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谢谢你

海鸥翱翔鸣叫, 海浪拍打礁石,江暮雨醒了过来。

这种没头没脑的梦已经很久不出现了,至少在他闭关的年月里没有出现过。

他依稀能连接起梦里的片段,他依然是扶瑶的掌门,大概有百十来岁了,黄芩的身份不变, 变化最大的是白珒和凤言。这俩人的关系不一般, 白珒跟自己势不两立,恨之入骨那种, 南过……好像是不在人世了。

万仙神域灭亡, 焚幽谷成了白珒的地盘。

江暮雨有些头疼的扶额, 梦从来都是千奇百怪,弄虚作假,当不得真。

梦里的白珒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凤言和他同流合污, 俩人胡作非为祸害四方。

而现实, 凤言被白珒杀死了,白珒也成了修仙界交口称赞的墨玉公子。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为什么梦境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江暮雨怀疑自己的修行不到家, 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胡思乱想了些离经叛道的事。

宁神内敛, 物我两忘。江暮雨觉得自己应该回昆仑雪巅面壁一百年。

江暮雨盘膝而坐,努力使自己入定,脑中的思绪却停不下来, 莫名其妙的顺着那梦境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儿,距离现在也有……八十多年了。

当时的他只有六岁。

江家被抄,丫鬟奴才尽数变卖,兄弟姐妹各奔东西,他被父亲的粗使婆子带离家乡,在前往姑苏叔父家的途中,不幸遇上山匪拦路抢劫。

他后来想起这事就觉得很纳闷,山匪是眼睛瞎了还是心眼丢了?对他和粗使婆子两个老弱病残下手,完全是白费力气,他们身上没有金银财宝,就一身破衣烂衫,给叫花子都嫌寒酸。

或许,那几个山匪是穷疯了,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愣是将这一老一小的洗劫一空,勉强搜到几个铜板,也就够买俩窝窝头垫肚子的。

婆子跪着求山匪大发慈悲饶命,长满冻疮的双手死死扒着那几枚铜板不撒手,毕竟这一路路途遥远,若不吃不喝定会饿死荒野。

婆子哭着恳求,说尽了好话,但山匪贪婪成性,入了口袋里的甭管多少钱,是绝对不可能吐出来的。他们举起寒光烁烁的砍刀,抵在婆子的脖颈上威胁,婆子吓得瑟瑟发抖,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求饶。

“老太婆,这小子是你儿子吗?”领头的山匪问,他强健的五指死死钳着江暮雨的肩膀。

婆子一边流泪一边惶恐摇头:“他,他是我家公子……”

“哦,大户人家是吧?”山匪两眼放光,大笑起来,冰凉的刀身拍打在江暮雨的脸上,“瞧你这副脏兮兮的样子,落难了是吧?爷爷我最热心肠了,走,跟我回山寨,不仅有暖和屋子住,还有大鱼大肉给你吃!”

“我,我不去。”江暮雨虽然年纪小,但他不傻,山匪觉得他可能出身富贵,带回山寨挟持起来,以此要挟家里给高额的赎金。很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算出江暮雨出身好,却算不出江暮雨是落魄户。

这样被带走,结局只有两个——

一:发现他家里没钱的真相,无用之人还留着做什么?杀掉。

二:左右是个孩子,心智尚未成熟,干脆纳入贼窝,一起干烧杀抢掠的勾当。

对于江暮雨来说,后者还不如前者。

他挣扎,抵抗,然而年仅六岁的他根本撕扯不过一个成年男人,山匪只需一只手就能将他提起来。

婆子吓坏了,想伸手去拉他,可是山匪头子的一句话让婆子收了手。

“他又不是你儿子,你为了救他丢掉命值得吗?爷爷这把刀可不长眼!”

婆子吓得呆住了,脑中反复来反复去的过着山匪的警告,她狼狈的爬起身,在江暮雨惊恐绝望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跑了。

是啊,她凭什么去管这个闲事?

她在江府活了四十年又怎样?受过江大人的恩惠又怎样?世子爷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命?

她身为奴,在关键时刻丢弃了主,背主忘恩,罔顾江家四十年的养育,这没什么。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小小的江暮雨心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害怕,唯一的依靠丢下他跑了,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若婆子忠心护主留下来,必定被杀,她跑了,他该松口气。

可是婆子跑了,剩下他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山匪没有追,因为他们需要婆子跑回家报信,这样才能达成绑架要赎金的目的。只有江暮雨知道,婆子不会回来。

刀剑加身,再凑近一寸就能刺进江暮雨的皮肉。

严寒冬日,他穿着单薄的旧衣,瑟瑟发抖,他害怕极了,他会被带入肮脏污秽的贼窝,会干些烧杀掳掠的恶心勾当,他被山贼揪住头发,清楚的看见山贼的眼中透出惊奇又龌龊的光芒。

“这小孩长的真带劲啊!”

