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圣君, 鬼道帝王,这两个称号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他封闭山门,用三十年的时间潜心修行,努力提升自己。
他游走天下,涉世红尘,见到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世间百态, 包罗万象;上到名门之间的恩怨厮杀,下到凡间民户的鸡毛蒜皮, 他游遍万水千山, 除了增长阅历以便修行之外, 也是想让自己有些事做,想让“东家丢狗西家捉奸”这些繁琐事情填满自己的脑子,这样,他就没有闲暇去胡思乱想了。
从四处溜达到济世安民, 白珒行万里路, 自然有着层出不穷的麻烦惹上身。自己的麻烦,别人的麻烦,只要无伤大雅的他都会一并解决,对他来说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却被当事人跪谢磕头各种感恩戴德, 反倒成了让白珒肉疼的行侠仗义。
他云游四海,各方修士多如牛毛,只要对方报上万仙神域的来历, 他就会特别宽容,只要不惹到他,他都会礼貌相待。
不为别的,也绝没可能是怕了万仙神域,他只是心存愧疚,对自己前世屠杀肆虐万仙神域数十万的修士而自责。
白珒跟着当地一个樵夫走上越亭山,樵夫的性格豁达,一路上对越亭山的历史说了个大概,最后指着山顶的方向说:“就在那里,不瞒仙君您说,那里有一株一年四季都不会枯萎的合欢树,我爷爷说他小时候那棵树就存在,这么多年就没凋谢过,日日夜夜合欢盛开,邪门的不行!”
樵夫身边的小童抢着道:“邻里间传言说,许多年前有一对神仙夫妻在那棵合欢树下死了,他们俩的魂魄融进了合欢树里,所以那是一棵不枯不死的神树。”
白珒听了个七七八八,告别樵夫和小童,独自一人登山,省去了御风靠徒步走。
远远望去,那棵耸立在山顶的合欢树翠碧摇曳,嫩绿的树叶中夹杂着红粉的绒羽,似薄雾轻纱,随风吹拂落于掌心,细软如绒扇,轻灵柔美。
白珒近前,轻轻抚摸合欢树身,凡人自然不知道,这棵枯死的树得到两位修士的残魂滋养,毕竟是一棵普普通通的凡树,只需那么一丁点灵气,它就可以保持百年四季不凋谢。
“师父,长老。”白珒温声唤道,弯腰跪在地上。
浮云一别后,流水百年间。
白珒跪了许久,然后对着合欢树画了一道符,整个树拔地而起,连一片叶子一朵花也没有伤及,完整的被白珒装入了乾坤袋。
“回家吧!”
十七岛距离首岛虽远,但岛上倚仗落云鉴这个仙门照拂,当地生活也是相当富庶的,恰逢中秋节,整座岛屿奢华的无与伦比。
远处石桥上站着一个青年,着蓝灰色羽衣,长相不算出众,但十分耐看。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天琼派娶个女婿大张旗鼓的弄了满门珊玉显摆,落云鉴过个中秋居然将整个岛都捯饬起来了!”
青年满肚子酸水,正是长大成人的黄芩。
“若论摆谱,焚幽谷都比不上落云鉴。”白珒站在桥头,朝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黄芩招招手。
黄芩看他一眼,慢悠悠的走下石桥,俩人混入人来人往的街市。
大街小巷乃至犄角旮旯到处悬挂着缤纷的红灯笼,远远望去灯火阑珊,烁亮一片。
黄芩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儿,自顾自的乐了起来:“再喜庆的节日也架不住落云鉴集体穿“丧服”,往街上一走,真煞风景啊!”
