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手被云嘉精心包扎过,也服用了疗伤的药。连骨头都折断了,就算以龙文牧的恢复力,要完全康复也还需要一阵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又耽搁了片刻,众人才再次启程。
铭痕之法威力莫测,从龙文牧都无法承受压力就可见一斑。云嘉修为与体质都太差,自然不会再去尝试,因为尝试也不会有结果。至于秦灵,纵然资质不俗,也堪堪能将妖痕显化出来,铭刻于肉身还做不到。而且看见了龙文牧这幅样子,当然也不会去尝试了。
也许就像白朗说的,这个招式恐怕只有像龙文牧这样筋骨结实的人方可尝试一二。云嘉与秦灵这样的女子,几乎是不可能施展的。女子多以修炼身法与招式为主,少有修炼肉身的,是以这个招式与女子多有不合。
弄清了这一点,二女也基本是死心了。
众人一路行去,基本没再遇到多少阻碍。眼看距离中央的那棵古树越来越近。
“差不多再有半天就能到了吧。”云嘉走在龙文牧边上,出声打断了龙文牧的出神。
自从学了铭痕之术,龙文牧时不时的总会陷入沉思。偶尔会动手比划比划,但都是在不会受伤的范围内浅尝辄止。
一路走来都是这个样子,云嘉觉得他都已经快修炼到魔怔了。
不过也难怪,先是能施展妖化,再学了铭痕,这两个招式都非同小可,一心追求强大的他,会在这上面痴迷也是理所当然。
龙文牧微微抬起头,轻轻点了点,然后又变的双目空灵。
云嘉无奈的摇头叹息,白他一眼。
又两个时辰之后,那棵巨大的古树已经近在咫尺。
相隔百里外都能看见的古木,近处观望,犹如擎天之柱。树冠高入云端不见全貌,树干就像无边的黑墙耸立在十余里外。
这种庞然之物,在别的地方绝对难得一见。
“真是壮观。”秦灵忍不住感慨。特别是近在眼前之后感触特别强烈。
“快到了,其他人应该早就到了吧。”云嘉满怀着期待。
整个遗迹,就只有这里最为显眼,因此才被当做了路标。其实想想,这么显眼的地方,完全可以看成是这座遗迹的中心。若是龙文牧找的墓真的存在,那搞不好真有可能是在这里。
“可是这么大的地方,要找起来也不容易吧。”云嘉又说。
龙文牧只是点头,目光有些空洞的遥望着远方。
很熟悉,越是接近这里,越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出现在心头。
自己明明第一次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触。
而就在他失神间,眼角的余光里,一道黄衣的身影稍纵即逝。
龙文牧身心一震:“谁!”
低喝间疾步冲去。
冲至前方路口,哪里还见得到人。
黄衣的身影……是她?
“怎么了?”
其他人急匆匆的追上来。
“你看见谁了?没有人呀。”秦灵不解的左右环顾。别说看不见,连神识都感应不到人的气息。
“完了,完了,这小子迷迷瞪瞪的,该不会是累到产生幻觉了吧。”白朗不嫌事大,张开嘴就开始胡说。
龙文牧白眼瞪他,这家伙顶着个最强名号,偏偏是个话痨加活宝。他不说话,真没人把他当哑巴。
白朗感受到眼神里的敌意,乖乖闭嘴了。
龙文牧也在打量四周,可确实没有再看到那身影。
真是自己错觉了?应该不会吧。
龙文牧自认为自己还是神志清醒的,出现错觉基本不可能,但为什么会两次三番的看到那幻影?
朝着幻影消失的方向走,这次提高了警惕。
越是靠近那棵古树,道路也就越复杂。就连他们这些修炼之人,在里面走上一阵也很难回忆起走过的路了。
又走了一阵,龙文牧眼前一花,又有一道虚影自余光里闪过。
这一次龙文牧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也绝不是什么幻觉。
再次飞奔着追去,然而依然什么也没找到。
“你们真的什么也没看到?”龙文牧问白朗等人。
白朗笑呵呵的什么也不答,云嘉和秦灵皆都摇头。
只有自己能看见?龙文牧心里疑惑越来越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穿过一条条错综的道路,众人慢慢探索着靠近那棵古树的路线。在此期间,龙文牧看见那幻影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每次幻影的出现都只是短暂的一瞬,而且除了龙文牧,谁也发觉不了。
经历过这么多次,龙文牧很肯定那人影不是错觉。对那人影究竟想干什么,也只有隐约的猜测。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龙文牧追寻着那幻影出现的痕迹,再穿过一个拐角,前方道路的尽头,赫然是数十丈高的巨大树根。
先前的道路纵横交错,简直就像迷阵,摸索了这么久,终于是到古树的下方了。
“你们看。”秦灵指向一个方向。
前面是一片开阔地,再往前就是树根所在。而在树根的某个角落,有着一处像是门户般的洞穴。
龙文牧和云嘉对视一眼,都点了下头。
“难不成是这儿?”云嘉若有所思。
“不知道,进去看看再说。”龙文牧平复着心情。
是这里吗?自己一直在找的,难不成就是这个地方。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只有进去看过才能有结论。
龙文牧带头,招呼上秦灵等人,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洞穴踏进。
来到洞口前,里面漆黑一片,目不能视,龙文牧只能取出一块萤石照亮。
洞穴是在两条粗壮的树根交错处,两侧的树根上刻着繁奥的古图。这个洞窟明显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开凿出来的。
“走吧,我们进去。”
不再犹豫,龙文牧第一个踏了进去,云嘉紧随其后,秦灵在云嘉之后,白朗则走在最后。
龙文牧率先踏入,接着云嘉,然后是秦灵,他们每个人踏入那片黑暗里,气息都会随之消失,就像被什么东西隔断了一般。
他们进入尚没有意外,然而当白朗跟着他们的步伐也打算进去时。在踏出那一步后,突然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整个人被撞得倒退了两步。
白朗吃痛的揉了揉额头,再把手朝前探去,手掌触摸到了什么。
一圈圈涟漪自他手掌处扩散,让他寸进不得。
“禁制吗?”在认清形式后,他自言自语。
其他人都进去了,却偏偏只有他被阻隔在外。
稍微摸了摸下巴,想明白了什么,白朗无奈的叹笑。
轻轻的偏转视线,在洞窟的一旁,静静的站着一个黄衣的女子。
她面容端庄,没人知道她何时在那里的,仿佛从最开始就在。
白朗并没有惊讶,好像早有预料,笑着收回手:“你指引了我们一路,为什么最后只让他们进去了?”