江暮雨心中有个绝望的声音大声的告诉自己:完了。

就在他极度恐慌和无望的时候,突然一道稚嫩的声音宛如天籁般,转入他一片空白的头脑——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欺负小孩,丢不丢人!你们几个,去把他们给本少爷卸了,往死里揍,不用留情!”

身材魁梧的家奴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将围困江暮雨的山匪摁倒了,他们拳脚相加,那些山匪毫无反抗之力,求爷爷告奶奶的狼哭鬼嚎。

江暮雨怔怔的看着那辆不知何时出现的奢华马车,在马车里坐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男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对自己的家奴吩咐说:“把那小孩带上车。”

容不得江暮雨说不,家奴已经提小鸡一样将他丢上了车。

马车的内部要比外表豪华得多,地方宽裕,足够放下一张软塌,上面铺着柔软的锦毯,一张黄花梨的矮几上放着玉杯,旁边有金丝盘,盛着满满的不合时宜的瓜果,还有一盘香气扑鼻的烤鹿肉。

马车里烧着优质的银霜炭,十分的暖和,男孩身上穿着名贵华丽的锦衣,一寸便值千金。

江暮雨识得认得,也猜测得出来,此人非富即贵,看马车的规模和样子应该并非王室宗亲,可能是家中富裕的商户。

果不其然,上车后不久,孩子就自我介绍说:“我姓白名珒,字玉明,云梦都人士,家中世代经商,在当地小有名气。”

云梦都?距离杭州不远,距离姑苏也不远。

白家……江暮雨有点印象,在云梦都当地颇有势力,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男孩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拿了瓜果梨桃给他吃,拿了烤鹿肉给他尝,只是他吃不下,他始终畏缩在马车一角,一语不发。

家道中落,流离失所,猪狗不如。

“我要去趟姑苏进货,你呢?”明明知道没有回答,但男孩还是问了。

江暮雨只能点头。

男孩居然奇迹般的理解道:“你也是去姑苏?”

江暮雨再点头。

男孩喜出望外:“那赶巧了,顺路送你一程。你叫什么?哦,忘了,你不会说话。”男孩显得一脸失望。

江暮雨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极度的害怕和寒冬中受凉,竟然失声了。

男孩问不到名字还不死心,琢磨着说:“那你会写字吗?咱们可以手谈?”

江暮雨低着头:手冻僵了,没法写字。

男孩自顾自的郁闷道:“哦,这里没有笔墨……”

江暮雨:“……”

忽然怀中一暖,是男孩递了自己的手炉给他。

“天这么冷,来,捧着手炉。”

手炉很暖和,上面还带着男孩身上特有的味道,是那种清淡的花香。

萍水相逢,他却是除了奶娘对自己最好的人。

姑苏到了,江暮雨在城门口下车,男孩一路上自言自语,而他始终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搁谁身上谁都不乐意。男孩掀开车帘瞧着他,或许是感念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眼神中充满不甘和别扭。

江暮雨走远两步,缓缓停住,转身,嘴唇轻颤,说出一句无声的话。

寒风霜雪中,不懂唇语的男孩是不知道的。

“谢谢你,白玉明。”

*

“师兄。”

一声轻唤,神游天际的江暮雨被唤醒,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白珒,手脚处传来的酥麻让江暮雨蓦然回神。

打坐入定,修心修性,他曾经训斥白珒在入定的时候胡思乱想,结果时至今日,自己也心乱如丝,庸人自扰。

“到了吗?”江暮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

“还没有。”白珒盘膝坐在甲板上,说,“看这行船速度,至少还得半个时辰。”

江暮雨神色如常,语气轻缓:“此去乾坤岛,是和风菱草有关?”

白珒欲言又止,许久过后才点头道:“有点关系,上乾坤岛问样东西的主人。”

白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黄色的珠子,江暮雨仔细观来,珠子晶莹纯透,华贵引人,是上等材质的金珀。

江暮雨拿着金珀,问道:“它的主人做了什么?”

黄芩正好从船舱里出来,听到那么一耳朵就口无遮拦的嚷嚷道:“那孙子胆大包天,不止一次暗杀白眼狼,每次动手都戴张面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这么个琥珀珠,根本弄不清楚他的身份。”

听到“暗杀”二字,江暮雨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眸光冷如寒夜,紧盯上白珒刻意隐瞒的脸:“你可曾受伤?他又为何暗杀你?”

