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晚上的故事——墓穴来客

1.意外的车祸

一条巨大的、在黑暗中蜿蜒前行的蛇。

我们行驶在它的脊背上——或者我们没动,是它载着我们向前爬行。

整个路途中,江小西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望着漆黑的车窗外,靠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来逼迫自己忘记心中的不快。

她已经有将近一个小时没有望向坐在旁边、开着车的妈妈了。

妈妈瞥一眼生着闷气的女儿,再次开口道:“小西,你还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小西没有反应,仍然一声不吭。

“好了,别再任性了。”妈妈说,“你喜欢表姨这里,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玩嘛。”

小西终于忍不住说:“别骗我了,我长到14岁,你才第一次带我来玩,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一点都不喜欢乡下。”

妈妈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眼晴望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公路:“是啊,我的确不喜欢乡下——蚊子多、又没什么事可做,再加上吃的我也不习惯。但是小西,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会为了你而带你来玩啊。”

“算了吧,”小西讥讽地说,“你都不愿意为了我而在这里多呆一晚上。表姨把新床单都铺好了,希望我们住一晚上再回去,你却宁肯开夜车也非得要赶回家!”

“那是因为你明天还要上钢琴课啊。”

“你可以打电话跟钢琴老师请假呀!”

妈妈无言以对了。

小西悻悻然地说:“本来,表姨说晚上准备在院里生一堆火,让表姐和表哥带着我烧烤的……就因为你执意要走——哼,你都没看见表哥表姐那失落的表情!”

“你想吃烧烤吗,小西?”妈妈一下轻松了,“这有什么难的,明天妈妈带你去吃巴西烤肉,好吗?”

“不去!”小西烦躁地说,“别想用这些来收买我!”

“怎么跟妈妈说话呢!”妈妈沉下脸来,望向女儿,“快跟妈妈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啊?我又没说错什么。”小西倔强地说,眼晴盯着前方黑幽幽的道路。

妈妈望一眼前方,又侧脸过来望着小西:“你现在怎么这么任性?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告诉你们吴老师了,让他撤销你的班长职务!”

“哼,你就只会用吴老师来威胁我。”小西嘲讽道,“还有什么新招吗?”

“小西!不要越说越过分了!”妈妈怒视女儿。

“本来就是啊!每次都是这样……”

话刚说到一半,小西突然看到路边闪出一个黑影!她倏地瞪大眼晴,惊叫道:“啊!小心!”

听到小西的惊叫,妈妈猛地望向前方,她也看到那人影了!立刻死命地踩住刹车。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汽车“砰”地一下撞向这个突然出现在夜路中的人。

“啊——!”随着剧烈的抖动,母女俩一齐失声尖叫。

好几秒钟,车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母女俩瞪着惊惧的双眼,急促地呼吸着。

“天哪,我们……撞到人了!”妈妈恐惧地捂住嘴。

“他……死了吗?”小西注视着那个仰卧在前方路面上的人,浑身颤抖。

“别猜了,快下车看看吧!”

母女俩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小心地朝前方靠拢。

借着车灯,她们终于看清了地上躺着的那个人——竟然是个男孩,看起来15、6岁左右,比小西大不了多少。他光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下身穿着一条又黄又旧,几乎都看不出来底色的短裤。他赤着脚,没有穿鞋。

“看呐,妈妈,他的额头在淌血!”小西叫道。

“是我们的车子将他撞飞后,令他头部着地造成的……天哪,太可怕了……”

“他还活着吗?”小西再次问道。

妈妈俯下身去,伸出手指在男孩的鼻子前试了试,大声喊道:“他还有气!快,小西,帮妈妈把他抬到车上,我们要赶紧送他去医院!”

母女俩手忙脚乱地将男孩抬上汽车后座,让他平躺下来。小西焦急地问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啊?”

“不知道,我对这一带也不熟悉。”妈妈慌乱地说,“没办法,只有赶快开到城里的医院去了!”

“天哪,那起码还要一个多小时,他能坚持这么久吗?”

“听天由命吧——别说了,快坐过来,我要开车了!”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小西一路上都在祈祷,希望他还活着。

妈妈开车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2点过了。

看到急诊科的医生和护士们急匆匆地将男孩抬到手术室,小西和妈妈有种近乎虚脱的感觉,但她们无法放松,心仍然是悬着的。

“你们是这孩子的家属吗?”一个白大褂医生走到等候室来,问小西的妈妈。

“我……啊,我……”妈妈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大褂一语中的:“是开车撞到人了吧?”听起来,他好像已经遇到过很多次这种情况了。

妈妈垂下头默许。等候室里的其他人一齐望向这边,小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到这边来交钱。”他转过背,朝门外走去。

跟着白大褂医生去交完了钱,妈妈和小西就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口,忐忑不安地守候着。一秒钟在这时候有一小时那么长。

都怪我。小西默默流下眼泪。都是我在那里闹脾气,才害得妈妈开车分了心。否则的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妈妈似乎看穿了小西的心思,她按着小西的肩膀,安慰道:“别怪自己了,是妈妈的责任。一开始,我就不该选择开夜车的,特别是……这样一段不熟悉的路……”

说着说着,妈妈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妈妈,你会坐牢吗?”小西忧虑地问。

妈妈迷茫地摇着头说:“我不知道……如果这男孩被抢救活了,可能还好;如果他……死了的话,也许我就会……”

“妈妈!”小西紧紧抱着妈妈,痛哭道,“我不要……不要你去坐牢!”

“小西,妈妈也不想失去你……”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也许是因为太累太疲倦,也许是整个晚上都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撑不住了。母女俩哭着哭着,竟然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墓穴来客 2.失忆

“喂,喂!你们俩,醒醒!”

一阵呼唤使小西和妈妈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她们竟心怀侥幸地认为,昨晚发生的事情也许只是场噩梦。但当他们看清面前站着的白大褂医生和周围冷冰冰的医院座椅时,才不得不沮丧地面对现实。

妈妈最先反应过来,她甚至来不及揉两下红肿的双眼,就急迫地问道:“那个男孩呢,他怎么样?”

白大褂医生语气平淡地说:“你们到我的办公室来吧,具体情况要慢慢说。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小西和妈妈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紧跟上去。

来到白大褂医生的办公室,小西和妈妈坐在医生办公桌对面的长椅上,那医生像是有意要吊着母女俩的胃口,还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吸了两口,才开口说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小西和妈妈的心紧紧揪看。

“好消息是,那男孩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听到这句话,母女俩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两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是你们运气好还是那男孩运气好。总之,他没有受什么致命伤,只是头部经猛烈碰撞,额头上裂了一条口,我们给他缝了针,又做了全身检查,身体上应该没什么大碍。现在,他已经醒了,就在病房里。”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们了,医生。”妈妈激动地说。

“别着急,听我说完,还有一个坏消息。”

妈妈和小西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医生。

“这个男孩子身体倒是没受什么重伤,但是他醒来后,无论我们问他什么话,他都一言不发,木讷地望着我们。就连问他的名字、父母和住址,他都只是一味地摇头——所以我们判断,也许因为头部受到重创,他失忆了。”

“啊……失忆?那,我们该怎么办?”妈妈茫然地问。

“当然,我们还会用仪器进行进一步的检查——作为医生,我们会把该做的都做妥当——接下来的事,你跟他们两位谈吧。”说到这里,白大褂医生站了起来,望向门口。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两个穿制服的男人。

是警察。

来了。这是避免不了的。小西的心中猛颤一下。

两个警察随手抱了两把椅子过来,坐在母女俩的面前。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问道:“昨天发生车祸后,你们没有立刻报警吗?”

“啊……”妈妈这才想起来,“对不起,警官,我昨天一心想着那男孩的安危,竟然……把这事都忘了。”

“让我们主动找上门来,这可是不明智的啊。”另一个圆脸警察说。

妈妈急得已经语无伦次了:“警官,我下一次一定会注意……啊,不……我是说,我知道了。”

大个子警察挥了下手:“你别紧张,虽然你忘了报警,但你马上将伤者送到医院抢救,并一直守侯在这里,也不为过。好了,现在你们跟我讲讲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吧。”

“嗯……昨天晚上,我从表姐家住的平顶乡开车回城里,我一边开车,一边和女儿说着话。突然,那男孩一下从路的一边跳出来,我反应不及,就撞到了他。”

“警官,真的是那男孩突然蹿出来的。”小西急切地补充道,“不怪我妈妈呀!”

“行了,别解释了。”大个子警察冷冷地说,“那些乡村公路上又没有设监控,你们就算说是那男孩自己往车上撞的也行。”

小西急了:“警官,我说的是真的!确实不是我们的责任,是他……”

“好了。”大个子警察不耐烦地摆了下手,“我现在不想纠缠这个问题——还有些别的情况要问你们。”

“你们撞到他的时候是晚上几点?”圆脸警察问道。

妈妈推算了一下:“我们到医院的时候是12点过,那撞到他的时候……应该是接近11点钟。”

“当时那条路上没有别的车辆或行人吗?”

妈妈和小西一齐摇着头说:“没有。”

“你们是在哪条公路上撞到他的?”

妈妈回忆了一下,说:“这个我记得,嗯……刚过收费站十几分钟,应该是在28号公路上撞到他的。”

听到这句话,两个警察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反应,他们迅速地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某种怪异的神色。

小西和妈妈都注意到了。

“你确定吗?你真的是在28号公路上撞到这孩子的?”大个子警察再次确认道。

“是的。”妈妈迟疑地问道,“怎么了,警官,有什么不对吗?”

大个子警察沉吟片刻,将身子朝前探出来一些:“我问你——你以前经常开这段路吗?”

“不,”妈妈摇头道,“算上去的那一次,这才是第二次呢。”

圆脸警察嘟噜了一句:“难怪你不知道。”

小西在旁边听得越发疑惑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警官,那条路怎么了?”

“你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来回路上都没注意?”

“没注意什么?”

”28号公路是平项乡到我们市的行程中最特殊的一条路。”圆脸警察说,“公路两侧既没有住家,也没有农田庄稼,而全是……”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全是墓地。”

墓穴来客 3.会发生怪事的墓地

听到这句话,小西感到脊背发冷,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时她才想起,白天开车去表姨家的时候,她一直在车上睡觉,根本没看过窗外。而晚上回来的时候,除了车灯照亮的前方那一小段公路,四周都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道路两旁。

妈妈张了下嘴,说:“对,我想起来了,确实那段路的周围全是一些坟墓——为什么会这样?”

大个子警察说:“那个地方在很早以前本来就是一大片坟地,是因为后来要修路,才硬在这些坟墓之间修出一条道路来,就是这条28号公路。”

难怪那条路七弯八拐的,原来是为了绕开那些坟墓。小西暗忖。

“28号公路两边都没有人家,那条路到了晚上十分阴森,很多车子晚上都不敢走这条路——你们的胆子还真够大的呀。”圆脸警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妈妈脸色发白,似乎有些后怕:“我……不知道这些。”

“那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你说是在28号公路撞到那孩子的,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据我们了解,那条路到了晚上根本就不会有人行走。我刚才说了,连车辆都很少。”

这倒是真的,小西回想起来,当时那条路上确实没看到过其它车辆,更别说行人了——那么,这个男孩子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呢……

“会不会是附近哪个村子里的小孩,晚上跑到这里来玩的?”妈妈猜侧道。

听到这话,两个警察一齐晃着脑袋,圆脸警察说:“你到那附近的村子去了解一下,就知道那里的小孩敢不敢晚上到28号公路那一带去玩了。那附近的人都说,道路两旁的墓地到了晚上会发生一些怪事……”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摆了下手:“算了,这跟我们今天要说的事没关系。

小西听得神情专注,那警察突然打住,让她大感失望,却又不好追问下去,觉得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

大个子警察朝同事使了个眼色,两个警察一起站起来:“好了,这件事我们就先了解到这里。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会设法联系到那孩子的家人。在这之前,他就先在医院里观察、修养几天。当然,费用……”

“放心,全由我出。”妈妈自觉地说。

警察点点头:“这两天你把他照顾好一点,等他的家人来了,也要好交代些。”

“好的,我知道。谢谢提醒。”妈妈惭愧地答道。

两个警察走后,妈妈对小西说:“我们去看看那男孩吧。”

小西点了点头。

妈妈到护士站问到了那男孩的病房,跟小西一起找了过去。

到了。

进病房之前,妈妈转过身,很严肃地说:“小西,我们对这男孩一点都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他一会儿见到我们后,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但你记住,是我们害人家变成这样的——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忍住,千万不要表现出不高兴或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吗?”

小西皱着眉头:“妈妈,你说得他好像会跳起来把我们俩揍一顿似的。”

“没这么夸张,但是……还是注意点吧。”妈妈说,有点不那么肯定。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护士走出来,看起来是才跟那男孩换了药。妈妈对她说:“我们是来照顾他的。”

护士点点头:“好的,你们进去吧。”走开了。

小西和妈妈谨慎地走了进去——男孩穿着病员服,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屋子里有点暗,窗帘是拉拢的。

男孩似乎还没感觉到有人进来了。妈妈吐了口气,想用轻松一点的方式跟男孩打个招呼,这才想起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牵看小西,绕到男孩的面前,微笑着轻声说道:“你好。”

男孩转过脸来望着他们,直到这个时候,小西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模样——挺挺的鼻梁,浓眉大眼,圆圆的脸庞透露出一股男孩子特有的英气——他还真是长得像模像样的,只是额头上缠着纱布。

可惜的是,这男孩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木讷地望着小西母女。

气氛有些尴尬,妈妈问:“你记得我们是谁吗?”

男孩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小西迅速地望了妈妈一眼,用眼神说:太好了,他不记得是我们撞了他。

妈妈瞪了小西一眼:傻瓜,他早晚会知道的。

妈妈蹲下身子,愧疚地说:“孩子,真对不起,是我们的车撞了你。我感到十分抱歉。不过医生说了,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记得昨天晚上,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公路上吗?”

还是那种木讷的表情——妈妈和小西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西低声说:“妈妈,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休息一会儿。”

妈妈迟疑片刻,轻轻颌首,站了起来。

母女俩正要转身离开,男孩突然开口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带着一点听不出是哪里的外地口音。

小西和妈妈对视了一眼——感谢上帝,他终于说话了。她们还以为他的语言功能都在这次车祸中丧失了呢。

妈妈赶紧俯下身去说道:“没关系,孩子,我们会照顾你的,你会好起来的

男孩望着小西的妈妈,片刻之后,竟露出一丝微笑,并点了点头。小西和妈妈长长地舒了口气。

墓穴来客 4.令他恐惧的名字

这是在医院的第三天了。妈妈跟单位请了假,和小西一直守在男孩的病房里,她们只有晚上才回家去休息。

三天以来,男孩虽然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但他和小西母女俩的关系日渐融洽起来。

他的话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个懂事、又能体谅别人的人。他知道是小西妈妈的车子撞到了他,并令他失忆,却一点都不怪他们。反而——说起来怪怪的——小西感觉,他反而觉得这样很好。

这男孩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有一点——他老是要求把窗帘关得严严的,就好像他见不得光一样。病房里总是暗无天日,这让小西觉得很不适应。

这天下午,男孩躺在床上睡觉。妈妈对小西说:“我今天要到公司去处理点事,顺便续假,你就在这里吧。”

小西小声抱怨道:“我们还要在医院里待多少天啊?”

妈妈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表示轻声的动作,然后挥了下手,示意小西到门口来说。

“应该快了,警察找到他的父母后,就能带他出院了。”妈妈站在走廊边上说。

小西担心地问:“他父母不会叫我们赔很多钱吧!”

妈妈叹了口气:“要是赔钱能解决,我就谢天谢地了——就怕人家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又不完全是我们的责任……”小西嘟囔道。

“好了,现在别说这些了。”妈妈看了下表,“我得到公司去了。”

妈妈离开后,小西回到病房,抓起一本故事杂志看起来。

不一会儿,男孩醒了,从床上下来,朝门口走去。

小西问:“你到哪里去啊?”

“我去撒尿。”他说。

真是的,就不能说得文雅点吗。小西红着脸,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男孩出去了,小西一个人在病房里,感觉闷得慌。其实这种感觉不是现在才有,这几天一直伴随着她。

大概就是因为窗帘一直关着的原因吧——这间从早到晚都黑黢黢的病房几乎都要令她透不过气来了。

小西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些,明媚的阳光立刻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小西沐浴在阳光下,顿时觉得身心舒畅。

就在这时,男孩推门进来了,他刚一接触到这刺眼的太阳光,立刻下意识地将手挡在眼前,高声叫道:“啊!把窗子(帘)关起来!我的……眼晴!”

小西吓得浑身一抖,赶紧把窗帘拉拢了。

好一阵之后,男孩才缓缓将手从眼前挪开——似乎回到阴暗的环境中,他才感觉到自在。

小西像做错什么事那样站在墙角,一声都不敢吭。

男孩走到她身边,带着几分歉意说:“我把你吓着了。”

小西本来不想跟这怪人多说什么,但忽然想到这是一个了解他的好机会,便故作随意地说:“没关系,是我不好。”

男孩坐回到他的病床上,悻悻然地说:“我一看到刺眼的光线,就觉得很不安,而且……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小西问:“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以前住的地方看不到太阳光?”

“我……不知道。”他低着头,惆怅地说。

我应该多跟他说些话,说不定能唤醒他的某些记忆。对,就这么办。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小西问。

男孩望了小西一眼,摇了摇头。

小西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来提示你一下,也许我说到某些东西的时候,你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你想让我想什么?”他问道。

“首先是你的名字。”

“我记不得了。”

“我知道。但我想,你总不会对自己的姓都没有一点印象吧?也许,我可以帮助你回忆。”

男孩有些诧异:“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会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但我现在就挨着一个一个地说,说不定当我说到某一个姓的时候,你就会想起什么来呢?”

“唔……好吧。”

“嗯……那就从最常见的开始说起吧——‘李’。”

男孩很努力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印象。”

“那么——‘王’。”

男孩皱着眉头,晃动脑袋。

“赵。”

“不对。”

“张。”

摇头。

半个小时后,小西确信她已经把整个“百家姓”都念了出来,但男孩还是丝毫都没有想起什么来。

连想一个姓都这么费劲,看来我还是别指望能让他恢复记忆了,小西沮丧地想。

“好吧,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她疲惫地说。

男孩点点头,看得出来,他也很失望。

“唉……”小西重重地叹了口气,身体倒向椅背,想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男孩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小西愣了一下:“我没说什么啊。”

“你刚才说……‘哎’……”男孩忽然双手才包住头,眼晴紧闭,不断重复着这个字,”‘哎,哎……”

看着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小西惊诧地张大了嘴,呆在一旁不知所措。

突然,男孩大声地说出来一个名字:“艾明宇!”

小西先是一怔,随即跳了起来,激动地大叫道:“你想起来了,对吗?‘艾明宇’……这就是你的名字!”

男孩茫然地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名字……只是刚才,我听到你说‘唉’的时候,这三个字就在我的头脑里闪了一下。”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小西凝视着他说:“不会错的,这一定就是你的名字!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一点了!”

男孩也凝视着小西,“艾明宇……”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打了个激灵,接着脸色变得煞白,浑身猛抖起来。

“你怎么了?”小西惊诧地问道。

男孩蜷缩成一团,一脸惊恐万状的神情,他颤抖着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名字……让我很害怕!”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小西焦急地问。

“啊——!别再让我想了!求求你!别再让我回想了!”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在床上翻滚起来。

小西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她彻底吓呆了。

足足过了一分多种,男孩才渐渐平静下来。

之后,小西不敢再跟他谈论这个话题了。

接近五点的时候,妈妈回来了。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小西找了个借口,把妈妈拉到医院的花园里。

“你说,他的名字叫艾明宇?”妈妈疑惑地问。

“对,在我的提示下,他自己想起来的。”小西说,“但是,他害怕这个名字。”

“他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的名字?”

“我怎么知道?”小西心有余悸地说,“你没有看到,当他第二次念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害怕得浑身发抖!”

妈妈思忖道:“也许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具有某种特殊意义,甚至是唤醒他记忆的关键……”

“那我们要叫他这个名字吗?”小西不确定地问。

“如果能够帮他恢复记忆的话,那我们就必须让他慢慢适应这个名字。不过,得慢慢来……”

小西晃了下脑袋,有点不懂妈妈的意思。

“让我试试吧。”妈妈说。

回到病房,妈妈从她买的一袋水果中拿出苹果和梨,她一只手拿一个,微笑着问男孩:“你喜欢哪个?”

“都行。”他也微笑着回答。好像已经忘了那些令他恐惧的事。

妈妈用水果刀削了一个梨,递给男孩。

“来,明宇,吃个梨吧。”

男孩伸手出来接。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呆呆地望看小西的妈妈。

小西一下紧张了。

妈妈试探着说:“这么几天了,你总得有个名字让我叫啊——我叫你明宇,你不会介意吧?”

男孩的脸僵硬了起码有十秒钟。然后,他缓和下来说:“好的。”

他接过了梨,大口吃起来。

妈妈回过头望了一眼小西。

这个时候,小西的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男孩喜欢我的妈妈,一定是这样。

墓穴来客 5.谜一样的男孩

谢天谢地,第五天下午,那两个警察终于来了。

小西早就受够了,她厌倦每天待在医院的病房里。她早就想约上自己的好友一起去游泳、逛街、吃东西——现在,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她就可以去做这些事了。想想看,宝贵的暑假已经只剩不到十天了!怎么能不珍惜呢?

但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还是只有这两个警察——他们并没有带来男孩的父母或家人。

仍是那间办公室,白大褂医生到病房去了。现在这里面就只坐了小西、妈妈,还有那两个警察。

妈妈迫不及待地问:“警官,怎么样?你们找到那孩子的父母了吗?”

大个子警察取下帽子,放在办公桌上,皱着眉头说:“这件事情,真是怪了。”

小西和妈妈凝视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从平项乡到城里这一段路上,一共有4个村子。我们把那男孩的照片发到每个村子里去,并让当地的警察挨着询问——结果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或者见过他。”

小西和妈妈惊讶地张大了嘴。

圆脸警察补充道:“我们也在市里的电视台、报纸和网站上发了寻人启事,但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跟我们联系。”

“怎么可能呢?”妈妈难以置信地说,“他总不会没有家和家人吧?”

这时,小西忽然想起那男孩最开始的装束——光着脚和上身、又脏又旧的短裤,又想起他说话带着那么一点外地口音——她脱口而出:“会不会是从外地离家出走的,或者是个流浪儿?”

“这个我们当然想过。但不管哪种情况,都不该完全没人见过他才对——但现在的状况,我们也有些搞不懂了——他就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大个子警察耸了下肩膀。

妈妈的反应令小西感到惊讶——她此刻涨红了脸,好像是有谁在说她儿子的坏话一样。“不,警官,他不会是流浪儿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你凭什么肯定?”圆脸警察眯起眼晴问。

“因为……通过这几天跟他的接触,我发现他是一个懂事、可爱的孩子。呃……反正,他跟那些街头的流浪儿有本质的区别,我能感觉得到。”

虽然妈妈说的是事实,但不知为什么,小西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样,不置可否。

“算了,先暂时别管这个。我们还会继续帮他寻找家人的。”大个子警察说“目前的问题是,他现在该怎么办?”

“你们的意思呢?”妈妈问。

“我们认为有两种方案——第一,把他暂时送到儿童福利院去,当然,相应的一些费用要由你们来承担:第二,你们把他带到家里去居住,直到我们找到他的家人为止。”

哦,很显然,第二种是不可能的——小西抬起头,望着妈妈——这是毫无疑问的,对吧。

妈妈思考了大概半分钟的时间,说出了令小西惊愕不已的话:“好的,警官,我愿意把这孩子带到我们家去居住。而且,在找到他的父母之前,他的教育、医疗等问题全部由我负担。”

小西瞪大眼晴,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妈妈,你疯了吗?你自己都说过,我们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你要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我们家里?”

“小西!”妈妈呵斥道,“你不要忘了,是谁害得他失去记忆,并且和家人失去联络的?这都是我们的责任!”

“没错,可是警官也说了,可以把他送到儿童福利院去啊。干嘛非得要住我们家?”

“因为儿童福利院的条件没我们家好。”见小西还要说什么,妈妈伸出手制止道,“好了,小西,别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小西张开的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好半晌,她才轻声说道,“妈妈,你真的确定吗?”几乎是在哀求了。

“是的,我确定了。”妈妈望向两个警察,“警官,你们没有意见吧?”

“当然,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圆脸警察说。

这时,小西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警官,那男孩的记忆恢复了一点儿,他记得自己的名字叫‘艾明宇’!”

“哦,是吗?这倒是个重要的线索。”大个子警察点头道,“这对找寻他的家人应该很有帮助。”

“好吧,那就这样。”两个警察站起来,“一会儿你们就可以去帮那男孩办理出院手续,然后带他回家了。”

回家?老天啊,我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一想到要跟那男孩一起回家,她心中莫名地颤抖了一下——为什么,我会有种不安的感觉呢?

