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将我从熟睡中震醒。我茫然环视这个陌生的房间,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目光随后落到蕾切尔身上。
“你最好接一下电话,”她平静地说道,“这是你的房间。”
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我那种刚被吵醒后的迷迷糊糊。事实上,有那么一会儿,我觉得她早就醒了,而且电话铃响时正观察着我。我拿起听筒,猜测铃声已经响了九声或者十声了。与此同时,我扫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现在是早晨七点十五分。
“喂?”
“让沃林接电话。”
我呆住了。这声音听上去很耳熟,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也想不起是谁。这时我忽然意识到,找蕾切尔的电话不该打到我的房间。“你拨错了,她在……”
“少他妈的跟我废话,记者。叫她接电话。”
我用手捂住听筒,转向蕾切尔。“是索尔森。他说他知道你在哪儿——我是说他知道你在这儿。”
“给我电话。”她一边生气地说着,一边从我手里拽走电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段时间里他估计已经对她说了两三句话。
“这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安静的时间更长了。
“那你为什么打电话找我?”她的这句话里又一次夹杂着愤怒,“去啊,去告诉他好了,要是你想闹得人尽皆知的话,要是你想让他知道的话。到时板子打下来,打在你身上的肯定比我身上的要多。告这种状,对我不利,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我敢肯定他一定很愿意知道,咱们队里也出了个‘偷窥者汤姆’!”
她把听筒递给我,我挂上电话。她拉过一个枕头盖在脸上,发出一声呻吟。我把枕头从她脸上拉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杰克。”
“什么坏消息?”
“今天早上的《洛杉矶时报》发了一篇有关诗人的报道。我很抱歉。我得把你带去分局,鲍勃想跟你谈谈。”
我半晌没说话,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们怎么会……”
“我们不知道,这就是我们要跟你谈的原因。”
“他有没有说他们报道了多少内容?”
“没有,但很显然,爆出来的料已经足够了。”
“我就知道我昨天就该把报道写出来。该死的!一旦那家伙知道你们这些人发现他了,我就应该写出来的,没理由还拖下去。”
“我们做了约定,而你遵守了承诺。你不得不这样做,杰克。冷静点,别急着下结论,等我们到了分局,了解他们到底报道了多少再说。”
“我得给我的编辑打个电话。”
“电话可以待会儿再打。鲍勃已经到分局了,正等着我们。我猜他都没有睡觉。”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她猛地把听筒从机座上拽了下来。
“又怎么了?”她怒道,声音里的愤怒都快溢出来了,但很快声音就低了下去,柔和地说道,“请稍等。”
她把电话递给我,难为情地笑了笑,然后在我脸颊上轻轻一吻,悄声说她要回房间收拾,便开始穿衣服。我把听筒放到耳边:“喂?”
“我是格雷格·格伦。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呃,是一个联邦调查局探员。我们正在开会。我猜你已经知道《洛杉矶时报》发的那篇报道了。”
“你他妈的说对了,我知道了。”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些,几乎要透不过气来。格伦继续说道:“他们今天发了一篇讲述那个凶手的报道,报道的是我们在跟的凶手,杰克。他们称呼那家伙为诗人。你告诉我我们有这系列案件的独家报道权,而且是得到联邦调查局承诺的。”
“我们确实有。”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蕾切尔已经匆匆忙忙穿好了衣服,正用同情的目光望着我。
“现在没有了,我们丢掉了到手的独家报道。你今天上午就给我回来,写咱们的报道,明天就见报。不管你现在手头掌握了多少材料,统统给我放上去,而且你最好祈祷你的料比他们的多。我们本来可以早早放出这条爆炸性新闻的,杰克,但是你说服了我。好吧,看看现在,我们只好看着别人攥着我们的报道领跑,跟在别人屁股后头紧追猛赶,真该死!”
“知道了!”我高声打断他,好让他闭嘴。
“还有,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之所以在菲尼克斯耽搁这么久,只是因为忙着在那儿搞上个姑娘。”
“去你的,格雷格。你现在手头上有那篇报道吗?”
“当然有了,这可真是篇好文章啊,精彩得不得了,但是它登在了别人的报纸上!”
“现在就读给我听听,不不,等会儿,我还得参加个会。这会儿资料室里有人——”
“你聋了吗,杰克?你什么会也别想参加了,我要你马上坐下一班飞机回来,写好报道明天见报。”
我看见蕾切尔给了我个飞吻,离开了房间。
“我明白了。你明天就会在我们的报纸上看见报道,我可以在这儿写,然后发给你。”
“不行!这会是篇随写随改的报道,我亲自把关。我要你就在我旁边写这篇文章,我要守着你写。”
“就让我参加这个会吧,开完我就给你回电话。”
“为什么非要去那个会?”