白珒对此深有同感,想想落云鉴那白配灰的集体套装,无力腹诽。
这么些年,黄芩别的长进不提,说单说“锄强扶弱”的性子可是蒸蒸日上,换句话说就是同情弱者,尤其是穷人。因为他本身并不富裕,和那些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哥没法比,所以但凡是穷苦人,他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相反的,他对有权有势的人特别反感,尤其是这种张扬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的类型,自以为高人一等。
所以他跟万仙神域是八字不合,老大不乐意的踏足叫他厌恶的土地,浑身长了虱子似的各种不舒服。
万仙神域自封为上界,将天下九州,三山五岳全部称为下界,各种瞧不起,这种妄自尊大自命不凡的德行,连好脾气的南过都有点受不了,站在一家张灯结彩的茶楼前,门上挂着紫檀木牌,写着“本地人五钱一碗,外地人二十五钱一碗”的牛逼话。
要说万仙神域最高傲最神气的地方应该是首岛,最骄横最自大的也应该是焚幽谷。但是,所谓树大招风,站在顶端的人反倒有诸多顾忌,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恃强凌弱,焚幽谷门规森严,正是为了约束弟子注意师门形象,别在外头招摇闯祸,被凌霄阁的弟子看了去记上一笔焚幽谷的黑料,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正因为焚幽谷以身作则,所以首岛的人民群众还算客气,对外来人展现东道主的矜持大方。
所以,万仙神域最横的地方不是首岛,也不是乾坤岛,而是这个看似一般般却自以为牛叉哄哄的十七岛,也就是落云鉴。
凡人修士对外乡人各种嗤之以鼻,各种傲睨得志,趾气高扬,拽的二五八万一样。
因此,白珒上辈子第一个屠杀的便是落云鉴,将繁华奢侈的十七岛变成了一片焦土,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群众变成了无数冤鬼死尸。
“合欢树还好吗?”黄芩随口一问。
“比你都精神。”白珒挑眉问道,“南过呢?风菱草还没拿到?”
提起这个黄芩就拉下脸,一副生吞黄连的模样道:“日月坊的东西本就贵,大家竞价争抢,你就等着南过倾家荡产找你哭吧!”
俩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修仙界赫赫有名的日月坊,若说乾坤岛是情报窝子,那日月坊便是藏宝库。
在整个修仙界,日月坊有许多家分号,在万仙神域的众多岛屿,乃至下界的五岳九州都有分号,店内主要做仙器法宝的倒卖生意,如果修士急需某件灵丹妙药,尽可以去日月坊碰碰运气,相对的,价格也贵死人。店家会自己制定一个保底价格,然后由四方修士竞价,在规定的时间内价高者得。
“要进日月坊,先付十块珊玉。”人高马大的壮汉往门口一站,独具慧眼的他当场就瞧出白珒和黄芩不是本地人,开口要价毫不客气。
黄芩强忍着将此人大卸八块的冲动,对白珒说道:“要不咱俩在外头等他出来吧?这种破烂地方,请我都不进去!”
“那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白珒在黄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拿了十块珊玉给壮汉,回头解释道,“南过就是个软柿子,专门等人来捏!风菱草是稀罕物,他可别再被人欺负了。”
黄芩听了这话,噗嗤一笑道:“你真是继我师父成了扶瑶之母,各种操心,当心谢顶成秃瓢哈哈哈!”
白珒:“……”
就在白珒打算亲临亲为,给黄芩演示一下什么叫祸从口出之时,日月坊内传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南过!你敢藐视本少爷?本少爷这就剁了你做花肥!”
*
日月坊的总店位于乾坤岛,那里的规模更大,竞拍的宝物也更多,像是落云鉴这个和云梦都那个都是分号。
东家在总店坐等收钱,其他分号全数交给掌柜打理,根据当地民风,店铺的规格以及掌柜待人接客的态度也不同。就好比落云鉴的日月坊,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对本地人嘘寒问暖点头哈腰,对外乡人爱答不理,一派狗仗落云鉴势的作风。
在日月坊一进门穿过前厅之后,便来到了大敞四开的庭院,四下布置的纷华靡丽,金碧辉煌;人人着绫罗绸缎,华冠丽服,这也就显得角落里的年轻男子格外寒酸。
他穿的并不差,藕荷色锦衫,腰间束深色金丝纹带,面容清瘦,骨架单薄。站在人堆里很不起眼,气场也弱的可怜,呆里呆气,好似刚出生的小牛犊混迹狼群,随时有被生吞活剥的风险。
这小可怜正是南过,褪去少年身的他性情可是一点没变,从进来到现在,店家看出他下界人的身份,连杯茶都没端上来,他也不生气,老实的等啊等,终于,他觊觎多时的风菱草登场了。
“各位请看,这便是风菱草,修仙界颇为难得的奇珍异宝。”掌柜的小心翼翼端上一个水晶瓶,众人瞪大眼睛去看,在那瓶中有用天泉池水浸泡的一株莹绿色的草,仙气十足,在嫩叶之中还有白色的花骨朵若隐若现。
南过眼前一亮,耳边响起众人竞价此起彼伏的声音,他没有立即抢拍,而是默默预算自己的荷包撑不撑得住越来越离谱的价格。
“黄金一百两!”