墓穴来客 6.他没有痛觉吗?

办理完出院手续,已经是下午6点过了。

明宇头上的纱布已经取了,但是额头上缝的针还要过几天才能拆线。还好,他的头发耷拉下来,将伤疤遮住,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现在,他换上小西的妈妈才跟他买的T恤和运动短裤,看上去就像城市里的男孩子那样帅气。

妈妈从车库将她那辆浅绿色的小车开到住院部的楼下,头伸出车窗来喊道:“小西、明宇,上车吧。”

小西走过去拉开前面的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明宇也走过来,但他站在车前,有些不知所措。

“明宇,上车啊。”妈妈说。但他还是没动。

“他会不会是有点心理阴影?”小西提醒道,“就是这辆车撞了他呀。”

“不会吧,他不是失忆了吗?应该对这辆车没印象才对。”妈妈小声说,然后下车,来到明宇身边,“你怎么不上车啊?”

明宇有些尴尬地说:“车门……怎么打开啊?”

噢——小西眼晴向上翻了一下——确实是失忆了,连怎么开车门都忘了。

妈妈微笑着帮明宇打开汽车后座的车门,看到他坐进去之后,她才回到前面来,发动汽车。

车子行驶在城市宽阔而拥挤的马路、立交桥上,小西不断通过后视镜观察明宇的表情,发现他贪婪地注视着车窗外的一切,仿佛这些高楼、商铺、雕塑、车辆——包括整个世界都是他从没见过的光景。

他真会忘得这么一干二净吗?小西疑惑地想道,我怎么感觉,他根本就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呢……

妈妈的问话打断了小西的思绪:“你们俩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是韩国烤肉还是麻辣火锅,或者是西餐啊?”

听到这话,小西的精神一下就来了:“当然是吃西餐啊!我好久都没吃牛排了。”

“你呢,明宇?你喜欢吃什么?”妈妈笑着问。

明宇坐在后排,一脸的茫然,好像对刚才那些选项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

妈妈也看出来这一点了,她换了一种问法:“你就告诉阿姨,你最喜欢吃什么东西吧。”

闷了半天,他开口说道:“我喜欢吃……肉。”

“好的,那我们就去吃西餐吧,这附近有一家西餐厅,那里的牛排是全市最棒的了!”

说话之间,妈妈将车子拐进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不一会儿,就到了这家西餐厅门前。

停好车之后,妈妈先出来,然后帮明宇打开车门。之后,三个人一起走进这家装修极富品味的餐厅。

小西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和妈妈坐在一起,明宇坐在他们对面。年轻的男侍者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几位请点菜。”侍者一只手放在背后,另一只手摊开指了一下桌子上翻开的菜单。

“我要一份苹果沙拉,黑胡椒牛排,七成熟,然后洋葱汤……嗯,就这些。”小西熟练地点完了菜。

“明宇,你呢?”妈妈将菜单递到明宇面前。

和小西猜的一样,他木然地望着她们,不知道该干什么。

“让我来帮你吧。”妈妈说,“你喜欢吃肉,对吗?那就……一份菲力牛排,再加一份鸡肉香肠吧。”

“菲力牛排要几成熟?”

妈妈想了想:“要全熟的吧。好了,现在是我的,我要……”

点完菜后,侍者匆匆去了。

妈妈喝了一口柠檬水,问道:“明宇,你喜欢这家餐厅吗?”

“喜欢。”他很直爽地说。

“他们的菜会让你更喜欢这里的。”妈妈笑着说。

不一会儿,滚烫的铁板牛排端来了,侍者将香浓的酱汁倒在牛排上,礼貌地鞠了一躬:“请慢用。”

妈妈拿起桌子上的餐具,示范道:“明宇,左手拿叉,右手拿刀。按住牛排用刀切一小块,就可以叉进嘴里吃了。”

明宇依葫芦画瓢地照做,动作十分笨拙。好不容易切下一大块肉,他用叉子用力一插,一口送进嘴里。整个嘴包满了肉,腮帮鼓起一大块,肉汁从嘴角溢了出来。

天哪,他的吃相可真够粗鲁的。小西盯着他发呆。

“好吃吗,明宇?”妈妈问道。

他费力地咽下那一大块肉,眼晴闪烁着,感动地都快流下泪来了:“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他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吸引别桌的客人都朝这边望过来。小西将脸埋下去难堪地脸颊发红。

这个乡巴佬,他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跟他坐在一起真是丢脸!

明宇用生硬、机械的动作又切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嚼特嚼。这块肉吃完后,他望着手中的刀叉说道:“这东西我用不惯。”

妈妈咽下口中的菜,用餐巾擦了擦嘴,为难地说:“只能将就着用了,这里可没有筷子呀。”

“不用。”明宇咧开嘴笑了一下。

接着,他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伸出右手,直接将铁板上的整块牛排抓了起来!

“啊!”小西和妈妈忍不住一起叫了出来。“当心,烫!”

明宇将肉抓在手里,满不在乎地说:“不烫啊。”

接着,他像咬面包一样大口大口地吃起那块牛排来,样子别提有多过瘾了。

小西和妈妈面面相觑,简直惊呆了。

经常吃牛排的她们知道,为了让肉一直保持是热的,盛牛排的铁板是之前烧烫了的,温度起码在90度以上!但刚才,她们亲眼看见明宇伸手到铁板上去抓那块牛排。

毫无疑问,他的手是接触到了那块铁板的,但他居然一点儿事都没有!

难道他没有痛觉吗?小西惊愕地想。

妈妈显然也在思量这个问题,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明宇面前那块铁板。“哎呦!”她赶紧缩回了手,放在嘴边吹起来。

这时,餐厅里的客人几乎都停下吃饭了,甚至连侍者们都停下了脚步,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把牛排当烧饼吃的奇怪男孩。

小西的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她尴尬得简直无地自容——现在想起来,在医院的食堂吃饭时,明宇的吃相就特别粗鲁,只是当时她们没怎么在意罢了。

妈妈也想劝明宇吃得斯文些,可还没开口,他已经把那块牛排吃完了。

明宇又要伸手去抓那两根鸡肉香肠,妈妈终于忍不住说:“明宇,这个……就用叉子叉着吃吧。”

“这个不用切成小块吗?”他问道。

“嗯……这个不用。”

“好吧。”他用叉子叉住香肠的中间,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满嘴都在流油。

小西已经没有什么食欲了,她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赶紧离开这个丢脸的地方。

吃完了两根香肠,明宇很自然地用手背当餐巾抹了下嘴,显得十分满足。妈妈问道:“明宇,你吃饱了吗?”

小西盯着他的脸,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说你还要来一份。

明宇瞄了小西一眼:“嗯……吃饱了。”

“真的吃饱了吗?”妈妈觉得他回答得不那么肯定。

“是吃饱了。”他再次说。

“那好。”妈妈招呼侍者,“买单。”

付账之后,小西像逃跑一样低着头迅速离开。她在心里想着,以后再也不来这家西餐厅了!

墓穴来客 7.他在墓地干什么?

“啪。”妈妈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客厅的灯亮了。

“欢迎你来我们家,明宇。以后,你也是这家里的一员了。”妈妈微笑着说。

明宇的眼晴眯了好一阵,看得出来,他还是不怎么喜欢太强的光线。但是很快,他就适应了,睁大眼晴望着这个不算华美,却处处透露着温馨和情调的家。

明宇转过头去,对着小西的妈妈笑了一下。

“你喜欢这里,对吗?”妈妈问。

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是一楼,门口还有花园和水池——现在晚了,明天白天你会更喜欢这里的。”妈妈拍了下他的肩膀,“现在,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吧。”

“我有自己的房间?”他惊讶地问。

“当然了,我们这套房子除了客厅还有三个房间。我一间,小西一间,现在,那间书房就是你的房间了——走吧,我们看看去——小西,你不一起来吗?”

小西只有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他们走到书房去。

明宇望着书房中的书柜、沙发、电脑桌,显得很高兴:“我以后就在这间屋里睡觉吗?”

“对呀。”妈妈点头道。

“在这里睡觉一定很舒服。”他一边说,一边躺了下去,直接四仰八叉地睡在木地板上,显得很满足。

噢,小西扭过脸去,偷偷发笑。

“喔,不、不……”妈妈笑着说,“我怎么会让你睡地板呢?”

明宇站起来,纳闷地望了下周围:“可是,没有床啊。”

“马上就变出来了。”妈妈走到折叠沙发旁边,迅速地摆弄着沙发的靠背和底座,不一会儿,沙发就变成床了。

明宇像看魔术表演一样,瞪大了眼晴。他的表情把妈妈逗乐了。

“这叫折叠沙发床,怎么样,很神奇吧?”妈妈笑道,“现在你可以躺在上面试试了,我去跟你拿枕头和凉被。”

妈妈走了出去,明宇并没有躺到他的床上去,而是走到书桌旁,捧起一本小说书,不知道是看不懂还是没兴趣,很快就放下了。接着,他发现了桌上的一个玻璃相框,照片上有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举着一个3、4岁的小女孩,显得非常幸福。

他将相框拿到眼前,仔细地看了好一阵子,又回头看看小西,忽然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说:“这照片中的小女孩是你!”

小西翻了下眼晴:“废话,当然是我了。难道我们家的书桌上还会放别人的家庭照吗?”

他没理会小西的揶揄,接着说道:“这是你妈妈。”

小西脸扭向别处,耸了下肩膀。

又过了一会儿,他困惑地问道:“这个人是……”

“那是我爸爸。”小西平淡地说。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他?”明宇好奇地问道。

“恐怕你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他不在这里吗?”

“对,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顿了片刻,他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小西真的觉得有点烦了,“他已经死了,在我5岁那年。”她以为能平淡地回答,语气中还是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明宇张了张嘴,垂下眼帘:“对不起……”

小西深吸一口气:“没什么,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明宇再次捧起那个相框,仔细端详——小西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张照片这么感兴趣。

忽然,小西发现明宇不自觉地用手摩挲着相框,眼眶中竟掉下泪来。

“嘿、嘿……”她走上前去,望着明宇,“你没必要为我伤心。我早就适应和妈妈两个人的生活了,我们很快乐。”

明宇擦干眼泪,悲伤地说:“不,不是这个意思。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看到这张照片,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小西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妈妈抱着枕头和被子走了进来。明宇转过背去,将相框放回原处又用手背擦干脸上的泪痕。

妈妈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她摆弄好枕头和被子:“你先睡一晚上吧,如果睡不惯这张沙发床,我明天就去买一张新单人床。”

“我觉得很好。”明宇说。

妈妈笑了笑,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好的,去洗澡吧。”

妈妈把明宇带到卫生间,教他使用淋浴。他好像不怎么喜欢这种这种水从上方喷下来的洗浴方式,但还是答应试试。

妈妈从外面将门带拢。来到客厅,和沙发上的小西坐在一起。

“嘿,女儿,你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小西眼晴望着上方:“你叫我怎么开心得起来?今天在西餐厅丢了这么大的脸。”

妈妈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像是在回忆吃饭时的情景,不一会儿,她笑了起来:“的确是够丢脸的,不过想起来,他那些举动也挺可爱的。”

“可爱?”小西瞪着眼晴说,“他简直就像个原始人!”

“你要原谅他,他失忆了啊……”

“而且是我们造成的。”小西翻着白眼说,“你不用动不动就提醒我吧?”

“不,我的意思是——他也许是忘记了一些基本的礼仪,或者是生活常识,我们得慢慢教他。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小西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他不像是‘忘了’,而是他在失忆之前就是这样生活的。”

“别这么说,这怎么可能?小西,我觉得你对明宇有些偏见。”

“看你,左一个‘明宇’,右一个‘明宇’。”小西不满地说,“我看你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了吧?都比女儿亲了。”

“唉……可不是吗。”妈妈叹了口气,“我又从来没有过儿子,现在有这种机会,当然要过一下瘾了。”

“你……!”小西鼻子都气歪了。

“哈哈哈,我的乖女儿吃醋了。”妈妈一把抱住小西,大笑道,“你担心什么?怕妈妈被抢走了吗?”

“哼,我才不在乎呢。”小西不屑地说道。

“是吗?真的不在乎?”妈妈把手伸到小西的胳肢窝下面,使劲挠她,“真的不在乎吗?”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我投降了……”

就在母女俩打闹的时候,明宇从卫生间出来了,已经穿好了衣服。

“咦,这么快就洗好了吗?”妈妈问道。

“嗯……我还是不太习惯。”明宇挠着头。

“没关系,慢慢就习惯了。”妈妈笑着说。

明宇坐到沙发的另一头,过了一会儿,问道:“我现在该干什么?”

妈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10点了,如果你疲倦的话,就可以回房间睡觉啊。”

明宇说了一句:“我不会这么早睡觉的。”

小西本来想拿遥控器开电视,听他这样说,愣了一下,问道:“那你以前的晚上要做些什么事?”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明宇已经失忆了,这个问题他怎么可能回答得出来呢。

没想到的是,明宇居然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说道:“我记不得了,但是有种感觉,好像我该在晚上做些什么事一样。”

小西张着嘴,一个问题此刻冒到了她的喉咙口,呼之欲出。

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来。

妈妈打开电视,对明宇说:“既然不想睡,那就看会儿电视吧。”

“我去洗澡了。”小西从沙发上站起来。

洗漱完毕,小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对了,我早就该注意到这个问题了呀——

发生车祸的那天晚上,他不是走在公路上被我们撞到的,而是从旁边突然蹿出来的。

“28号公路的两侧没有住家和农田,全是墓地。”

警察的话此刻又回响在了小西的耳边。

突然,她捂住了嘴,感到全身发冷、寒毛直立。

那天晚上,在撞到他之前,他就在那片墓地之中!

当时,他在千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跑出来?

墓穴来客 8.夜泳

小西躺在床上,越想越害怕。她想去妈妈的房间,把她所想到的告诉妈妈。但是,一切都只是她无端的猜想而已,根本就毫无意义。

最后,她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默默念道——是我想太多了,根本就是在自己吓自己。

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可能已经关了。妈妈和那小子大概都已经各自回房间睡觉去了。

我也该睡了,明天,把我那个死党约出来喝杯饮料,谈谈心,也许就好多了。

想着想着,小西沉沉地睡去了。

夜,在寂静中慢慢流逝。

不知什么时候,小西被一些细微的声音吵醒了。

迷迷蒙蒙中,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水声。

她逐渐清醒,判断也愈发准确。

最后,她清楚地感知到,那一阵一阵的水声是从屋外发出的。

外面怎么会有水的声音?她先有些迷茫,忽然问又想到了。

水池。

小西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从她的房间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水池的一点边缘。

小西犹像了片刻,决定到门口去个究竟。

她壮着胆子,打开卧室和走廊的灯,走到客厅。来到门口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大门居然是开着的——这时,她心中已经猜到一大半了,只是想出去看个究竟,看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西轻轻推开门,摄手摄脚地走了出去,今天晚上有月光,基本上能看清外面的状况。

她停下了脚步。

虽然之前也有猜想,但她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明宇整个人泡在花园的水池之中,赤裸着的上半身在月光下褶褶发光。他用手捧起一汪水,泼到自己的脸上,又不时抓一条池里的小鱼,捧在手心里玩耍,看起来悠然自得、逍遥快活。

这一幕,在轻柔的月光下,简直就像是一幅画。

小西看呆了,她没有想到,平日这带有些许腥臭味的鱼池,竟能在夜色中,和这男孩组合成如此优美的一张画卷。

就在小西呆呆凝望的时候,水池中的明宇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看到了不远处的小西。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尴尬。

“嗯……我睡不着,就想到这水池里来洗个澡。”明宇搓着头说。

小西撇了下嘴:“家里的淋浴你不洗,跑到这鱼池里来洗澡?告诉你吧,这水没你想的那么干净。”

明宇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没什么。”

“那也不能把这当游泳池呀。你玩得还挺开心的——要是让别人看到,不定还以为这池里什么时候养了条大鱼呢。”小西取笑道。

明宇搓着鼻子嘿嘿地笑。

“快起来吧,在这冷水里待久了会感胃的。”小西说。

“哦,好。”明宇应道,扶着水池边缘从水中跳了出来。

他这一跳出来,小西差点儿晕了过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她赫然看到,明宇竟然一丝不挂,浑身湿漉漉、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啊!”小西赶紧背过身去,又羞又恼地说道:“你怎么什么都没穿啊!”

明宇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他茫然地挠着头说:“我告诉你我在洗澡啊,当然什么都没穿了。”

“别说了,快把衣服穿上吧!”

明宇穿好放在水池边的衣服裤子,走到小西面前:“好了。”

还好是在晚上,小西那张羞得像番茄一样的脸没被明宇看到。她低着头朝家里走去,明宇跟在后面。

回到家,小西关好门,低声对明宇说:“以后夜里不准再一个人出来了!还有……你这样敞着门多危险啊,要是有小偷进来怎么办?”

明宇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好了,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小西说。

刚要准备回卧室,小西突然望了一眼客厅的落地式窗户,窗帘是完全拉拢着的。

一瞬间,她意识到一个之前没有想到的问题。

小西转过背,问身后的明宇:“你之前出来的时候,没有开灯吗?”

明宇愣了一下:“没有。”

小西指着窗户那边说:“窗帘是完全拉拢了的,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你刚才是怎么从房间走到门口来的?”

明宇呆了半晌,说:“我看得到啊。”

小西张口结舌地问道:“你的眼晴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

明宇反问道:“是啊,你不能吗?”

“我当然不能了。”我是正常人。后面半句小西没说出来。

明宇“唔”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嗯……等等。”小西决定试验一下,她迅速地走到前面,将自己的房门关拢,再关掉走廊的灯,屋里一下变成漆黑一片。

小西离明宇有好儿米远。她伸出几根指头,问道:“这是几?”

“三。”明宇不加思索地回答。

小西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惊诧不已:“天啊,你真的能看到!”

“这很奇怪吗?”明宇纳闷地问道。

小西重新打开走廊的灯,点头道:“是的,很奇怪。”

这时,妈妈穿着睡衣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小西和明宇站在客厅中,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西本想把“夜行动物”的怪异行为告诉妈妈,突然想到刚才水池边那尴尬的一幕,赶紧编了个理由:“明宇想找卫生间,他忘了在哪个方向。”

“在这边啊,你怎么走到客厅去了。”妈妈指着另一边说。

“哦,好的。”明宇朝卫生间走去,好像他真的要上厕所。

这小子还满配合的,小西想。

“我回房间睡觉了。”小西朝房间走去。

妈妈点了下头,她等明宇从卫生间出来后,看着他走进书房,才将走廊的灯关掉。

这是没有必要的,他在黑暗中能看到东西。小西很想告诉妈妈。

墓穴来客 9.梅丽的期待

“这么说,你真的看到了?”小西的死党梅丽瞪着眼晴,一张脸涨得通红。

“看到什么了?”小西不自然地说,白了她一眼。

“那男孩的身体啊,全都被你看到了?”梅丽喘着粗气问。

“你小声点,要死啦!”小西尴尬地扫视了一眼冷饮厅的其他人,脸一下就红了。

“才没有呢!晚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

梅丽歪着头,不相信地说:“别骗我了,你刚才还说月光很亮呢。”

“好啦!别说这个了!”小西烦燥地说,脸又成了一个大番茄,“唉,我跟你讲了这么多,你怎么就只对这个有兴趣啊?什么人哪你!”

“这能怪我吗?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裸体的男生呢——哦,别说我那一岁的表弟也算。”比小西大半岁的梅丽叹着气说。

“那你去啊!”小西往外推着梅丽,“你到男浴室去看啊!”

“好啦、好啦,别闹了。”梅丽笑着挤了回来,将脸调整成一副严肃的模样。

“说正经的——那男孩真的有这么奇怪吗?”

小西瞪着她说:“你以为我在跟你讲故事啊?我才没那心思呢。”

梅丽疑惑地问:“你说他是从墓地里跑出来,才被你们撞到的?那他晚上一个人在那阴森恐饰的墓地里干什么?”

问完这句话,梅丽禁不住打了个冷噤,用手搓着膀子。

小西翻了下眼晴:“我要是知道答案的话,还用得着找你出来说啊?”

梅丽问:“你妈妈呢?她就没觉得这一点很不寻常?”

小西叹了口气:“我跟她说了,可她认为——那男孩可能是一个人跑出来玩,迷了路,才跑到那墓地里去的。”

梅丽思忖着:“确实有这个可能。”

小西有些焦急地说:“可是他奇怪的不止是这一点。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他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而且他的眼晴就像猫科动物一样,有夜视的功能!这些证明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啊。”

“那你认为他是什么人?”梅丽盯着她问。

小西耸了下肩膀:“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男孩,他的身上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停下来,吮吸了一大口冰橙汁,她接着说道:“而且直觉告诉我,他怪异的地方还远远不止这些呢,只是现在还没表现出来。”

梅丽凝神望着小西,好一阵之后,她忽然笑道:“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小西怀疑地望着他。

“一个长得帅气,又颇具神秘感的男孩。”梅丽兴奋地说,“这不是很有趣吗?”

对于这一点,小西倒没有什么异议。但她不安地说:“可我总是隐隐觉得,他的出现,似乎会带来某种危险……”

“比如他半夜溜出去裸泳,把你们家的门大敞着?”

“不,不是指这种事情。我指的是,他本身。”

梅丽将面前的巧克力圣代端起来,舀了一口送到嘴里。吞下去之后,她说道:“我看是你想多了吧?听你刚才描述,我觉得这男孩挺单沌的,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根本就不具备什么危险性。”

小西轻轻搅拌着冷饮,低着头没说话。

梅丽问道:“那他现在在干什么?在你家?”

小西点了下头:“多半又在看电视,他很喜欢看电视,就像是从来没看过一样。”

梅丽忽然将头探到小西面前,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让我认识一下,怎么样?说不定我会和他成为朋友呢。”

“你别犯花痴了好不好?”小西瞪了梅丽一眼,随即又叹息道,“不过,不用我介绍,你们也会认识的,就在几天之后。”

“什么意思?”梅丽睁大眼晴问。

小西无奈地说:“我妈妈说了,她已经联系了我们学校的校长,准备开学之后就把他送到我们学校来读书,而且是跟我们一个班。你说你到时候会不认识他吗?”

“真的?”梅丽兴奋地说,“太好了!”

小西疑惑地望着死党,难以理解地问道:“你真的对他这么感兴趣吗?他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

“我刚才说了啊,这么有神秘感的男孩可不是随时都能碰到的。”梅丽神采奕奕地说,“他比起我们班上那些只知道上网、玩游戏的没劲的男生,可是要有趣多了!”

“希望你如愿以偿。”小西望着死党,嘲讽地说。

墓穴来客 10.他变成了哥哥

时间一晃而过,暑假眼看着就要结束了。

开学前一天的晚上,妈妈把小西叫到房间,对她说:“小西,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和明宇去上学。在学校里,你要帮助他适应新环境,教他怎样跟同学做朋友。”

小西木讷地“嗯”了一声。

“还有,我跟校方说,明宇是你哥哥——你也要这样跟别人说,记着。”

小西抬起头来:“为什么要说他是我哥哥?”

妈妈盯着小西:“不然怎么说呢?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真实情况——是我们开车撞了他,导致他失忆?”

小西张了下嘴,无奈地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他失忆了啊,现在突然就让他读初二,能跟得上吗?”

妈妈耸了下肩膀:“这是没办法的事。我总不能让他从小学一年级读起吧?学习上,你就多帮帮他吧。实在不行,我就请个家教晚上来帮他补一下课。”

小西皱着眉头说:“真麻烦。”

“小西……”

“好了,别说了。”小西赶紧做了个手势,“那番话我耳朵都听起茧了。”

妈妈叹了口气:“小西,这么多天了,我怎么感觉你还是对明宇有成见呢?他每天就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是到小区里玩会儿,很乖啊,一点都不讨厌——你为什么老是对他爱理不理的?”

妈妈的话让小西陷入了沉思——没错,这些天,明宇确实没做什么异常的事,似乎他已经渐渐适应在这个家的生活了。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有些时候,小西都想笑——他就像个一两岁的幼儿一样,连电视里那些反复播放的广告和枯燥乏味的购物节目都看得津津有味。看到高兴的时候,他就裂开嘴“呵呵呵”地傻笑。

确实,他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甚至可以说,还是个单纯可爱的家伙。但不知怎么的,小西一想到他那些与众不同的、怪异的地方——还有,他那谜一般的来历——心中就总有种戒备心理,让她和明宇没法亲近。

不过,考虑到很快就要和他成为同一个班的同学,还得被迫当兄妹,小西觉得也该和他搞好关系了,毕竟以后每天接触的时间都会多起来。

想到这里,小西抬起头来望着妈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好的,妈妈,我会尽量帮助他的。”

妈妈也露出笑颜:“这就对了。”

看到妈妈如释重负的样子,小西忍不住问道:“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对明宇的态度呢?他只不过是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而已啊。”

妈妈沉默了片刻,说道:“可是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可能不仅仅是在我们家暂时居住的问题了。”

顿了一下,她接着说:“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警察都没有跟我们联系,这说明他们还没有找到他的父母。小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警察一直都无法找到他的家人,或者是他家人已经不在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小西急迫地问。

妈妈凝视着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准备把明宇收为养子。到时候,你们就真的是兄妹了——小西,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在乎你对他的态度了吧?”