“案子有新进展了,”我撒谎道,“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得去参加会议才能弄明白。就让我去吧,然后我会回电话给你。我开会时,你可以让资料室把《洛杉矶时报》的那篇报道从网上弄下来,发到我的电子邮箱里。我一会儿就下载看看,现在得走了。”
在他提出反对之前,我赶忙挂了电话,迅速穿好衣服,拎起电脑包冲向门外。我现在还是头晕脑涨的,不明白这事是怎么发生的。突然,一道闪念在我脑海里划过:索尔森。
我们各自在酒店大堂的快售点买了两杯咖啡,然后奔赴联邦法院大楼。蕾切尔再一次收拾好了所有行李,而我也再一次忘了收拾。直到喝完第一杯咖啡,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我猜我们现在各自面对着完全不同的困境,脑子里也转着完全不同的念头。
“你准备回丹佛吗?”她问道。
“我现在还不知道。”
“情况坏到什么程度?”
“糟透了。他再也不会相信我做出的任何承诺了。”
“我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应该先打个电话向巴克斯求证一下,顺便打探下他的看法什么的。”
“也许他们打过电话。”
“不会的,他会先告诉你。他一旦做出约定,就一定会信守承诺。他是局里老探员培养的第二代探员。我从没见过还有谁像他那样守规矩。”
“好吧,我希望他现在还记得跟我的约定,就像之前说好的,一旦消息泄露,我的封笔期就结束了,我今天就要写文章。”
“《洛杉矶时报》那篇报道写了什么?”
“我不知道,但只要我能连上电话线拨号上网,就能收到那篇文章。”
我们抵达联邦法院大楼,她把车子开进联邦调查局探员专用的停车场。
会议室里只有巴克斯和索尔森两个人。
会议一开始,巴克斯就走漏消息一事向我表达了歉意。在我看来他说得入情入理,我不禁对之前在蕾切尔面前质疑他正直品性的行为感到几分懊悔。
“你拿到那篇文章了吗?要是能连上这里的电话线,我可以在我的电脑上下载下来。”
“那就用吧。我一直在等洛杉矶分局的人把报道传真过来。我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直到布拉斯告诉我匡提科那边开始接到其他媒体打探消息的电话。”
我插好电话线,打开笔记本电脑,拨号进入《落基山新闻》的网络系统。我没理睬留言板里的其他消息,直奔收件箱,翻看收件目录。我注意到里面有两封新邮件,一封主题是“‘诗人’报道拷贝”,另一封是“催眠师”。我这才想起曾让劳丽·普莱恩替我查找有关催眠师霍勒斯一案的报道,但这些材料我只能稍后再看了。我调出诗人报道拷贝,还没看完报道的第一行,我就心头一震——我早该想到的!
“该死的!”
“怎么了?”蕾切尔问道。
“这篇报道是沃伦写的。他从执法基金会辞了职,转身就用我的报道打回了《洛杉矶时报》。”
“这就是记者,”索尔森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道,“尽是些信不过的家伙。”
我尽量试着忽略这家伙,但是很难。发生的一切都让我怒火中烧,无论是沃伦的所作所为还是自己的不谨慎。我早该想到的。
“读一下这篇报道吧,杰克。”巴克斯说道。
于是我读了出来。
联邦调查局与警方联手缉捕以警察为目标的连环杀手
猎物反噬猎手
《洛杉矶时报》特约记者
迈克尔·沃伦
联邦调查局正在追捕一个连环杀手,据称,此人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杀害多达七名警察,遇害者分布于全国各地,均为负责调查凶杀案的警探。
该凶手之所以被冠以“诗人”的名号,是因为他每次都会在杀人现场留下引述埃德加·爱伦·坡诗句的死亡讯息,并一直试图将这些谋杀案精心伪装成自杀事件。
据参与本案调查的一位线人透露,在长达三年时间里,遇害者都被视为自杀身亡,直到上周该系列案件的共同之处——包括引用爱伦·坡的诗句——才被人发现。
这一发现促使联邦调查局迅速行动起来,试图查明“诗人”的身份并将其缉捕归案。在联邦调查局行为科学部的指挥下,数十名联邦调查局探员及七个案发城市的警察共同展开本案的调查工作。据线人透露,当下调查工作的重点在菲尼克斯,这里是“诗人”最近一次的犯案之地。
这位匿名的线人拒绝向《洛杉矶时报》说明当局是如何发现“诗人”犯罪活动的,但他表示,一项由联邦调查局和执法基金会合作开展的始于六年前的警察自杀研究项目为本案提供了关键线索。
随后报道列出了遇害者的名单和每件案子的一些细节,紧跟着的就是几小段关于行为科学部的介绍,作为报道的补充材料。最后这篇文章引用那位匿名线人的话结尾道:联邦调查局对这位诗人知之甚少,既不知道他的确切身份,也无法锁定其所在之地。
