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降雪终于停了, 满园梨花因施了符咒的关系,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凋谢。南过一手提着扫帚,一手拿着簸箕,在梨花树下清扫落雪,他需要找点事情做,以慰藉他燥乱不安的心。
“黄芩。”南过看着远处徘徊多时, 不见离去的黄芩, 叫道,“你还没睡吗?”
“不困。”黄芩故作轻松, 在院子里兜兜转转, 藏在袖袍中的双手却死死攥紧, “你一直没歇,不累吗?”
南过摇头,低声道:“我想等二师兄回来。”
黄芩咬住下唇,忍下胸腔内满溢的酸楚, 说道:“放心吧, 我有预感,他明天一早准回来。”
“嗯。”南过走到一旁,让开直通厅堂的路,“要去看看大师兄吗?”
“呃……也好。”黄芩快走几步, 又不由自主的停下, 背对着朝南过说道,“别担心,一切, 都会好起来的。”
南过眼圈一热,险些泪涌而出,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黄芩进了屋,南过独自一人默默扫地,突然,屋内传来黄芩的惊叫。
南过一愣,忙丢下扫帚急匆匆跑了进去:“出什么事了??大师兄!”
黄芩站在内室,目瞪口呆的看着空了的床铺,林卫坐在一旁软塌上,闭着眼睛,只是唉声叹气。
云浮瑶玉色,皓首碧穹巍。
昆仑雪巅,神圣皎洁,碧水瑶池,烟水空蒙,浩渺万顷。
飞雪漫天,那红衣男子迎风而立,傲雪凌霜,他衣袂飘然如仙,气韵超然出尘,面容冷傲清俊,眸中寒锋烁烁;绚丽银芒汇入他的掌心,消失不见,而那索饶周身逼人的冰魂之风却许久未散。
白珒的神魂七零八碎,难以置信。
江暮雨!?
不对,是,是幻兽???
少女星眸闪动,唇角勾起的弧度不知是兴奋,是惊讶,是无措,或是愤怒。
“第四个。”她低声喃喃,如天镜的瑶池倒映出她精美的童颜;她跳下雪椅,光着脚走近那个被拽走了的煮熟的猎物。
就在这时,群山轰鸣——
风云色变,狂啸怒号,蒙蒙落雪随逆风呼涌,地动山摇,瑶池泉水翻滚沸腾,千里云空汹涌震动!
活了数十万年的山神面上露出难以抹消的惊愕之色!她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第四人——昆仑雪峰之巅,震撼冲云霄!
这是……
共鸣?!
少女猛回头看向雪巅的至高处,那里泛着灼眼刺目的华光,流淌着的纯净灵气足以令天地焕然重生。
少女双目潋滟,紧皱的眉间舒展如云,她仿佛搞懂了什么,回头看着彻底呆住的白珒:“他是你师兄?”
白珒大吃一惊,猛地看向江暮雨:他不是幻兽??
那就是真的了!!
这简直比幻兽还叫白珒震惊抓狂!
“师,师兄,你怎么……”刚毅坚决的白珒瞬间六神无主,他仰头,正好对上江暮雨落下来的目光,四目相对,白珒的心脏骤停。
江暮雨的面容被空中冷月染得凄迷苍白,他看着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白珒,浅淡眸色染上幽怨,他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搀起白珒,嗓音比那云雪还要轻柔:“回家吧。”
白珒心中忍痛,几乎就要哭出来,他握紧江暮雨冰凉的手,摇头道:“不行,我得留在这里。”
江暮雨深深看着他:“又不听话?”
“就这一次。”白珒红着眼睛,声音哽咽,脸上却笑着,“最后一次了,以后……再也不会气师兄了。”
白珒松开江暮雨的手,他忍不住想抱一抱这个前世今生皆让他肝肠寸断的人,但是,他忍住了,只留下温暖一笑,朝少女走去。
江暮雨没动,或许他根本动不了了,他只望着前方,对那越走越远的白珒厉声大喊:“你敢再近前一步!”