小西深吸了一口凉气,看起来,真得做好长期跟这个怪人相处的准备了。

墓穴来客 11.课堂上的混乱

“各位同学,跟大家介绍一位新转到我们班的同学。他的名字叫明宇,是我们班江小西的哥哥。大家鼓掌欢迎。”班主任吴老师站在讲台上跟大家介绍。

同学们纷纷鼓掌,有些在窃窃私语——

“还挺帅的。”

“看上去有点老实。”

“江小西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

吴老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对站在他身边的新同学说:“明宇,跟大家问一下好吧。以后,你就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了。”

明宇站到讲台中间,有几分腼腆地说:“大家好,我叫明宇,希望同学们多关照。”

好老土的开场白。小西在心中窃笑——肯定是昨天晚上妈妈教他的。

再一次鼓掌后,吴老师对明宇说:“你就先暂时一个人坐第五排的那张桌子吧,以后再安排同桌。”

明宇点了下头,走到老师说的座位那儿坐下。

“好了,现在请大家拿出语文书,我们今天讲初二的第一课……”

上课的时候,小西不时偷瞄坐在她后面两排的明宇,发现他捧着书,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听课的态度也比任何人都要认真。看起来显然因为是第一次上学,而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也许吴老师是想试探一下新同学的水平,点名道:“明宇,你来朗读一下课文的第五段到第八段。”

明宇听到老师叫他的名字,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吴老师以为他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

明宇显得越发窘迫了,他不安地望向小西,好像是在向她求援。

小西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举手说,吴老师,我帮他读。

坐在明宇前面的一个女生将脸扭过来小声说:“老师叫你读课文呢,不管怎么样,你先站起来啊。”

明宇听她这么说,迟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吴老师以为他终于要开读了,冲他.点了点头:“开始吧。”

明宇茫然地问:“开始什么?”

有些同学笑了起来,吴老师也有些不耐烦了:“我都说了两遍了——把课文的第五段到第八段朗读出来。”

明宇摇着头说:“我不会读。”

同学们全都望向他,像看热闹一样乐呵呵地看着这个新来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老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皱着眉头说:“什么叫不会读?你读得不好没关系,但总不能一句都不读啊。”

这回,明宇语出惊人:“我不认识这些字啊。”

全班同学“哄”地一声笑开来,大部分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明宇,有一部分望向了小西,似乎想从她这里寻找答案。小西身边还有同学说道:“江小西,你哥哥太绝了!”

小西羞愧难当,脸涨得通红,好像出丑的是自己一样,她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看着课堂一片混乱,吴老师也火了:“你不识字?初二的学生不认识汉字——你是从外国来的吗?我看……你是在故意捣乱吧?”

明宇一脸委屈:“我不认识,所以我才来学啊。”

班上同学笑得更厉害了,有调皮的还吹起了口哨——意思是说,这场戏太棒了。

明宇的这句话弄得吴老师一时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没想到这个新来的看起来老实,实际上却是个制造混乱的“老手”。现在,他已经怒不可遏了,气得用力一挥手:“算了,你坐下!”

紧接着,他几乎是喝道:“江小西,你来读!”

小西大吃一惊——她没想到,吴老师气急败坏之下,居然迁怒到她这个班长头上了。他现在点名让自己来读,意思简直是明摆着的——江小西,看看你那个哥哥干的好事!你来替他赎罪!

没办法,小西只有在全班的嘲笑下——她现在深信不疑,嘲笑已经转移到她身上了——站了起来,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读完了课文。

墓穴来客 12.硫酸的威胁

好不容易,第一堂课终于下课了。小西第一次感到上课令她如此难受。

梅丽走到小西身边,望看她说:“我同情你的遭遇。”

“你想认识的帅哥在那边,去找他吧。”小西无力地说。

“我会去的,但在那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两个问题。第一,你哥哥怎么看上去傻乎乎的?第二,他什么时候成你哥哥了?”

“第一个问题去问他自己;第二个问题去问我妈妈。”

“别这么冷淡嘛。”梅丽望了一眼后方的明宇,“你说,他是真的不认识字吗?还是故意制造喜剧效果?”

“别烦我了,好吗?”小西用手按着额头,“我不想再谈论他了。”

梅丽撇了下嘴,双手朝空中摊了一下,坐在旁边不说话了。

另一边,明宇的身边现在也围着好几个人,是班上调皮捣蛋的那一帮男生。

“嘿,哥们儿,第一天的表现不错么。”一个又高又壮的男生,满脸化脓的青春痘使他看上去就像是被毁了容。事实上,他的外号就叫“硫酸”。

明宇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知道吗?本来我觉得上课是他妈很无聊的事情,但你今天演的这场好戏让我开心极了。”硫酸说。

“我没有演什么戏。”明宇说。

“好了,别这么一本正经的。”硫酸身边一个厚嘴唇的男生说道,“你看起来很不错,愿意加入我们吗?”

明宇想起来,昨天晚上小西的妈妈跟他谈了很久的话,其中一点就是要多跟班上的同学交朋友。

但他不怎么喜欢面前的这几个人。

“喂,问你呢,新来的。”厚嘴唇男生说,“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加入你们干什么?”明宇问。

几个人一齐哄笑起来,硫酸说:“加入我们意味着你将获得很多乐趣。比如说,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怎样让乏味的课堂变得有趣,就像刚才那节语文课一样。”

明宇似乎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他说:“不,我要好好上课。”

硫酸盯着明宇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判断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过了十几秒钟,他好像也悟到什么了。

“也许这家伙真的是个傻瓜。”硫酸对身边的几个男生说。

“我也看出来了。”一个脖子上挂着一根金属吊坠的男生说,“不过,我们就是需要这种傻瓜。”

明宇盯着他们几个人,眼神变得跟刚才有些不一样。

“我看这样吧,”硫酸俯下身来,趴在明宇的桌子上,“下午放学后,我们带你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让你长长见识。”

“不,放学之后我要回家。”明宇拒绝道。

“喂,老大,他这可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挂金属吊坠的男生说。硫酸自然也觉得脸面挂不住,他将脸靠近明宇,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子说:“新来的,显然你没有明白一件事——在这个班上,顺着我,你就会有好果子吃;如果你不买我的帐,就只能吃苦头了。”

明宇和他的眼光对视着,并没有表现出胆怯的神情,也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响了,硫酸直起身子,冲那几个人挥了下手,示意他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走之前,他最后对明宇说了一句:“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还会来邀请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也离开了,回到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梅丽目睹了这整个过程,她深吸一口气:

“看来,这小子第一天就惹上麻烦了。”

墓穴来客 13.三对三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明宇不知道原来课还可以在室外上,显得很兴奋。

列队。做操。进行跳远训练。

明宇尽量跟着老师和同学们做,完成了规定的项目。接着,是自由活动的时间。

小西一直捏着一把汗,怕明宇又在体育课上出什么洋相。还好,没出现这种情况。

同学们全都散开了,分组进行自己喜欢的活动。有些打篮球,有些打羽毛球和乒乓球,还有些女生就聚在一起聊天。明宇呆呆地站在操场上,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两个男生朝明宇跑过来。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挥了挥手:“晦,你是叫明宇吧?我叫汪博。”

另一个穿着一身耐克运动服,头上还绑着头带的运动型男生说,“我叫白川。”他用大拇指指了一下汪博,“我们俩都是小西的好朋友。”

明宇冲他们友好地.点了下头。

“你要跟我们一起打篮球吗?”白川问。

“就是玩那种球吗?”明宇指着前方的篮球场问。

听明宇这样说,汪博吃了一惊:“那种球?难道你从来没见过篮球吗?”

明宇摇了摇头,显得很丧气。

汪博和白川对视了一眼,白川问:“那你想打吗?”

“想!”明宇抬起头来,肯定地说。

“那就行了,我们告诉你规则,教你打吧。”白川拍了一下明宇的肩膀。

明宇高兴地笑了起来,跟着他们两个人来到篮球场。

“好了,现在我们有六个人,打三对三斗牛。”白川向大家宣布,“我、汪博和明宇一组,刘凯你们另外三个人一组。”

“我不知道怎么打啊。”明宇紧张地说。

“很简单,我们打的是半场。你看到这个篮球架了吧,一会儿球到你手里的时候,你把它投进篮框就行了。”汪博解说道。

明宇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可以了吧?”白川问,“那就开始了,他们先发球。”

明宇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对手已经将球从场外传了出来。快速的传球、阻截、防守,令明宇看得眼花缭乱。

汪博一边跑动,一边对明宇喊道:“你别光站着呀,阻止他们进攻!”

就在他喊话的时候,那个叫刘凯的男生已经投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汪博跑到明宇身边说:“一会儿球在他们手上的时候,你得想办法阻止他们靠近篮框和投篮,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

“好了,这回该我们发球了。”

场外的白川将球传给汪博,汪博运球朝前跑了几步,转身将球传给明宇。

明宇很兴奋,一把将球接住。他看了下篮球架,离自己还有些远,才抱起篮球就朝前面跑去。

“喂!他怎么回事啊?怎么才抱着球跑了这么多步!”对手全都嚷了起来。

白川跑到明宇面前,对他说:“犯规了,你不能带球走步!”

“什么叫带球走步?”明宇茫然地问。

“就是不能一直把球抱着往前跑。你得一边拍球一边跑,那叫运球。”

“可是,我不会运球啊。”明宇难堪地说。

白川叹了口气:“那一会儿我们传球给你的时候,你不要跑动,直接投篮就行了。”

明宇连连点头。

白川将球丢给对手:“你们发球吧。”

球传到了刘凯手中,他动作十分灵活,眼看又要带球上篮了,白川和汪博防守得很吃力。

这时,明宇想起汪博跟自己说的,要阻止对手投篮——他决速地跑了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刘凯,将他紧紧箍住。

刘凯大吃一惊,球从手中掉了下来。他恼怒地喊道:“你干什么呀!”

汪博和白川赶紧跑过来,将明宇拉开,两人汗颜道:“你不能把他抱着,这样也是犯规的!”

明宇望着汪博说:“你刚才说,要阻止他们投篮……”

“我是说你要阻截他们正在运的球,但是你不能连人都阻止了呀。唉,我要怎么才跟你说得清楚……”

这时,刘凯和另外那两个同学满脸怒色地走过来,对白川说道:“你找的什么人啊?一点儿常识都没有,这样怎么打?”

白川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尴尬地说不出话。

明宇意识到他们觉得自己是累赞,自觉地说:“我不打了,你们打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听到后面刘凯说了一句:“早就该这样了。你们去重新找个人来吧。”

明宇走到一个空篮球架旁边,孤独地坐在地上,低着头用手指在地上胡乱画着。

他很想跟他们一起打球,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只会成为负担。

被人排斥的滋味让明宇很难受。

墓穴来客 14.他像个野生动物

就在明宇郁闷消沉的时候,头项上忽然出现一片阴影,将他面前的光挡住了。

明宇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到,汪博和白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白川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新篮球。

“你们……怎么不打了。”明宇感到愕然。

“那人没劲。”汪博用大拇指指了一下刘凯。“我们不想跟他一起打了。”

“我们教你打吧,从运球开始。”白川拍了一下手中的篮球。

一股暖流淌进明宇的心里,他感动地站了起来,用力点了下头:“嗯!”

“看着,你首先将身子半蹲,放低重心,然后用手腕的力量拍球,就像这样。”白川示范着。

拍了十多下,他将球丢给明宇:“来,你试试。”

明宇接过球,按照白川教的那样,很认真地练习运球。一开始老是要拍掉,但不一会儿,就能够连续拍上十多个了。

汪博“嘿嘿”地笑道:“怎么样,简单吧,你现在已经会原地运球了。”

明宇显得非常高兴,他迫不及待地说:“现在是不是可以练习跑动中运球了?

白川笑了一下:“运球要慢慢练,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练好的。这样吧,我先教你一招实用的,叫‘三步上篮’。”

“你就是想炫一下吧。”汪博说。

“闭嘴。”白川将球拿过来,退后几步,对明宇说,“看好了。”

接着,他抱着球朝前迈开两大步,第三步起跳的时候,将球投进了篮筐。“哇,漂亮!”明宇禁不住称赞道。

白川得意地说:“这招可是我的主力技,在比赛中很管用的——你来试试?

“好啊。”明宇接过了球,学着白川那样先跨出两步。

“起跳,投篮!”白川在旁边喊道。

明宇跳起来将球抛向篮筐,但是投偏了,没进。

“没关系,慢慢练习。”白川安慰道。

明宇将球检过来,又来了一次,这回他感觉比刚才顺手些了。

一连练了十多次三步上篮,明宇终于投进了一个球。汪博和白川在一旁鼓掌道:“好的,就是这样!”

明宇信心大增,再一次跨步上篮。

但这一次,在他刚刚跨完第二步,准备起跳的时候,旁边突然跳出来一个抱着篮球的人,那人又高又壮,用力向明宇撞去。明宇毫无防备,被撞飞到一旁,重重地摔到地上。

“啊!”汪博和白川大叫一声,扭头望向那人。明宇摔倒在地后,那人的身边爆发出一阵肆意的嘲笑声。

是硫酸和他那一群孤朋狗党。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也在练习上篮。”硫酸那张像癞蛤蟆一样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颤动着,“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飞了。

汪博和白川对硫酸怒目而视,但却敢怒不敢言,他们都知道硫酸是故意的。

汪博去把明宇扶起来,“哎呀”叫了一声,他看到明宇左边手臂的内侧被地上的小石子划破了,渗出血来。

“我们送你到校医那里去。”白川说。

“没关系,我还想练会儿三步上篮。”明宇满不在乎地说。

汪博瞪大了眼晴:“还练?你的手臂擦破了这么大一块皮,得用酒精消毒才行。”

明宇抬起胳膊,用舌头将手臂上混合了泥沙、灰尘的血迹一起舔了个千净,只剩下几道血痕,然后咧嘴一笑:“好了,没事了。”

汪博、白川,连同硫酸和他的同伙全都看呆了。

“这小子就像个野生动物一样!”挂金属吊坠的男生龇着嘴说。

硫酸狠狠地瞪了明宇三个人一眼,挥了下手:“我们走!”

他们几个人朝操场边缘走去,厚嘴唇男生说:“老大,你看他那一脸不屑的表情,根本就是在向你挑衅啊。”

“我看他就是个连疼痛都不知道的傻瓜。”金属吊坠说,“不过话说回来,划破这么大一块皮,他眉毛都没皱一下。我们打架的时候要是叫上他打头阵还不赖。”

硫酸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见明宇还在投篮。他眯起眼晴说:“不管他是不是傻瓜,总之这小子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看,得给他来点儿厉害的才行。”

墓穴来客 15.全盘失忆

因为是第一天上学,下午妈妈开车到校门口来接小西和明宇回家。

明宇刚一上车,妈妈就看到他手臂上的血痕,赶紧问道:“明宇,你怎么受伤了?”

明宇轻描淡写地说:“打篮球时摔了一下,擦破了皮。”

“是这样吗,小西?”妈妈问。

“应该是吧,我也没看到他是怎么受伤的。”小西说。

小西确实没有看到,但她上午听梅丽说硫酸一伙人找过明宇。直觉告诉她事情可能不是这么简单,可她没多问。

妈妈对明宇说:“以后要小心些,注意安全。”

“我知道了。”明宇说。

回到家后,妈妈找出碘酒,替明宇的伤口消毒。

“到底是男孩子,擦碘酒这么疼都不吭一声。”妈妈笑着说,“要换成小西,肯定会嚷得一栋楼都听得见。”

小西“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他有特殊体质,没有痛觉的。”

“瞎说,下次你涂来试试就知道痛不痛了。”

“阿姨,确实不怎么疼的。”明宇说。

“别逞强了,记着暂时别沾水啊。”

小西叹了口气:“唉,跟你说了你也不信,算了。”她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吃过晚饭,妈妈把小西叫到自己房间,问今天明宇在学校的情况。

小西把语文课上的事讲了出来,最后总结了一句:“你看,连我都被牵连了。”

妈妈皱着眉头说:“他真的连字都不认识了……看来我是该找个家教,从最基础帮他补一下课。”

小西说:“妈,你真的觉得他是因为失忆才不识字的吗?”

妈妈望着小西:“要不然还会是什么原因?”

“也许,他在被我们撞之前就不识字呢?”

“这怎么可能?”妈妈摇着头说,“现在都是义务教育了,所有孩子都会去上学读书的,为什么他会没有?”

“可是,我觉得就算是失忆,也不会忘得这么彻底吧?”

妈妈叹了口气:“关于这一点,我早就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失忆有好几种类型——局部失忆、选择性失忆等等。但明宇经过他们的检验,判断是最严重的‘全盘失忆’。”

“什么叫全盘失忆?”

“就是像他现在这样,从名字、家人、住址到一些知识、常识,全都忘记了。”妈妈说,“不过听医生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有的失忆症患者连说话和与人沟通的方式都会忘记,最后连行动和吞食都不会了,需要插胃管来进食呢!”

小西张口结舌,完全听呆了。好半天之后,她回过神来说道:“我还真不知道失忆有这么可怕。”

“所以我们该觉得幸运了,起码明宇还没有把最基本的那些东西忘掉。”

“那医生有没有说,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医治?”

妈妈摇头道:“医生说,目前对失忆症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靠他慢慢恢复了。”

小西颌首沉思了一阵,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妈,我在想……”

妈妈望着她:“想什么?”

“明宇的情况有些特殊。”

“什么意思?”

小西眉头微蹙:“其它的失忆症患者,他的家人知道他以前的状况。但明宇没找到家人,我们对他的过去又不了解,所以没法判断他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妈妈问:“你觉得他本来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但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感觉他的某些习惯或者特性不像是失忆后才造成的,而是之前就那样。”

“比如说呢,你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了吗?”

小西撇着嘴说:“倒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寻常,似乎以前不是个普通人。”

妈妈说:“别胡乱猜测了,他不是普通人还能是什么人啊?外星人?”

“我看没准就是呢。”

“好了,别胡说了。快做作业去吧!”妈妈拍了小西一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天中午我要在公司加班,没法给你们做饭,你们就在外面吃吧。”

小西习惯性地摊出手来。

妈妈从钱包里摸出一张100元的钞票拍到小西手里:“没零的了,剩下的要补给我啊。”

“嗯,会补给你——才怪呢!”小西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出去了。

墓穴来客 16. 令人作呕的一幕

第二天上午放学后,小西对几个住校的女生说:“今天中午你们打算到哪儿吃饭啊?我也去。”

一个叫袁洁的长头发女生说:“怎么,小西,你今天中午也要在外面吃啊?”

“是啊,我妈妈要在公司加班,就让我在外面吃了。”

脸上长着许多雀斑的郑旭说:“我们还能到哪儿吃啊,就在学校食堂吃呗。”

“别呀,在食堂吃多没劲呀,我们出去吃吧。”小西说。

“那也行啊,吃学校门口的小炒吧。”

小西翻了下眼晴:“学校门口的小炒跟食堂有什么区别呀?”

“那你说到哪儿吃?”女生们问。

“我们去吃韩国烤肉吧。”小西提议。

“怎么,今天班长大人要请客?”郑旭眨着眼晴说。

“请客——想得美啊你们——AA制!”

女生们一起叹了口气:“唉,算了吧。韩国烤肉这么贵,我们天天在外面吃的可吃不起。”

“我没叫你们天天吃啊,就今天陪我吃一顿不行吗?”小西两只手合拢抱在胸前。

郑旭和几个女生摆着手说:“还是算了,吃这一顿得当我们在学校吃好多顿呢——后半个月你还要不要我们过了?”

“你们……”

袁洁笑着说:“好啦、好啦,我陪你去吃韩国烤肉,行了吧。”

“还是你最好!”小西一下将袁洁抱住。

“唉,那你们去吃吧,我们几个穷人还是在学校门口的小馆子吃就行了。”郑旭故意说得酸溜溜的。

“讨厌,少在那里唱我们。”小西笑着推了郑旭一下。

袁洁把那头飘逸的长发朝后面捊了一下:“那我们走吧。”

“好……”正要往教室门外走,小西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用手按住额头。

“怎么了?”袁洁问。

小西回过头,望向明宇——差点儿把他给忘了。

袁洁也望向那边:“哦,对了,还有你哥哥呢。把他叫上一起去吃吧。”

接着,袁洁把嘴靠近小西耳边,小声说道:“不过说真的,你哥哥还真有点怪怪的。”

这个时候,小西忽然想起那次在西餐厅吃牛排的尴尬经历,她心中一颤——噢,老天啊,我不能再这么丢脸了。

犹豫片刻,小西说道:“我有主意了。”她朝明宇走过去。

“明宇,妈妈跟你说了吧——今天中午我们不回去吃。”

“嗯,说了。”明宇点头道。

小西从口袋里摸出20元钱,递给他:“学校门口有不少的餐馆,你自己看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反正面条、炒饭什么的都行——这20块钱应该足够了。”

明宇接过钱:“那你呢?”

“嗯……我怕我们喜欢吃的东西不一样,所以我……在别的地方吃。”

明宇说:“我把钱交给他们(餐馆的人)他们就会端东西给我吃吗?”

“你也可以先吃,然后再付钱——只要你别点什么太离谱的、特贵的东西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学校门口也没有什么太贵的东西。吃完之后你回教室来就行了。”

“嗯,我知道了。”

小西高兴地跑到袁洁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我们走吧!”

“这样合适吗?我们去吃韩国烤肉,让他……”袁洁小声说。

“哎呀,没关系的,告诉你吧……”

两个女生低声说着话,从教室门口离开了。

明宇这时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捏着那张20元的钞票望了一会儿,也走出了教室。

校门外的几个小餐馆现在已经是人满为患。明宇出来得迟,他看到每家馆子的位子都已经坐满了。

他手里一直攥着那张钱,在各个餐馆门口徘徊。每个餐馆的招牌或店堂内都写着供应的菜品。确实如小西说的那样,各类面、饭、小吃一应俱全。

但对于明宇来说,这一切十分陌生。首先他几乎不认识那些招牌上的字,而且他对这些菜名究竟代表什么意思没有任何概念。

明宇就这样从一家一家坐满了人的餐馆面前经过,看着里面的人吃的不亦乐乎,他咽了好几回口水。

他饿了,但他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

这时,他头脑中的原始本能使他想起了某种熟悉的味道,那似乎是他以前经常吃的一种味道。

※※※※

小西将一片肥牛肉夹到韩式烤盘上,忽然“哎呀”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袁洁正将一片包了生菜叶的牛肉送进嘴里,边嚼边问。

“我想起个问题,”小西说,“明宇他……不认识字啊,他怎么跟老板说他想吃什么呢?”

袁洁怀疑地问道:“他真的不认识字?怎么可能啊,都初二了!”

小西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无奈之下只有说:“他患了失忆症,把以前学的知识,还有很多东西都忘了。”

“原来是这样!”袁洁惊叹道。

“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妈妈不希望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袁洁点头道:“嗯,我不会说的。”

“谈,你说,我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怎么办啊?”

袁洁满不在乎地喝了口麦茶:“你还真把你哥哥当傻瓜了?就算他不认识字,可他看见别人在吃饭或者吃面,跟老板说‘我要这个’,不就行了吗?”

小西稍稍松了口气:“希望他就是这样做的。”

※※※※

明宇走过那几家小餐馆,不由自主地来到一家肉铺面前。

店门口的铁钩上,挂满了不同部位的猪肉、牛肉、羊肉,还有动物内脏、下水等等。明宇呆呆地望着这些生肉,竟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肉铺老板见门口有个男孩望着店里的肉发愣,上前招呼道:“同学,你要买肉吗?”

明宇咽了口唾沫,问道:“这些肉,可以吃吗?”

肉铺老板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能吃,难道买来当摆设啊?”

明宇将手里的20元钱递了过去:“那我买一块。”

老板接过钱,指着肉问道:“买哪一块?猪肉、牛肉还是羊肉?”

明宇指着一块猪的背脊肉说:“就要这块吧。”

“好嘞,我给你来20块钱的。”老板拿起案板上的切肉刀,从一整片背脊肉上割了一小块下来,放到公平秤上一称,“嘿,只有17块5,现在手是越来越不准了。”

随即,他问道:“你看我是找你2块5,还是你再来点儿别的?”