读完这篇报道,我已怒火上涌,脸涨得通红。自己信守承诺,但做出约定的另一方却根本不把它当回事——再没有比这更令人气愤的事了。在我看来,这篇报道糟透了,围绕着那么点事实堆砌了那么多辞藻,而一切都来自那个匿名线人的爆料。沃伦甚至都没提诗人发来的那份传真,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没提到那些作为诱饵的凶杀案。我很清楚,我准备在今天写出来的那些东西才算得上对诗人一案的准确报道。虽然如此,那冲到我喉咙口的愤怒也难以咽下。因为不管这篇报道有怎样的缺陷,有一点是真切的:沃伦显然已经跟联邦调查局内部的某个人接触过。一个无法抑制的念头从我心里冒出来,那个人此刻就坐在这个会议室里,就在这方会议桌旁,跟我坐在一起。
“我们曾经有过约定,”我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说道,“但你们当中有个家伙向这个记者提供了内部情报。我是星期四去找沃伦的,他只知道我那时候手头上握有的资料,但他跟局里的某个家伙碰头了,从他那儿弄到了其他材料。很可能就是参与调查的某个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
“你说的可能是事实,杰克,但是——”
“他能得到这些材料完全就是因为你,”索尔森插话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你错了!”我说道,顺便瞪了他一眼,“我的确告诉了他我当时掌握的信息,涵盖了这篇报道里的大部分内容,但绝不可能包括诗人这个代号。我去找沃伦的时候,你们还没给这个凶手取代号。这个信息只能是内部的人泄露的,所以我们的约定告吹了。某个人太多嘴,走漏了不该泄露的消息,现在这报道出来了,案子也曝光了。我必须得回去写报道,到今天为止我所知道的我会全部写出来,明天就见报。”
带着几分沉重的沉默在这个房间里蔓延开来。
“杰克,”巴克斯说道,“我清楚也许这并不能弥补多少损失,但还是希望你知道,只要我腾出时间,一定会查出是谁泄了密,而这个人也不会继续待在我这儿工作了,甚至可能无法在联邦调查局继续待下去。”
“你说得很对,即便如此,也无法弥补我多少损失。”
“但我还是要厚颜向你提一个请求。”
我看着巴克斯,猜测他是不是愚蠢地想说服我就此搁笔。《洛杉矶时报》的报道一出来,今天晚上和明天,全国各地的每一家电视台和每一家报纸都会全速跟进这则新闻。
“什么事?”
“在你写这篇报道的时候……我请求你时刻记着,我们还没有抓住这个人,我们还需要抓住这个人。你手头上的一些资料,可能会完全毁掉我们抓到凶手的机会,我指的是那些细节,比如有关凶手心理侧写报告的细节,还有遇害警探可能遭到催眠和发现安全套痕迹等细节。如果你把这些细节发表出来,杰克,这些内容就会在他能看到的每个电视台和每张报纸上不断地重复播报,他很可能就会改变作案习惯。能理解我的意思吗?这只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更大困难。”
我点点头,仍然强硬地直视着他。“你无权告诉我什么能写,什么不能写。”
“我明白这一点,但我请求你看在你哥哥的分上,体谅我们的工作,在写报道时更谨慎一点。我是相信你的,杰克,绝对相信你。”
我沉思了很久,才再次点了点头。“鲍勃,我曾经跟你做了笔交易,结果吃了大亏。如果你要求我保证这些细节不被发表出来,那我们就得重新订份协议。从今天起,所有大小媒体的记者都会冒出来要求采访你们,但我希望你能把所有这些要求采访的电话丢给匡提科的公共事务处,我要你的独家采访权——你说的话、发表的看法只有我能引用。还有,诗人发来传真这件事也得由我独家报道。你答应我这些条件,我就不会在文章里提及诗人的心理侧写或者催眠等细节。”
“那就说定了。”巴克斯说。
他答应得太痛快了,我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他可能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也知道我会提议再订一份协议,一切都在他掌控中。
“但是注意一件事情,杰克,”巴克斯说道,“咱们得在这件事上达成共识——别把传真的全文发出来,留一句不发。要是碰上有人跑来自首说他就是诗人,我们就可以用这句没有公开的话把那些假货排除出去。”
“没问题。”我说。
“我会一直待在这儿,我会告诉前台如果是你的电话就直接接进来,其他所有采访电话都拒接。”
“会有很多这种采访电话。”
“事实上,我本就打算让公共事务处来应付这些电话。”
“如果公共事务处发的通稿提到这个案子是怎么被发现的,告诉他们别提我的名字,只说因为《落基山新闻》的问询而拔出萝卜带出泥。”
巴克斯点头表示同意。
“最后一件事,”说完,我故意顿了顿,“我还是不大放心走漏消息这事。要是我发现《洛杉矶时报》或其他任何媒体今天也拿到了诗人的传真,那么我就会把我知道的全部材信息都写在下一篇报道里,包括心理侧写,包括其他所有细节,如何?”