“没有,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伤不到我。”白珒往后一仰,惬意的翘起二郎腿。

黄芩居高临下的瞥他一眼,傻了吧唧的说大实话:“是谁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下不了地的?”

江暮雨冷凝的眸色变为震惊。

白珒心里微颤,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见得会皱一下眉头的江暮雨,只有在身边人生病受伤之时才会显露担忧之色。

尤其是他伤了痛了,江暮雨会心急,惶恐,那种从内心涌出的关切是遮掩不住的——白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

前世的白珒猪油蒙心,看不见江暮雨对自己的好。今生那层猪油被剔的干干净净,江暮雨所有的喜怒哀乐尽收眼底,没有猪油当护盾,所有的情绪直冲五脏,酸甜苦辣更加明确了。

“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白珒狠狠瞪了黄芩一眼以示警告,转头笑眯眯的对江暮雨说,“他比我惨,三个月……哦不,是半年都下不了地!”

黄芩虽然嘴上没个把门的,但人家至少说实话;白珒口若悬河,可信的却没几条。

江暮雨当机立决,不理会那个满嘴跑舌头的白珒,一本正经的去跟黄芩说话:“要杀白玉明的只有一个人?”

黄芩对江暮雨的崇拜之心经年不散,江暮雨问他话,他绝对是不加掩饰的有啥说啥,“不是一个人,是好多人,修为高低不等,毫无路数,唯一一个修为强劲的家伙就是把白珒揍趴下的那个金珀主人,他只来过一次。”

江暮雨问:“他们只是杀人?没有说什么?”

“就说两个字。”黄芩瞥向白珒,凉飕飕的说道,“祸端。”

江暮雨落目在一清二白的白珒身上,后者举双手表示无辜:“我可没闯祸,啥也没干,冤枉死了。”

黄芩冷哼道:“我看你是得罪人了,被人记恨到三天两头来暗杀你!当着掌门的面,你老实交代,你都干了哪些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勾当?”

白珒看傻叉一样看着黄芩:“……”

江暮雨看去船舱口的南过,问:“风菱草是为了生擒他?”

白珒一脸倦意的望着茫茫沧海,点头道:“逮到那人问个清楚,我到底是杀他爹了还是抱他孩子跳井了,莫名其妙的针对我做什么。”

抵达仅次于首岛,第二繁华的乾坤岛,前往修仙界赫赫有名的,也是唯一的情报窝子——凌霄阁。

想去凌霄阁问问题,并非直接登门拜访,凌霄阁和其他仙门一样,建立在远隔红尘的深山老林里,门派规矩森严,非本门中人勿入,严禁外人造访。

所以,外来者无论是新人拜师的还是好友走访的或是纯粹来问消息的,全部去乾坤岛中心位置的凌霄楼报道。

凌霄阁的机密堪比朝堂间谍部门,从不对外开放,外人也休想一探究竟。

为了外交和弟子招新,凌霄阁特意在乾坤岛最繁荣的街区建立了凌霄楼,外表十分奢华气派,内部的环境建设绝不亚于一个王侯府邸。

金碧辉煌的正门两侧各有门柱,上面用金粉刻着凌霄阁相传万年的宣言——

听天地,探日月,观生死,知黑白。

所以,听乾坤,看乾坤,知乾坤的乾坤岛因此得名。

凌霄楼每天客流不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楼中忙碌的弟子更是脚打后脑勺,但他们有条有序,忙而不乱,对四方来客应对自如。

为客人着想的他们特意准备了面具,毕竟有些人到凌霄阁打听消息不愿让人知道。江暮雨和白珒接了凌霄阁弟子递出的面具,俩人绕过影壁墙进入庭院,放眼望去,攘来熙往,大家都戴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某种程度来说是极好的,另一种程度就是……大家一张“脸”,有点诡异。

被引领着进了一间厢房,好像去医馆排队等着叫号一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凌霄阁的小弟子才招呼江暮雨和白珒二人进去。

屋子里很暗,彼此就算不戴面具也看不清脸,在屋子正中央放着椅垫,江暮雨同白珒走过去坐下,望着前方由珠帘和纱幔遮挡,坐在矮几对面的人影。

那人影观摩片刻,笑着说道:“扶瑶仙宗的江掌门,墨玉公子,幸会。”

凌霄阁号称无所不知,一眼识破身份没什么稀罕的。白珒也懒得废话,直接将金珀递给小弟子,由小弟子转交给人影。

白珒直截了当的问:“还请凌霄阁解惑,此物为何人所有?”