明宇呆呆地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板见他没主意,便自作主张地割下一小块猪肝,和肉放在一起,用一个塑料口袋装好,递给明宇:“我就再补你一块猪肝吧,你还能做一小份儿炒猪肝出来。”

明宇稀里糊涂地接过这一袋肉。

郑旭和几个住校的女生在一家馆子吃完了饭,走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冰品店买冰激凌。刚付完钱走出来,郑旭无意间瞥到明宇站在街对面的肉铺面前。

她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一个女生:“哎,你们看,那不是小西的哥哥明宇吗?他买生肉干什么呀?”

那女生朝肉铺望了一眼,说:“人家买肉拿回去晚上吃,管得着吗你,走吧。”

郑旭瞪着眼晴说:“不会吧?这么热的天,他买块肉放书包里捂一下午,肉非臭了不可!下午放学时再买不行吗?”

她这么一说,几个女生都望向那边,说道:“是有点奇怪。”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说:“我觉得小西这个哥哥本来就有点怪怪的,不知道是哪个边远山区来的还是怎么回事儿,好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哎,他买完了,提着肉走了。”郑旭望着街对面说。

“他这是要到哪儿去啊?”一个女生问。

“我们跟上去瞧瞧吧。”郑旭说。

“我说你们无不无聊啊,人家买点肉都值得你们跟踪?还是回寝室睡会儿午觉吧。”一个胖乎乎的女生说。

“要回去你回去,我要去看个究竟。”郑旭朝前方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

几个女生对望了一眼,也跟着郑旭走了过去。

很快,她们就觉得有些失望,明宇并没有把肉拿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直接进学校,回教室去了。

郑旭和几个女生不死心,悄悄跟着他来到教室。明宇从后门进去之后,几个女生就猫着身子待在教室后门口,从斜后方观察着明宇。

教室里现在只有明宇一个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坐到座位上后,他解开口袋,拿出里面那一小块猪肝,盯着望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到弄子前嗅了嗅。

接着,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明宇将这一块带着腥臭味的生猪肝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大口。

教室后门偷窥的那几个女生眼晴都快鼓出来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捂住嘴,惊骇地几乎忘记了呼吸。

明宇全然不知,他吃了一口生猪肝之后,又拿出那块生猪肉,咬了一大口,吃得津津有味。

“唔……”后门的一个女生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明宇听到声音,大吃一惊,回过头去愕然地望着那几个女生。

他这一回头,更是将她们吓得魂飞魄散——明宇的嘴边沾满了猪肝上的鲜血,他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就像吸血鬼一样可怕。

几个女生吓得大声尖叫着,发疯一样地朝楼下跑去,剩下明宇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她们刚跑到楼下,正好看到小西和袁洁也回来了。郑旭像看到什么救星一样,一把抓住小西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小西,你……你哥哥他……”

小西看着她们几个都脸色苍白,感觉肯定出事了,赶紧问道:“他怎么了?”

郑旭大口喘息了好半天才回过气来,失控地大叫道:“他……他在教室里吃生猪肉!”

“啊?”小西和袁洁一起叫起来,大惊失色。

呆了半晌,小西朝楼上冲去:“我去看看!”

袁洁、郑旭和几个住校女生对望了一眼,看到小西冲了上去,她们也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小西一口气跑到教室,从后门闯了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座位上的明宇。这时,他已经用衣袖将嘴边的血擦掉了,但那袋肉还摆在他的课桌上。

小西冲到明宇跟前,看到他面前的生猪肉,禁不住大吼起来:“你怎么吃生肉啊!”

明宇一脸无辜地说:“怎么,这个不能吃吗?那家店的老板跟我说可以吃的啊。”

小西将脸扭到一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几秒钟后,她几乎是怒吼道:“我们是人啊!又不是野生动物,你连这个都忘了吗!”

说完,她抓起桌子上的那袋肉,提着就朝外面冲去。教室门口的几个女生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将生肉丢进垃圾箱,小西觉得没脸再回班上去了,她独自坐在花坛旁边,不禁掉下泪来。

刚才从教室门口出来的时候,她分明地看到,郑旭她们几个就像看什么怪物一样地望着他们——在他们的眼里,不单明宇是怪物,连她也是!因为她和明宇现在是所谓的什么“兄妹”。

完了,我的生活彻底被他毁了。很快,全班都会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都会把明宇连同我都当成怪物看待。

另外——小西又想到——丢脸还是小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他以前到底是生活在什么环境中的?就算是失忆的人,也不会觉得生肉好吃吧?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他在失忆前就养成的习惯。

对了,他说过的,他最喜欢吃肉。

突然,小西的心像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他说的喜欢吃肉,是指什么肉呢?

这个想法令小西遍体生寒、瑟瑟发抖……

墓穴来客 17.恶性事件

还算好。几天过去了,班上似乎没有别的同学知道那天中午发生的事。袁洁、郑旭她们大概考虑到了小西的面子问题,并没有像小西预想的那样将这件事扩散出去。

这着实令小西松了口气。

这件事,小西也不敢告诉妈妈。如果让妈妈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同学单独去吃韩国料理,才导致明宇去买生猪肉吃的话,挨批的只会是自己。

上了这一个星期的学,明宇已经能自己认着路回家了。这让小西如释重负——放学后她终于不用再被迫跟那怪人一起回家。

现在,小西尽可能地把明宇当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别说是兄妹了,连普通同学都不是。

今天是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梅丽来找到小西,神神秘秘地靠近她耳朵小声说:“我刚才听到硫酸那伙人说,今天下午放学后,好像要让谁尝尝厉害什么的,我发现他们是望着明宇说的。”

明宇这个名字现在对小西来说,简直就是麻烦的代言词。她刚一听到,立刻摆了下手:“别跟我说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不是你哥哥吗?”

“他不是我哥哥!”小西盯着梅丽,尽量压低声音,“我跟你讲过真实情况的——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跟他什么都不是。”

“就算不是吧,那他现在有可能遇到麻烦,你总不能……”

没等梅丽说完,小西就将下一节课的课本举了起来:“对不起,我要预习功课了。”

梅丽皱着眉望了小西一阵,叹着气离开了。

放学之后,吴老师叫班长、宣传委员和一个擅长书画的同学留下来办一下板报。其它同学则回家了。

明宇走到教室后面,对小西说:“小西,我先回去了。”

小西用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字,望都没望他一眼,冷冷地说:“走吧。”

明宇背上书包,离开教室。

“老大,他出来了。”金属项链用大拇指指了一下从教学楼下来的明宇。

硫酸躲在花坛旁边一裸大树的阴影下,不慌不忙地说:“别着急,等他出了校门再说。”

“人已经安排好了吗?”厚嘴唇说。

硫酸斜着瞟了他一眼:“这用得着你担心吗?”

厚嘴唇不说话了。

眼看明宇走出了校门,硫酸一挥手:“走!”

几个人快步跟了上去。

梅丽从操场的另一端走出来,不安地望着硫酸一伙人。

明宇出校门后,走在回家的一条大路上。刚拐过一个街口,忽然从身后蹿出来两个人,是硫酸和金属项链。他们各伸出一条胳膊挽在明宇脖子上,就像两道枷锁。

“嘿,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硫酸说。

明宇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问道:“什么地方?”

“就在这儿——你看,已经到了。”两个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架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厚嘴唇已经等在那里了。

但明宇很快发现,等在那里的不止是厚嘴唇,还有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人头发染成黄色、紫色和银灰色,耳朵和脸上挂着一些金属小环,好像还有一些钉子镶在他们脸上。厚嘴唇和那几个人一起抽着烟,看到硫酸和金属项链把明宇架了过来,他们一起围了上来,把明宇夹在中间。

“喂……小西、小西!”梅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教室,慌张地说,“我起先没有猜错,硫酸他们……真的要对明宇下手!”

教室里现在只有小西和另外一个同学。小西站在板凳上,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画画。听梅丽这样说,她停了下来,望着她。

“我刚才悄悄跟在硫酸那伙人后面,发现他们把明宇强行带到了石板巷那条死胡同里。而且,那里已经等着好几个流氓了,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对明宇怎么样?”

小西沉默了片刻,硬起心肠说:“梅丽,我跟你说过,他跟我没关系。”

梅丽惊讶地张着嘴:“你说什么?你真的不管?”

“如果这是他自己惹的麻烦,就应该由他自己来承担。或许,他要想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就应该学会吃点苦头。”小西淡淡地说。

梅丽像看陌生人一样地望着小西,“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么冷漠的人。”她摇着头,离开教室,朝老师的办公室跑去。

教室中的另外那个同学也望着小西。

小西闭着眼晴,眉头紧蹙,狠狠地掰断了手中的一只粉笔。

※※※※

“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们认识的小朋友,对吗?”银灰色头发的那个人望着硫酸说。

“没错。”硫酸歪着头,接过嘴唇递过来的一支点燃了的香烟,他吸了一大口,将烟雾吐在明宇脸上。“记得那天我跟你说过的吗?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不愿意。”明宇毫不犹像地说。

那几个社会上的流氓微微张了下嘴,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他们没想到这小子面对这么多人竟然会毫无惧色。

硫酸压着火气说:“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明宇很直接地说:“我不喜欢你们。”

硫酸盯着他望了几秒钟,“呵”地干笑一声。“那就没办法了。”

他一边朝后面退着,一边对那几个校外流氓说:“兄弟们,让我跟你们介绍一下他的特殊体质吧,据我了解,他不怎么怕痛的。”

“是吗?”一个紫头发走到明宇面前,“那我可得试试。”

紫头发一把抓起明宇的手,将他的手心翻起来,把烟头戳了上去。

直到那烟头完全在手心被摁灭,明宇脸上也是一副木然的表情,他的眼晴盯着这个戳他烟头的紫头发流氓。

紫头发也盯着明宇的脸,忽然,他肆意狂笑道:“不错,这小子真他妈有种!别说,我还怪喜欢他的!”

随即,他的脸又一下阴沉下来:“可是,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说着,他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两寸长的铁钉,把它伸到明宇眼前晃了晃:“我倒要试试,你是不是真的不怕痛。”

厚嘴唇愣了一下,悄悄对硫酸说:“老大,这会不会太……”

硫酸也显得有些迟疑,他望了靠在墙角抽烟的银灰色头发一眼。这时他才惊讶地看到,银灰色头发的一只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把铁锤。

紫头发猛地抓着明宇的手,一下贴到墙上,另一只手举起那根铁钉。硫酸三人的脸紧紧皱了起来,嘴大张着,似乎这是他们也没料到的情况。

就在这时,有人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所有人循声望过去,巷子口站着好几个人,是学校政教处的主任和保卫科的人,还有几个警察。

“糟糕。”硫酸暗呼一声。

警察率先走过来,对那几个流氓呵斥道:“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紫头发早就将明宇的手放了下来,铁钉也丢了。他嬉皮笑脸地说:“没干什么啊,警官,我们在这里闹着玩儿呢。”

“这里不好玩,跟我们到局里去玩吧,那里好玩些。”警察说。

“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玩吧。”几个流氓赶紧从一边溜了。

“以后再让我们碰到你们聚众滋事,就不会这么轻易放你们走了!”警察冲他们的背影喊道。

这时,硫酸三人也低着头,打算悄悄溜走。政教主任将他们拦住,斥责道:“刘爽(硫酸的真名)又是你们!你们是不是在这里欺负同学?”

“没有啊,主任。”硫酸这时像泄了气的气球,威风不起来了,“我们是……路过这里而已。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主任说,“那些流氓不就是你们找来的吗!”主任走到明宇身边,对他说:“你是这学期才转来的,叫明宇对吧?他们是不是在这里欺负你?”

硫酸三人一齐望向明宇,出乎意料的,明宇说:“没有,他们没把我怎么样。”

主任说:“你不用怕,也不要帮他们遮掩,我会处理他们的。实在不行,还有公安局的警察呢。”

硫酸三人吓得抖了一下。

“真的没什么。”明宇说。

主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对硫酸他们三个人说:“你们三个听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以后再让我发现你们聚集校外流氓干坏事的话,你们就别在学校读书了,请警察把你们送到工读学校去!”

硫酸三人连连点头:“是,是……我们知道了。”说完跑了。

政教主任对明宇说:“你也回家吧,如果他们以后再找你的麻烦,你就直接来找我。”

明宇点了下头:“嗯。”

硫酸三人跑出去好远,来到另一条街上,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金属项链说:“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啊,学校的人和警察都来了!他们不会这么凑巧全都路过这儿吧?”

“废话,当然不是了!”厚嘴唇说,“肯定是班上哪个人知道我们今天要找那小子麻烦,去点的水(告的状)!”

“会是谁?找死啊!”金属项链狠狠地说。

硫酸想了一阵,猛地一拍大腿:“还会是谁,肯定是那小子的妹妹——江小西呗!那丫头本来就爱告状,上次我打胖子那件事,就是她告的,害我挨了处分呢!”

“对,肯定是她,这回我们要动她哥哥,她当然更要整我们了!连警察都叫来了!”金属项链咬牙切齿地说。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得给她点教训才行!”硫酸说。

“可是,她是班长啊,老师最器重她了。”厚嘴唇提醒道,“我们要是连她都……那后果就真的严重了。”

“不,我才不打女生呢。”硫酸阴险地笑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头,“动动脑子啊,我们知道她最害怕什么,不是吗?”

墓穴来客 18.恐怖的礼物

上周星期五那件事情过后,梅丽一直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几天,她一直在暗中观察硫酸那伙人,发现他们的表现实在是太平静了——既没有再找明宇的麻烦,也没有“追查”那天的告密者是谁——但正是如此,才让她感到不踏实。

因为凭梅丽对他们的了解,那伙人不是被教训或者警告之后就能学会收敛的善类。他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意味着可能正在暗暗策划着什么更恶劣的坏点子。

难道他们知道是我向老师告的密,在计划着怎么报复我?梅丽这样一想,更加心神不宁了。

星期三下午,明宇和小西分别从家里走到学校,明宇走得快些,比小西早几分钟到。小西来到班上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忽然,她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

她慢慢走过去,惊讶地问道:“这是谁的呀?”

旁边几个女生笑着说:“小西,有人送礼物给你!”

“谁啊?”

“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就看到你桌子上放着这礼品盒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是送给我的?也许是谁放错地方了呢?”

“你看这里。”一个女同学指着礼品盒的缎带上拴着的一块小牌子说,:“‘送给江小西’——看到了吧,是给你的!”

小西拿起那块牌子看了看,纳闷地说道:“怪了,谁会莫名其妙送东西给我。”

坐在她后面一排的袁洁将身子探过来说:“你的追求者呗!”

“去!”小西推了她一下,“少拿我开心!”

“是不是生日礼物啊?”一个女生提醒道。

“生日?”小西摇着头说,“我的生日在二月份,早就过了。”

这个时候,班上的好些同学都聚了过来,大家都觉得有些好奇。

明宇坐在小西的斜后方,他也伸长脖子朝这边看。

梅丽更是心痒难耐,她对这种猎奇的事向来都是不会放过的,但经过上周五的事情,她和小西一直都没说话,还处在“冷战期”,只有忍住,远远地观望。

汪博趴在小西桌子上说:“管他谁送的呢,打开看看呗,也许看了里面的东西就知道了。”

有人说:“汪博,不会就是你送的吧?有意制造这种浪漫效果!”

大家一起哄笑起来,汪博红着脸说:“我才没这么多事儿呢,要送我就当面送!”

几个女生一起催促道:“小西,快打开看看吧!”

小西禁不起大家起哄,再加上她自己也着实好奇,用手指拈着缎带,将它拆散了。

大家围成一团,眼晴一眨不眨地盯着小西撕开包装纸,再把那精致的礼品盒打开。

外面那一层纸盒打开了,大家看到里面竟然是一个小些的纸盒。

“送这东西的人心思挺慎密的啊。”袁洁说,“瞧这一层又一层的,里面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

“快、快、快,把这小盒子打开。”同学们都按捺不住了。

不知怎么的,小西心中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她隐隐约约觉得这盒子里可能装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大家都望着她,而且都打开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吊所有人的胃口,她只有继续将那小纸盒剥开。

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是一个小木盒。

“啊,不会吧,是音乐盒啊?这么老土?”一个女同学失望地叫道。

大家都觉得有些失落,显然盒子里的东西太平常了,跟他们想象和期待的相差太远。但小西却松了口气——好歹音乐盒不是什么坏东西。

她下意识地揭开木头盖子,将音乐盒打开。

就在小西的眼晴接触到里面的东西那一瞬间,她全身的寒毛像针一样竖了起来,血液从脚底狂涌到头顶,令她的眼前出现一层红雾。

“啊——”她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身子朝后猛地一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重重地坐到地上。

明宇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家先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当他们看清盒子里装的东西后,全都惊叫了起来。

那音乐盒是被掏空了的,里面装着几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大蜘蛛!

教室里“哄”地一下乱成了一锅粥,女生们抱着脑袋,尖叫着跑远了。连男生们也不敢凑上前去,他们只敢远远地看看那几只让人毛骨悚然的大蜘蛛从盒子里爬了出来,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

但是,所有人的恐惧程度都比不上小西,她现在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上,浑身筛糠一样地猛抖着,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那双惊惧的眼晴几乎要从眼眶中瞪裂出来。

梅丽双手捂着嘴,惊骇不已地站了起来——作为小西的死党,她知道,小西最害怕的东西就是蜘蛛!上次在学校的操场上,一只指甲壳那么大的小蜘蛛从树上掉到小西面前,都把她吓得半死,整节课脸色都是青的——现在这几只巴掌大的蜘蛛出现在小西面前,这简直会把她吓疯的!

但梅丽也只有干着急的份,这么大的蜘蛛,她也很害怕,根本不敢靠近。

怎么办,要是蜘蛛爬到小西身上,她会被当场吓死的!梅丽紧张地想着。

墓穴来客 19.爆发

就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时候,教室最后一排忽然传来一阵放肆而狰狞的狂笑。

是硫酸和他的两个手下。显然,他们对自己导演的这场好戏所产生的效果非常满意。

一瞬间,大家都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全都愤怒地望向他们。

硫酸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看见小西正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朝后面缓缓挪动,他晃动手指说:“班长大人,别这么不领情啊,这几只南美大蜘蛛可是我专门买来送给你当宠物的。怎么,你不喜欢吗?”

说着,他从屁股后面摸出两根细长的铁丝,像筷子一样夹住桌子上的一只大蜘蛛,把它慢慢挑了起来。

班上的人全都惊骇地叫了起来。小西似乎预感到他要做什么事,她一边朝后退着,一边拼命地晃着脑袋,几乎是在哀求着:“不,不要……不要!”

那只蜘蛛被挑在空中,缓缓地朝小西的脸移动,配合这画面的是硫酸那和蜘蛛同样恶心的声音:“你不是很喜欢告状吗?告诉你吧,那天下午我们几个也是这么狼狈,你现在就体会一下吧……”

梅丽终于看不下去了,她知道后果是什么,小西会被吓死的!她朝教室后面跑去,拿起扫帚,想阻止硫酸的行动。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人像闪电一样冲了过来,硫酸还没看清,鼻子上就吃了重重的一拳。他惨叫一声,朝旁边倒过去。那只蜘蛛落在他的胸口,把他吓得哇哇大叫,手舞足蹈地乱跳着。厚嘴唇赶紧上前去,用一本书将蜘蛛打了下来。

明宇一步跨上前去,将蜘蛛踩死。然后他捏起拳头,重重地向小西桌子上那两只蜘蛛砸去。三只蜘蛛在瞬间变成几滩恶心的肉酱。

“噢——”周围的同学全都发出恐怖的尖叫。

“你……你敢打我!”硫酸发疯一样地咆哮着,挥着拳头朝明宇扑去。

明宇站在原地没动,等硫酸靠近的时候,照准他的鼻子又是一拳,硫酸又一次惨叫飞退,鼻血从他的鼻子里喷射出来。

这时,背后一拳朝明宇挥来,明宇猛地回头,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金属项链立刻痛得像杀猪一样嗦叫起来,双腿立刻就软了下去,几乎要跪下地来。

厚嘴唇在一旁看呆了,完全不敢上前来帮忙。他没想到比硫酸足足矮了一个头的明宇居然有这么厉害,轻松就撂倒了两个人。

明宇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晴,怒吼道:“不准你们欺负小西!”

小西全身像触电一样颤抖了一下。

金属项链哭爹喊娘地求着烧:“我们不敢了,不敢了……啊!噢——求求你,放了我吧!嗷——”

明宇一把将金属项链甩开,望着硫酸喝道:“你呢?”

硫酸从进这个班以来,从没有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他有接近一米八的个子、190斤的体重,站起来就像只灰熊一样——现在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个看起来比他瘦小许多的小子连打了两拳!无论如何他也不相信,自己会不是这小子的对手!

想到这里,他完全发疯了,“啊!”地大叫一声,抓起旁边一根铁靠背的椅子,举到空中,用尽全身力气朝明宇砸来。

班上的人——包括小西在内——全都咐得面无人色。这一下要是砸到脑袋上,是会出人命的!

就在大家吓傻了的时候,明宇朝前跨出一步,一记直拳轰向硫酸的胸口。

硫酸怪叫一声,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上,昏了过去。

大家真的傻了,彻底傻眼了。

这时,吴老师出现在了门口,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教室内混乱的一切,大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用简短的语言向他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吴老师冲到墙边,发现硫酸鼻血长流,已经不省人事了。他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中生代的恐龙那样不可思议。

“这是谁干的?”他瞠目结舌地问,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小西这个时候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她仍然脸色煞白,惊魂未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白川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他走上前来说:“吴老师,一会儿我再跟您解释吧。现在得把刘爽送到校医那里去才行。”

说完,他俯下身,打算把硫酸扶起来。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停顿了好几秒后,白川转过身惊恐地说道:“他好像……被打死了!”

墓穴来客 20.处罚决定

小西的妈妈坐在校长室里,着急地说:“校长,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他才上了不到两个星期的学……”

“问题就出在这里。”校长说,“他才上了不到两个星期的学,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情况。”

“可是,是那几个学生先用毒蜘蛛来威胁我女儿,明宇他才出手的呀!而且我听说,那几个学生是班上最顽劣的学生,甚至还和社会上的混混有来往。”

“没错,这些都是事实。但是你家那个明宇出手也太重了!”校长皱着眉头说,“你知道吗?被他打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还好,只是手腕骨折;另一个的鼻梁骨和胸部肋骨都骨折了!听医生说,折断的肋骨差点就插进了他的心脏,就是说——他差点儿就没命了!”

妈妈脸色发白,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两个学生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现在,他们的家长向我要说法。你说我该怎么办?”校长摊着手说。

妈妈将头扭向一边,焦急地想了一会儿,说:“校长,那您的意思是,班上的同学就该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学生把毒蜘蛛丢到我女儿身上,什么都不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几个混账学生做的事确实非常恶劣。但学校有老师啊!遇到这种事,应该首先找老师才对。”

“可是找老师有可能来不及了呀!”

“那也不能就把人往死里打啊!要是这次的事件不严肃处理的话,那以后学校里的学生就会认为——只要是有理,就算是杀人也行!这样的话,我们学校不就乱套了吗?那还不得经常出人命啊!”

“这件事情我也详细了解了。”妈妈说,“明宇并没有像您说的那样把那两个学生往死里打。据说当时他就只打了他们几拳而已。”

校长点着一根手指说:“对了,说到这里——你家那个明宇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一个体重接近两百斤的大个子,竟差点被他两三拳打死!他现在才15岁?以前是干什么的呀?”

妈妈垂下头,嗫嚅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校长皱起一边眉毛。

“我……”妈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校长盯着她望了一会儿,站起来说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他下手太狠了。而且这种危险人物,我们也不敢把他留在学校里。”

妈妈急了,也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您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他送进工读学校啊!这惩罚对他来说太严重了!”

“对不起,家长,请你理解,我要对学校里学生的安全负责。”校长将身子背了过去。

妈妈在校长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恳切地说道:“校长,请您念在这孩子毕竟是第一次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吧。如果学校里的学生只是犯了一次比较严重的错,就要被送进工读学校的话,那还需要你们这些教育工作者干什么呢?”

校长将头转过来一些,似乎有些动容了。

“我向您保证,回家之后我会跟他好好谈一回的——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妈妈看到了希望。

校长将身子缓缓转过来,凝视着小西的妈妈:“好吧,我就给他一次机会。”

“太感谢您了,校长!”妈妈感激地说。

“我把对他的处罚改为留校察看。而且两个星期不准上课,要让他好好地反省一下。”

“那……他不上课,干什么呢?”