“我能理解。”
“你这个趁火打劫的家伙,”索尔森恼怒地吼道,“你别以为你可以来这儿指手画脚!”
“去你妈的!索尔森,”我也吼道,“从在匡提科的时候,我就一直等着要把这话甩你脸上了。去你妈的,听清了吗?要是打赌的话,我会说你就是那个泄密的人,所以少跟我提趁火打劫这套,趁火打劫谁比得过你——”
“你他妈的!”索尔森猛地站起来咆哮道,向我逼过来。
巴克斯迅速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按住索尔森的肩膀,轻轻把他推回座位上。蕾切尔冷眼旁观着,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冷静点,戈登,”巴克斯安慰道,“放轻松。一切到此为止。无论是谁,都别再因为任何事情相互指责了,大家都冷静点。今天咱们每个人的火气都有点大,都很烦躁,但这并不是我们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理由。杰克,你刚才的指控很危险,如果你说这话是基于什么证据,就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如果没有,你最好还是把那些话咽回肚子里。”
我一言不发,只是有一种直觉,认为那些消息就是索尔森为了打击我而泄露出去的,因为他就是个对所有记者都看不惯的偏执狂,而我跟蕾切尔的关系更是让他对我恨之入骨,但这些事不可能摆在明面上讨论。最终,我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用眼神和索尔森厮杀。
“这出戏真是精彩,伙计们,但我今天还想做点正事呢。”蕾切尔说道。
“我也得走了,”我说,“你们打算在传真里截下哪句话?”
“谜语那句,”巴克斯答道,“不要提及最好的兄弟。”
我低吟片刻,那句话可是那份传真里最出彩的几句话之一,但我最后还是应允道:“好的。没问题。”
我站起身,蕾切尔也站了起来。“我开车送你回酒店。”
“这类事很糟糕吗?该你发表的报道被人截了?”回酒店的路上,她问我。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对于你们来说,这就相当于抓到了罪犯又让他跑了。我真希望巴克斯能因为这事好好收拾索尔森一顿,那个浑蛋。”
“他很难找到什么证据来证明这事,最多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如果你把咱俩的事告诉巴克斯,再告诉他索尔森也知道这事,那么他一定就会相信了。”
“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我告诉巴克斯咱俩的事,先倒下的那个人会是我。”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拉回那篇报道上,“你拥有的材料比他多得多。”
“什么?他是指谁?”
“我是说沃伦。你会写出一篇更出彩的报道。”
“谁先报道,谁得荣耀,这是一句记者行当里的老话。话虽老,道理却是真的。在大多数报道里,最先爆料的人总是能在最后赢得声誉,哪怕那篇爆料文章漏洞百出,满篇都是废话,哪怕那是一篇从别人那儿偷来的文章。”
“这就是新闻的真相吗?争夺荣誉和声望?只要第一个爆出来就行,甚至不去求证你所写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我注视着她,想努力对她笑笑。“是啊,有时候是这样的,大多数情况都是这样的。干新闻是份多么高尚的工作啊,是吧?”
她没有回答,沉默地开着车。我希望她能说说我们之间的事,说说我们的曾经,说说我们的未来,但她始终没有提这个。我们离酒店越来越近了。
“如果我没法说服编辑让我留在这儿,不得不启程回丹佛,那会怎么样?我们会如何走下去呢?”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杰克。你希望怎么走下去?”
“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希望我们就这样结束。我本来想……”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把心里的那些话一股脑地告诉她。
“我也不希望我们俩就这么结束。”
她把车开到酒店正门,让我下去,又说她得赶紧回去。一个穿着红色夹克、肩膀上佩着金穗的门童替我拉开车门,破坏了我们的二人世界。我想吻她,但这个环境和这辆显眼的政府公务车,让这个念头显得太不合适而难以实施。
“只要一从稿子里解脱,我就会找你,”我说,“我会尽快。”
“好的,”她说着笑了笑,“再见,杰克。报道的事,祝你好运。要是你能留在这儿写报道,别忘了打分局电话告诉我一声,或许今晚我们还能在一起。”
这个理由真是比我挖空心思想到的任何一个争取留在菲尼克斯的理由都美妙。她伸手拽了拽我的胡子,就像她之前做的那样。我正要下车,她叫住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在背面写了一串数字后递给了我。
“这是我的传呼号码,万一有什么事,就传呼我。这是卫星传呼,无论我在哪儿,你都可以找到我。”
“全世界都可以?”
“全世界都可以,除非卫星坠地。”