白珒脚步凝滞,回头看着神色如常的江暮雨,心里莫名涌出一阵恐慌,总有种他再往前走,江暮雨会做出无法挽回的可怕举动。
“师兄……”
江暮雨:“你的人生才刚开始,绝不可以葬送在这里。”
白珒的眼泪差点没掉出来,他强忍住,说道:“我人生的长短,取决于师兄的生死。”
“你要继山神之后,获得永生不灭的能力,你将永远待在冰冷的昆仑雪山,亲眼看着身边亲朋一个又一个的亡故,孤独一人守望沧海桑田……”江暮雨回眸,清冷的眸光落在白珒的脸上,“一万年,十万年,二十万年,永永远远享受着无边的生命和无尽的孤独!”
白珒:“师兄,我……”
江暮雨:“若我是将你推入深渊的鬼,那我便将自己……”
“不要!”白珒突然疯了一般往回跑,不由分说的一把将江暮雨死死摁在怀里,他浑身颤抖,血液被冻成冰碴,寒气直往骨头缝里渗。
他就好像一个吵着管父母要糖吃的小孩,父母生气了,说要扔掉他,天黑了,街上人来人往,他孤零零的站在街口盼望,父母抛弃了他。
“别这样,你千万不能……我不能看着你死,我,我心甘情愿的。”
江暮雨神色黯淡,眸中一片凄凉朦胧:“你心甘,我不愿。”
白珒神魂僵硬,夺眶的泪水被他硬憋回去。
“你们够了,真叫老娘听不下去!”少女冷眼旁观,鬼魅一样飘到江暮雨身后,细细打量片刻,又看向白珒,“你师兄这点毛病对老娘来说易如反掌,条件已经开出来了,换不换由你决定。”
少女生怕白珒拒绝似的忙补充道:“劝你快点考虑,他依靠锁魂咒撑不了多久,从扶瑶赶来这里,一路消耗,四舍五入算下来只不到半天时间了。”
白珒有些心动,不然他历经千辛万苦来到雪巅的意义何在?他抬头看向少女,手腕却被江暮雨紧紧抓住。
江暮雨虚弱的靠在白珒怀里,眸光却灼亮的骇人。
少女神情幽冷,争取道:“你不必怀疑老娘的能力,老娘跟这姓江的也算老相识了,当年他都断气了也被老娘救活,更何况现在还能走能跳。”
江暮雨错愕,白珒惊悸。
“你说什么?”白珒心头狂乱,忍不住追问道,“你早就见过我师兄?”
少女不以为然道:“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
江暮雨的眸光如海深邃,他语气平淡而没有波澜:“我当初,死了吗?”
“将死未死,半死不活吧!”少女漫不经心的摆摆手,说,“你当年只是个毫无半点根基的凡人,被人一刀穿刺心脏毙命,脉搏与气息全无,魂灵散了一道,剩下两道魂被南华及时锁住,他万里迢迢跑回来找老娘,说要救你活命。”
江暮雨就算再镇定再从容,此刻也按耐不住惊愕的神色显露出来。
他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多亏了师父恩赐性命,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方法,但他十分珍惜得来不易的第二次新生,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当年濒死神奇复生,竟和昆仑山神有关!?
“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破孩,还煞有介事的要救。”少女显得十分不屑,眼底流露出旁人看不懂的异彩。
白珒敏锐的注意到少女言语中的蹊跷,问道:“您方才说我师父是跑回来找您?救我师兄那次,不是师父第一次来吗?”