他语气波澜不惊,好似早就洞悉了这女子的存在一般。
“外面那座迷魂阵,要没有你引路,我们大概进不来吧。”白朗又悠悠的说。
女子慈眉善目,不见任何的动容,轻轻地阖目,用淡漠的言语陈述着最直白的事:“里面没有适合你的机缘。”
语如镜湖,平而空灵。
白朗无奈的耸耸肩:“机缘呀,也罢,反正机缘天注定,你说不进就不进吧。”
女子朝他点了点头,这是某种感谢。
“哎。”白朗好像全无了兴致,“我是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
女子不言。
白朗早就知道不会得到答案,沉默了两息之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你也不会有恶意,我在这里挺碍眼的吧,大不了我找老九去就是了。”
说完,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连气息都不曾留下。
女子望向某个方向,再次点头致谢……
另外一边,洞穴中。踏入洞穴那一刻,龙文牧就有种进入另外一个空间的感觉。还以为是狭窄的道路,谁料眼前开阔一片,高耸的石壁分列开来,构成巨大而繁琐的广袤空间,这里是别有洞天。
恐怕就是这里了吧,虽然还无法看清这里的全貌,但龙文牧有很强烈的预感。
往身后看去,云嘉和秦灵都在,但唯独不见白朗,也不知白朗为什么没跟进来。
正当心生疑惑的时候,突然闻到淡淡的香味,赫然扭头,一个黄衣女子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云嘉和秦灵无不惊呼,明显被吓了一跳,这次她们同样看见了。
龙文牧出神的凝视她,与梦境中一模一样,淡黄色的衣衫,不似人间所有的清秀面容,还有耳下悬挂的五彩耳坠。熟悉的一幕,如梦似幻……
……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另外一处地方。
云轩国边境,剑守城。
这里是云轩国距离天月国最近的一座边塞小城,也是众人前往遗迹的中转之地。
自从空舟从这里驶离,前前后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之久。
今天的剑守城,一如既往的和平安宁。居住在这里的人不多,但因为有边境将士的守卫,人人都能安居乐业。
城门处,今天难得的不见有守门之人,偶尔有穿着朴素的人背着箩筐在城门处进进出出。街市上,吆喝和叫卖声时有响起。
天际蔚蓝,只有偶尔的几朵闲云,从宁静的城楼上方飘过。
城楼上,青灰色的地面已经染成了血色,有人踏着血色在漫步。
踏步的是个女子,身材高挑,偶尔从裙摆下露出白皙的小腿,被血色衬托的更加妖艳。
她顺着城墙上的过道慢行,两侧遍布着残肢断臂,这些都是边境将士的。倒地的尸骸众多,却不见任何一具完好。
有尸骸头颅破碎,有尸骸四肢残缺,那些能看清的面孔,无不是带着死前的惊容。
女子穿着墨色的长裙,艳丽的脸上浮现着浅浅的笑意。
她走到某处屋子前,站定住脚步,轻轻推开了门扉。
门扉里有熏香的雅淡气味,朦胧的青烟在铜鼎上慢慢的盘旋飘舞。
有棋盘落子之音,城楼上,除女子以外唯一的活人正端坐在棋盘前。
他面容苍老,但落子的手却稳健无比。闻见开门声,捏着棋子的手悬停在了空中。
他没朝门口看,只是低头盯着棋盘。
“谁呀?”他用嘶哑的嗓音轻问。
门口的女子盈盈而立,笑意不减:“云轩国的谷河,上品天妖师的修为,被誉为云轩国的支柱,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
女子嗓音清脆,又带着无形的魅意。酥骨仙音,如若换了旁的男子,或许已经色授魂与。
谷河手还平举在空中,并不为之所动。闭合了衰老的双目,缓缓的问:“都死了?”
“蝼蚁而已。”女子说。
谷河摇头,放下棋子:“人的命,本该平等。可惜了,这么多边境大好儿郎。”
“你我之辈,命且金贵,旁的,砂砾罢了。”女子悠然道。
谷河长长喟叹,终于是抬起了头直视向女子,他的衣袍无风自动:“那么,黑龙殿的墨幽琳,你来此有何贵干?”
女子清澈的眸子里点亮深邃的紫芒,一字一顿:“你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