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世界,两场战争 日本帝国庆祝其诞生两千六百周年

1940年11月10日

今天是日本帝国建国两千六百周年两天庆祝会的首天,好在这两天都是好天气,微寒中日丽风清。头一天是贺典日,第二天是庆祝日。几个月来,一队队男子和女学生一直在宫城前面的广场上干活:整平地面,竖立带上装饰的柱子,铺设无数的鲜花,最后搭起一座大篷,篷前设座位若干排,可供五万人入座,这些人都是特邀的,只有他们能亲临庆典,因为任何人都不许站在丸之内一带办公大楼的屋顶上和窗前,要不然这些地方就会变成场外千万人的看台,任何人也不得从高处俯视天皇,我注意到那些屋顶和窗前确实空无一人。

这两日天皇和皇后、皇族大多数亲王和王妃(秩父宫患肺炎,病重缺席)、国内全体高级官员均到场。近卫公爵主持庆典,向天皇读贺词,领头呼万岁。

1940年11月11日

今天是全国庆祝的日子,我们在桌边就座。昨天就没有座位,一直站了一小时多一点,今天有得坐,也算不错了。今天得享日本餐款待,米酒及其他肴馔一应俱全,但不能当场吃喝,而是要我们拿一块叫作“风吕敷”的大丝巾包着带回家去的,我们自然就把这包东西转送给我们的日本仆人,对他们来说,得享“御膳”总是无上的荣幸。还有礼仪性的舞蹈、多次爱国歌曲的合唱和乐队演奏。高松宫向天皇读欢迎词,然后我还得代表外交团致辞。

致辞时稳步走过篷内全体来宾,又走过台下鸦雀无声的五万人,走到天皇面前,鞠躬,取出眼镜和稿子,宣读,再鞠躬,放回稿子和眼镜,再鞠躬,向后转,严肃地走回我原来的位置:这一套真是够呛。但我还是干得不错,又因为我决定慢慢地读,注意咬清每一个字,所以后来我听说,通过扩音器,大家都听得很清楚。连美智等大使馆仆人也群集在收音机旁,每个字都听见了——会上的贺词播到全国。在其他节目中一直板着面孔的天皇,听我读祝词时每听到一个要点都点一下头,当我最后读到希望日本能对人类共同文化和幸福做出贡献时,他的头点得尤为起劲。第二天法国大使阿尔塞纳-亨利(Arsène-Henry)特意来告诉我,他曾注视天皇的表情,深信天皇那样频频点头赞许,是要帝国政府和最高官员们记住,他自己是渴望和平的,阿尔塞纳-亨利对此印象很深,特将此事当作一个重要的政治迹象电告他的政府。甚至宫内省发的新闻稿也宣称,“陛下似乎非常喜欢”那篇祝词。不管怎样,事已办完,总算松了一口气,我的脸皮还不够厚,还不能不把这种差事看作一次严峻的考验。

顺便一提,祝词是国务院负责定稿的。在此政局紧张时期,我很小心,曾将原稿电呈国务院,经他们压缩精简后,成了一篇不卑不亢的佳作。他们任凭我再改,我却一点也没有改动。

今天我打电话给松冈,问他下午6点去不去东京俱乐部为两千六百周年祝酒。他说他不知道有这回事,我说:“喂,要是你来的话,我们就可以再聊一聊。”他答道:“好,我去。”6点45分,他进来了,同几个还没有走的俱乐部成员寒暄后,便和我退入别室,进行了一次长谈。随时都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松冈,倒是一个很大的方便,是他自己建议这样做的,以前的外相肯定谁也不欢迎这种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