少女听到这话,蓦然笑了,眼眸中流淌着几分赞许之色,笑道:“你们扶瑶仙宗的人向来多灾多难,南华带着濒死的江暮雨来找老娘之前,温洛也曾抱着南华来求老娘救徒弟的命,那才是南华第一次来。老娘瞧你们俩的模样,看来南华始终对自己的根底守口如瓶,不瞒你们说,南华可是我昆仑雪巅的常客。”
白珒心中冷颤,他发现自己太渺小了,曾以为万人之上,凌驾于整个修仙界巅峰的鬼道帝王,第一次觉得自己自命不凡,自视过高,他的眼界太小,许许多多的修仙界之谜他还不知道,说到底,他还是只井底之蛙。
江暮雨的秘密,南华的秘密,还有……这位神的秘密。
各种位置的真相堵的白珒脑袋快要爆炸,那些真相他迫切的想知道,可现在不是探索秘密的时候,他上前正欲开口,少女已经抢在他前头说道:“老娘的神力无需评说,你师兄的事不过小菜一碟,只要你答应留在这里,享受无尽的永生,老娘立即动手救他性命。”
“玉……”
“你闭嘴!”少女终于忍无可忍,明澈的眸子掠过一道阴冷的厉光,周遭风雪呼鸣,无形的压力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江暮雨,他胸口一沉,脸色骤然惨白,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地晕过去。
白珒:“师兄!”
江暮雨只是看着他,不知是静音咒还是什么,他不能说话了。
少女看着白珒,神色看似平静,语气却急切的说道:“永垂不朽的生命,活到海枯石烂,多少人梦寐以求,现在便宜给你,你难道不接着?昆仑雪山这么大,还不够你溜达的?这不是囚禁,没有失去自由一说,所谓的亲眼看着亲朋接连故去更是无稽之谈,你在得到老娘神力之后,便会拥有跟老娘无二的能力,让你的亲友起死回生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整个修仙界被你踩在脚下,你就是俯视他们的神!”
“我不想永生,不想站在至高点。”白珒清淡的眸光回望着少女,“仰望蝼蚁的巅峰,我并不渴望,因为那里太冷了。”
“你!”少女的瞳孔骤然一缩,她往后连退了两步,一身轻纱被劲风吹得翩翩起舞,她好似愤怒至极。
“山神这么急迫的要将我留在这里,想方设法的劝说我,我想,并不是你数十万年来孤守雪山感到寂寞,而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吧?”白珒眸光清明,用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注视着恼羞成怒的少女,“我若答应了,山神你呢?是重获自由可以离开这里吧?”
“荒唐!”少女厉声呵斥,背过身去道,“老娘乃是修仙界的神,“重获自由”四个字是对老娘的侮辱!”
“难道不是事实吗?”白珒面色幽静,眼底清亮如天泉,“永生不灭四个字,听起来不是更荒唐吗?天道岂能容许这样一个存在生存于世?万物自有轨迹章法,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屈居于天道之下,任谁都无法超越天道,凌驾天道!换句话说,山神,你的神力是天道赐予的,你的永生,是天道允许的,是也不是?”
少女的双眼瞪大:“你……”
白珒:“天道一向残忍,岂会让人白白得了永生不灭的恩赐?这其中代价,我想,并非限制自由这么简单吧?”
江暮雨眸光闪动,似是在为白珒能看透这一点感到欣慰。
反之,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少女像吃多了馒头被噎住了似的,她眸光冷凝,红粉的脸颊一片苍白之色。
白珒知道自己戳中了少女的死穴,他忙趁势问道:“山神可知,洪荒?”
少女的脸色顿时惊变,风雪随着她不安的情绪躁动起来,她苍老的声音变得尖锐:“你如何知道的?”然后,她恍然大悟似的冷笑起来,“看来,南华也并非铁板一块。”
白珒忍下自己的心浮气躁,尽量摆出沉稳平和的一面,问道:“我师父的神秘力量,果然与你有关?”
