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杀阴影笼罩下的日本 满洲与李顿报告书

东京 1932年10月8日

绝密

国务卿先生:

前函寄出后,在日本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承认“满洲国”;二是李顿报告书的发表。日本政府如此急于承认“满洲国”,有两层用意:在国联可能按照李顿报告书采取行动之前,先在国联和美国面前造成既成事实;给陆军一点甜头,以防他们颠覆斋藤的现内阁,乃至企图建立军事独裁。最后的结果是,日本稳定了国内局势。采取相关措施后,日本国内确实安静不少。

承认“满洲国”之时,美国竟毫无反应,全世界的反应也相当微弱,日本人显然感到意外。尽管日本会感到宽慰,但我倾向于认为,他们在宽慰之中还带有几分失望,因为从现在全国的情绪看,日本人实际上最不希望的是各国对他们不加理睬。他们喜爱的是有戏剧性的反应。

目前对李顿报告书的反应全在意料之中。各界群起谴责调查结果,故作义愤填膺之态,但除粗暴否定调查结果的准确性外,未见有任何严肃认真的反驳。不过,思想比较稳健而明智之人并没有跟大众一起叫嚣,式部官长林男爵就是其中之一。他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最近和一些朋友谈论时曾说,他认为报告书是一份值得钦佩的、通情达理的文件,尤其是第六章。这部分指出满洲政权是日本军人建立的,在满洲的冒险行动将把国家引到何处?日本有很多人忧心忡忡,但是报刊都不敢登载他们的意见。军部仍完全把持着报刊。

最近有两个人的谈话颇能说明当前日本人的心理状态。秩父宫最近宴请弗雷德里克·穆尔(Frederick Moore)。穆尔刚从美国来,将充当即将召开的国联大会的日本代表团的顾问。秩父宫想了解美国当前的舆论情况,竟询问穆尔逾一小时之久。最后,秩父宫直截了当地问:据说美国正为对付日本而积极备战,不知是不是实情?这个问题竟出自天皇的兄弟之口,日本此刻的紧张不安可见一斑。另外是一个日本友好人士跟我讲的话。我觉得他对时局的评论颇为中肯,因此摘其大意附上。他的话的核心就是这么一句:军人之所以在满洲铤而走险,是因为他们感到不“为国家的利益”做点事情,就可能会失去已有的一切权势。所以不管今后事态如何发展,都得考虑“保全面子”这个重要因素,这是东方国家最看重的。我认为,在整个局势中,最危险的因素就在这里。偏执狂妄的军阀,一旦发现其计划受阻,以致可能失败,不论阻力来自何方,国内或国外,他们都会继续蛮干,宁陷国家于大难,也绝不会向比较明智的稳健派投降或承认其失败。

报纸上的反美宣传正趋平静,虽然军部也许不会让它完全停息。最近报纸上已经登了几篇较为友善的文章。《报知新闻》举办的飞行大赛有飞机失事,总统发电慰问。此举也会有良好的效果。前几天,有位美国新闻界名人告诉我,他曾和白鸟谈到日本人是多么荒唐,竟担心美国正在准备和日本打仗。结果,白鸟答道:“当然是荒唐的。您看,如果我们认为真有发生战争的危险,我们会如此大胆地去攻击史汀生先生吗?”

新来的一个姓鲍的“满洲国”使节,逢人便粗暴地声称,“满洲国”打算尽早摆脱日本的监护,长春的华人部长大多数是日本人雇用的,但他本人“相当独立自主”,等等。这话是否真实,我深表怀疑。他还发表政见,称亨利·溥仪不久就会成为包括满洲在内的“华北国”的皇帝,建都北平。有些外交界同僚和外国记者似乎还很把他的话当回事,林德利和我却没有把它当真。形同稚童的小鲍,大概还要继续说大话。

至于我们自己今后的政策,我现在更觉得,高明的办法是一方面坚持我们的立场,维护《白里安-凯洛格公约》《九国公约》和“门户开放”政策;另一方面又尽量不要采取可能刺激舆论的措施,以免助长日本军人的气焰。您最近在费城的演说中对日本有好评,连白鸟也不得不终于承认如此友好的姿态是充满善意的。加上总统对飞行失事的慰问,这些都能助这里的稳健派一臂之力。想必您也有这种感觉。依我之见,国联若按李顿报告书采取行动,最好能够吸收一些友好的和建设性的建议,从长远的观点来看,越这样做,反倒越对我们利大于弊。要使各项和平条约在远东最终得到履行,唯一的希望在于支持日本国内的稳健派。

关于这方面,有位参谋本部的军官跟我们陆军武官讲的话值得关注。这位军官说:“如今我们是在加班加点地从早上8点一直工作到晚上6点,因为我们得管两个各不相干的部门:陆军省和外务省。”

格鲁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