躁,一脸的“莫挨老子”,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她习惯了他的臭德行,见此也没再多问,只转过头看向了正在跟罗氏汇报情况的海叔。
海叔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罗氏听完气红了脸,顾不得去想“一向只会闯祸的糟心儿子竟然干了件正紧事”这种细节,涂着丹蔻的手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好!好!你们一个个的真是好得很!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吃里扒外之事!”
徐嬷嬷几人被她怒火熊熊的样子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就大声哭嚎哀求起来,希望她能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饶她们一回。
然而罗氏并不是心软好说话的宁远伯,她性子骄烈,爱憎分明,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见一切都是证据确凿,无可置疑,气怒之余直接让海叔把她们的嘴给堵上了。
她不想再听她们的狡辩和所谓的不得已。
背叛就是背叛,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无法容忍。
“统统拉下去发卖了。另外,把府里所有人都给我叫过来看着,我要让他们知道,这就是吃里扒外的下场!”
罗氏不是没有手段,只是从小到大都被人保护得太好,没什么机会亲自出手,所以缺乏经验,也少了些心眼。这会儿她雷厉风行地宣布了对这几人的处置,又借机敲打了府里其余仆从一番,这才青着脸喘着气坐了下来。
大概是没想到罗氏会这么狠心,竟然真的一点旧情都不讲,徐嬷嬷整个人都傻了,等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始疯狂挣扎,一副“我还有话说,你不听会后悔”的样子。
然而罗氏被她伤透了心,如今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更不想再听她多说一个字,扭头就让人把她带下去了,还特地吩咐,在徐嬷嬷被发卖出府之前,谁也不许把她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徐嬷嬷:“……”
徐嬷嬷不是要狡辩,是真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因为这件事太重要,她把它当成了最后的筹码,想着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没想到竟然玩砸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确实来了,可她的嘴巴却被堵住了!
这他娘的还怎么玩啊!
没人知道徐嬷嬷内心的崩溃,大家都以为她哭得脸都变形了是因为害怕,就连严绍也没想到,徐嬷嬷没机会说出来的这些话,会影响到后来那么多事。
“别气别气,不过是几个下人,不听话打发了就是,咱们重新再找好的,啊?”屋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宁远伯见罗氏脸色不好,忙起身绕到罗氏身后,帮她按起了太阳穴。那动作熟练又麻利,显然平时没少练习。
罗氏下意识闭上眼,神色恼怒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伤心:“其他几个就算了,可是碧香……这么多年来我待她如妹妹,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她留一份,平日里更是宠着纵着,从不打骂苛责,我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竟这样对我!”
碧香就是徐嬷嬷。
宁远伯心疼坏了,顾不得还有小辈在场,忙软声哄道:“你没有对不起她,是她贪心不足,不知感恩。芳儿乖,为了这么一个人气坏自己不值得,咱不气了啊?”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那这样吧,我让人把她发卖到西北极寒之地去,给你出气好不好?听说那里又干又冷,常年冰雪覆盖,一般人熬不了多久就会丧命,就算勉强熬过去了,也会落下一身病痛……”
罗氏一愣,红唇紧紧抿了起来:“……我可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还是把她发卖到蜀南那边的山沟子里去,让她下半辈子都在那边种田受苦的好!”
徐嬷嬷的老家就是蜀南那边的。他这刀子嘴豆腐心的夫人啊,再生气也还是念着旧情的。宁远伯毫不意外地笑了起来,满眼温柔地说:“好,都听你的。”
罗氏被他笑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哼了一声,嘀咕说:“听说种田可辛苦了,每天都得面朝土背朝天,整个人还会弄得脏兮兮……”
她才不是心软,只是那死丫头向来最爱干净,这样生不如死的惩罚对她来说才最有用罢了!
