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林溯差不多一分钟就看一次时间,焦虑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还想变回白龙自由飞翔。一旁的司机安慰他,小区直到现在还这么安静,说明上面的行动十有八九很顺利,不用太担心。
但林溯认为,安静也有可能是因为犯罪分子太狡猾,不讲武德搞偷袭。他此时深深觉得公职人员家属真的很不好当,如果男朋友真的只是个爱好文身的杀马特王子,那自己就只需要赚钱搞包养,肯定不会有这种度秒如年的仓库煎熬环节。
正当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时,地库里突然又开进来一辆迈巴赫,恰巧停在了隔壁车位。从车里下来一位身穿西装的老头,金丝眼镜公文包,背头梳得一丝不苟,神似王牌特工哈里·哈特。林溯看得不由一愣,因为他好像在杜思越公司的年会上见过这人几次,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您好。”老头拦住保安,“我要去十九楼,该坐哪部电梯?”
保安伸手指给他。老律师道谢之后,急匆匆向着电梯口走去。
一旁的司机嘀咕:“这栋楼一梯一户,这人也是去十九楼?”
他紧急联系雷青,汇报这一突发状况,而林溯也在给杜思越打电话,想问问对方知不知道这件事。
客厅茶几上放着的手机“嗡嗡”震动。
来电显示林溯。
杜思越瞄了一眼手机,又看向对面的人,你老婆的,你自己接。
时闻泽:“……”
司机还在和雷青对话:“对……好的……好……我马上送林先生来十九层。”
林溯心里一松:“行动已经结束了?”
“是的。”司机点头,“雷哥说上面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状况,可能需要我们上去一趟。”
意料之外,能有多外,林溯站在电梯里,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而当两扇门“叮”一声打开,他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防盗门,以及门里正在和自己大眼瞪小眼的杜思越时,问题好像就有了答案,这里的“之外”确实有点外,外到光年之外。
紧接着,林溯走进客厅,又看见了另一边站着的江宇浩,整件事情终于朝着魔幻现实主义的路线狂奔而去。要知道艺术家平时都是很无动于衷,很冷漠疏离的,能从他脸上看到如此直白的惊慌和震惊,足以证明这件事的冲击力是核弹级。
杜思越为自己紧急辟谣:“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林溯说:“我还没来得及想。”
没来得及想就好,以后也不要想了!杜思越示意江宇浩去卧室待着,不要站在这里偶像失格。
江宇浩放缓语调:“没事,你别慌,我让律师来处理。”
“我慌什么,这件事很容易说清楚。”而且这个律师也是我介绍给你的OK?杜思越强行把巨星打发进卧室,转身对林溯说,“来,你先告诉现场所有人,你以前是不是说过很想要《山都图》?”
林溯点头:“是。”
“所以我就托人把它买过来了。”杜思越指着餐桌,“我就买了一幅画,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律师正在和雷青交涉,时闻泽站在旁边,出去也不是,问话也不是。不过林溯暂时还顾不上管日卡男友,他捋了捋思路,挑了个重点问杜思越:“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会穿着睡衣和江宇浩共处一室,这是谁的房子,你的还是他的?”
杜思越:“……都不是。”
从法律意义上来讲,这套房属于于归,于归是江宇浩一位比较远房的二舅。
林溯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但这件事可以以后慢慢说。他去看了桌上的《山都图》,确实是真迹,也是苍大名失窃的藏品。这时雷青也已经和律师沟通完毕,他在时闻泽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又问杜思越:“杜先生,请问这幅画你是从谁手里买的?”
“朋友介绍的一个二手贩子,绰号叫老鼠。”杜思越说,“我只有他的微信号。”
绰号老鼠,二手贩子,雷青知道这个人,他对时闻泽说:“常客,不过没犯过大案,我让人去找。”
时闻泽点点头,对杜思越说:“不好意思,你可能还要带上这幅《山都图》,和我们回一趟妖管委。”
杜思越统统配合,因为不配合也没辙,他看了眼厨房水槽里活蹦乱跳的帝王蟹和青龙,非常恋恋不舍地进了卧室,五分钟后换好衣服出来:“走吧。”
林溯和他一起进电梯,一起下地库,一起坐进同一辆车的后排,然后说:“解释。”
“什么解释,我们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解释。”杜思越早有准备,处变不惊,霸道总裁本霸道,淡淡地说,“我明年打算投几部电影,所以约了个时间和江宇浩谈谈。”
“他和电影有什么关系?”