少女微微眯眼,透出危险的锋芒:“你知道的太多了。”
“这表示我猜对了?”白珒不依不饶,他可不是那种惧怕危险就不前进的老实人,知难而退四个字他从来不知道怎么写。
正要再问,他感觉江暮雨扯了下自己的衣角,他回头看去,在江暮雨明澈的眼眸中似是读懂了什么似的,他轻轻点头,看着少女说:“我师父在六年前的幽冥鬼窟一劫中力挽狂澜,拯救万仙神域于水火,若他的力量来自于山神你,那小人真不得不敬拜山神一句,博施济众,心怀天下。”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少女心灵上的哪根弦,原本阴鸷冷郁的她安静了下来,她望着自己的一双赤足,孤单屹立在冰霜雪地之中。许久许久,她抬起眼眉,唇角勾起疲惫的弧度:“天下人的生死,关老娘屁事?老娘不想管又怎么样?天道誓约,老娘只是个工具罢了。”
江暮雨和白珒看着她。
少女轻灵的双瞳闪烁着苦涩的微光,似是尘封了数十万年的内心终于被人强行挖开了,积累了无穷无尽的愤怒,怨恨,孤寂,不甘,以及懊悔,一股脑的全部涌了出来,她鬼使神差的想趁机宣泄自己的怨怼。
所谓神,在外人看来神圣威风,可对于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只可悲可笑的可怜虫罢了。
“你们说得对,永生不灭的代价不仅仅是失去自由。”少女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倾诉道,“还有,天道初成之时,诞生下的洪荒神力,老娘需承载这股力量,每隔一段时间将这力量分散出去,以对抗未来天灾。”
少女说的很隐晦,白珒听不太懂:“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天道就是个贱货!”少女目光冰冷,口无遮拦的大骂天道,然而,老天爷好脾气的听着,并没有降下一道九天玄雷将少女劈死当下。
“天道一边残忍的屠杀蝼蚁,一边还装仁慈的拯救天下,呵呵呵呵……”少女一鼓作气说了个痛快,转头看着白珒,道,“天道为防止修士自命不凡,担心他们日后渡劫飞升诛天灭地,凌驾于天道之上,所以,天道弄出了个幽冥鬼窟,那是对天下修士的考验和洗礼,是对修仙界的一次大清洗,名曰天劫。”
少女深吸口气,又说:“天劫降罪,任独霸一方的王者,或是呼风唤雨的大能,皆为蝼蚁;这种毁灭之力非凡人能挡,稍有差池,修仙界所有生灵尽数灭亡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天道怕自己做的太狠,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一边肆意降下天劫惩治修士,一边又心存不忍的留下洪荒以对抗天劫,你们说,矛不矛盾?犯不犯贱?”
白珒:“……”
江暮雨:“……”
天道降罪,每隔一段时间清理一次污浊杂乱的修仙界,能侥幸活下来的人,必受天道垂怜,修为和境界能达到突破性的飞涨。
若没有天劫,放纵修士们成长,早晚有一天,世间大乱,天道也会被人类踩在脚下。
世间皆有约束,凡人有王法,修士有天道,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正规。
“老娘和天道立誓,以血肉之躯承载洪荒,洪荒可以令人永生,老娘一晃就在世上活了数十万年。”少女说,“老娘的使命便是以骨血孕育洪荒,滋养洪荒,每隔一段时间选择一个“容器”,将分裂出的洪荒送进“容器”的魂灵中,而“容器”便天生有了为天下而死的责任!只不过,“容器”只是承载了洪荒的分支,而老娘才是主体,所以对方没有永生之力。”
白珒明白了:“难道我师父……”
少女眸光幽沉:“南华就是容器。”
“为什么?”白珒问,“是你随便选的吗?”