宁远伯觉得自家媳妇儿嘴硬心软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下意识就伸出了手往她腰间搂去,结果还没搂到,就听见了一声充满嫌弃的咳嗽声。
他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了倒霉儿子的大白眼,未来儿媳羡慕的眼神以及……
被大家遗忘在角落里的陈掌柜屈辱愤怒的脸。
“……”
宁远伯老脸一红,飞快地缩回了手,然后干咳一声,指指陈掌柜说,“对了,还有他,夫人打算怎么处理?”
“连人带罪证一起送去英国公府,最好是敲锣打鼓地去,让大家都知道他们英国公府治家不严,养出了这么个狗仗人势,欺上瞒下的东西!”罗氏和英国公夫人一向不怎么对付,想到这回可以重重地打英国公夫人的脸,罗氏一下就振奋了。
严绍:“……”
严绍嘴角微抽地看着这和便宜爹一样不靠谱的便宜娘,突然特别想起身走人,管他们一家去死。
就在这时,荆无说话了:“芳姨,这么做怕是不妥。”
她犹豫了一下,劝道,“英国公府位高权重,咱们这么明晃晃地打他们的脸,爽是爽了,可事后怕是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您也知道他家那位夫人,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且这事儿说起来也不完全是他家的错,咱们自己家不也有人牵扯进去了吗?真要闹开了,他家名声会受损,咱们家也逃不过。”
罗氏笑容一僵,脸又拉了下来:“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捏着鼻子认了吧?”
“依我看,不如悄悄地把这人连带罪证一起送回英国公府,让他们自己处置。”荆无忧认真地想了一下,说,“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自然会想办法弥补咱们的损失,给咱们一个说法。且咱们这么做也算是卖了一个人情给他们,那位夫人那么好面子,不得一直记着您的好,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呀?”
罗氏眼睛一亮,立时就乐了:“说得对,你看我都气糊涂了,竟连这都没想到!”
她说完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海叔这事儿你亲自去办,记住了,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咱们是去送人情的,可不是去得罪人的。”
一想到从此以后,英国公夫人面对自己的时候,都会因为这个人情而气短上一截,罗氏的心情就彻底由阴转晴了。
宁远伯见此给了荆无忧一个感激赞赏的眼神。
荆无忧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乖巧又可爱。
严绍看了她两眼,心情也没那么暴躁了——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笑容,而是因为这府里总算还有个智商在线的人,不全是猪队友。
不过……
想起刚才那丫鬟说的话,严绍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他用力揉了一下额角,看向宁远伯:“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真像她们刚才说的,府里已经穷得连门面都快撑不住了?”
宁远伯和罗氏脸皮一僵,笑不出来了。
荆无忧也一样,不过和宁远伯两口子的尴尬不一样,她是因为忧心——虽然早就已经有所猜测,但她实在没想到宁远伯府的情况,竟已经糟糕到连丫鬟们都开始暗中为自己找退路了。
“芳姨……”她有些心慌,忍不住就叫了罗氏一声。
罗氏回神,犹豫几许,下了决心:“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芳儿!”
宁远伯想阻止,却被她打断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们早晚都会知道的。何况绍儿也不小了,是时候担起他身为世子的重任了。”
罗氏说完带着严绍和荆无忧去了主院,然后屏退左右,拿出了一个雕着山水画的红木匣子放在两人面面:“这里头,咳,就是咱们的全部家当了。”
看着声音发虚的罗氏和眼睛四下乱瞟,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宁远伯,严绍心头的不祥预感越来越重。他沉默片刻,做好了里面什么都没有的准备,结果一打开,里头竟然满满当当。
严绍愣住,拿起最上面的纸张打开一看,发现那竟然是……
一张欠条。
不仅如此,下面那些,全是欠条。
“……”
“??!!”
所以他们所谓的全部家当,就他妈是这一匣子欠条?!!!
作者有话要说:盐勺:不想说话,让我静静。(隔壁《本王想静静》里的鸡翅:嗯?是谁在盗用本王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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