校长说:“让他在学校的图书馆帮管理员整理报刊书籍和打扫卫生吧。如果他在图书馆这两个星期表现得好的话,就可以回来继续上课。”

妈妈缄默了一阵,说:“好吧。”

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处罚决定将是揭开明宇那谜一般身世的前奏。

※※※※

晚饭前,在明宇的房间,妈妈把校长的处罚决定告诉了明宇和小西。

留校察看外加两个星期不准上课——这是小西难以接受的严厉处罚,她在心里为明宇抱不平。但她瞥了明宇一眼,发现他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许他对什么叫“留校察看”完全没概念才会这么无所谓,小西心想。

但是她错了。因为妈妈说:“明宇,这是学校里最严重的处罚,他意味着你将有可能失去读书的机会,你知道吗?”

“我知道,下午吴老师跟我说了。”明宇说。

“你想留在学校继续读书,对吧?”

“对。”明宇肯定地点了下头。

妈妈轻轻颌首,将椅子挪到明宇面前,凝视着他:“那你就得向我保证,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

明宇有些茫然地望着小西的妈妈,过来一会儿,说出了令人吃惊的话:“不,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的话,我还会这么做的。”

妈妈惊诧地张大了嘴:“为什么,你……”

“阿姨,上学之前,你不是对我说,在学校里要像哥哥一样地保护小西吗?”明宇望了一眼小西,又望着妈妈。

小西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令她说不出话来。她望着明宇,心绪复杂。

明宇问道:“阿姨,我做错了吗?”

妈妈呆了半晌,将明宇的脸捧住:“不,你没有做错,你做得很对。”

紧接着,她低下头笑了一下,又抬起头来说:“但是你的力气太大了,我没有想到你有这么厉害。这样吧,你答应我——如果以后又发生类似的事,你把那些坏学生推开、赶跑就行了,别出手打他们——而且,在图书馆的这两个星期,你得表现好一些——行吗?”

“好的。”明宇点头。

妈妈微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然后望了小西一眼:“我去做饭了。”

妈妈走出去后,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

小西干咳了一声,耸了下肩膀说:“呃……我该怎么说呢,这事情,你干得确实太过火了。知道吗,你差点要了那两个家伙的命。而且我要说,蜘蛛是不能直接用手去打的,它们有毒。不过……”

顿了几秒钟,她红着脸说道:“谢谢。”

明宇好像被小西窘迫的样子逗乐了一样,他咧着嘴笑了起来。

小西望着他,也笑了起来。接着,她皱起眉说:“嘿,等一下,你该不会是想起今天下午我被蜘蛛吓傻了的模样,所以才发笑的吧?”

“不,”明宇摆着手说,“没有……”

但忽然,他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噢,我敢肯定,这回是了!”小西假装生气地叫道,但随即,她无奈地说“不过算了吧,原谅你,我想我当时那样子肯定是有够傻的!”

说完,他们俩对视了一眼,一起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西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我听说那天硫酸他们找了好几个校外的流氓来对付你,那种危险的时候,你怎么没动手打他们呢?”

明宇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说:“他们太弱了。我感觉不到什么危险。”

小西惊诧地说:“你的意思是,你知道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明宇点了下头:“嗯。”

“你知道自己很厉害吗?”小西又问。

明宇挠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他们比我弱。”

就像动物的直觉一样——比如才出生的小狮子也能感觉到自己比成年的老鼠强一样。小西盯着明宇,暗暗思忖。

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小西又一次问自己。

墓穴来客 21.放学后的约定

第二天一早,明宇就被年级主任带到学校图书馆“报到”去了。

小西回到教室后,大家都围拢过来跟他打听明宇的情况。她从同学们的表情和语言中感觉到,大家俨然已经把明宇当成了班上的英雄。因为他,班上少了硫酸这恶霸的威胁——他们那伙“恶霸团”现在只剩下厚嘴唇一个人还待在班上,已经起不了势了,只能灰溜溜地待在教室最后,大家都觉得大快人心。

课间操的时候,梅丽鼓起勇气来找到小西。

她垂着头,低声说道:“嗯……小西,虽然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道歉。其实,昨天硫酸他们报复的对象应该是我才对,因为那天下午是我去向老师告状的。但他们却以为是你……”

“你没有做错什么,梅丽。”小西说,“你帮了明宇,我很感谢你。”

梅丽抬起头来:“你真的这么想吗?”

小西点了点头,说:“而且,你知道吗?他们没有找错报复对象。”

梅丽不解地望着小西。

“那天下午,你去跟老师告了状,但我——随后打了110报警。”小西望着梅丽说。

梅丽惊愕地张大了嘴,有好几秒没有说话。随即,她高兴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是那么冷漠的人!”

小西做出遗憾的表情:“真没想到我之前留给你的是那种印象。”

梅丽推了小西一下:“好啦,算我错了。今天放学后,我请你吃甜筒赔罪吧。”

“不。”小西拒绝道。

梅丽嚷道:“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小西瞪着她说:“我的意思是,我才不吃甜筒呢。我要你请我到必胜客去吃披萨,吃死你!”

“这……也太狠了吧。”梅丽假装为难地说。然后两个人一齐笑起来,两个好朋友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

但事实上,下午放学后,小西并没有和梅丽去必胜客。她告诉死党,明宇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到处罚的,她得到图书馆去帮帮他。

小西刚走进图书馆,就看到明宇握着墩布在阅览室里卖力地拖着地,一身大汗淋漓。而图书馆里的那个老管理员此时则坐在藤椅上悠闲地打盹叱儿。

管理员看到小西,半阖着眼晴问:“要借书还是进阅览室?”

“我找他。”小西指了一下正在拖地的明宇。

明宇这时也看见了小西,他用手臂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招呼道:“小西。”

小西走过去,问道:“你今天在这里做些什么啊?”

明宇想了想,说:“清理书架、搬旧书到储物室、打扫卫生,还有……”

“还有什么?”

明宇指着管理员老头说:“帮他端饭,拿点东西什么的。”

小西听完,望向藤椅上的管理员,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分明是见明宇老实,把本来该他做的事全让明宇做了,还把明宇当佣人使唤——可惜现在是明宇挣表现的时候,不好找他理论。

想到这里,小西只有压着火气问:“那现在可以走了吧?”

明宇摇着头说:“我得把阅览室、借阅室和外面全拖完,然后把桌子抹干净才能走。”

小西看了下时间:“都快六点了呀,你做完这些要到什么时候去了?”明宇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力气。小西,你先回去吧。”

“傻瓜。”小西叹了口气,撸起袖子说,“算了,我帮你抹桌子吧,这样就可以早点走了。”

明宇赶忙说:“没关系的,小西,我自己来吧。”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小西已经到墙边拿起帕子,擦起了阅览室的桌子。

明宇呆呆地望了一会儿,迅速地拖起地来。

十多分钟后,两个人把卫生搞得干干净净,让那老头完全没话说,这才离开。

走在路上,小西对明宇说:“以后每天放学我都到图书馆来帮你吧。”

明宇连连摆手:“不,那样太辛苦你了。”

“你可别误会啊。不是我想来帮你,是害怕你再惹出什么麻烦事来,所以才来看着你的。”说完,小西朝前面走去。

明宇偏着头,挠了下脑袋,好像有些弄不懂小西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紧跟着跑了上去。

墓穴来客 22.旧报纸的秘密

一连几天,小西都在放学后到图书馆去,两人一起打扫卫生,然后一起回家。

星期四下午,小西到图书馆时,发现明宇已经一个人把卫生打扫完了。她高兴地说:“那我今天就早点回去吧。”

明宇说:“管理员大爷叫我把以前的旧报纸抱出来,明天早上卖了。”

小西眼晴向上翻了一下:“他大概是打算利用你在这里的两个星期,把好几年的工作都做了。”

明宇说:“旧报纸全都积了好厚的灰,我去抱就行了,你等着我。”

小西点了点头。

明宇转身到图书馆的一间小杂物室去,不一会儿,才抱了一大沓堆满灰尘的旧报纸出来。他往地上一放,灰尘立刻飞扬起来。小西赶紧用手在鼻子前扇着灰,一边朝后退。

明宇来回又才抱了好几沓旧报纸出来。小西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多呀,还要抱多久?”

明宇满脸是灰,汗水淌在脸上变成了泥浆。他用手擦了一把汗。“大爷说是堆积了好多年的旧报纸呢。不过没多少了,再抱几趟就完了。”

说完,他又转身进去了。小西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这一次有些奇怪,明宇进那间杂物室好几分钟了,还没有出来。

管理员老头上厕所去了,来借书和看书的同学也都回家了。现在图书馆的大门内就只有小西一个人。

她待在空旷的大厅内,感到有些纳闷——明宇这回怎么去了这么久?

会不会是有些旧报纸还没整理好?小西想着,朝杂物室走去,想去帮帮忙。

走到杂物室门口,小西朝里面望了一眼——这间小屋光线阴暗,只有顶上吊着的一盏灯泡发出幽黄的微光。小西看到明宇背对着她,好像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什么,她正想叫他一声,骤然停住了。

她看到,明宇站在杂物室的一张桌子旁,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一样东西。

是一张旧报纸。

小西愣了——他不是不认识字吗?为什么会这么认真地看这张报纸?他看得懂?

就在她感到纳闷的时候,突然,屋内的明宇大叫一声,接着痛苦地抱住头,蹲了下来,嘴里不断发出惊恐的尖叫。

小西大惊失色,吓得浑身一颤,不知所措地望着明宇。

忽然,小西的头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刚才看的那张报纸上,有什么东西唤醒了他的记忆?

想到这个,小西不由自主地朝屋内那张桌子走去。

这时,蹲在地上的明宇骤然回过头来,把小西吓了一大跳——明宇脸色煞白,面孔因抽搐而变形。他看见小西后,竟露出一副狰狞的表情!

那表情令小西大吃一惊,心底发寒,她抖抖索索地问道:“明宇,你……怎么了?”

明宇迅速埋下头,仍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小西走到那张桌子前,打算把放在上面的旧报纸拿起来。

“不要!”明宇大叫一声,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报纸,将那张泛黄的旧报纸撕得粉碎。

小西惊呆了,她不知道明宇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在这时,管理员老头回来了,他走到杂物室门口,惊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明宇大口喘着粗气,努力控制住不再发出号叫,但身体仍在猛抖着。

老头走进屋来,看着呆若木鸡的小西,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小西细声说,声音有些虚弱。

老头望着明宇:“你生病了?”

明宇慢慢缓过劲来,他晃动着脑袋,一言不发。

老头孤疑地望着他们两人,又望了一眼地上那张旧报纸的碎片,实在是看不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索性不再问了,挥了下手,说:“你们走吧,剩下的报纸明天搬。”

小西望了一眼明宇,发现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她试探着说:“走吧,明宇。”

也许是出于难堪,明宇不敢望着小西,只是默默地点下头,朝外面走去。管理员老头也跟着出去。

小西心中一紧,迅速蹲下来,把明宇撕碎的旧报纸碎片抓了一大把,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

接着,她快速地走了出去。

墓穴来客 23.四年前的命案

走在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明宇,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这句话,小西已经在心中问了上百次,但她就是不敢真的问出口。她害怕明宇又在大街上出现起先那种骇人的反应。

而且,小西能感觉得到,就算问,明宇也是不会告诉她的。

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在旧报纸上看到了什么。

为什么呢?究竟是什么令他反应如此激烈?

他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不希望别人知道呢?

那张旧报纸上,到底记载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有疑问的答案,只有寄希望于这堆纸屑了——但愿我能从中有所发现。

小西紧紧地抓住衣服口袋,生怕有一丝碎纸片掉落出去。

回到家后,明宇已经跟平常的样子完全一样了,仿佛他已经忘记了起先的事。

或者是,他装作忘记了起先的事。小西想。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没有发现任何不妥,跟以往一样,询问小西和明宇在学校的情况。小西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只字不提下午的事。

吃完饭,小西借口做作业,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小心地将房门锁上。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她坐到书桌旁,打开台灯,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碎纸屑,将它们一张一张地展平。然后仔仔细细地挨着查看上面的内容。

“……近百户农民从事蔬菜培育,面积仅200亩,每亩产菜种600公斤……”不对,不是这个。

“……民众改善居住条件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这张也不对。

“……他挥拍自如,削球、抢攻动作麻利,高超的球技不断获得观众阵阵叫好……”小西接连摇头。

忽然,一张碎片上的内容令小西眼前一亮——

“……我市投资5600余万元建成的体育馆于日前基本完工,这个T市目前最大的体育场馆……”

T市!这就是小西所在的城市!

看来,这张报纸就是本市以前的日报。

接看,小西掰着指头推算——这张旧报纸上报道“体育馆基本完工”——而据她所知,市里的体育馆至少也应该投入使用四年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张四年前的报纸!

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一定比较大,所以才会上报纸。而且,这件事跟明宇有某种关系!

有了收获,小西劲头十足。她又在一堆碎纸屑里仔细翻找起来,希望能发现更多的信息。

“全市公交站台大换装……”

“及时注射青霉素、链霉素,可有效预防……”

“消防部门发出七条消防提示:请勿在……”

碎纸片一张一张地在小西眼前停留、移开,数量太多了,看得她头香眼花。

”(前面的被撕掉了)……中死亡,据当时的目击者称,现场状况惨不忍睹。当地干警和平峰村村长在事发后赶赴现场……(后面的也被撕掉了)”

这张碎纸片引起了小西的注意。

平峰村?

小西想起,到乡下表姨家玩的时候,表姐曾告诉过自己——她们是住在平顶村,而公路前面还有一个名字差不多的村子,叫平峰村。

公路前面!

小西赶紧打开书桌上的电脑,链接网络后,她在网上查找着T市平峰村的具体位置。

几分钟后,她找到了——没错,平峰村果然就是28号公路前方的一个村子。

小西眉头紧蹙,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这张泛黄的旧报纸上,而这次,她有了新的发现。

这张碎纸片的边缘,有一个清晰的大拇指印。

小西回忆着下午在图书馆的一些细节——明宇满脸是灰,汗水淌了下来,他用手擦了一把汗,手上沾满混合了汗水和灰尘的泥浆……

这么说,这个拇指印是他当时按在这张报纸上留下的,这说明,他当时确实就是在看这一版!

现在,种种迹象令小西深信不疑——今天下午明宇所看的,肯定就是这则关于平峰村命案的报道。

可是,一个问题立刻浮现出来。

他不是不认识字吗?怎么看得懂报纸上写了些什么?

难道……不识字是他假装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有必要啊。

困惑不解之际,小西再次将那张碎纸片拿起来,眼晴几乎贴在上面一寸一寸地仔细察看,试图发现新的线索。

她找到了。

在这张碎纸片的最上方,也就是在那段文字的上方,有一根黑色的边框线一一说明这则报道的上方,配有一张照片!但照片恰好被撕掉了!

小西完全明白了,明宇确实不认识字,他是看见报纸上的这张照片后,才想起了什么的!

小西赶紧在剩下的纸屑中寻找,希望能找到和这一张相连的、有照片的那一张碎纸片。

但是,十分钟后,她失望地发现,没有——那张有照片的碎纸片恰好没被自己带回来!

该死!怎么偏偏最关键的那张没有呢!小西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感到万分沮丧。

她双手撑住额头,长长地吐一口气。

冷静下来后,她揭力思索着。

四年前,有人在平峰村死亡,而且死状惨不忍赌……

是什么样的事件呢?意外,还是……谋杀?

小西再次叹了口气——那张纸屑太小了,只提供了那么一点点的的信息!也许,我应该明天一早就到图书馆去,试试能不能找到剩下的那些碎纸屑。

但是,小西很快就丧气地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首先那些碎纸屑肯定已经被老管理员扫起来丢掉了;而且,明宇明天也要到图书馆去,小西不可能在他面前找那些纸屑。

看来,根据这仅有的信息只能确定一件事——这个四年前在平峰村惨死的人,和失忆的明宇有某种关系。甚至,他(她)的照片可能已经唤醒了明宇的一些记忆。

而且,这个人令明宇恐惧万分。

他(她)和明宇会是什么关系呢?

是明宇认识的人吗?不,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熟人。

或者,死者是明宇的家人?

要不,就是……

不,等等——没有什么能表明,这则报道所配的一定就是死者的照片。如果这是一起谋杀案的话,那照片上也有可能是凶手的脸。

想到这里,小西感到全身一阵发冷。

难道,明宇这么害怕,而且发疯似的把报纸撕碎,不愿让任何人看到,是因为……

不,不,他当时最多才十一、二岁啊。这太疯狂了。

小西的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像是要把这可怕的想法从头脑中驱逐出去。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照片上的人和明宇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西苦苦思索着,种种焦躁不安的想象在她的脑海里滋生、盘旋,越变越大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墓穴来客 24.勇敢人之夜

接连几天,小西都过得很糟糕。

明宇的秘密俨然已成为她的一块心病。不揭开这个谜,她觉得自己就没法安心做任何事。

可她又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几天,小西放学后不到图书馆去帮明宇了。事实上,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俩几乎都没说过话。

星期四下午放学后,小西和梅丽一起回家。

“你这几天怎么了?看上去老是若有所思,闷闷不乐的。”梅丽问。

“是吗?没有啊。”小西发现梅丽不相信地盯着自己,“哦,大概是因为这学期的英语和数学有点难吧。”

这件事,小西不打算对任何人说,包括妈妈和死党梅丽。因为那些报纸的碎片和自己断章取义的联想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如果把自己的担心和猜想讲出去,说不定会给人神经过敏的感觉。

而且,还有可能被明宇知道。

梅丽对小西的回答显然不屑一顾,她不相信这是真正的理由,但她也看出小西不想说。所以没有再问。

她们俩默默地走在街上。这时,后面传来呼喊声:“小西、梅丽!”

两个人一起回头——是汪博和白川,他们从后面跑了过来。

刚一挨近,汪博就兴致勃勃地说:“正说找你们呢,就看见你们了,真巧!

“什么事啊?”小西问。

“我爸妈都出差去了,后天是周末,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汪博说,“到我家来玩‘勇敢人之夜’,怎么样?”

“什么‘勇敢人之夜’?”梅丽问。

汪博压低声音,有意制造气氛:“就是我们几个在客厅里,把灯全都关了,只点一根蜡烛,然后轮流讲鬼故事。”

“这种玩法很老套啊。”梅丽歪着嘴说。

“不,我还没说完呢。”汪博补充道。“最后,讲得最烂的那个人是有惩罚的。他(她)必须无条件地答应另外三个人的一个要求。怎么样,敢挑战吗?”

梅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人显然就是你,汪博。对不起,我可是听过你讲鬼故事的,说实话,我真的没法不说‘烂’这个字。”

白川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汪博涨红了脸,好像受到什么侮辱一样辩驳道:“你们说的……那是小学时候的事!我现在已经跟那时不同了!特别是这次,我准备了好几个绝对精彩的鬼故事,要是不好听的话,我甘愿受你们的惩罚!”

“真的对你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梅丽问,“那要求可不可以是‘汪博,去买一大桶炸鸡翅回来,然后站在旁边看我们吃’这样的?”

“什么过分的要求都可以。但前提是,大家要公正地评判。”汪博气鼓鼓地说,“另外希望你们清楚,这种要求也有可能出现在你们身上。”

梅丽发出稳操胜券的大笑:“谢谢你的提醒,但是你忘了我的外号就叫‘惊悚女王’!”

“那就试试看吧,惊悚女王。”汪博挑衅道。

梅丽对小西说:“怎么样?还挺有意思的,后天一起来吧。”

小西现在实在是没心思玩这种游戏,对她而言,恐怖故事似乎已经上演了。她摆了摆手说:“后天晚上,我恐怕没空。”

几个人都露出失望的神色,梅丽说:“别这么扫兴啊,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

“对呀,我爸妈可不是经常都会两个人一起出差的。”汪博说。

“来吧,小西,如果只有我们三个人就没那么好玩了。”白川说,“对了,你还可以把明宇叫上啊。”

我正是因为他才没心情玩的——小西心想。她淡淡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有事。嗯……你们找袁洁她们去玩,怎么样?”

三个人对视一眼,汪博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四个人一路走着,但这时他们三个已经成了一拨,在探讨着后天晚上的“勇敢人之夜”。小西跟他们隔了一两个人的距离,默默地想着心事。

“我说,汪博。”梅丽质疑道,“你说准备了好几个精彩的鬼故事,是真的吗?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是一出闹剧吧?”

汪博做出毋庸置疑的样子:“我敢肯定这次会是一出惊悚剧。告诉你们吧,我这次收集的故事不是书上或是电影上看的,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真实的事情。

“是吗?讲来听听。”梅丽来了兴趣。

汪博瞪着眼晴说:“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现在就讲?那后天晚上我讲什么?”

“你不是准备了好几个吗?现在讲一个出来听听有什么关系。”

汪博连连摇头:“那都是为后天晚上准备的。现在这大白天的,讲起来也太没气氛了。”

梅丽偏偏现在有兴致:“你讲不讲?要是不让我们现在就知道一下你那些故事的水准的话,我后天晚上就不来了。”

汪博显得有些为难,白川说:“反正现在离到家还有一段路,你就讲一个短一点儿的吧。”

汪博犹豫了一会,说:“好吧。”

他清了请嗓子,故意将脸色沉下来:

“我们市通往G县的途中,有一条28号公路,这条路的两旁全是墓地,周围不但没有人居住,连过路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特别是晚上,更是没人敢走这条路,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小西本来在想着事情,忽然听到“28号公路”这几个字,不由得张大了嘴,缓缓朝汪博这边望过来。

汪博故作神秘地又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别吊胃口了,快说!”梅丽催促道。

“那是因为——据说,这条路两旁的土有些特别,种植物或者是庄稼的话,就没法成活。但是把死人埋下去,土就会慢慢把尸体培养成僵尸。每隔几年,就会有僵尸从墓地里爬出来。”汪博压低声音说。

“僵尸还能‘培养’?”白川皱了下眉头,“这故事也太假了吧?”

“也真够恶心的。”梅丽一脸不舒服的表情。

“听我讲完。那片墓地挨着一个村子。听说,村里有好几个人都亲眼看见过僵尸从墓地里爬出来。那些僵尸的样子和死者生前的模样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仔细看的话,就像活人一样。但是,它们十分可怕,抓住活的鸡或者是动物,直接咬下去生吃。据说,还有人看见它们袭击行人,吃人肉呢!有一次……”

“你说的那个村子,是不是叫平峰村?”

一个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回过头来,看到小西那张惊恐、煞白的脸。

“小西,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梅丽抚着胸口说,“你不是不感兴趣吗?原来一直在听啊。”

小西没回答她,盯着汪博:“你告诉我,你说的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汪博不知道小西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他有些茫然地说:“我不知道……他们,没说那村子叫什么名字。”

“这故事你是听谁说的?”小西急切地问。

汪博迟疑了几秒钟,说:“我爸爸的一个朋友,他是G县交通大队的。有一次他来我们家玩的时候,就讲起了这件事。”

“那些什么特别的土、僵尸从墓地爬出来,还袭击行人——这都是他讲的?

汪博像接受审问一样,完全惜了。“这些……听他说,他也是听附近的村民们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有这些事,那就不知道了。”

小西缓缓将头调向另一边,眼晴直视着前方,神情严峻。

听附近的村民们说的。

对了,我之前怎么没想起来呢。

我已经知道四年前的那件事是发生在平峰村了,只要到那里去,就有可能打听到当初那件事的情况。

“……小西,小西!”梅丽用手在小西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

“对呀,小西,你干嘛反应这么激烈?只是一个故事而已。”白川说。

小西望着他们三个人,忽然闪出一个念头。

“呃……没什么,也许是我听得太投入了吧。”她故作轻松地说,“因为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们市,所以听起来就像真的一样。”

汪博显得得意洋洋。梅丽和白川怀疑地对视一眼。“这故事像真的吗?”

“我有个提议。”小西说,“后天晚上,我们玩一个真正的‘勇敢人之夜’,好吗?”

三个朋友都望着她。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到汪博家去了,到他讲的故事那个地方去,进行一次真正的冒险!”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小西?”汪博惊讶地说。

“是的,我是说真的,没开玩笑。”

“可是,你刚才说你后天晚上没空。”梅丽望着小西。

“嗯……是啊,我是说过。那是因为……我在思考怎样进行一次真正的冒险……这不,现在就想到了。”

大家都怀疑地望着小西,总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当然,如果你们不敢的话……”小西望着汪博和白川,开始用激将法了,“那也没关系,我可以邀请别的男生一起去。”

“别逗了!你都敢去,我们有什么不敢的!”汪博望着白川,“对吧?”

白川耸了下肩膀:“那是当然,我们怎么可能输给女生?”

“真是太好了。”小西赞许地点着头,然后,三个人一齐望向梅丽。

梅丽大张着嘴,迷茫的表情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们,不会是玩真的吧?