少女目光高远:“修仙界除了传说昆仑山脉的少女有着令人永生不灭的神力,还有另外一个,能令死人复生。”
白珒:“真的?和我师兄……”
“不一样。”少女摆手道,“老娘方才说了,第一次来到老娘脚下求救命的人不是南华,而是温洛,准确的说,是温洛抱着已经死透了的南华来求老娘。当时的南华是彻底死了,气绝,魂散,和当初的江暮雨不同。对于老娘来说,只要魂魄未散,那便不算死,只是将死未死的活死人罢了,但南华不是,他是彻底死了。”
白珒惊愕,真相震得他胸口发麻,恍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感慨,他说:为师早就是该死的人了,多活了五百年,天道对为师已经很好很好了。
莫非,师父说的便是……
“已经死去的人,你也能救活?”白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叫做“神”!她不在天道之上,却也是仅次于天道之下,无人能及的存在。
“洪荒可以,天道允许的。”少女的语气很随和,面色也极为平淡,“老娘将分裂的洪荒渡给南华,南华死而复生,他受天道应允,行了这有违天理轮回的事;所以,他在复活的那一刻就有了自己的责任,注定为天下而死,注定在幽冥鬼窟殒身。”
白珒哑然,原来是这样,天道注定,无论他重生几次,无论他再怎么阻止都是无用的,所以师父在临终前安慰他不必在意。
原来……
白珒豁然惊醒:“难道当年救活我师兄的也是……”
“非也,江暮雨不是容器。”少女眼底泛着柔静的光,“老娘方才说了,江暮雨和南华二者的状态不一样,一个是死透了的,一个是半死不活的,后者用不上洪荒,而且洪荒也选不上他,洪荒只会选择死人。换个方式解读便是,天道赐予人第二次生命,从复活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人,而是天道的工具,被天道而生,为天道而死。”
“那我师兄……”白珒心跳如雷,“山神果然能铸魂吗?”
少女听了这话,似是强忍了笑,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南华之所以能带着你师兄回来这里,是因为他体内洪荒与老娘之间的联系,有所牵引,轻而易举的便能来到这里,这些在你师兄身上也受用。”
少女指着江暮雨,说道:“他之所以能这么轻松的来到这,正是因为他与这里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一路牵引,躲过幻兽,避过穷奇,穿过雪雾;他前脚来,后脚就引起群山共鸣,这便是根本原因。”
“联系?”白珒难以置信的看向江暮雨,后者眸光迷蒙,看不出惊奇或是困惑,这一连串的真相如滔滔江水冲刷着脑海,一时接受不过来也是正常。
少女似是发出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她迈步上前,留下一排小孩子的脚印,她站在白珒和江暮雨面前,显得更加娇小玲珑,可她周身散发的锋利之气,死死的碾压着昆仑雪山。
她抬起细白的小手,对着空气一点,白珒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四周空气凝固,落雪僵在半空,劲风停滞凝结,所见之物全部定格!
仅在眨眼之间,周遭景物天旋地转,当一切平息下来之时,雪飘散,风流窜,一切的一切都回归正常,而他们三人却骤然移动到了其他的地方。
白珒来不及震惊,因为他发现此时自己正站在昆仑雪巅的至高点,从地域来说,比方才的瑶池还要高一些,站在这里朝下方下去,一览众山小……
朝阳冉冉初升,万丈金光辉映着苍茫白雪,波光熠熠,一片浮光跃金;空中流云触手可及,清润新撤的空气会让人羞愧自己遍体污浊。
然,这些都不算什么。
在白珒所立之处,放眼望去,在那纯洁无垢的皑皑雪地间,生长着三株晶莹剔透的冰昙!
洁白无染,透明纯净,飘渺似云雾,花瓣若冰晶,灿烂的金色朝阳照在冰昙之上流光溢彩,冰清霜洁惊心动魄,足以令天地为之倾倒的月下美人,是最圣洁最凄美的花。
瑰丽玉体,清华无双!
“这是……”白珒目呆口怔,冰昙的灼灼之华清丽耀眼,所散发出的清纯洁净之气沁人心脾,这是雪山之巅无人踏足无人污染,最最最清澈圣洁的地方!
江暮雨下意识捂住躁动不安的心口,那三株冰昙有一株盛开,两株尚在含苞待放的状态,冰昙光泽莹润,皎洁明澈,花蕊晶莹多芒,瑰美如钻。
他看着看着,残破的魂灵突然剧烈颤抖,他呼吸骤停,身子一轻,当场毫无征兆的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