人影拿着金珀摸啊摸,然后递还给弟子,再由弟子交还给白珒,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谈钱:“道友,这个问题的答案值两百块珊玉,二位可受得?”

白珒虽然早有准备这价钱不会便宜,但确实听到凌霄阁报价,还是没控制住扭曲的表情!

这几十年来,万仙神域疯狂迷恋珊玉,连同下界也对珊玉垂涎三尺。渐渐地,珊玉的价格水涨船高,越炒越贵,现在的市场价是一块珊玉值黄金百两,凌霄阁一口气要两百块珊玉,白珒掰着手指头算这笔天文数字……一阵恶寒。

“前辈请讲。”见过大场面的江暮雨反手就掏了一兜子珊玉递过去,在白珒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小弟子点完了二百块,朝里面的人影点头确认。

“二位道友爽快。”有钱拿的人影必然是笑的屁滚尿流的,他指着金珀说道,“若我所料不错,那定是一枚念珠。”

白珒撇嘴:若你所料错了呢?

江暮雨若有所思,道:“是佛家之物?”

人影点头:“正是,这金珀堪称绝品,几十颗串连在一起,依在下看,绝非普通的佛修能拥有的。”

白珒实在忍不住腹诽了,嘴上说道:“如果人家家财万贯,特意摆谱呢?比如焚幽谷那位姓钱的纨绔?”

人影说:“有些东西用钱是买不来的,这颗金珀受佛光普照才能有着这等玉润的光泽,若说修仙界势力最大的佛修门宗是哪个……不用在下多言了吧?”

“归一堂修为高深的几个大能,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白珒原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说道,“前辈可否再深入一点,给点提示?免得我们挨个确认,浪费时间。”

两百块珊玉到手的人影相当配合,直接说道:“方丈觉缘,住持觉空,依在下所见,此物出自这二人之一。”

修仙界鼎鼎大名的归一堂方丈,确实值两百块珊玉。

白珒看向江暮雨,后者没有说话,而是垂目沉思。

觉缘和觉空,二人宅心仁厚,慈悲为怀,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他们怎会和白珒有着深仇大恨,非要置白珒于死地不可?

凌霄阁童叟无欺,实话实说,绝不会掺假货糊弄人,他们根据情报的价值要钱,至于对方得到消息之后是为善还是为恶,是报恩还是报仇,人家才不管!

从厢房出来,江暮雨和白珒一前一后穿过月门,将结果简单扼要的告知在外等候的南过等人。黄芩听了,当场气不打一处来:“好一个佛门清净之地,我呸!真是藏污纳垢,净会耍些背后偷袭暗箭伤人的龌龊手段!”

南过托腮道:“我们要怎么办?”

黄芩恶狠狠地说:“当然是去归一堂扒下觉空或是觉缘的袈裟,用袈裟将他们捆起来游街示众,让大家看看他们慈悲善目虚假外表下魑魅魍魉的真面目!”

一大把年纪了,黄芩那暴躁的性子一点没变,这些年别的长进不明显,倒是学了白珒那喊打喊杀的猎奇,江暮雨为防止自己被近墨者黑,没接话。

“就算真是他们做的,但咱们没有证据,打起来也不占理儿。”风火轮语重心长的安抚炸了毛的黄芩,说道,“还是抓个现行比较好,风菱草也物尽其用了不是?”

白珒看着黄芩,嬉笑道:“瞧瞧,还没个孩子懂事儿。”

风火轮被一夸,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低着脑袋嘿嘿傻笑。

左右无事,一行人便在乾坤岛住下,既然是坐等念珠的主人上钩,就不能急着回扶瑶,在外头四处溜达人家才好下手。

“每间客房三两雪花银,仙君们一人一间,总共十五两。”店掌柜笑眯眯的等着收钱,就这个价格来说已经十分良心了。

白珒正要付钱,江暮雨突然说:“四间就够了。”

“为什么?”白珒下意识问道,回头瞧了瞧他们几个人的身板,“南过和风火轮一间吗?”

白珒满腹狐疑,两百块珊玉掏的那么痛快的大款,住店反而节俭起来了?

江暮雨数正好的纹银交给掌柜,拿了房门钥匙随店伙计上楼,回头对纳闷的白珒道:“你跟我住一间。”

“我和南过一间也行,他个头小不占地儿——什么什么??”白珒的脑神经轰的一声炸成一锅粥,整个人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