“三百!”
“五百!”
南过举手喊道:“七百!”
虽然风菱草是抢手货,在修仙界十分难得,但毕竟不是什么吃了就能让人修为大升,或是长生不老的灵丹仙药。普通人就算买了去,也不过是给自家花盆里添添色彩,没什么实际作用,毕竟自己不会加工,它再怎么有灵气,也就是个草。
这种结果掌柜的早就预料到了,虚无坐席的日月坊楼上楼下多人竞价,但价格始终在一千两以下游荡。掌柜的心急的直冒汗,他为了大赚一笔费劲千辛万苦倒腾来的风菱草,结果大家都不买账,他想来想去,搜肠刮肚的给风菱草扣上一顶高端大气的帽子。
“诸位诸位,风菱草不仅产自昆仑,还是来自那神秘遥远的昆仑雪山!昆仑山脉的少女知不知道?山神晓不晓得?这株风菱草正是由山神亲自播种,在灵气充沛的天山雪峰生长了千年之久啊!”
此话一出,满堂轰然爆炸。
南过差一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真的吗?风菱草是来自昆仑雪山?”
“对啊,昆仑盛产奇花异草,没准真的是来自昆仑!”
“昆仑大了去了,你怎么保证就一定是生长在雪山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这株风菱草真的是山神种的,那岂非用着令人不死不灭的神力?”
“卧槽!真的假的啊?”
南过:“……”
不得不说,十七岛这听风就是雨的毛病真了不得。
掌柜的对这种局面太满意了!他正要趁热打铁敲响金铃进行新一轮的竞价,南过从后方起身,心慈好善的耿直说道:“老板,风菱草是生长在雪山没错,但并非是昆仑,而是北境。”
话落,原本哄闹的人们瞬间鸦雀无声。
掌柜的脸都青了:“这位仙君,你凭什么这么说?”
“书上都写着呢!”南过随手翻出一本记录修仙界各种奇花异草的书,轻车熟路的翻到风菱草那一页,展现给脸色比锅底都黑的店掌柜看。
“对吧?”南过说道,“做生意要讲究诚信,货真价实,你这样自吹自擂是不对的。”
“你!”店掌柜一看南过的扮相就知道他不是十七岛本地人。
倚仗落云鉴的照拂,就算是凡人也能对修士颐指气使,店掌柜被弄得当众下不来台,恼羞成怒的指着南过道:“你小小年纪装什么装?大言不惭的说我自吹自擂,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凭什么说我错?”
南过笑了笑,真诚的说:“我经常辟谷,确实不怎么吃饭。”
“我!”店掌柜险些被他这团踩不烂压不扁的棉花气死!
“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野修士?”店掌柜怒道。
南过也隐约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当众打人脸,搁谁身上谁不生气?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不想让大家受骗,花了冤枉钱买了虚假货;二是生怕大家受骗将竞拍价越涨越高,他的荷包真承受不住。
“在下南过,掌柜的,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
“你说你是谁?”宾客中突然有人高声叫道,“南过是吗?是扶瑶仙宗的南过吗?”
“南过?凌霄仁善榜第三名的南过?”店掌柜眼睛瞪得凸大,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年龄足以当他爹的年轻人。
南过没吱声,店掌柜有点尴尬。
此生无声胜有声——居然跟堂堂医修比谁对草药的见识够多,简直是自取其辱!
