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师兄过生日

祠堂的建筑是整个杨村最气派的,室内正厅的墙壁刻着祥瑞神兽,下方是两级石桌,供奉祖宗牌位和放置烛台。

要说祠堂的作用那可是影响家族的运程,在建设之时必然寻求过世外高人看风水。白珒就啼笑皆非了,这世外高人真乃高人也,蒙着眼睛找就选了困龙锁的阵眼,若是那魔修破阵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家祠堂。

南过用灯笼照明,晚风从外徐徐吹来,后勃颈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

白珒反而觉得热,便没搭理他。

江暮雨走到祠堂中央,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说:“天气渐冷,你可以试着用真元御寒。”

“哦,好的。”南过打了个激灵,忙照着江暮雨说的去做,果然没那么冷了,“嘿嘿,暖和起来了,二师兄……”

南过正乐于分享此妙招,却见白珒脸色微变,直勾勾的盯着江暮雨。

南过狐疑的眨眨眼,也跟着看过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二师兄,你怎么了?”

还不等白珒回答,江暮雨猛然将体内真元外放。强烈的气浪直刺人肌骨脾肺,肉眼可见的赤色寒芒流窜在祠堂四周,明明非攻击之力,却震得室内香几矮案咯吱作响,横梁石柱爆出裂痕,阴冷强横之力冲击的白珒等三人的灵魂都在颤抖。

劲风卷走,江暮雨一袭红衣翻飞,南过本仪仗自身真元御寒,哪想到江暮雨的真元一将放出,周遭气温骤降,呼吸间一团白茫茫的气雾,桌上供果甚至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江暮雨闭目凝神,脚下蓦然浮现一道金色符印,符印流光飞转,好似一个巨大的吸盘,将祠堂内所有弥漫的真元全部吸入其中。刹那间,符印金光更盛,宛如女娲补天的灵石,严丝合缝的堵在缺口之上,由不得任何妖邪魔物逃出。

白珒心下惊叹,江暮雨的天赋是惊人的,无论现在还是未来。年仅十五岁的他就有这等修为,远超同龄之人。照师父的话来说,他是天才中的天才,静止时月清云润,暴动时烈焰风火。

烛息风落,符印消隐,江暮雨嫣红的衣袂涟漪翩翩。

南过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的说道:“大师兄,可以了吗?”

江暮雨清凉的眸光环视四周,语气有些微不可查的凝固,“夜色已深,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

凤言吓了一跳:“这里?”

江暮雨点了下头以表示肯定,凤言一脸为难,看了看地上的灰土,墙缝角落里的蜘蛛网,也不晓得有没有老鼠。看到身边的白珒走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南过也十分随意的进屋到处瞧。凤言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看了眼自己的鞋子,又看了眼自己新换的浅黄色长袍。

“凤公子,你站在那里干嘛?”南过拿着灯笼使劲照才勉强看清凤言的身影。

“是怕这里的灰沙脏了你的衣服?”白珒才不怕凤言尴尬,随口一猜就中。他是很了解凤言的,凤言爱干净,有些洁癖,好面子,有些自恋。他不允许自己脏兮兮的,哪怕刚刚经历过浴血厮杀,他的首要任务不是为自己疗伤,而是看自己的脸有没有毁容。哪怕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口子,他都能郁闷上一个月。

像杨村祠堂这种对凤言来说只配当茅厕的地方,他是万万不想踏足的。

“当然不是!”凤言忙矢口否认,只好咬着牙忍着恶心迈步进了屋,“就是有点好奇,既然困龙锁的加固任务已完成,为何还要在杨村多留一夜?”

“我想大师兄应该是顾念我吧?”南过不好意思的搔搔脸,“我这样的,赶夜路不方便。”

凤言看着南过脚边的灯笼,无言以对。

江暮雨走到窗边,伸手推开那纸糊的窗子,外界万籁俱寂,村中安谧宁和。只因江暮雨在进来之前以祠堂为中心,在外圈设下一道结界,隔绝了所有声音和景物,因此没有惊动任何村民。

白珒伸手拿了根蜡烛随意把玩,借着那莹莹烛光看向了远处倚靠窗边的江暮雨。

红烛照在他赤色长衫,平添一抹温润的暖色,显得越发明艳清贵。纤尘不染的身姿,冰壶秋月,莹彻无瑕。宛如山涧清泉落于霜色梨花之上。秀美白皙的侧脸倒映着窗外孤冷月色,如画如烟的澄澈双眸在橙红烛光的照耀下一片流光溢彩。

江暮雨是极美的,他跟凤言的美是截然不同的。

凤言的美妖艳妩媚,似大朵牡丹雍容,似粉红桃花魅惑。

而江暮雨的美与众不同,如晚夜皎月青莲,幽丽脱俗,冰清玉洁。似初雪暗香寒梅,孤冷傲然,朴实无华。

“师兄。”白珒轻唤,见江暮雨无反应,便知他是懒得搭理自己。也不怕他嫌烦,白珒起身拿着蜡烛走到江暮雨身边,轻声问道:“今日霜降,是你的生辰吧?”