“他打算转型。”
“但是你穿着睡衣。”
“穿睡衣舒服。”
“睡衣是江宇浩代言的。”
“没有。”
“刚才我上楼时,电梯里就在放江宇浩的睡衣广告。”
“……”
杜思越狠狠emo,不想说话了,想听着单身情歌喝八二年的拉菲。
车子一路开往沪城妖管委。
种种迹象都表明,杜思越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需要走的流程有些繁琐。他差不多在口供室里待到了天黑,林溯一直陪在旁边,七点多的时候,秘书小姐替他们送来两份盒饭,结果打杂的龙鱼大叔却在外面按门铃,手里拎了三个巨大的保温袋,累得呼哧呼哧。
“是杜先生的律师开车送来的,晚饭。”龙鱼大叔说。
餐盒取出来后,差不多铺满了整个长条桌。
有清蒸帝王蟹,盐烤蟹腿,芝士焗澳龙,红酒青口贝和龙虾鸡粥,菜式之隆重,简直就是杜菲特的晚餐。林溯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标准反派。”就是TVB里那种被警方拘留之后,还要各种寻衅找茬的犯罪团伙大佬。
杜思越:你以为我想吗?
但俗话说得好,送都送了。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他问林溯:“你吃不吃?”
林溯果断拒绝,粥里的胡萝卜都要切成心形,我真的很难不多想,你自己吃吧,我要吃20块餐标的鸡腿大盒饭。
杜思越只好独自沉默地咀嚼着,坐在长长的桌子前,周围都是走来走去的警务人员,当说不说,真的很像最后一顿饭。
呸呸呸!
吃到后半场,林溯可能是因为良心发现,也可能是因为沪城妖管委提供的盒饭实在太难吃了,于是也帮忙吃了点龙虾和螃蟹。味道不错,他问:“江宇浩还会做饭?”
杜思越心不在焉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然后又反应过来,火速抬起头:“没有,这饭不是江宇浩做的,是我家厨师。”
林溯:“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杜思越:“……靠!”
晚上九点,杜思越终于被放了出去,一辆劳斯莱斯古斯特正在路边等他。林溯趴在三楼的窗户往下看,说:“那是江宇浩的车。”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有一点点伤感,鼻子发酸。时闻泽哭笑不得,伸手揉着他的头发:“走吧,先回去睡会儿,雷青那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消息,随时都有可能行动。”
林溯问:“那个老鼠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说《山都图》是从一个陌生人手里收来的,听特征描述,很像是鬼鬼祟祟的苍戴。”
按理来说,新鲜的赃物是不该这么快脱手的,但杜思越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林溯说:“我猜苍戴接近苍大名,只是为了偷那幅凤凰图,不过既然都偷了,那就顺手牵羊多卷走几幅。”
“他要是只偷凤凰图,我们说不定还真没法这么快就找出线索。”时闻泽按下电梯,“还有件事,刚刚周部接到了电话。”
“绑架许游那伙人打的电话?”林溯急忙转过头,“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许游目前很安全,还让他鬼哭狼嚎了两声。”
林溯:“……”
如果这话让许游听到,他一定会反驳,因为并没有鬼哭狼嚎,他觉得自己报平安报得很优雅,很处变不惊。
Sakia只让他说了短短几句话,就把手机拿了回去。许游看着她离开,对身边的壮汉说:“我又想上厕所。”
壮汉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许游说:“拜托,我真的很害怕,一害怕就尿急。”
壮汉把他拎到洗手间,解开了一只手。这是许游用“我会说服周部配合你们,尽快交出凤凰骨”做交换,替自己争取到的人质优待,虽然要被盯着吧,但至少不用被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嘘嘘自由。
于是他就开始不停地喝水,不停地作妖。
壮汉不胜其烦。
晚些时候,那条王蚺又来了这处车库。
许游坐在椅子上,对他说:“Hello boss,you eat what evening?”
王蚺僵硬地说:“闭嘴。”
许游没有闭,他孜孜不倦地说:“I think we should sit down and talk talk.”
王蚺说面色阴沉地对他说了一段话。
许游全神贯注,用对待高考英语听力的态度来对待这位反派的发言,但结果也和高考英语听力一样,他遗憾地说:“Sorry,太quick了没听懂,pardon pardon?”
旁边的壮汉脸部肌肉憋得快要抽搐。
王蚺走上前,捏起他的下巴。
许游:不了吧大哥,请不要随便touch我!
王蚺上下打量着他,眼睛微微眯着,视线像一把锋利的刀。
许游往后一缩,警惕地问:“你想干what?”
王蚺没有说话,因为他说了,眼前这个人应该也听不懂。
他松开手,抬头问壮汉,Sakia去了哪里。
许游暗自松了口气。
讲真,累了,不愿再speak Engl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