掌柜的闷声不吭,南过本以为这小插曲就此打住,大家可以和和气气的竞拍风菱草了,谁知,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诡异的冷笑——
“扶瑶仙宗?既然碰巧在这儿遇上了,那少爷我就不得不多嘴问一句了。”
南过微愣,朝前座望去。
那公子哥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手中一把画着水墨花鸟图的折扇,一头乌发梳的溜光水滑,他看似玉树临风的背对着南过而立,用看似英俊潇洒的语气问道:“你们家掌门还活着吗?”
南过神色微凝:“你是……”
身旁一个好心的老大爷悄声提醒道:“他是凌霄纨绔榜榜首,十七岛赫赫有名的钱公子。”
南过眨眨眼。
谁啊?
他知道这两个字说出来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没说。
“你不认识我,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钱公子的扇子刷拉一摊,忽悠忽悠的扇着风,他转身过来,一双娇媚的狐狸眼扫视着南过,“凌霄美人榜第五名便是本少爷。”
一经提醒,南过方才有点印象。
众人直眉楞眼的望着这位特别娘,比女人还要柔媚的钱公子,虽然某些程度上引起不适,但无可厚非的,他确实是个美人。
毕竟能登得上凌霄美人榜的,绝非泛泛之辈。
钱公子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有点东施效颦公孙寻的嫌疑,公孙寻是那种妖里妖气的魅,而钱公子是那种贱里贱气的骚,俩人美的种类不同,倾慕者也就不同,至少南过是膈应的不行。
“江暮雨是死是活,你就在此处跟少爷我说个明白。”钱公子一抬屁股坐在案上,瞧着二郎腿,说道,“凌霄阁的人无处不在,你痛痛快快把江暮雨的情况说了,他若是死了,那凌霄美人榜的排行就该动一动了。”
南过看着他,说道:“我大师兄安然健在。”
“呵呵,谁信啊?”钱公子两手一摊,妖媚的目光所有环视满堂宾客,“江暮雨已经有七十年不在修仙界露面了吧?你凭什么证明他还活着?”
南过别过脸去,义正言辞道:“我们家的事儿,凭什么跟你证明?”
被呛了一句的钱公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贱兮兮的笑起来,他刷的一下合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左手心,“众所周知,扶瑶仙宗在七十年前出了一个名叫凤言的叛徒,内部斗争,江暮雨被上古火凤凰的魂灵重创,墨玉公子历尽千辛万苦去昆仑雪山找山神救命。”
“山神仁慈,并没有见死不救。江暮雨力战火凤凰,被魂火灼尽三魂,为保其命,只得以昆仑雪巅的冰昙化魂,此事一经游走,修仙界群起斐然,争论不休,人人交口称奇,更被凌霄阁美誉为“冷月清魂,霜风玉雪”。本少爷只想问,江暮雨当真是以冰昙化魂吗?他是否身在昆仑雪巅?那位神秘莫测的山神又是个什么模样?还有,江暮雨究竟是死是活,是个什么货色,到底配不配得起“修仙界第一公子”的殊荣?”
南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他有点庆幸二师兄不在这里了,不然凭二师兄的脾气,这只钱公子怕是凶多吉少,危在旦夕。
“钱公子所言甚是!”人群中,立马有十七岛的修士站出来不服道,“他一个下界人凭什么能站在公子榜的顶端?”
“就是就是,一个不知死活的人,霸占榜首这么多年,太过分了!”
“没错!咱们十七岛落云鉴掌门一点不差,凭什么榜上无名?”
成功煽动情绪的钱公子面上笑开了花,他高声道:“南过,今晚你就把话说清楚,若你执意说江暮雨还活着,那你就得拿出证据来。”
南过脸色阴沉下来:“证据?怎么拿?”
“带领本少爷去昆仑雪巅,由本少爷亲眼见证。”钱公子的眼中透出寒光,“我倒要看看,江暮雨究竟有没有书里说的那么仙!我还要看看,昆仑雪巅究竟有没有冰昙,还有那个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山神,究竟有几斤几两,修仙界不可思议之谜,到底有多不可思议!”