此话一出,南过和凤言都楞了一下。

南过是根本不知道,瞪大一双葡萄粒似的眼睛:“大师兄,你的生日在霜降?”

江暮雨的眸光落于白珒脸上,比起被人提醒今日生辰,他更加吃惊的是提醒之语出自白珒之口。他眼底的诧异之色稍纵即逝,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面色,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他如雪的眸子望去窗外茫茫夜色:“未及弱冠,小小生辰,不必在意。”

这种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的神技,白珒着实佩服。

想他前世的种种丰功伟绩,按理说经历的多了,心性必然成熟。可他始终做不到高深莫测的样子,连目前十五岁的江暮雨都比不上。

也正因为江暮雨心事勿让人知,所以他的真实想法往往被包裹着,隐藏着,从未外泄。这也让人误会他性情薄凉,寡恩少义。

前世的白珒也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想来,只徒留阵阵心酸。

“江公子生辰,我这也没准备贺礼。”凤言说,“待回到扶瑶,我给江师兄补上一份吧。”

江暮雨容色宁和,面不改色道:“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凤言还没等接话,一旁白珒突然郑重其事的说道:“那怎么行?好歹是生辰之日,怎能说成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暮雨情不自禁的看向他,却见白珒心急火燎的翻着衣服口袋,又解下乾坤袋往出狂倒。粗略一看,实在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堂堂诛仙圣君,见多识广,品位也会水涨船高。搁在小时候,白珒定觉得自己珍藏的破烂玩意儿是奇珍异宝。现在看来,拿来赏叫花子都觉得寒酸,更何况是送给师兄作生辰贺礼呢!

白珒寻思来寻思去,最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幻彩色的玻璃珠:“据说这是南海的落霞灵珠,将其磨成粉吃了能提升修为。”

白珒说这话自己都心虚,特意加上“据说”二字。

所谓的落霞灵珠是师父他老人家送给白珒的,师父酷爱收集天下奇宝,实际多为“破烂儿”,所以此物是不是出自南海,是不是真正的落霞灵珠,这些就都不得而知了。

“我将此宝送与师兄,师兄可别拒绝。”

江暮雨淡淡看过那颗落霞灵珠,正要拒绝,白珒突然掰过他的手,硬是把落霞灵珠塞到了江暮雨手中:“师兄若是不收,便是嫌弃我。”

江暮雨:“……”

这种“逼你就范”的法子,跟谁学的?

南过拉着一张脸直哼唧:“二师兄好坏!我方才拜入师门不久,手里可没几个像样的东西,结果你一送就这么大手笔,那显得我也太差了吧?”

小师弟闹脾气,惹得凤言不住发笑。

江暮雨忍俊不禁,手中握着落霞灵珠,散发出的炫丽霞光映出他修长白皙的双指。面上拂过一抹浅笑,清雅明润,虽仅仅昙花一现,却能令日月失辉。

白珒看的有些晃神,匆匆收回视线,以干咳来掩饰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思。

前世的他没有参与过困龙锁一事,只在后来粗略问过凤言事件起因,魔修苦苦挣扎,终于破阵而逃。江暮雨率领凤言,黄芩和南过三人共同御敌,殊死相搏,险象环生。

具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白珒都一无所知。左思右想,白珒还是对江暮雨说道:“师兄,我见师父他不在扶瑶,他去哪了?”

江暮雨就势坐在窗下,及膝的墨发铺了一身:“南海的贝壳多种多样,师父应当是去南海了。”

“这样啊!”白珒挨着江暮雨坐下。

虽然师父远在南海,但根据前世历史,江暮雨等人拼死力战魔修,但毕竟人家是修为百年的一代魔头,尽管被封印多年真元锈住了,但还不至于被三两个后代晚辈给灭了。好在,紧要关头师父赶到,救下爱徒的同时铲除了魔修。

也就是说,这次意外虽然充满危机,但结果是好的。只有凤言受了点伤,在床上躺三天也好了。其他人安然无恙,可见那魔修的道行真不咋地。

白珒望去风平浪静的窗外,尽管知道结局,但白珒担心过程生变,毕竟自己是“多余”出来的人,便往江暮雨身旁凑了凑,刻意提点道:“师兄,你有注意到吗?”

江暮雨平和的神色略有动容:“你也注意到了?”

白珒:“??”

白珒可不擅长隐藏情绪,向来生气就骂人,高兴就大笑。于是他就一脸惊奇的看着江暮雨:“师兄注意到什么了?”

“这间祠堂。”江暮雨面无表情道:“很脏。”

白珒:“啊!?”

江暮雨冷彻的目光掠过桌椅地砖,白珒心里咯噔一跳,瞬间意识到了问题。

祠堂,乃是寻根问祖,报本敬宗,祖先神灵所依之地。作为子孙后代,祠堂是重中之重的神圣之所,每日必定有人前来清扫。

可这里的地面竟有沙土,石台上竟有余灰,墙角缝隙处甚至有蛛网。

如此脏乱,这显然是许久没村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