“怎么了,惊悚女王,来真的你就发悚了?”汪博讽刺地说道。

“哼,别开玩笑了。”梅丽逞强道,“我是在为你们担心。”

“好的,那现在我们大家的意见就统一了。”小西抓住时机,不给梅丽反悔的机会。同时,她严肃地说,“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保守秘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传到老师或者是家长的耳朵里,我们就去不成了。”

“嗯,知道!”汪博和白川显得很兴奋,梅丽回答得有些勉强。但不管怎么说,真正的“勇敢人之夜”已经约好了。

没有人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墓穴来客 25.前往平峰村

星期五下午的两节课上完之后,汪博和白川背着书包来到图书馆。

“大爷,有介绍防身术或者是格斗、擒拿一类的书吗?”汪博问。

老管理员想了想,说:“你们到借阅室最右边那几排书架上找找看,就在体育那一类的书里面。”

“好的,谢谢。”汪博点了点头。

“唉,我说,你现在才临时抱佛脚学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功夫,有用吗?”白川不以为然地说。

“会一点儿总比完全不会好吧。我今天晚上研究一下,学一两招最实用的就行了。”汪博朝借阅室走去。

“你还真以为我们会遇到什么险情呀?”白川嘲笑道。

“这可说不准,那地方真是挺邪乎的。”

“也不知道小西怎么会心血来潮,想到那个鬼地方去。”白川费解地说。

正在旁边阅览室拖地的明宇一下抬起头来,朝门口望去。

“她不是说了吗,是因为我的故事太吸引人了,让她想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汪博得意地说。

“少臭美了。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目的……”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朝借阅室走去。

明宇走到阅览室门口,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梅丽过生日?”妈妈放下书,“那你晚上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得十一点过吧。”小西试探着说。

星期六下午,小西到妈妈的房间申请晚上的出门权。

“什么,十一点?不行!女孩子怎么能这么晚回家?”

“这有什么呀,梅丽家离我们家这么近,走路也只要十多分钟而已。”小西争取着。

“你们干嘛非得玩这么久?”

“除了晚餐之外,梅丽还安排了在她家楼顶烧烤呢,当然得晚点儿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

“那也不行,晚上一个人回来太不安全了。”妈妈想了想,“要不,你叫上明宇一起去吧。”

“哎呀,人家全都请的是女生,他去干嘛呀!”小西嚷这,随即妥协道,要不,我十点过就回来吧?”

“好吧。”妈妈同意了。

“妈,拿点钱给我吧。”小西抱着妈妈的手臂,“我得给人家买礼物呀。”

“你同学过生日我还得出钱。”妈妈叹了口气,打开床边的钱包:“一百块,够了吧?”

“不怎么够……两百?

妈妈瞪了小西一眼,低声说:“你就知足吧,明宇一个星期我才给他50元零花钱呢。”

“他怎么能跟我比呢?我可是你亲女儿。”见妈妈做出假装要打她的动作,小西抽过那张100元。“算了,一百就一百吧。”

“记着早点回来。”妈妈叮嘱。

“嗯,知道了。”小西朝门口走去。

站在门边走廊上的明宇迅速地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上。

小西从妈妈的房间出来后,望了书房一眼,见明宇关着门在里面,匆匆地走出家门,离开了。

妈妈躺在卧室的床上看了会儿书,想问一下明宇要不要看电视,她下床来走出卧室。

明宇的房间仍然关着,妈妈轻轻敲了敲门:“明宇。”

没有回应。

妈妈又喊了两声,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她将房门推开。

明宇没在书房里。

妈妈走到客厅,又到厨房和卫生间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明宇。

“怪了,什么时候跑出去玩了?”妈妈纳闷地说。

小西打车来到汽车站的时候,汪博和白川已经等在车站门口了。

※※※※

“……小西,你跟我们约的时间,怎么你还要迟到啊。”汪博不满地说。

小西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十分。“只迟了十分钟而已啊,再说,不是还有迟到得更厉害的吗。”

“你们女生就是麻烦。”汪博摇着头说。

三个人在车站门口又等了十多分钟,四点半的时候,梅丽终于从一辆的士里走了出来。

还没等他们开口责怪,梅丽先声夺人:“别怪我,我能出来就已经不错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你就说是我过生日吗?”小西问。

“我是这么说的啊。可我没想到,我妈说要到蛋糕店去,帮你订一个大蛋糕!我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她要是真这么做,晚上你们家就会收到一个12寸的生日蛋糕,那不就穿帮了吗!”

“那你是怎么跟你妈说的呀?”小西着急地问。

“算了,算了,不说了。”梅丽疲惫地摆着手,显得心有余悸,“反正我好说歹说,终于阻止她了。”

“你妈妈没怀疑吧?”小西担心地问。

“我只有祈求我们俩的妈别互通电话了。”梅丽双手合拢在胸前。

小西叹了口气,问白川:“那你呢?是怎么跟家里说的?”

白川嗤之以鼻:“我们男生要出来一晚上,才没你们这么复杂呢。直接跟家里说出来玩就行了呗。”

小西和梅丽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墓穴来客 26.村子里的秘密

从市区到平峰村是短途汽车,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就能到。

小西四人是五点二十上的车,到平峰村时,天色已近黄昏。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乡村,但田园风光对城市的少年来说,充满了新鲜感。他们就像是到了什么旅游景区一样,好奇地在田间地头、草丛山坡各处转悠。

但小西没有忘记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我们向村里的人打听一下关于僵尸的传说,怎么样?”小西提议。

“好啊。可是,我们以什么名义去问人家呢?”汪博说。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小西神秘地一笑。

四个人来到一个农家小院,主妇正在门口拾着柴禾,准备做饭。

小西走上前去,礼貌地问道:“阿姨你好,我们是学校校刊的小记者,想跟你打听点事。”

农妇好奇地问道:“什么事?”

小西回过头望了一眼三个伙伴,意思是,“平峰村前边的28号公路两旁都是墓地,对吗?”

农妇有些警觉地说:“是啊,怎么了?”

顿了片刻,小西问道:“我们听说,那片墓地里,有时会发生奇怪的事……”

“没有,没有!没这些事。”农妇赶紧打断小西的话,然后抱着柴禾就往屋里走。

“哎,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农妇已经进了屋,并迅速地将门关上了。

小西愕然地回过头,望着三个朋友:“这……是怎么回事啊?”

“她好像不想谈这个话题。”梅丽说。

白川说:“我们问问别的人吧。”

四个人离开那户农家,来到一条小路上。迎面走来一个挑着蔬菜瓜果的中年农民,小西再次走了过去。

“大叔你好,我们是学校校刊的小记者,想问问关于前面那条公路两旁的墓地……,

中年农民赶紧挥着手说:“我忙得很,你们去问别人吧。”然后加快脚步走远了。

一连两次,小西连问题都没能问得完。她深受打击,呆滞地站在原地。

汪博走到小西身边,有些不安地说:“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愿提起关于那块墓地的事,难道……那传说是真的?”

梅丽打了个冷噤,抱着肩膀说:“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看他们那种躲躲闪闪的态度,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又不想说啊。”汪博皱起眉头。

白川想了想,说:“也许成年人,特别是农村的人,很忌讳说这些关于死者的话题。我们找个小孩子问问吧。”

大家点点头,都赞成白川的提议。他们朝前走去,希望能发现一两个在路边玩耍的孩子。

※※※※

天色渐渐变暗了。

“真是怪了,这个村子里没有小孩的吗?”汪博诧异地左右四顾,“怎么走了这么久都没看到一个小孩?”

小西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饭时间,也许小孩们都回家吃饭去了。”

小西这么一说,大家才发现自己的肚子也饿了。

汪博说:“对了,这么说起来,我们也该吃饭了……”

“喂!看那边,那栋房子面前有一个小孩!”小西指着斜前方说。

大家顺着方向望去,暂时忘记了饥饿,朝那小孩走去。

这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摆弄着一堆小石子,他的身后是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看来是他的家。

“这回我来。”白川小声说。

“小朋友,你在玩什么呀?”白川蹲下来,温和地对小男孩说。

小男孩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摆弄小石头。

白川望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你面前这一堆是你的军队,这边一堆是敌人的军队,对吗?”

小男孩抬起头来,使劲点点头:“一会儿就要开战了!”

“那我来和你一起玩,好不好?我控制敌人这边,你控制你那一边。”

“好啊!”小男孩高兴地说,“我们一起把石头往中间丢,谁的被打飞了就算输!”

“好!”白川撸起袖子,做出准备开战的架势。

“我喊‘一、二、三’,我们就一起进攻。”小男孩说。

“好,不过等一下,你的军队是人类大军吗?”白川问。

“当然是啊。”小男孩眨着一双大眼晴说。

“哦,那我的军队不是。”

“不是人类大军?”小男孩显得很有兴趣,“那是什么?”

白川盯着他说:“是——僵尸大军。”

听到“僵尸”这两个字,小男孩一愣,随即发出刺耳的尖叫,并哇地一声哭起来。

白川大吃一惊,从地上站起来,不知所措。小西三人也惊呆了。

这时,从小男孩身后的房子里冲出一对夫妇,显然是男孩的父母,他们几步跑到男孩面前,母亲将孩子一把抱起来,问道:“怎么了?”

男孩一边尖叫一边哭着说:“这个哥哥……说有僵尸!”

男孩的父母立刻露出惊惶的神色,将孩子紧紧抱包住,并瞪着面前的白川,问道:“哪里有僵尸?”

白川难堪极了,拼命摆着手说:“没有,没有。我逗他玩的。”

听他这样说,男孩的父亲气得大骂一声:“你吃多了?没事跑来吓唬我们家孩子!”

“我……没想吓唬他,只是……”白川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们快走!别待在这里了!”男孩父亲呵斥道。

白川尴尬地转过身,冲大家使了个眼色,示意快些离开。汪博和梅丽赶紧朝前方走去。

小西站在原地没动。

那一家人抱着孩子,朝家中走去。男孩的母亲责骂着孩子:“跟你说了,天黑了就别待在外面!你没长耳朵是不是?”

忽然,小西大声问道:“你们干嘛这么紧张,难道这里真的有僵尸?”

男孩的父母猛然回过头,虽然天色已经暗淡了,但小西还是清楚地看到,他们俩的脸变成一片煞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晴。而那个小男孩看着都没闹了,又哇地一声哭起来。

小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果然,这一回,男孩的父亲简直是怒不可遏了,他对着孩子的母亲大声喊道:“你去,把狗放出来!”

小西吓得大叫一声,和三个朋友一起撒开腿就跑。

没命地跑了好远,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汪博朝后面望了一眼,说:“别跑了,他们……没有放狗出来,只是……吓唬我们的。”

梅丽惊魂未定地说:“这里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呀!这些人,怎么完全不可理喻?”

白川思忖着说:“我看,恐怕是因为我们问的是他们最敏感的问题,所以才会这样的吧。”

“这个村子,果然有问题!”汪博惶恐地说,“那个传说看来是真的!”

“啊……别说了。”梅丽露出害怕的表情。

天色越来越暗,现在这条乡间小路上,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我们别待在这里了。”白川望着周围说,“这里连路灯都没有,要是天黑了,我们会迷路的。”

“那快走吧。”梅丽焦急地说。

“到哪儿去?”小西问。

“我们先找一家饭馆吃饭好吗?”汪博说,“我的肚子都快饿瘪了。”

“我也饿了,可是哪儿有饭馆呀?”梅丽左右四顾。

小西说:“我们顺着大路走吧,也许会找到的。”

几个人一路小跑着朝一条乡间公路走去。

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他们在这条路上走了二十多分钟,别说是饭馆,就连行人都没看到一个!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天色暗得连他们互相的脸都看不太清楚。四周是荒山、杂草和往黑暗里延伸的小路,偶尔路过一户人家,房门也是紧闭着的。

最诡异的是——没有人,任何地方都看不到人!

小西他们四人都慌了起来,心里咚咚直跳。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了晚上,这个平峰村简直就成了一座荒村!

令他们恐惧的还有另一件事——就如白川之前预料的,在这黑暗而陌生的村子里,他们真的迷路了!

梅丽紧紧地挽着小西的胳膊,身体在瑟瑟发抖:“小西,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是啊,我们还要往前面走吗?”汪博惶恐不安地说,“这样毫无目的地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我们……找个人问问路吧。”小西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哪有人啊?我们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梅丽带着哭腔说,这村子里的人难道一到晚上就不出门的吗?”

“我看就是这样。”白川神色严峻地说,“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汪博问。

白川略微顿了一下,说:“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害怕某种‘东西’。”

墓穴来客 27. 看见过僵尸的人

听他这样说,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恐惧的神情。

“你是说,他们害怕的是……”汪博的声音变调了。

“别说了。”小西阻止道,“别说出来。”

这种暗示悬在空中,不言自明。

“那我们快回去吧,别待在这种诡异的地方了!”梅丽害怕地说。

“我们已经迷路了。”白川提醒道。

“噢,天哪……怎么办?”梅丽快哭出来了。

“别慌,这样吧,我们再朝前面走一段,看到第一户人家后,我们就敲门,进去跟他们问路。”小西说。

“可是,我看这里的人态度都不怎么友善啊。”汪博担心地说。

“那可能是因为我们问了敏感的问题。”小西说,“这次我们只问路,其它什么都不问。”

白川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几个人继续朝前走去,几分钟后,他们看到了路边的一间小房子。房门依然紧闭着,窗口透露出依稀灯光。

四个人来到门口,小西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些声响。

小西又敲了两下。里面一个警觉的声音问道:“是谁?”

小西回答:“我们是来这里玩的,迷了路,想问问路。”

里面沉寂了一会儿,那扇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个老大爷站在门口,怀疑地望着小西四人。

“你说,你们是来玩的?”他皱着眉头问。

“对,我们的从城里来的。”小西说。

“看得出来你们是从城里来的。”老大爷上下打量着他们,随后干笑了一声:“你们胆子可够大的,敢跑到这里来玩。”

四个人迅速地对视了一眼。

“你们想问什么?”老大爷盯着他们。

“哦,是这样的,我们迷路了,想问问到车站怎么走。还有,这附近哪里有饭馆吗?”小西问。

“怎么,你们还没吃饭吗?在找饭馆?”

几个人一起点着头。“是的。”

老大爷凝视着他们,忽然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城里的孩子,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以为这小乡村像城市里一样,有各种餐馆吗?”

说完,他又是一阵大笑,把小西四个人弄得十分尴尬。

“进来吧!”老大爷挥了下手,“我给你们找点吃的。”

四个少年正好又累又饿,再加上外面现在已经是一片漆黑了。听他这么说,感谢得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跨进了门。

老大爷谨慎地将门关拢。

一个窄小、简陋的家。屋里是简单而陈旧的家具。四个人坐在几根小木凳上,老大爷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碗水,递给他们:“喝.点水吧。”

小西他们确实渴了,轮流喝这碗水。

老大爷从炕洞里摸出几个烘好了的红薯、土豆,吹了吹气,挨着发给小西他们。“这乡村里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就凑合着填填肚子吧。”

汪博已经饿得前胸贴后心了,三两下将烘红薯的皮剥了,一大口咬下去,烫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大口大口地吃着,一边说:“香!真香!”

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这带着乡土味的烘红薯、土豆确实好吃。小西、梅丽和白川也吃得狼吞虎咽。老大爷坐在旁边,点一支土烟,歪着嘴笑。

不一会,东西吃完了。这些红薯、土豆都比城里的大个,吃一个下去肚子就完全饱了。这个时候,小西他们才感激地说:“谢谢您了,大爷!”

老大爷笑着说:“吃几个土豆有什么好谢的,又不花钱,就是自己地里种的,又不花钱,就是自己地里种的!”

小西望着这间屋里唯一的一张小木床,说:“大爷,就您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老大爷微微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大爷,您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到车站怎么走啊?”白川问。

“怎么,你们想现在到车站,坐车回去?”

几个人一起,点头。

“不行了。”老大爷说,“镇上的车站六点钟就没有车了。”

“啊?”几个人一听,全都傻眼了。

“那我们今天岂不是回不去了?”

“你们要想回去也行。从我这里往后面走个十多分钟,就到公路边了。运气好的话,你们会碰到一些车子经过。不过,那条公路晚上路过的车子可不多啊。再说人家肯不肯载你们,那也说不定。”老大爷说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小西心中一紧,问道:“大爷,您说的那条路,是不是28号公路?”

听到小西这样问,梅丽、白川和汪博脸上都掠过一丝惊恐的神色。

老大爷注意到了他们表情的变化,抬起眼帘缓缓问道:“你们,是不是听说过什么?”

小西没想到,老大爷居然主动提到了这个话题。但鉴于之前的经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张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大爷见小西他们没说话,抬起脚来,将烟头按在鞋底上摁灭,说道:“算了,反正你们胆子大的话,就到那条公路边去搭车吧。如果害怕,今天晚上就在我这间小屋里待一晚上。你们自己考虑吧。”

这老大爷显然是话里有话,他分明就在暗示,那条公路附近有某种危险存在。

小西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爷,是不是28号公路那一段,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啊?”

老大爷低下头卷着一根土烟,没有说话。

小西和三个朋友互望了一眼,也不便多问。屋子里一片沉寂。

过了半晌,老大爷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想问,那公路两旁的墓地里,有没有僵尸?”

几个人完全没想到,这老大爷居然主动说了出来!他们张着嘴,一脸惊愕表情。一瞬间,小西感觉到,这个独自一人居住的老大爷,跟村里的其他人有些不同。

小西决定实话实说:“大爷,其实……我们就是因为这个传说才来的。但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傻瓜。”老大爷的表情一下严肃起来,“你们觉得,这只是一个谣言,或者是以讹传讹的谎话,所以来寻找刺激,对吗?”

四个人完全呆了,这老大爷说的话完全一语中的。而且,听他的意思,这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呆了片刻,小西神色惊惶地问道:“大爷……难道,真的有僵尸吗?”

老大爷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如果是别人告诉你们有、或者是没有,你们都可以只当笑话听。但惟独我——”

他俯下身,凝视着小西说道:“可以告诉你们千真万确的事实。”

小西感觉到一种压迫感,使得她说不出话来。

“知道为什么吗?”老大爷慢慢将身子伸直,望着他们四个人。

“因为我就亲眼看见过僵尸。”他说。

墓穴来客 28.恐怖的亲身经历

小西恐惧地捂住嘴,梅丽也几乎要惊叫出来,白川和汪博两个男生也被吓得后背发麻。

“您……亲眼看见过僵尸?”小西惊骇地问。

“不是看见这么简单,那僵尸还偷过我家的猪崽来吃呢。”老大爷说。

“是怎么回事啊?”白川盯着老大爷问。

老大爷眼晴望着对面的墙壁出神,似乎陷入了回忆。“几年前,在我这个小屋的外面,有一个猪圈,里面只养了两头猪。其中那头大母猪在那年秋天的时候,产下了一窝小猪崽,可把我乐坏了。”

“一天晚上,我睡着了,听见猪圈里有声响,还有母猪的叫声。我以为是野狗或者小偷,赶紧穿上衣服,拿起一根木棍就朝外走。”

“等我来到猪圈,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或是野狗。我打着手电筒往猪圈里看发现少了两只小猪怠,而且猪圈里还有一些血迹。”

“我当时气坏了,心想一定是野狗把小猪崽给叼去了。我仔细看猪圈外面,发现血迹延伸到了屋后的草丛里,便提起木棍就朝那个方向追去。”

“我在草丛里跑了一阵,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用手电筒一照——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小猪崽的头!”

“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按野狗的习性,一般都会把猎物叼到自己的地盘,再慢慢享用,不会像这样边走边吃。而且我想,一只野狗怎么能叼走两只小猪怠呢?难道有两只野狗?”

“带着疑惑,我继续朝前走去。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了28号公路两旁的墓地里。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身处在一片坟墓之中。”

“就在我感到迷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追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的一个坟墓旁边,蹲着一个人。那个人低着头,好像在吃着什么东西。我下意识地用手电筒朝那边一照,那个‘人’猛地回过头来,这一回头,把我的魂都吓飞了!”

老大爷讲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好像再一次经历了那次恐怖的事件一样。而小西等人已经吓得寒毛直立了。

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接着往下讲。

“我当时离那‘人’可能有一、二十米远,但还是清楚地看到,那个‘人’满嘴鲜血,正在撕咬着手中的小猪崽!我吓得手一抖,手电筒一下掉到地上。同时腿也发软,几乎要站不稳了。”

“大概只过了几秒钟,我检起手电筒,仗着自己手中还有一根粗木棒,便壮着胆子朝那边走去。但奇怪的是,仅仅几秒钟的时间,那个‘人’就不见了!我举看手电筒环顾四周,愣是看不到那‘人’的踪迹!”

讲到这里,老大爷噔着一双眼晴对小西他们说:“你们要知道,那可是一片空旷的墓地啊!不管那东西是人还是什么别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跑得没踪影了呢?”

梅丽紧紧地才包着小西,吓得面色煞白。汪博也咐得卷缩着身体。白川咽了口唾沫,问道:“那后来呢?你发现‘那东西’了吗?”

老大爷摇着头说:“我举着电筒在那里找了好几分钟,再也没看到那‘人’。我越想越害怕,就快步跑到公路上,然后顺着路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昨晚发生的怪事告诉周围的一些人。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有几个年轻小伙子便说跟着我一起到那片墓地看看。约摸到了昨晚那个地方,这时,我们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是……什么?”小西试探着问。

“墓地里的一座新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葬到这里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坟(埋葬在这片墓地的不一定是附近的人),那坟墓上面的土竟然被刨开了一些,露出棺材板来。看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坟墓里爬出来过一样。我们当时吓坏了,把村长和村里的几个主任叫到那里。大家看了都非常恐慌。”

“几个年轻人觉得实在是蹊晓,便在经得村长允许后,把那个坟彻底挖开来。当他们将棺材盖揭开的时候,我朝里面一望,吓得差点昏了过去!”

小西、梅丽、汪博和白川全都屏住了呼吸。

“那棺材里面躺着的尸体,嘴边满是鲜血。而尸体的旁边,竟然是我那只小猪崽的残肢和骨头!”

“啊……”梅丽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另外三个人也听得头皮发麻。

“这件事令大家十分震惊。那几个小伙子将棺材重新埋好。从此以后,大家都不敢在晚上靠近这块墓地,而‘僵尸’的传说也不胫而走。”

这段可怕的经历总算讲完了,老大爷长长地吐了口气。

小西压抑着心中的恐惧,问道:“那后来,还有人看到过‘僵尸’吗?”

“后来听村里的一些人说,他们也在晚上看到过有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件事,因为是我亲身经历,所以千真万确。”

老大爷顿了顿,又补充道:“反正,就从那个时候起,我们村的人对‘僵尸,闻风色变,哪怕只是听到这两个字,都会吓得打哆嗦。而且一到晚上,家家就关门闭户,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走动。”

小西和三个朋友交换了一下眼色,现在他们都明白了,为什么之前会遭到那种待遇。

汪博忍不住问道:“大爷,那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害怕吗?”

老大爷苦笑着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活也活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我一个孤老头子,又能到哪去?”

缄默了一阵,小西看了下手表,叫了一声:“呀,都九点半了。”

“啊,这么晚了,我们到底怎么办啊?”梅丽着急地说,“我还跟我妈妈说十一点就回去呢!”

汪博说:“听了刚才那个故事,你还敢晚上出去呀?要不……我们就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吧。”

“不行!”梅丽叫道,“要是我一晚上不回家,我妈妈会杀了我的。”

“那也比被僵尸咬死好。”

“好了,你们别吵了。”白川说,“要不我们到公路边去试试吧,说不定运气好,很快就会有车子经过的。”

“可是现在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了。”汪博望看窗外说,“我们怎么看得清路。”

突然,他停了下来。

汪博坐的位置离窗子最近。

黑黢黢的窗外,他赫然看到——一个人影正待在窗外,窥视着他们。

一瞬间,汪博感到全身的血往脑门上涌,令他眼前发黑。他全身猛抖着指向窗外,大声尖叫道:

“窗外……有人!”