“抱歉,”南过缓缓走近前,一边越过钱公子的身边一边朝台上的风菱草走去,“昆仑雪巅不是你这种人能去的地方,我大师兄也不是你随便想见就能见的人。”
南过迈步上台,端起案上的水晶瓶,对掌柜说道:“我出价最高,是我的……”
忽然一道剑光朝南过后心射来,店掌柜吓得直接跪了,南过虽然修为不高,但身手灵敏,攻击之术一般般,防御之术顶呱呱的他一步闪身,险险避开暴跳如雷的钱公子势如破竹的一击。
因为生怕磕了碰了风菱草,南过躲闪的疾快,又被剑气一冲,踉跄几步险些摔地上,他尚未稳住身形,那怒火震天的钱公子已提着剑杀了上来——
“南过!你敢藐视本少爷?本少爷这就剁了你做花肥!”
街头巷尾熙熙攘攘,红飞翠舞,灯火辉煌。
风火轮在天上朝下看,方才恍然大悟,欣喜的指着家乡道:“今天中秋,落云鉴可热闹了,江公子要不要来我家做客?”
一晃七十年,风火轮已经从矮矮诺诺的胖球变成了一个模样精致的小小少年。从外表来看,他十一二岁的样子,一头黑发透着暗红之色,细眉大眼,圆乎乎的小脸蛋白里透红,嫩的能掐出水来,娇俏可爱,天然呆萌。
冷不丁从一个满地乱跑的肉球变成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呆少年,江暮雨很不适应,他本来就话少,遇上这种别扭又陌生的情况,他的话就更少了。
从昆仑山一路来到万仙神域,再抵达十七岛上空,江暮雨总共也没和风火轮说上几句话,全程都是风火轮自己喋喋不休的念叨,将这些年来自己的所见所闻跟江暮雨说了一通,临到最后还满心期待的渴望江暮雨夸他两句,最好再顺便收入门下什么的。
风火轮伸出手,指尖冒出一点小火苗,他轻轻一吹,火苗顺着风的轨迹朝远方飘去。不多时,那火苗突然壮大,在远方天空变成一团井口大的火球,风火轮及时一收,变戏法似的双手有模有样的摆动着,最后朝江暮雨呲牙笑道:“怎么样怎么样?”
江暮雨:“……”
不想打击孩子的江暮雨违心的说:“还好。”
风火轮大受鼓舞,美滋滋的乐的像个傻子,他低头看向下方哄闹的街市,惊喜的指着其中一户人群满座的庭院:“江公子,那是日月坊,这么多人在里面,肯定有好东西在拍……”
江暮雨无心去看,风火轮这倒霉孩子走到哪儿都是人的眼中钉,他只想将人完好的送回落云鉴,然后赶在中秋团圆节过去之前回到扶瑶仙宗。
路过日月坊,江暮雨懒得低头看,从上空御风路过不过短短眨眼的功夫,可就在这眨眼之间,江暮雨感觉到下方爆棚的森然剑气,虽然不是朝他来的,但他本能的瞄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江暮雨当场改变轨道,纵身俯冲而下,宛如一条划破天痕的流星,震动的凌风将风火轮的“卖”字碾得粉碎。
宛若九霄玄冰从天而降,烁冷寒气将方圆十丈染了个透心凉,他红衣翩然翻飞,手中一把银芒肆意流窜的灵武呼啸而起,席卷所有扑面而来的剑气,由下而上狠狠抽在那杀气腾腾的钱公子胸口!
与此同时,锋芒逼人的幽紫色利剑横空出鞘,携着森然凶戾之气穿梭人群,直入钱公子背心!
一前一后,一冷一热,所有人都惊呆了。
无数冰晶串连而成的软鞭在空中逐渐缩短,烁烁银芒在冰晶表面兴奋的跳跃着,萦绕在红衣男子周身,一时分不清究竟是灵武的森冷摄骨更强,还是他的冰魂雪魄更瘆。
雪霁,流水。
诛神灭鬼的宝剑插在人家身上直接忘了拔,白珒怔怔的望着眼前人,那是漫长孤冷苦寂的岁月唯一的温暖,是他艰苦修行生涯中唯一的助力,是他千万个午夜梦回唯一的慰藉。
他的眼圈瞬间红了,痴痴的叫了一声:“师,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