墓穴来客 29.四年前死的人

几个人大吃一惊,吓得颤栗了一下,一起朝窗外望去。

一片漆黑,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人在哪里?”白川望着汪博问道。

“刚才我看到……就在窗前盯着我们,我叫了一声后,它就消失了。”汪博抖抖索索地说。

“啊……”梅丽感到后背蹿起一股凉气,“大爷说过,这村子晚上是不会有人出来的。难道是……”

“别慌。”老大爷走到墙边,拿起一根木棍。“我出去看看。你们就待在屋里,别出来。”

白川走到老大爷身边:“不,我们跟你一起出去,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可以帮帮忙。”

“对,我们跟你一起出去。”小西也鼓起勇气说。

汪博和梅丽对视一眼,也走到他们身边。

老大爷回头短暂地望了他们两秒,拉开门闩,沉声道:“跟在我后面,注意周围。”

他打开门,朝左右两边探望了几眼,然后紧握着木棒走了出去,几个少年紧跟其后。

借着一点点黯淡的星光,他们左右四顾,并没发现屋外有人。

“到屋后去看看。”老大爷说,同时叮嘱两个男生,“你们望着后面。”

白川和汪博紧张地点了点头。五个人一起朝屋后走去。

小西和梅丽夹在老大爷和两个男生的中间,两个人牵着手,紧紧地贴在一起,能互相感觉到对方的心脏在咚咚狂跳。她们和另外三个人一起边走边警觉地朝周围张望,一直将房子烧了个圈,并没有发现人的影踪。

回到门口,老大爷说:“你们快进去。”等四个少年都进了屋,他再次探望周围,然后迅速地走进来,将门关拢,又将窗户也关拢,锁好。

回到屋中,大家的紧张感消除了很多,白川问汪博:“哪有你说的什么人影啊?我们出去怎么没看到啊?”

汪博说:“可能,那东西在我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跑走了。”

他没说“人”而说“那东西”,大家心中都颤了一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白川又问:“你看见它的脸了?”

汪博摇头道:“外面太黑了,看不清,只看到一个人模糊的轮廓。”

小西想了想:“会不会是你刚才听了大爷讲那件恐怖的事情之后,吓得产生了心理暗示,所以出现幻觉了?”

“不会!我看得很清楚!”汪博大声说道,但很快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低声说,“我觉得,应该不会……”

“我看你真的有可能是看花眼了。”老大爷说,“虽说我跟你们讲的关于僵尸那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但毕竟要看见僵尸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自从那件事后,也再没看见过僵尸。不可能刚好这么巧,它就在我讲完那件事之后出现在我家门口。”

听老大爷这么说,大家都望向汪博,眼神中带着谴责的意味。汪博现在自己也觉得可能是看花了眼,低看头,有些无地自容。

小西又一次看时间:“十点钟了,我们到底怎么办?”

汪博缩了缩脖子:“反正我打算今晚就留在这里了,我不想冒险。”

白川望着小西:“你说呢?”

没等小西表态,梅丽就像求助一样望着她说:“小西,你知道我妈妈的脾气,要是她知道我不但骗了她,还通宵不回家的话……后果我真的不敢设想!”

“我知道,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小西提醒着梅丽,“别忘了,我跟你是一样的状况。”

汪博讽刺地望着她们说:“听起来,好像你们的妈妈比僵尸还要可怕。”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这样。”梅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且僵尸我们不一定碰得到,但我妈却是我必须面对的!”

小西斟酌了片刻,对白川说:“我们要回去。”

“那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去。”白川说。

然后,他们三个人一起望向汪博。

汪博指着窗外说:“你们自己瞧瞧,就算不说什么僵尸吧。现在外面一片漆黑,你们怎么去公路?又会迷路的!”

“那倒不是问题。”老大爷开口道,“你们如果真要去搭车的话,我可以把你们送到公路去。”

“太感谢您了,大爷!”小西和梅丽一起说。

老大爷从枕边摸出一把手电筒,几个人走到门口,白川回过头对汪博说:“那你就留在这儿吧,我们走了。”

汪博张着嘴,似乎不相信他们真的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他略一迟疑,站起来说:“好吧,好吧!我跟你们一起走!我才不想当胆小鬼。”

白川笑了一下,走过去挽着汪博的肩膀:“对了,这才像个男子汉嘛!”

“好了,我们走吧,看着点周围,注意安全。”老大爷再次叮嘱。

在那一团橘黄色光圈的指引之下,五个人小心谨慎地沿着弯曲而狭窄的乡间小路朝前行走。一丝风吹草动、蛙鸣犬吠,都让四个少年心惊肉跳、浮想联翩。仅仅十分钟的路,他们感觉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终于,他们从小路走到一条柏油公路上了。老大爷说:“到了,这里就是28号公路。”

四个少年意识到,他们来到了故事中的地点,就像走进了恐怖故事之中。下意识地,他们朝公路两旁望去——

果然,路的两边是由坟堆和墓碑组成的死者的王国,这条公路穿插其中,让人恍惚觉得像是一条通往黄泉之路。

这里,就是那天晚上撞到明宇的地方。

明宇就是从这片死亡之地里钻出来的。

这想法令小西接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老大爷的话岔开了小西的遐想:“好了,我送你们到公路上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等车子吧。如果实在等不到的话,你们还记得刚才那条小路吧?可以回我家来。”

想了想,他将手电筒交给小西:“这条路上没有路灯,这个你们就拿着吧,万一一会儿还要回来,也好用来照路。”

“啊,谢谢。”小西感激地说,随即又问道,“那您呢?您不用这个,能看见路吗?”

“这条路,我已经不知道走过几千遍了,就是闭着眼晴也能回去。你们不用担心我。”老大爷笑道。

“那真是太感谢您了,大爷。”几个少年一起说。

老大爷摆了摆手,准备转身朝回走了。

这时,小西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她赶紧叫了一声:“大爷!”

老大爷回过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一时之间,小西思绪混乱,不知道该怎样说。她顿了片刻,问道:“大爷,四年前,平峰村有没有发生过一起……命案?”

老大爷愣了一下,三个朋友也惊讶地望向小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小姑娘,你说的,是一起什么样的命案啊?”老大爷皱着眉头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西犹像着说,“我只知道,有人死了,而且死得很惨。”

老大爷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他说:“死人这种事情,当然每年都会有的。你不说具体点的话,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小西回忆着那张旧报纸碎片上的内容:“四年前,有人在村子里惨死了,这件事情比较大,惊动了警察,还上了报纸……老大爷,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您能想起来吗?是不是有过这样一件事?”

老大爷仔细思索着,好一阵后,他微微点着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您想起来了?”小西激动地说。

老大爷摇着头说:“事情隔太久了,我只是记得隐隐约约有这么一件事,具体的就记不清了。”

小西克制住自己的失望情绪:“您能想起来一点儿都行,比如说,死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年龄多大?”

老大爷又想了一阵,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人老了,记性就越来越差。但是……”

小西凝神望着老大爷:“怎么?您想起什么来了?”

老大爷说:“就凭我完全没印象这一点来推测,死的应该是外地人。要不然,如果是本村的人死了,我不会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小西发着愣。

老大爷说:“小姑娘,其它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对呀,小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梅丽也问道。

“哦,没什么。”小西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大爷,谢谢您了。”

老大爷点了下头,最后说了一句:“注意安全,没坐着车就回来。”说完从小路走回去了。

梅丽、白川和汪博望着小西,发现她神情凝重,分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能不能搭到车回家,所以也没多问。

好几分钟,小西像雕塑一样站着,暂时忘记了一切,头脑里反复回想着老大爷说的话。

死的应该是个外地人。

她想起,刚开始听明宇说话的时候,他的确带着一些听不出来是哪里的外地口音,只是到后来,没那么明显了。

一阵冷风吹过,小西身体抽搐了一下。

事情越来越诡异了,她愣愣地想,感到全身发冷。

墓穴来客 30. 僵尸出现

在公路上站了二十分钟,他们没看到一辆车经过。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条路晚上真的没车子经过吗?”白川难以置信地说

“这里是条乡村公路,又不是两个城市间的交通要道。”汪博翻着眼晴说,“再加上还有这种恐怖的传说,谁会晚上开到这条路上来?”

“那我们这样傻傻地等下去,不会一个晚上都看不到一辆车吧?”梅丽忧心忡忡地问。

“这可很难说,搞不好就是这样。”汪博摊了下手。

梅丽望了下望周围,打了个冷噤:“我们待在这里,万一遇到‘那个’……怎么办?”

大家都有些害怕,不安地张望着。

白川安慰着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不会的,刚才老大爷不是都说了吗?要看见僵尸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我看,我们还没这么‘好’的运气吧。”

“这可说不准,要不,我们还是回……”

汪博话没说完,小西忽然激动地叫道:“喂,你们快看!前面有辆车来了!

几个人一下来了精神,朝前方望去,是一辆运货的大卡车!四个人一起挥手。

大声喊道:“停一下,请停一下!”

大卡车开近了,没想到的是……

“喂,喂!别走啊!别……”

它呼啸而过,根本没有要载他们的意思。四个人大喊着,但卡车已经消失在黑夜中了。

“该死!”汪博拍了自己大腿一下。“那混蛋司机理都没理我们!”

白川叹了口气说:“算了吧,这是辆卡车,前面只有两个座位,而且都坐着人呢。人家怎么载我们?”

“他就让我们坐在车厢里也行啊!混蛋!”汪博气得大骂。

“别骂了,有什么用?”小西说,“你们身上带着多少钱啊?”

“干什么?”白川问。

“把钱都给我。”

白川迟疑着,从裤包里掏出50元,递给小西:“我没带多少。”

“你呢,梅丽?”

梅丽也从衣服口袋里构出几十元钱:“就这些了。”

小西望着汪博,汪博问:“这个时候你拿钱干什么?打车呀?那也要有车经过才行啊。”

“别问这么多了,快给我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小西说。

汪博有些不情愿地从裤包里掏出三张100的出来,问道:“你不会全要吧?

“你带得还真不少啊。”小西一把将钱拿过来:“我只是拿在手里一下。一会儿再有车经过的时候,我们就冲它猛挥手里的钱,意思是我们可以出钱搭车。这样也许他们愿意停下来一些。”

“好主意呀,小西!”梅丽说。

“就这么办。”白川说。

主意是定了,但自从那辆大卡车开过之后,就再没有一辆车子经过。

小西每隔几分钟就看一下时间,11点半的时候,她焦急地说:“我们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车来啊!”

“我看不会有车经过了。”白川灰心地说。

梅丽蹲在地上,介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小西问道:“梅丽,你怎么了,现在你倒不着急了?”

梅丽微微抬起头来,神情呆滞:“小西,都快十二点了。就算我们现在坐到了车,回到家也是凌晨两点过了。你想过没有,我们的家长早就已经互通过电话了,也就是说,我们的谎言已经败露了。小西,现在不管怎么样,我们回去后都会死得很惨。”

听她这么说,小西也感到烦躁不安起来,她能想象到,此刻妈妈有多担心。想到这里,她说:“干脆我们打电话跟家里,跟家长明说了吧,免得他们担心。而且,他们知道后会开车来接我们的。”

“也只能这样了。”白川说,“你们谁带了手机?”

小西说:“我怕我妈打电话催我,就没带,你们呢?”

梅丽和白川同时摇着头说:“我也没带。”

三个人的目光又聚集到汪博身上,汪博愣了愣,说:“我有手机。”

“唔……”三个人一起松了口气。小西说,“那就快拿出来打吧。”

“打给谁?”汪博掏出手机。

小西想了想,说:“先打我家的电话吧。”

汪博把手机递给她。小西拿过手机,刚拨了几个键,呆住了。

“怎么了?”三个伙伴一起问道。

小西望着他们,无比沮丧地举起手机给他们看:“没有信号格,这里太偏僻了,没有信号啊!”

“什么!”几个人一起叫了出来。汪博不相信地拿过手机,“真的打不了?我试试。”

他快速地拨了一串号,将手机放到耳边,不一会儿,他的手慢慢滑了下来,满脸呆滞。

“怎么办?我们真的困在这里了。”梅丽绝望地耷下头。

“还能怎么办?回刚才那个老大爷的家去呗,在那里待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坐车回去。”汪博说。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白川无奈地说。

小西看了一眼手表:“这样吧,我们最后再等半个小时,如果12点10分还没有车经过的话,我们就回老大爷那里去——你们觉得呢?”

三个朋友互望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毕竟,他们还是希望能早点回去,哪怕早几个小时也好。否则父母会急疯的。

说定之后,四个人一起蹲在公路边,像一群孤单的小鸟。

十多分钟过后,小西发现蹲在她旁边,一直埋着头的汪博竟然发出轻微的鼾声。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想,蹲着也能睡着?她再转过头,发现一直撑着脑袋的梅丽也闭着眼晴。

小西轻轻碰了下她:“梅丽,你睡着了?”

梅丽无精打采地半睁开眼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但我疲倦了,很想睡。”

小西望向白川,发现他也是一副睡眼迷蒙的模样。她在心中叹息道——我还疲倦了呢,可要是我们几个都睡着了,谁来看有没有车经过呢?

小西看了下表,已经12点了。剩下的十分钟里,会有车来吗?她觉得希望渺茫得就像一个沙漠里的旅人恰好在快干死前走到了绿洲一样。

这样想着,小西感觉心一阵下坠,比刚才强烈数倍的消沉和困倦在一瞬间袭来,令她有种要倒下去的感觉。

她歪着头,用一只手撑着快要支不起的脑袋,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艰难地与疲倦作战。

月亮悄悄从云层中钻出来,洒下一地诡异的银色月光。

几分钟后,在小西模糊的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好几秒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小西的头慢慢直了起来,她全身的血液也在慢慢凝固。她的眼晴睁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头脑因震惊和恐惧而变得一片空白。

她看到,斜前方大概一两百米远的墓地里,不知从哪座坟墓中慢慢地爬出来一个——僵尸!

墓穴来客 31. 墓碑上的名字

小西的呼吸都快停止了,她用力地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来,她看见那僵尸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旁边的梅丽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小西,现在几点……”

小西一把将梅丽的嘴捂住,梅丽吓得浑身一颤,她顺着小西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那僵尸!还好她的嘴被紧紧地捂着,只发出“唔!”地一声。

旁边的声响引起了白川和汪博的注意,他们望过来,发现小西捂着梅丽的嘴,两人瞪着惊恐的双眼望着斜前方,赶紧也朝那方向望去。一瞬间,两个男生的眼晴也几乎都要瞪裂了,汪博差点坐到地上。

好几分钟后,他们看到那僵尸走远了,消失在夜色之中。汪博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惊恐万状地说:“我们……快走吧!”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腿因为蹲的时间长了而发麻,几乎施不动脚步。但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梅丽、白川和汪博像逃命一样一瘸一拐地朝小路挪去。

走了几步,他们忽然发现,小西居然站在原地没动!

梅丽按着发麻的腿,移到小西身边,焦急地低声说道:“小西,你还在发什么呆啊!快走啊!”

小西凝视着前方,神情复杂:“不,我要去看个究竟。”

“什么?你疯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

“我不是好奇。”小西凝视着好友,“你不明白,如果我不搞清楚真实情况的话,我、还有我妈妈都会有危险的!”

白川和汪博也靠拢过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小西,你在说什么?你和你妈妈会有什么危险?”

小西心慌意乱地叹了口气:“现在没空解释了。以后我再告诉你们吧!”

说完,她猫着腰,朝那坟墓的方向跑去。

梅丽、白川和汪博焦急地望着小西的背影。汪博问:“怎么办?”

梅丽咬了咬牙,说:“我们不能丢下小西一个人!”

“那走吧,我们也过去!”白川说。

两个人跟着小西跑过去。

“喂,你们……唉!”汪博很狠一拍大腿,也跟了上去。

小西小心地靠近那座有僵尸出来的坟墓,听到身后有声音,她回过头,看到三个朋友都跟了过来。小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向他们投来感激的一瞥。

小西的手里拿着手电筒,但不敢打开,害怕引起僵尸的注意。在阴森恐怖的墓地里穿行了不知多久,小西在两座挨着的坟墓面前停了下来。

在这片墓地中,这是两座相对较大的坟墓,由石料修建成圆顶的墓室,看起来就像两座挨在一起的白色圆房子。两座坟的面前各有一块墓碑。

梅丽他们三人走到小西身边,惊悸地望着周围。白川小声问道:“刚才那僵尸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吗?”

小西略略点了下头,又有些迷茫地说:“肯定是这里,但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座墓中爬出来的。”

“既然那僵尸能爬出来,坟墓周围就应该有一个打开的洞口才对。”白川说。

小西蹲下身子,小心冀冀地推开手电筒的开关,然后贴着地面朝坟墓的周围照去。

她希望找到那个僵尸爬出来的洞口,电筒光线晃过其中一座墓碑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她将目光移回来,将电筒的光对准那墓碑,这一次,她看清楚了。

这块墓碑上别的文字都没法闯进她的眼帘,因为她看到最中间那一行字后,就像石雕一样凝固在了那里。

墓碑中间的一行字是——

艾明宇 1996年逝

墓穴来客 32.地下墓室惊魂

小西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暂停了。

但很快,她将电筒的光束移向别处,她不希望三个好朋友看到墓碑上的字。她不想看到她们吓呆的样子。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小西反倒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只不过是之前的恐惧猜想全都应验了而已,她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现在,小西心中唯一担心的,就是妈妈——她不知道她正跟什么待在一起。

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揭开僵尸的秘密——并且,她需要证据来证明僵尸的存在。否则的话,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家里有什么。

小西握着手电筒在这座坟墓周围转了一国,并没有发现什么洞口。她移到旁边那座坟墓,仔细查看,眼晴骤然瞪大了——她看到,在这座坟墓的左侧,也就是两座坟之间,有一块挪开的石板,那下面显然就是墓室!

小西靠近洞口,仔细看了看,有了更惊人的发现——这个洞口下竟然有几阶石梯,就像是通往一间地下暗室一样!

梅丽、白川和汪博这时凑到小西身边,也发现了这惊人的地下通道。他们面面相觑,神情中混合着难以名状的惊愕和恐惧。

小西经过短暂的犹像,转过身对三个好朋友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好吗?我下去看一眼,就一分钟,然后我就上来。”

梅丽倏地瞪大眼晴,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真的疯了?你到这僵尸的墓穴里去干什么!”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我就下去几十秒,立刻就上来!”

“那僵尸说不定随时都会回来的!”汪博紧张地说道,“要是你下去后,那僵尸回来了怎么办?

“那你们就马上叫我!”小西已经从洞口的石梯往下走了。

“喂,等等!”梅丽突然想起什么来,“要是……这下面还有一个僵尸呢?

“不会的,我知道另一个僵尸在哪里!”小西已经走下去了,声音从洞穴口传出来。

梅丽三人惊愕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白川迟疑片刻,也跟着跳到洞口边,说:“我跟小西一起下去!”

梅丽张着嘴呆了几秒,“那我也下去!”她走到白川的身后,跟他一起从石梯下去。

汪博还没反应得过来,骤然发觉这阴森森的墓地里,居然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墓碑前了。他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叫了一声:“等等,别丢下我一个人!”赶紧走到石梯旁,沿梯而下。

梅丽发现汪博也下来了,正想说:“那上面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僵尸回来了怎么办?”但她的眼晴随着小西电筒的打开而望了过去。

梅丽惊呆了,张口结舌地望着周围。另外三个人也跟她一样。

石梯并不长,他们已经走到了底,通过手电筒的光束看到了这间巨大的墓室

说这里“巨大”倒不是因为这里真的有那么大,其实估计也就是七、八十平方米。但对于一间埋葬死人的墓室来说,这里真的太宽敞了,简直就像是一间教室。而且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呼吸特别困难的感觉,似乎这里有着某种通风设施。

更令几个人瞠目结舌的是,随着电筒光束的移动,他们看到了床、桌子,椅子,甚至桌子上还有盘子和碗。

偏偏没有正该有的东西——棺材。

小西和三个朋友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难道,这墓室中的僵尸像普通人一样,在这里吃饭、睡觉、生活吗?

“这里……是怎么回事?”梅丽惊愕不已。

“别管是怎么回事了,我们快走吧。那僵尸说不定要回来了!”汪博提心吊胆地说。

小西焦急地晃着手电筒,希望能找到某件东西,可以证明僵尸的存在。但她居然找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西,我们上去吧……”梅丽恐惧地说,“待在这里,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小西也知道,多待一分钟,危险就会增加一分。她只有作罢:“好吧,我们走。”

梅丽、汪博赶紧朝石梯走去。

小西用手电筒照着前方的石梯,对身后的白川说:“走吧,白川,别看了。”

“啊?”前面出现一个诧异的声音,是白川。

“小西,你叫我吗?我在这里呀。”

小西心中一惊,一片恐惧的阴云向她笼罩过来。她猛地回头,将电筒向身后的人照去。但电筒还没来得及举起,一双恐怖的手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小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电筒掉落到地上,滚到墙边。

梅丽三人听到小西的惊叫,慌忙回过头来。黑暗中,是模模糊糊却令他们心胆俱裂的一幕——一个黑影掐着小西的脖子,将她吊了起来!

“啊!僵尸……这里还有只僵尸!”汪博吓得腿一软,瘫在地上大叫。

“小西!”梅丽和白川撕心裂肺地喊叫着。恐惧、惊慌、无助,令他们头脑发沉,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梅丽听到身后的石梯传来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一个黑影扑向白川,将白川压到墙边,白川还没来得及挣扎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梅丽的神经完全崩溃了,她闭着眼晴声嘶力竭地抱头尖叫。汪博也吓傻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看着黑暗中的两个黑影分别袭击小西和白川,他们明白自己显然就是下一个目标——但悲哀的是,他们从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吓得连腿都移不动了。

小西的喉咙被紧紧掐着,无法呼吸,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最后的意识中,她只想到一件事情——

这个袭击她的“人”能够在黑暗中清楚地看见他们。

而且,“它”的力气很大,能将自己吊起来。

临死的瞬间,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但是已经迟了。

突然,小西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然后是一个人凄厉的惨叫声,紧接着是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将掐着她的那个人一把推开。

小西摔到地上,感到一阵眩晕,她的喉咙像是要断了,只能发出嘶哑的干咳。从地上仓惶站起来后,她赫然看到,在墓室的墙边,两个黑影扭打在一起!

她看不懂,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其中一个黑影说话了:“小西!你们快逃!”

是明宇的声音!小西浑身颤抖起来。

“快跑!快啊!”明宇大声喊道,而就在这时,他被那个比他高大的黑影抓住脑袋,那“人”将他的头重重撞向墓室的石壁!

“咚!”的一声闷响,小西听不到明宇的声音了。

“明宇……明宇!”小西在黑暗中慌乱地喊着,这时她看到墙边的手电筒,飞奔过去,将打开着的手电筒检起来。拿着电筒回过头来,她赫然看到一张狰狞可怖的脸,那张脸就在她面前!

“啊——”小西心胆俱裂地尖叫着,吓得魂飞魄散。那“人”跟刚才一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力气比之前更猛。小西知道,这回是真的没命了。

就在意识渐渐开始模糊的时候,她感觉那双像钳子一样掐着她的手竟然缓缓松开了。小西睁开眼晴,看到那个不知是人是怪的家伙晃了两下,慢慢滑了下去,倒在地上。

这时,她才看到,白川站在她的对面,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哪儿来的石块。

白川丢掉石头,将奄奄一息的小西扶起来,说道:“小西,你还能走吧?我们快离开这里!”

小西艰难地点了点头,白川把电筒从他手里拿过来,照向梅丽和汪博:“你们呢?没受伤吧?快走!”

梅丽和汪博赶紧站起来,几个人踉踉跄跄地朝石梯走去。突然,小西想起了什么,大喊道:“等一下,还有明宇!我刚才听到明宇的声音了!”

“对,我刚才也听到明宇的声音了,好像是他闯进来……救了我们!”梅丽叫道。

白川用手电筒探照着墓室,他发现,这间墓室的地上,倒着三个人。两个是完全陌生的,而墙边的一个,他认出来了,大喊道:“真的是明宇!”

白川将手电筒交给梅丽,然后和汪博一起过去。汪博手忙脚乱地帮着把昏倒的明宇背到白川背上,喊道,“走!快走!”几个人沿着石梯仓惶逃跑。

到了地面上,他们不敢有丝毫停留,没命地朝公路上狂奔着,边跑边朝后面张望,仿佛是在逃避死神的追逐。

终于,几个人跑到了公路上,已经彻底累瘫了,全都倒在地上。还好,那两个“僵尸”看来是被打晕了,没有追上来。

但小西不敢松懈,用干哑的喉咙喊道:“汪博,快……快打报警电话!

“你忘了吗?没有信号啊!”汪博跺着脚说。

“报警电话……是不需要信号的!”

小西大喊一声,恐惧、紧张、虚弱和疲惫一起涌来,她双眼一黑,昏倒过去。

墓穴来客 33.僵尸的秘密

醒过来的时候,小西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坐在自己的身边。

“小西,你醒了?”妈妈惊喜地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小西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感觉那些惊悸、恐惧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她不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她迷惘地问道:“妈妈,这是……一场梦吗?”

“对,一场可怕的噩梦。不过,已经结束了。”妈妈说,流下泪来。

“梅丽呢?还有白川、汪博他们。”小西从病床上坐起来,“还有……明宇呢?”

妈妈正要说话,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警察,就是那个圆脸警察和大个子警察。

“醒了吗,江小西。”大个子警察微笑着说,“你的朋友们都在担心呢。”

话音刚落,梅丽、白川和汪博一起从门口涌了进来,他们来到小西的床边,就像是看到了很多年没见面的好朋友。

“你醒了,小西。”梅丽捂着心口说,“我还以为你受了什么重伤呢。”

“你昏倒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们了。”汪博说。

小西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她想起来,自己是喊完一句话之后昏倒的。她急促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圆脸警察说:“这件事,让我从头到尾地告诉你吧。说实话,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案子——说来惭愧,要不是你们这几个孩子,恐怕现在都还没解开‘僵尸’之谜呢。”

小西不明就里地望着两个警察。梅丽他们三个人在旁边显得有几分得意。

圆脸警察坐下来说:“四年前,E市有一男一女两个凶残的杀人惯犯被警方通缉。但这两个凶手在犯下一起案件后,竟然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一直没能将他们捉拿归案。

“当然,现在我们知道,这两个凶手其实是逃到了我市G县的平峰村。而且,他们不单逃到了这里,还绑架了一个11岁的小男孩。”

小西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有几分猜到了。

圆脸警察接着说:“这两个凶手十分狡猾,到平峰村后,他们更换了名字,男的那个改名为‘艾明宇’,而女的那个改名为‘陈雯’。”

“啊!”小西叫了出来,“这么说,明宇……不,我是说,那男孩。他记起来,并令他感到害怕的,其实是那个杀人犯的化名!而我们却以为,那是他的名字。”

“就是这样。”圆脸警察说。“并且,那两个凶手为了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止是换个名字这么简单。他们还精心策划了一场‘惨剧’。”

“在平峰村的人几乎还不认识他们的时候,这两个人买了几罐液化气到租的房子里,然后假装液化气泄露引发火灾。等村里的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房屋已被熊熊烈火吞噬。大火扑灭后,在里面发现了两具烧焦的尸体。”

“其实,这是他们之前不知从哪儿偷来的两具尸体。因为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再加上当地警察认为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所以没有引起重视。任由死者的‘亲属’——其实就是由那个陈雯乔装的——将尸体装进棺材,‘下葬’到修好的两座墓穴中去了。”

“装着尸体的棺材被运到某地秘密销毁之后,他们就‘居住’进了‘坟墓’之中。那两座坟墓是他们精心建造的‘地下住所’,有着隐蔽的通风设施和进出口,就像一间地下室。”

“这么多年,这两个凶手就假装成死人居住在墓室之中?”小西骇然道。

“他们为什么非得要这么做?”

大个子警察说:“一方面是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另一方面,据那男孩说,他们的心理早就极度不正常了。”

“他们为什么要绑架这孩子跟他们在一起呢?”小西的妈妈问。

“目的是训练他出来寻找食物。”圆脸警察说,“因为两个‘死人’是不能出现在世界上的。当然,这男孩也不能正大光明地从坟墓里爬出来。所以,他一般在每天晚上12点左右从墓穴里出来,在附近的农家偷一些蔬菜、瓜果,甚至是活的小动物回去,给那两个‘死人’吃。有些时候,那两个‘死人’也会自己出来找吃的。”

“而这么多年来,一定有一些人看见过他们从墓穴里出来,所以以为他们是僵尸,对吗?”小西现在完全明白了。

圆脸警察点头道:“对。那男孩说有一次,那两人当中男的那个出来偷农户的小猪吃,发现自己被人看到,就将附近的一座新坟挖开,将吃剩的肉和骨头丢进棺材里,再在尸体的嘴边抹上鲜血,嫁祸给那具尸体。让人误认为是僵尸出现,从而更加不敢靠近那块墓地。”

小西和三个朋友对视一眼,现在他们知道那老大爷的经历是怎么回事了。

沉吟片刻,小西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不报警,或者是逃跑呢?”

“对呀。”妈妈也说,“他完全可以利用出来找东西吃的机会逃走啊。”

大个子警察露出愤懑的表情:“他当然想逃走,离开那两个恶魔的控制。但那两个丧心病狂的凶手威胁他,说如果他敢去报警的话,他们的同伙就会杀死他的父母!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这两个恶魔对他的控制和虐待。”

“虐待?”大家都吃了一惊。

“对,那两个魔鬼的心理极度扭曲和不正常,他们在那座地下墓穴中,对那孩子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以便他能完成各种任务。剩下的乐趣,就是殴打、折磨和虐待那男孩。几年下来,他对于一般的伤痛,竟然已没有任何感觉。后来那两个魔鬼大概也觉得没意思了,对他的折磨才稍微少些。”

小西捂着嘴,和妈妈一起流下泪来。

“那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出来寻找食物,却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你们的车撞到。那两个凶手目睹了这一幕,以为他被撞死了,只有作罢。”

大个子警察长长地吐一口气:“后来,就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

“现在,那两个罪犯已经被抓捕归案了。他们交代了所有的罪行,和那男孩告诉我们的情况完全符合。不过说起来,这还是你们的功劳呢。”圆脸警察赞许地对几个少年说。

汪博得意地说:“是我打电话报警,并带他们到那墓穴去抓住犯人的。”

“行了吧,你也就只有在警察来了的时候胆子才大些。”梅丽奚落道,大家都笑了起来。

小西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说,刚才那些情况是他告诉你们的?这么说……”

“对,他的记忆恢复了。”圆脸警察说,“医生说,大概是因为他在与凶手搏斗的时候,头部遭到了重击,反而阴差阳错地帮助他恢复了记忆。”

小西急不可耐地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问到:“明宇呢?他在哪儿?我要去见他。”

大个子警察笑道:“他就在隔壁病房。但是,别再叫他‘明宇’了。他起先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陆天。”

小西红着脸点了下头,快步朝隔壁的病房走去。

墓穴来客 34.分别

小西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走进病房,男孩转过脸来望着她。

挺挺的鼻梁,浓眉大眼,圆圆的脸庞透露出一股男孩子特有的英气。所有的一切,就跟小西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男孩的脸不再是木讷的,而是带着微笑。

小西慢慢走到他的病床边,就像是第一次见面,她轻声说道:“你好,陆天。”

“你好,小西。”他说。

沉默了好几秒,有太多话要说的时候,反而不知道先从哪儿说起了。

反倒是陆天先开口了:“小西,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小西望着他,微微点头:“那天,你是不是悄悄地跟踪了我,一直来到平峰村?”

“对。”他坦率地承认。

“为什么要这样?你干嘛不跟我说,你想跟我们一起去?”

他还跟以前一样,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怕你们不愿跟我一起去。”

“你知道我们要去干什么?”

“我……大概能猜到。”

小西低下头,轻声笑道:“猜到我是要去调查你?”

“嗯。”他,点着头。

小西说:“你实话告诉我,那天你在图书馆看到那张旧报纸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记起什么来了?”

他摇着头说:“没有。我只是突然看到那两张照片,觉得那两张脸很熟悉,也很可怕,而且我感觉到,那张照片上的人跟我有关系……并且,代表着很不好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们?”

陆天沉默了好久,才低声说道:“我害怕……失去你们。”

“什么?”小西不解地望着他。

陆天低着头,不敢望小西的眼晴:“我很喜欢你,还有妈妈……我是说,你妈妈。我害怕你们知道我的过去,我害怕会失去你们。”

小西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脸上全是泪。

好一阵后,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脸上的泪拭干:“所以,你就悄悄地跟在我们后面,试图自己探寻记忆,而不让我们知道你的过去。”

“就是这样。”他黯然道。“我在那老大爷家的外面偷听你们的谈话,然后又一直远远地跟在你们后面。直到你们看到了从坟墓里出来的人,并钻了进去……”

“然后,你看到那个人返回来了,意识到我们有危险,所以就不顾一切地下来帮我们。”小西接着说了下去。

陆天轻轻点了点头。

“你不怕吗?”小西凝望着他,“你到了那里,应该知道那墓穴中,有你最害怕的人。”

“对,我看到那墓穴,勾起了一些可怕的回忆。我很害怕,怕得全身发抖。”他抬起头来,“但我知道,如果我不下去的话,你们会被杀死的!”

小西的目光和他对碰在一起,两人许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警察、妈妈和三个好朋友都走进这间病房来。圆脸警察拍着陆天的肩膀说:“那两个恶魔欺负你年龄小,就威胁、吓唬你。其实,你知道吗?你报警的话,我们立刻就能通知E市的警察,保护好你的家人,你根本就不必担心他们的同伙会对你父母下手。”

陆天沉重地低下头,随即,他急切地问道:“警官,你们联系到我的父母了吗?”

“根据你说的父母的名字和住址,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现在他们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呢。”圆脸警察微笑这说。

“是吗,真是太好了!”陆天激动地说。

大家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

第二天一早,陆天的父母到医院来,和失散四年的儿子相认。一家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久久不能自持。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动落泪。

下午,小西的妈妈开车将他们送到机场。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

“好了,你们就送到这儿吧,飞机就要起飞了。”陆天的妈妈在候机大厅对小西的妈妈说:“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们照顾我儿子了。”

“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开车撞到了他,还觉得过意不去呢。”

“可要不是这样的话,还解救不了他呢。”陆天的爸爸说,“所以,能遇到你们,哪怕是被你们的车子撞,也是幸运的事。”

小西妈妈笑着摇头道:“您这么说我脸都没地儿搁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陆天的妈妈拍着儿子的肩膀说:“天儿,跟阿姨和小西说再见吧,我们该上飞机了。”

小西和妈妈都望着他,他也望着她们,许久都没有说话。

爸爸再一次提醒道:“天儿,该上飞机了,跟阿姨她们说再见吧。”

“再见,阿姨。还有,小西。”

“再见。”妈妈冲他挥着手:“以后要来玩啊。”

“嗯,我会的。”他说道。

妈妈碰了下小西:“你不说点什么吗?”

“你都说了啊,以后来玩。”小西说。

陆天望着小西,最后说了句:“再见。”然后转过身,和父母朝乘机口走去。

在他转过背去的那一瞬间,小西.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在急速下坠,她从来没这么失落和难受过。

就这么分别了吗?她望着他的背影,喉头涌起一股咸味,被她强迫压了下去。

陆天走出去十多步后,忽然停了下来,蓦然回首。

妈妈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张开了双臂。陆天丢下手里的包,飞跑过来。他一下扑到妈妈的怀里,和她紧紧相拥。

妈妈的眼泪像决堤的潮水般涌了出来:“孩子,记住这里有你另一个家。”

“我知道,妈妈。”他深情地说。

他们俩分开后,互相都长吐了一口气。接着,陆天望着小西。

拥抱。

“我会告诉所有人,我有个好哥哥。”小西在陆天耳边轻轻说道。陆天望着小西,泪水溢满脸颊。

飞机直冲上蓝天。

小西和妈妈望着那蓝蓝的天,望了好久好久。

白鲸的故事讲完了,会想他之前说的话,大家似乎都有点明白了,纱嘉问道:“你说这是一个特别的悬疑惊悚故事,其实就是—这个故事拥有一个美好而很感人的结局对吗?”

白鲸笑道:“如果你认为这个故事令你感到了了没好和感动,那我想它就真的是一个特别的悬疑故事了,不是吗?”

“的确,在悬疑惊悚故事里,拥有这种结尾的故事是很少见的。”纱嘉微微笑道,:你之前说,希望修改后的故事能令我们更喜欢—你做到了—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我只是希望这个故事能使大家从阴霾中走出来一些—感受到人间是有真挚而美好的东西存在—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我就满足了。”

“我承认你的故事令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千秋说:“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谢谢。”

“哈哈,看来你的故事很受女性喜欢呀。”夏侯申是真正的走出阴霾了,居然笑得出来,“像我们这种大男人看来就没那么容易感动了。”

“谁说的,我也很喜欢这个故事呀。”哥特用小手指揉了揉发红的眼圈。

“哼,你......算了吧。”夏侯深申忍住没把话说出来。

“唔...我,被深深的感动了。”北斗突然开口道,令众人征了一下,他大声吸着鼻涕,拿出手帕,用力地擦,好像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自从到这里之后,我听到的都是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故事,只是唯一—一个既吸引我,又令我感到温暖的故事,真是太棒了。”

“噢,”夏侯深的眼睛向上翻一下,“真是够了."

“好了,大家的评论的感想就发表到这儿吧。这个故事也有够长的,现在时候不早了,打分吧。”荒木舟说。

北斗将手帕揣回到兜里,一边吸着鼻涕一边走到柜子那里去,拿出纸和笔分发给众人。

同样的统计和计算程序,由于一些人对这个故事的偏爱,白鲸的故事最后的都了一个和千秋相同的高分:9.1分。

看的出来白鲸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就在大家准备结束今晚的活动之时,克里斯忽然开口到:“有些意外,我忍不住想说说,白鲸,我之所以选在在评分后把这些话讲出来,就是为了表明,我不是想要真对你,而是就事论事。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鲸感觉克里斯可能要说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他收起脸上的笑意,问道:“你想说什么,克里斯?”

“是这样—我们都知道,你最近很火的‘悬疑小天王’。你日趋上升的名气使得我也忍不住去买了你的几本书看。老实说,写的非常不错,令我大开眼界。”

“谢谢,可是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你目前出版的书一共四本,没记错的话,书名分别叫做《瘟疫》、《高窗》、《恶化》和《硬糖》,对吗?”

“没错。”

“而你今天讲的这个故事,名字叫做《墓穴来客》。”

“那又怎么样?”

克里斯双手比了一下,十一白鲸听他说下去。“现在,我们再来回忆一下你之前所出的那四本书的一个共同点—无一例外的,你那四本书的主人公全部都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而那四本书的故事风格,基本上都是属于冷硬派,情节上没有任何温馨和可爱之处,最后的结局也都以死亡或者悲剧收场。”

克里斯有意顿了一下,“而你今天讲的这个《墓穴来客》。不仅书名的字数上和以往不同,故事风格也可谓是大相径庭—不但主角是个十多岁的少女,情节上也是走的校园和家庭路线,最后的结局更是感人至深—这实在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白鲸眯起眼睛问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克里斯没有说话,一直专心聆听他们的对话的克里斯此刻将话挑明了;

“白鲸,这还用的着问吗?小天才是在质疑—这篇《墓穴来客》,真的是你自己构思出来的吗?”

白鲸“哼”可一声:“笑话,不是我自己构思的,难道还是在座的各位帮我想出来的?”

“这个,你就得问小天才,他为什么会怀疑你了。”荒木舟不紧不慢耳朵说,“或者,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篇故事的风格和以往的如此不同。”

“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好解释的,没错,我以往的作品大多数都是冷硬派的,但是难道我就应该永远定性下去吗?我就不能试着改变风格?这都要受到质疑,实在是太可笑了!”

“你当然有权利改编写作风格。”克里斯谁哦:“一个作家尝试改变写作风格,多半是因为想要创新或有所突破,但是却往往不能确定新风格能不能被大家接受和喜欢,所以之前讲故事的人,都是选择自己擅长的风格和题材,以便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游戏中拥有最大的吧我。比如龙马以前就很喜欢一高中生作为故事主角,他讲的《活死人法案》就是这样:而徐文以前几从没写过以男性为主角的故事。鬼影疑云这个故事也就不例外—而你,居然在这种时候想要‘创新’那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这番话说的白鲸”有点哑口无言,它长着嘴愣了好半晌,说到:“可是......我之前就说了呀,我临时改变了这个故事的某些情节和结尾......所以风格当然就和以前的不尽相同了。”

“没错,可是基本设定是没变的,这就够让人生疑了。”荒木舟不知从何时起,竟然跟克里斯站在一边了。

白鲸紧绷着嘴唇,面露难看之色。他沉默了许久,问道:“我不想再做多余的解释了,如果你们认为我抄袭或借鉴了谁的作品,就请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就不要在这里无端猜疑!”

克里斯忽然笑起来:“哈哈,白鲸,我只是提出一些有意思的事实而已,并没有说你抄袭呀,你何必这么认真呢,不过说到抄袭,我还想说几句玩笑话呢,你听了可不要生气呀。”

白鲸瞪视克里斯。

“其实我觉得,你这篇《墓穴来客》真的没有抄袭,但为什么风格跟以往的作品区别有那么大呢?”克里斯故意停顿一下,“也许,情况和刚才所说的刚好相反呢。”

白鲸张口结舌的望着克里斯:“你......什么意思?”

克里斯只是着白鲸说:“我的意思是,也许你之前的作品才是抄袭的,只有今天这一个才是自己想出来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都惊愕的望着白鲸,而白鲸的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一只手指颤抖着纸箱克里斯:“你,你这是完全对我的恶意诽谤!克里斯,你到底有何居心?”

克里斯连忙摆手道:“别生气,我刚才就说了,这只是玩笑话罢了,你不用当真啦。”

有你这种充满而已的玩笑吗?!”克里斯,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怀疑我的话,就把证据拿出来,不然就别在这里胡言乱语!如果你觉得这种‘玩笑’很好玩的话,那你自己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

说完这番话,白鲸愤然离开座位,怒气冲冲地上到二楼,进入房间后,“砰"的一声将门关拢。

大家注视着离开的白鲸,静了一会儿。纱嘉说:“他真的生气了。”

“我看,倒不如说是真的心虚了吧。”荒木舟冷眼道。

“荒木先生,别再说这种话了,克里斯,你也是,如果拿不出真凭实据来,还是别乱怀疑人的好。”纱嘉皱着眉毛说。

克里斯笑着说:“我都说了只是开玩笑,他还真这么当真,随便一试,就把它的态度试试出来了,白鲸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啊......算了算了,不说了。”

夏侯申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过了,休息了吧。明天晚上该谁了?”

“该我了。”北斗吐了口气,握紧拳头,“终于该我了。”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那你好好准备吧。”夏侯申说,大家都要离开了。

这时,一直埋着头没有说话的龙马开口道:“你们那,有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自我之后,就没有人犯规了呢?”

千秋瞪着他道:“怎么,你巴不得我们犯规是不是,这样就都跟你一样了。”

龙马摇着头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那个主办者,没兴趣再陷害后面的人了。”

千秋哼了一声:“还说不是这个意思呢,我看你就是心里不平衡,懒得跟你说了,你自己在这里慢慢琢磨吧!”

说完上楼了。其他人纷纷离开了,龙马垂头丧气地坐在原地,看起来感到困惑不解。克里斯盯着他看了一阵,慢慢走到他身旁,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一句:“他们真的没犯规吗?不要言之过早哦。”

龙马惊愕的抬起头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克里斯,克里斯深不可测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南天回到房间后,并没有睡下,他把耳朵贴近门,聆听外面的声响

,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今晚,他准备实施昨晚想好的那个大胆的计划—悄悄潜入徐文的房间,调查那间可疑的屋子。

这是一个需要鼓起十二分勇气才能进行的计划,那个房间里,停放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南天一想到许文死时那恐怖的表情,就赶到遍体生寒。但是,他必须克服恐惧,才有可能接近真相。

一点钟的时候,南天将房门轻轻打开一道缝,他用眼睛和耳朵捕捉着房子里的动静,直到确定外面一片静谧,才悄悄走出门,江门虚掩,经过走廊上的四个房间后,来到徐文的房前。

南天握住门把手,用最轻微的力气一丝一丝地推门。们打开了—这里所有的房间都只能从里面锁门,而不能从外面反锁—这一点帮了南天的大忙。

进入徐文的房间,南天确定没有弄出一点儿声响,他将门轻轻关陇,使光线不会透露出去,这才打开屋内的灯。

他的眼睛躲避着地上停放的尸体,但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它。不可能看不到的—尸体的样子和昨晚他们离开时一样—床单的一角盖住了那张可怕的脸。南天在心中感谢自己昨晚做了这个小举动。

现在已经成功地进入徐文的房间了。接下来,南天准备在这间屋内仔细搜索一番。但这件小屋实在是简单极了。除了一张床。一张布艺沙发和角落里的抽水马桶之外,别无他物,南天几乎用手贴着墙—寸一寸地搜索,幻想会不会出现电影里面的一些情结—当手触碰到墙面某块微微凸起的部分后,房间的一面墙都会挪开,出现一个通往密室的暗道。很可惜的是,他摸了满手墙灰,把这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屋的每个地方都摸了个遍,也没能发现什么异常,更别说启动什么机关了。南天甚至把手伸到抽水马桶的边缘里去搜索一阵,仍然一无所获。

他叹了一口气,沮丧地做到床上,这时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瞥到了床边停着的尸体。南天赶紧将目光移开,思考者下一步该怎么办。

徐文说他在这里睡着之后,会做怪异的噩梦或是出现幻觉......可是,我总不能在这里睡觉吧—一具尸体就停在我的身边!想到这里,南天不禁打了个寒噤。突然,他猛然想起了徐文死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我看到创下有一双眼睛,在瞪着我。

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徐文在耳边亲口道来一般,南天脸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又连着打了几个冷噤。

难道,是床下有什么问题?

南天咽了口唾沫——他实在是不愿意把头或手伸到床下去看和摸索,这表示他必须和徐文的尸体紧挨在一起,这真是太恐怖了。

但是,除了这样做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事以至此,南天只能再次鼓起勇气,他蹲下来,背对尸体,然后慢慢弯下腰去,眼睛仔细搜视床下。

黑黢黢的一片,什么都没有......突然,南天眼睛一亮,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一叠纸,藏在床垫的最深处。

南天迟疑了一下,昨晚我也看了床下的,没有看到有一叠纸呀,也许是我昨天没有看清楚?有可能,.....那么。这叠纸是谁故意藏在床下的。还是从床的缝隙里掉落下来呢?

不管怎么说,把它抬起来看看吧。南天把身体贴到地上,伸出手去抓那叠纸。

抓到了。南天把这一小沓纸拿出来之后,看到了上面用签字笔写着内容—原来就是徐文用来记录故事大纲的那叠纸—南天想起来。徐文死之前的那天早上,自己来这间屋子找他的时候看到过的,没错,一模一样的笔迹,上面写的是《鬼影疑云》这个故事的大致情结和整体框架。

南天注意到第一张纸的上面,用括号标注了写下这些内容的日期—4月23日。他想了一下,又看了一手表上的日历—没错,我们是从4月22日开始讲第一个故事(尉迟成),而徐文排在第二个。所以,她在4月23日的时候构思出了这个故事.......

南天向后翻了几页—全都是《鬼影疑云》这个故事的一些纲要,突然,他心中一惊——徐文的故事之所以会犯规,难道是因为主办者在他讲故事之前偷偷看到了这个本子上的内容,所以才提前得知了他的故事情节?

如果是这样儿的话,那许文为什么会犯规,也就不难解释了!可是......南天的眉毛皱拢了——夏侯申、暗火、龙马为什么也会犯规呢?总不会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故事大纲写在纸上有被主办者偷看到了吧?应该不可能,因为越到后面,打就就越谨慎了。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

南天感到疑惑不解,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翻动这叠纸。突然,一页纸上写的内容让他瞪大了眼睛,最也不知不觉地长大了。他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惊愕的几乎停止了呼吸。

那一页纸的上方——仍旧是徐文的笔迹—清楚地写着:

4月28日 新构思的故事《墓穴来客》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南天无比惊诧的推算着时间——今天是到这里的第八天,就应该是4月29日(注:实际上已经过了零点,应该是4月30日,但为了方便表述,假定仍是4月29日晚上)。今天晚上白鲸才讲了这个叫做《墓穴来客》的故事,而徐文的本子上,却清楚的写着,这是他在4月28日—也就是昨天,他死之前构思的另外一个故事!

南天全身一阵阵发冷,他所发现的这个惊天的秘密,令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它埋下头,又仔细地往下看了两页—没错!故事的情节设计和白鲸今晚讲的故事几乎完全相同。

南天心中无比骇异,却又感到不可思议。他按着狂跳的些脏,努力报纸镇静,仔细思索了片刻,他觉得这件事只能有两种解释;

第一是,白鲸抄袭了徐文的故事创意!可是,他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他怎么可能知道徐文构思了一个新故事?而他怎么可能看到徐文的手稿呢?昨天晚上,是夏侯申、北斗和我一起把尸体抬回来的,白鲸根本就没有进过这间屋!难道他后来悄悄嵌入到了这间屋子来....不对,南天立刻想到,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白鲸不可能把折叠纸留在这间屋子里!

那么,回事第二种情况么?(南天此刻的思维极度混乱,想到了各种诡异的可能性)—白鲸刚好想到了一个和徐文构思出来的故事类似的故事。不过,这不可能!这概率太低了!

南天突然意识到,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徐文的稿子写在白鲸讲述之前,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白鲸都犯规了!

南天的脑子现在乱极了,他又想到了徐文说的自己房间闹鬼的事;也想到了克里斯说的——“徐文(这里原书好像说错了,应该是白鲸)几乎从没有写过以男性为主角的故事。”......如此看来,这篇《墓穴来客》,真是出自徐文之手?那白鲸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故事呢?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还是......

南天全神贯注,思索着这起令他感到扑朔迷离的故事。而此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一个恐怖的黑色人影正在慢慢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